郑适汝才刚进殿,端儿已经扑到了里间,一抬头就看见赵世禛亲密地半拥着阑珊,姿势还没怎么变。

端儿一愣之下,忙跑到跟前,扶着床边仰头问道:“母后怎么样?”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担忧关切,还有点微红。

“母后没事儿,端儿别怕。”阑珊说着早推了赵世禛一把,后者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下地。

端儿见状便大胆地爬上了床:“母后!”他扑到阑珊怀中,有些哭腔的:“你不要有事,吓坏端儿了。”

直到这时候,西窗才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然后是郑适汝跟宝言。

赵世禛毕竟才跟郑适汝“不和”过,这么快又见了,不免有点尴尬。

但到底是他,很能屈能伸,便笑着迎过来:“嫂子,宝言……”叫了郑适汝一声后,便俯身笑眯眯地看着小郡主,显得非常和蔼。

这幅宛若“慈父”的表情,都没有对端儿用过。

宝言对于这位“皇帝叔叔”倒是很亲近的,但她虽然小,却已经开始学规矩,且学的非常之好,此刻就按照往日郑适汝跟嬷嬷所教,跪地道:“参见皇上叔叔。”

赵世禛嗤地一笑,蹲在地上亲自将她拉了起来,道:“好了,你婶婶想你呢。叔叔带你过去。”说着竟把她抱了起来。

郑适汝本是要去看阑珊的,谁知见赵世禛这幅脸色,真是叹为观止,竟不知他是特意装出来的呢,还是……刚刚的给人“调/教”过了。

赵世禛抱这宝言才要走,见郑适汝打量自己,便又笑道:“先前朕有个言差语错的冒犯了嫂子,请您不要见怪。”

郑适汝淡色道:“皇上这么说,臣妾可是无地自容了。”

赵世禛笑了笑,抱着宝言回到床边,把小女孩儿放在阑珊身旁,端儿见状,忙小心翼翼地挪到里头去,给宝言让出一个地方。

阑珊也格外喜欢这孩子,便忙先抱了一把。

赵世禛在旁边看着,见端儿跟宝言一左一右,这场面倒也十分融洽。

此刻,郑适汝也走了过来,见阑珊面上带笑,就知道已经雨过天晴了,便淡淡地问道:“皇上觉着,姗儿这次会生个公主,还是皇子?”

赵世禛笑道:“都好,只要是她生得朕都喜欢。”

郑适汝挑了挑眉,却也不再理他,只也走到了床边。

赵世禛也知道两人必有体己话,见状便转身走了出来。

端儿跟宝言在阑珊身边玩了半晌,怕太扰了她的精神,两个小家伙便又下床,手牵手到外头玩去了。

剩下郑适汝跟阑珊两人在里间,阑珊才得闲道:“宜尔,之前委屈了你,你、你别放在心上。”

郑适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的跟他吵过了?”

阑珊道:“不是吵,是好好的讲了讲道理。”

郑适汝道:“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能听进去。”

阑珊忙道:“其实五哥是心里明白的,他也知道你是为了朝廷好,为了他好,他并没有想为难杨大人,只是……”

如今阑珊的心情却也跟赵世禛差不多,容妃、先帝等的长辈纠葛,做儿子媳妇的,怎么好启齿。

便只道:“总之你放心,杨大人会无碍的。”

“这就好。”郑适汝无声一叹,道:“我其实也是多余替人操心,以后不会再贸然多嘴了。只是想着皇上现在为难杨大人,当然是弊大于利,若因此引得百官逆反,一不小心就可能留下不好的名声……他若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插嘴了,但他偏是你的心上人,若他有个不妥,你难道不跟着受累吗。”

阑珊早知道她的用意之深,听了这个便不由将郑适汝抱住了。

紧紧地把郑适汝抱了会儿,阑珊忍不住道:“你也不要怪五哥,他……”

把心一横,阑珊道:“那个……那是昭烈皇后的遗命。”

她是靠在郑适汝耳畔说的,郑适汝自然听的清楚,闻言微震,却又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阑珊叹了口气:“昭烈皇后又是那种方式殒身的,这些日子来五哥虽然只字不提,可我知道他心里难过的很。”

郑适汝轻轻地在她背上抚了抚,竟叹道:“昭烈皇后真是好狠绝的心思啊。”

阑珊不解,便轻轻地放开她:“你说什么?”

