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明嗯了声,想起小时候,读到一句诗,莫名其妙地不懂。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吕仲明问吕布道:“爹,是什么意思?”

吕布漠然,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说:“懂了么?”

吕仲明自然没懂,吕布又拨了几下,琴声犹如沧海龙吟,远远地传开去,问:“懂了?”

吕仲明:“?”

麒麟闻声过来,从身后抱着吕布,靠在他背上,朝吕仲明笑道:“以后你就懂了。”

吕仲明也要过去抱,麒麟便道:“以后有人给你抱,别闹。”

吕仲明不管,从背后抱着麒麟,于是一家三口,麒麟扒在吕布背上,小仲明又扒在麒麟的背上,哈哈哈地闹,把吕布扒倒了。

“你送我的那把弓上有四个字。”吕仲明想起一事,问道:“是什么字?”

尉迟恭大大咧咧一笑,说:“你也有不认识的字?”

吕仲明:“…”

“转过去点。”吕仲明示意道。

尉迟恭:“??”

尉迟恭背对吕仲明,吕仲明便从身后抱着他,靠在他背上,心里觉得踏实,安稳,想起那天他带着自己纵马驰骋,如疾风般掠过整个平原。想起自己单膝跪地,疲惫不堪,而尉迟恭以一介凡人之躯,挡在他的身前。

“怎么了?”尉迟恭小声问道。

吕仲明摇摇头,笑了笑,尉迟恭道:“我还是喜欢你,不骗你,你喜欢我了么?”

吕仲明没有回答,而是扳着他的脑袋,让他回过头来,亲他的嘴。尉迟恭登时又有点忍不住了,转过身,压着吕仲明亲他,吕仲明摸摸他蒙眼的黑布,说:“小心你的腿。”

尉迟恭拖着伤腿,一脸无奈,只得又坐好。

“到中原地界了。”李靖上车道:“咱们得继续朝东走。”

外面一阵嘈杂,吕仲明探出个脑袋看,尉迟恭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全是逃难的百姓。”吕仲明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了,将近十万人占据了整个平原,正在朝东边迁徙,李靖又道:“咱们得改变策略。”

三人商量片刻,如果怀疑布下暗杀的人是瓦岗势力,那么进了瓦岗寨后,便须得步步为营,己方尉迟恭负伤,吕仲明还得设法给他治疗双目,这个时候,示弱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决定让尉迟恭出面交涉,李靖与吕仲明退而居其次,正计划时,外面突然响起喧闹,有人上车道:“李将军,尉迟将军!乱民要打劫咱们的车队!”

三人一惊,李靖忙下车去,只见整个平原上的百姓见他们有吃的,讨粮食得不到回应,有彪悍的人便要动手抢。

整个黄河边有足足十万人,王伯当道:“都给我回去!我们是瓦岗的人!”

听到这话时,百姓不太敢上前,却有人高喊道:“鱼肉百姓!别放他们走!”

王伯当勃然大怒,抽出钢刀要上前,尉迟恭拄着拐杖下车,一手握斩马重剑,怒吼道:“尉迟恭在此!谁敢上前!”

那一声吼,外加斩马重剑,登时吓退了不少人,吕仲明倒不怎么怕难民,毕竟只要一道金光,就能哄住他们,百姓最相信这些,脱困不是难事。

李靖朝所有人分说道:“我们是唐王的人!不是官兵!大伙儿别冲动,我们有要事在身,只要一切顺利,洛阳很快就能恢复从前的模样,都回去罢。”

而就在此刻,远方一骑率领上千人而来,领路之人喊道:“二当家令我来接各位渡河——无知人等,快快散去——”

李密的人终于来了,百姓们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抢粮无望,只得纷纷散去。那人来到河边,下马先与王伯当见礼,只见对方乃是一名虬髯大汉,像个浑人一般,尉迟恭低声道:“来者是谁?”

吕仲明小声描述了,尉迟恭便点头沉默,那人过来道:“两位兄弟贵姓?”

吕仲明与他见礼,那人方道:“二当家座下,程知节,来,我带你们过河!”

吕仲明心道果然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里是李密与王世充交兵的地界,洛阳仍被隋控制着,李密所在的洛口仓背后,便是扬州的义兵势力,以及奉杨广为主的朝廷。大家都知此地绝非说话之处,所有人便来到河边,上了三艘大船。

尉迟恭在船边坐下,程知节开始询问众人路上之事,解开尉迟恭的蒙眼布看了一眼,说:“尉迟将军在寨中好好休息,不会再有人来难为你们。”

尉迟恭点了点头,少顷渡过黄河后,瓦岗军又有人来接,洛口仓全城戒严,进城时不少百姓看着他们,面容畏惧。

尉迟恭道:“不妨,假以时日,必定能渐渐好起来。”

程知节道:“洛口有一位名医,到时候让二当家请他给你看看。”

吕仲明又问:“魏征呢?”