郑适汝道:“你不明白,我猜昭烈皇后之所以选择**,一是不愿意跟先帝同葬,所以宁肯灰飞烟灭。但另一方面,她恐怕正是要以这种惨烈之极的方式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让皇帝越发的无法原谅杨大人。”

阑珊一抖:“啊?”

“当然,先帝既然要她殉葬,她也明白自己是逃不脱的,若硬要挣扎反抗只会连累她的儿子,所以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死’,算计的淋漓尽致,”

郑适汝想到容妃的用心,也觉着毛骨悚然:“多半是这样了……她这是以自己的死,来报复两个人。”

一是让先帝不得遂愿“合葬”,二是要借赵世禛的手拉杨时毅下黄泉。

阑珊觉着心都有些发颤了,那夜容妃浴火的样子重在眼前出现,那些话也言犹在耳。

她忍不住又抱住了郑适汝。

郑适汝揽着她,低低道:“唉,怪不得在上谥号的时候,皇上竟选了‘昭烈’这两个字。果然啊,恰如其分。”

她说了这句,怕阑珊过于沉湎于这悲哀的旧事,便故意又说:“对了,我另有一件事情不解,你能不能教我。”

“什么?”阑珊忙问。

郑适汝低头看着她,道:“我离开的时候,你那位皇上像是要砍人的脑袋,怎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绕指柔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人调/教的那样?”

阑珊嗤地笑了,脸上红了几分,过了会儿才小声道:“其实也不是我,原本五哥就不、不是那种糊涂的人,毕竟只有他懂,我说的话他才肯听、也能听进去啊。”

郑适汝叹息道:“算了,总之我是信了一物降一物了。”

五月初是赵世禛的生辰,司礼监早来询问过阑珊,毕竟若要操办,可要及早。

阑珊道:“等我仔细想想再作打算。”

回头阑珊跟赵世禛商议起来,问如何想法。赵世禛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阑珊迟疑:“我……”

“你只管说。”

阑珊才小声道:“我之前听义父念叨,说是国库的银子来之不易的,虽然最近两年富裕了些,可、可偏之前境州遭灾,杨大人去了这些日子只怕也需要支援……”

赵世禛早知道她的意图,道:“所以你想把朕做寿的银子塞去境州,给杨时毅做人情。”

阑珊忙抱住他的手臂:“怎么是给杨大人做人情,天下不是五哥的天下吗?境州的百姓自然都是你的子民,他们只会惦记皇上的好儿。”

赵世禛笑道:“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阑珊努嘴。

赵世禛道:“稀罕的是你。”

阑珊愣住,一点晕红从脸上慢慢漾开:“那、那五哥是答应了?”

赵世禛笑道:“皇后开口,如何不允?”

阑珊心花怒放,却又忙道:“虽然不会大操大办,但我一定会给五哥准备一件很好的寿礼的,不会亏待了你。”

“糊涂虫儿,”赵世禛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口:“我早就得了世间最珍贵的寿礼,你怎么忘了?”

阑珊眨了眨眼,想起之前自己因为圣孝塔,从先帝那里把龙纹甲弄到手的事,心里微甜之余又为难:“你是说龙纹甲?的确,很难再找到比那个更好的贺礼了。”

赵世禛看她眉头皱蹙,哑然失笑:“目光不要这样短浅,若不想亏待我,自然有千百种法子。”

才说到这里,门口有个小太监闪身出来,行礼道:“皇上,境州急报。”

赵世禛目光微动,握了握阑珊的手:“朕去看看。”

他来到外间,来报信的却是镇抚司派去跟随杨时毅的一名锦衣卫,跪地急促地说道:“皇上,出事了。”

赵世禛皱眉,往内殿看了眼,走前一步:“怎么?”