程知节一怔,答道:“那小子不是好东西,已经叛逃了,你认识他?”

吕仲明微一沉吟,便知就里,以魏征这等人,定会良禽折木而栖,不可能在李密手下屈就,遂笑着答道:“他也是我道门中人,一脉相承,是以问问。交情什么的,是没有的。”

程知节道:“见了大当家,你可问他,但别在二当家面前提他。”

吕仲明知道他这是看在秦琼的面子上,出言提醒,让自己别说错了话,心中感激,点头道:“多谢知节兄提醒。”

王伯当笑道:“知节,别小看了这位小兄弟。他可是与李家世子一同长大的。”

程知节莫测高深地看了吕仲明一眼,便不再说话,一路到了李密府上,只见守备森严,草莽中人来来往往,程知节领诸人进去,便道:“二当家稍后就来,请等等。”

然而等了一整个下午,李密都没有来,到得傍晚时,又有人来请他们去用饭,说是二当家今天有事,不能见客了,请三位到后厢休息。吕仲明便只好跟着前往后院,李靖道:“咱们的人都在城里兵营,被监视起来了。”

尉迟恭道:“你去与士兵们同住,有仲明照顾我就成。”

借兵给李密,名义上尉迟恭是主帅,李靖是副将,而吕仲明是参军,现在局势未明,一切都得听尉迟恭的。

尉迟恭又道:“令册拿来,兵员调动,不管如何麻烦,都得先送来府里,让我过目,任何人不可调动这队兵。”

李靖点头,把令册交给吕仲明,尉迟恭又道:“念。”

吕仲明翻开令册,把入城后营地事务念给尉迟恭听,片刻后尉迟恭便开始安排,一切井井有条,不到一炷香时分,兵员调动好了,又让李靖去与军队呆在一起,以免有人假借尉迟恭之名,私自调动他们的军队。

这一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李密会指派,说不定倒是能起关键作用,然而李密却迟迟未来。

“扶我在院子里走走。”李靖走后,尉迟恭便道。

吕仲明让他搭着自己肩膀起来,尉迟恭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熟悉地形。吕仲明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非常危险,尉迟恭双目失明,深入敌军腹地,佛家还未派人来接触。周遭虎视眈眈,境况实在不能更麻烦了。

第三十六回:设计 …

“你怕么?”尉迟恭脸上浮现出一分不明显的笑容,问道。

“很有意思。”吕仲明想了想,说:“李密估计现在的情况,比咱们更恼火。”

“你觉得被派出来杀咱们的是什么人。”尉迟恭道。

“不可能是李密。”吕仲明道。

尉迟恭笑了笑,现出赞赏的神色,说:“我猜李密自己,多半也知道了。派人伏击的多半是翟让,他不想要咱们这队兵,也不想让李密和唐王结盟。”

“嗯。”吕仲明在面对尉迟恭时,感觉是最轻松的,他很聪明,而且说到正事时,从来不拐弯抹角。

“接下来怎么办?”吕仲明难得地问了一句。

尉迟恭道:“不用咱们怂恿,李密也会动手收拾翟让,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你有什么任务在身,也要在瓦岗寨办完,是不是?”

“嗯…”吕仲明正沉吟时,外面忽然来了个人,那一刻吕仲明登时心中一凛,抬眼望向院子里,正是一身青袍,在大海寺前见过的善无畏。

善无畏温和笑道:“他的任务就是解决我。”

吕仲明嘿嘿一笑,说:“菩萨,这可送上门来了。”

善无畏走进来,跪坐在案前,伸出一手,吕仲明会意,牵着尉迟恭的手,放在案上,善无畏便开始给他把脉。

“你是谁?”尉迟恭沉声道。

善无畏淡淡道:“无我无非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吕仲明一笑,看着善无畏,他沉吟把脉,许久后,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低声道:“在什么地方中的毒?”

“长安城外。”吕仲明答道:“魏征呢?”

“我写了封信,让他投奔金刚智去了。”善无畏道:“秦、罗二人过得如何?”

“还好,承蒙菩萨挂心。”吕仲明客气道:“别告诉我毒药是菩萨配的,这可就让我难办了。”

善无畏微一笑,答道:“金麟公子都把日光菩萨、月光菩萨收拾了,还惧我区区一个只会配点狗皮膏药的?”