“是杨大人,”锦衣卫深深呼吸,道:“杨大人在境州赈灾,从境城到冠城的路上遭遇伏击,杨大人下落不明,怕、怕是凶多吉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掐指一算,最多大概还有两三章完结啦,突然有些舍不得T。T

第 314 章

赵世禛听了这句,立刻抬手制止了锦衣卫继续说下去。

幸而内殿毫无动静, 赵世禛平息了一番心绪, 负手迈步往外而去。

出了内殿, 赵世禛才细问起境州具体事发经过。

原来杨时毅奉旨前往境州,境州知府王湳是杨时毅的门生弟子, 两人相见自然跟别人不同。

据说那夜, 杨时毅叫了王湳, 两人谈了一宿,次日平明天不亮王知府才出了杨时毅的房中, 此后两天, 因要查看受灾最终的几个县城,杨时毅就从境州城出发往冠县而去。

不料到了半路,有□□突然炸裂,毁了山路。

同时山崖上有碎石滚落, 险象环生,情形危急。

随行的锦衣卫,大理寺之人,以及吏部跟户部的人都死伤大半,有许多给□□炸的血肉模糊,还有的滚落山崖底下, 有的甚至掉入河流之中。

艰难地找了许久, 如今除了生还的人以及能找到的死者外,还有三分之一失踪人员,杨时毅也在其中。

赵世禛听了后, 凤眼微微眯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最初朝廷派去境州的特使突然“身亡”,就知道境州必然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这次才派了杨时毅亲自前去,当然,还有一点是因为赵世禛暗怀着想要为难为难首辅大人之心。

本以为以杨时毅的缜密跟能力,应该会药到病除,哪里想到竟得到这样的消息。

锦衣卫传令官说罢,忐忑问道:“皇上,康指挥使命卑职尽快回报,其他人正原地待命,不知现在该如何处置?”

赵世禛想了半晌,波澜不惊地说道:“杨首辅乃国之重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他们继续搜寻杨大人就是了……多到各处搜搜。”

这次随着杨时毅前往境州的锦衣卫指挥使,是才提拔了的康跃,当初康跃在湄山为护阑珊,是立了大功的,赵世禛登基之后,自然卸任了北镇抚司指挥使一职,就把康跃提了上来。

这次他特派康跃陪着杨时毅前往,也见对于此事的重视。

打发了传令官,赵世禛又想了会儿,纸终究包不住火,杨时毅出事的消息,京城中只怕很快就会传开,阑珊那边当然也会得到消息,倒不如自己先去跟她说一声,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正要转身入内,忽然廊下有个小太监匆匆地跑了来,慌里慌张地跪地道:“皇上,太子殿下、殿下……出了事。”

赵世禛猛然止步。

端儿如今正是顽皮好动的时候,赵世禛除了特意封了杨时毅为太子太傅外,另从弘文馆跟翰林院选了许多久负盛名或者才华横溢的大学士们,负责每天教导太子读书等,另选了些武官,负责教导他功夫,也可从小打下基础。

端儿不怕苦累,表现的也极为出色,连最迂直的翰林学士都对太子殿下的聪慧赞誉有加,其他负责教导的学士们也都赞不绝口。

赵世禛喝止那内侍,一路紧急往前赶,快到乾清门上书房的时候,迎面两个负责伺候太子的内侍迎了上来,且走且同他又说了几句话。

等进了上书房,除了之前召来的御医以及伺候太子的众人外,却还有两位意外之人。

那两人,赫然竟是宣平侯府的侯夫人,以及二姑娘孟吉。

宣平侯夫人满面忐忑不安,孟吉的脸色却有些恍惚,眼圈微红,见了赵世禛来到,便跟众人一起跪地行礼。

赵世禛并不做声,只径直向内去探望端儿。

到了里间,却见端儿躺在榻上,底下袍摆给撩起,太医正在替他看左腿。

西窗半蹲在旁边,带哭腔低低道:“这可怎么了得,殿下疼吗?”

“当然疼了。”端儿蹙着眉,有些泪汪汪的,“伤的很厉害吗西窗?”

西窗的眼睛里也有泪在打转:“都是奴婢粗心,没有保护好殿下。”忍不住哽咽起来。

端儿听他真的伤心,反而安抚道:“不关你的事……”

才说了这句,就见赵世禛进来,端儿眼睛却一亮,叫道:“父皇。”

赵世禛走到跟前,低头看去,却见端儿左边膝头磕破了,流出血来,小孩儿皮肉本就娇嫩,看着倒是有些可怕。

“怎么样?”赵世禛回头问太医。

太医道:“回皇上,微臣等方才仔细检查过,幸好殿下还小,骨头并不似大人一样的,才没有伤及腿骨,就是留了些皮外伤。”

赵世禛听说没有伤到骨头,先松了口气,又问:“别的地方呢?”

“皇上放心,只是手肘上还有些磕碰伤,也并没伤着头。”

赵世禛点头,自己俯身打量了端儿一会儿,对上他乌溜溜的眼睛,便吩咐太医道:“先把伤口敷药吧。”

太医们领命。

赵世禛才问端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端儿的小嘴嘟了嘟:“父皇,不是端儿。”

赵世禛道:“不是你自个儿不小心,那就是他们看的不上心吗?”说着看向西窗。

西窗本就满脸愧色,听了这句越发缩了缩脖子:“皇上……”

端儿忙摇头道:“父皇,也不关西窗他们的事。”

“那是怎么样?”

端儿低着头,嘟囔说道:“端儿本来是要去给母后请安的,在乾清门遇到了孟家姑娘,我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像是不高兴,推了我一下,我就不小心从台阶上掉下来了。”

太医正在给他敷药,听了这几句童言童语的,吓得手一抖。

按照端儿的话,今日竟是孟二姑娘有意谋害太子似的,这如何了得。

这一抖碰到了端儿的伤,端儿疼的叫了一声,却又咬牙忍住。

太医却已经忙撤手跪了地:“请殿下饶恕。”

赵世禛看着端儿忍痛的样子,皱眉喝道:“赶紧起来上药,别毛手毛脚的,再弄疼了太子,有你好看。”

太医这才战战兢兢起身。

端儿却认认真真道:“父皇别担心,也不要告诉母后,端儿不疼呢。”

赵世禛眉头微蹙,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负手转到了外间。

他让殿内伺候的众人都退了出门,只留下了孟吉跟宣平侯夫人。

赵世禛在椅子上落座:“王夫人,孟二姑娘,今日是怎么回事?”

宣平侯夫人见问,忙道:“回皇上,今日其实……”她才要张口,又瞥了孟吉一眼,才眼神闪烁地说道:“其实是个误会。太子殿下受伤、跟臣妇等没有关系的。”

赵世禛道:“是吗。”

“是、是。”王夫人眉头深锁,却看向孟吉。

孟吉脸色苍白,闻言抬眸看向赵世禛,片刻才问道:“皇上,可是、是太子殿下对您说了什么?”

赵世禛垂眸,只有眼梢微挑:“太子说了什么跟你们不相干,朕只想听你们说。”

孟吉的眼神又恍惚了一下:“太子、太子自然是说,是臣女动手的了?”

赵世禛淡然不语。

王夫人却骤然色变。

孟吉默默地跪地俯身道:“皇上,若想降罪,都在臣女一人身上,请千万不要连累侯府。”

赵世禛瞥着她:“怎么,你认了?”

孟吉垂着头,半晌才默默地道:“若是殿下指认,臣女又有什么话可说。”

赵世禛抬眸淡淡道:“让你说的时候,你只管说出来,要听谁的,要怎么想,在朕。”

孟吉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嘴角微动。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先前跟端儿相遇的一幕。

因为皇帝的生日将到了,司礼监请示操办,侯府自然也有些闻风而动。

孟吉虽然还算是个能沉下心来的人,但是架不住府内还有许多的女眷说长道短。

长辈们不住的耳提面命,叫她多往宫内走动,多多在皇后、皇帝跟前露露面,也好为了以后铺路。

两日前,孟家就递了消息,欲进宫给皇后请安。

阑珊当然也没有理由拒绝,便准了。是以这日,宣平侯夫人便带了孟吉一同进宫,谁知正好就在乾清门处,遇到了才从上书房出来的太子。

孟吉一直记得上次在容妃的瑞景殿内,给这孩子将了一军的事情,知道这孩子不同于寻常小童,所以见了端儿也格外谨慎。

只是王夫人却并不大相信一个二三岁的孩子会如何,何况她认定了孟吉会进宫为妃,以后自然要跟皇后、太子等打好交道,因此她见了端儿反而格外地殷勤些。

端儿天生伶俐,知道两人要去坤宁宫,便笑说:“我也正好要去给母后请安,我跟夫人和二姑娘一起去呀。”

宣平侯夫人大喜:“这当然更好了。”

只有孟吉狐疑地看了端儿一眼,于是一行人结伴而行,端儿便对孟吉道:“二姑娘,好久不曾见你了,你的身体好了吗?”

孟吉说道:“回殿下,已经都妥当了。”

端儿点头道:“嗯,这样就好,我可替你担心呢。”

宣平侯夫人在旁边听了这话,只觉着太子殿下非常体贴人意,便笑道:“没想到殿下跟我们二姑娘这般亲厚投缘,不过殿下也不必格外牵挂了,改日等姑娘进了宫,自然是可以常常见到的。”

端儿听了好奇般问道:“二姑娘什么时候进宫?”

宣平侯夫人有些为难道:“这……要看皇上的了。”

按理说这门亲事年前就该成了,偏偏是安王出了事,这才推迟。

可到了年初又是先帝驾崩,再加上昭烈皇后的事情,自然不宜大张旗鼓。

也正因这样,宣平侯府众人隐隐地有些焦急,也不知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才催着孟吉进宫,若是皇帝还没拿主意,好歹先走走皇后的门路。

这位皇后虽出身工部,不同流俗,但性情是最好的,宣平侯特意打听过工部昔日认识阑珊的人,一应都是说脾气最好。

且阑珊跟原先东宫的那几位美人也都相处的很融洽,且新帝又最为宠爱她,只要她高兴着开了口一劝,不愁孟吉进宫无期。

此刻宣平侯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端儿,心中在思忖要不要在太子跟前说上几句好话,让太子也可称为助力。

不料端儿听她说完,便清清朗朗地说道:“这个其实倒是不用问父皇了,我也知道的。”

宣平侯夫人惊喜交加:“殿下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她还不了解端儿的心性,只以为太子跟新帝父子相处,自然是最知道这些机密了。

只有孟吉有些警觉地看着端儿。

却见端儿认真说道:“我常常听人说,在民间长辈们去世,小辈定要守三年的孝呢,何况是我皇爷爷驾崩呢,我父皇自然也要守三年以上的孝才行。不然的话,民间岂不是要说父皇不孝顺了嘛。”

王夫人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句,简直呆若木鸡,灵魂出窍。

只有孟吉了然地笑了笑。

见识过之前端儿在瑞景殿内一脸天真地怼自己跟容妃的情形,此刻端儿不动声色抛出这样一记大杀器来,也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了。

孟吉见自己果然猜中了,便带三分笑,看了眼端儿,不料端儿也正瞧着她,他看见孟吉脸上的笑似乎觉着有点意外,按理说孟吉该“如丧考妣”、不高兴才是。

端儿到底年纪小,便问:“二姑娘,我说的不对吗?”

孟吉道:“殿下说的当然有理。”

端儿眼珠一转,问道:“那你也就是同意我的说法了?”

孟吉毕竟是个心思细腻又有城府的大家闺秀,此刻也看出了端儿的底细,便不动声色道:“我自然是同意殿下看法的……可是呢,我大胆猜测,这话应该不是皇上跟殿下说的吧?”

端儿果然有些悻悻之色:“是不是的又有什么两样?”

孟吉微笑道:“事有轻重缓急,比如先帝驾崩,皇上便可在丧仪之前立刻登基,只因国不可一日无主,所以规矩道理是一回事,事实上还得看人的心意。倘若是皇上愿意的,就不在乎那些规矩道理了,就像是之前太子妃亲自前往东海处理宝船之事,按理说后妃自然不宜插手朝政……但太子妃仍旧去了,这就是权宜之计。”

端儿见她居然拿了阑珊来堵自己,眼睛里暗暗地掠过一丝恼色。

孟吉立刻看了出来,心道孩子果然还是孩子,虽然有些心计,也仍是能给人看穿识破的。

端儿见她眼底带笑,隐隐似有得意之色,他人虽小,心气却高,又因为一力维护着阑珊,所以越发的讨厌孟吉等试图进宫分宠的女子,这会儿给孟吉反将了一军,如何能忍气吞声。

端儿便说道:“原来是这样,多谢二姑娘给我解惑,只不过,你竟然把自己跟我母后相比,是不是有些太逾矩了呀。”

孟吉脸色一僵:她刚才只是打了个比方,没想到给端儿掐到了把柄。

“这……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自然也不敢跟皇后娘娘相提并论,只是……”

端儿不等她说完便道:“可你明明已经说了,说出来的话像是泼出去的水,可是,宫内谁不知道,父皇最宠母后,所以才在母后身上破例,至于别人嘛,应该是痴心妄想。”

孟吉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此刻宣平侯夫人反应过来,愕然道:“太子殿下、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