吕仲明莞尔道:“观自在菩萨要坑起人来,可是比东方佛手底下那两位厉害多了,不敢掉以轻心。”

说了几句话,善无畏便把完脉,说:“这是人间的毒药,也罢,恰好我园子里种了些药材,你可配些清肝明目的给他吃下,至于解药,我这就去与你寻药方去。”

“谢谢。”尉迟恭沉声道:“但恕我不敢领情,还是交给仲明罢。”

善无畏笑笑道:“在洛口仓这等地方,就算有解毒的法子,又要去何处采药?连生老病死都堪得破,又何惧欠这么小小的一份情?何必倔强?”

尉迟恭便不说话了,太阳已下山,仆役进来点灯,三人便短暂地停止了交谈,不片刻饭摆上,吕仲明寻思着善无畏此来,多半并无恶意,彼此也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在大海寺外与此地受他两份药,也是欠了人情,不管如何,都得好好谈谈。

“我送善大师出去。”吕仲明叮嘱道:“你先吃吧。”

尉迟恭点头,善无畏笑道:“我素来懒怠,不会贸贸然动手,更不会在此处打得不可开交,落人口实,遭人诟骂,尉迟将军大可放心。”

吕仲明一本正经道:“我也打不过你。”

吕仲明送了善无畏出来,开口道:“我听韦护说,元始天尊失踪了,是怎么回事?”

黄昏夕阳如血,渐渐沉入山的另一头,善无畏沉吟片刻,而后答道:“归寂而去,世间再无元始天尊,阐教散了,十二仙或皈依佛门,或离开中土。”

吕仲明一凛道:“真的死了?”

“死是什么?”善无畏反问道:“请教金麟公子,你从小便在截教教主身边长大,可曾听过他论生死?”

吕仲明回忆起平素通天教主所言,答案是没有提过。不仅通天教主不提,整个金鳌岛都没人说。只有小时候,父亲说到过,仙人也会死。

不仅仙人会死,就连元始天尊这种斩却三尸成圣的至高存在,也会死。也就是说,通天教主有朝一日也会死去。

“连仙人也怕死么?”吕仲明莞尔道。

善无畏笑吟吟道:“成仙为的是什么?”

成仙,最标准的答案就是跳脱天地之外,不在三界之中,脱生死,悟大道,存天理,灭人欲。

然而在家时,大家虽然都是仙人,却从不说这些,吕仲明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善无畏道:“金麟公子一出生就是仙人,自然是没想过这等事的。”

“是。”吕仲明不得不承认,说:“在我眼中,仙就是一个…特别的种族,和人差不多,却比人的寿命长而已,我爹也说,天地都会死,万物何来不死之躯?”

善无畏道:“凡人为得长生成仙,仙人修炼一生,又该往何处去?令尊已窥得大道,自然心中澄澈光明,非我辈可比。但得知元始天尊归于寂的那一刻,整个阐教都发生了动摇,自封神之战伊始至今,并无仙人去思索过自己的宿命,仿佛人人都只是一枚棋子。成仙,修仙,为的又是什么?”

“当一个人感受到自己漫长的生命,其实与一只蜉蝣并无差别。”善无畏侧过头,看到院内枫树的叶子变红,便轻轻将它拈了下来,松开手,那片红叶轻飘飘落于地面。

“一种苦便由内心而生。”善无畏道:“就像许多凡人中的智者一般,未知自己的归宿在何方,惶惶挣扎,不愿在许多年后,就这么接受上天安排,黯然辞世而离去的苦。此乃与生俱来,谁也挣脱不得的枷锁,是仙是凡,但凡有灵智的生命,都无一不例外地陷入这苦之中。所以我佛曾言:众生皆苦。”

“后来呢?”吕仲明又问。

“证不得天地之道,窥不破宿命。”善无畏淡然道:“便只得改而另寻出路,老君与燃灯前辈前往西域,寻求这个答案。而佛陀东来,度化了我们。”

“我以为菩萨早已证道了。”吕仲明哂道:“想不到。”

善无畏一笑道:“连老子都言道可道非常道,谁又能坦然说自己已证得大道?”

吕仲明至此终于得知阐教众仙皈依佛门的真相,然而不管是佛是道,或许至今都无法为生之涯提供一个出路。

吕仲明道:“生之苦痛尚无法止息,现在就想着死”说着摇了摇头,莞尔道:“未免太早了罢。”

“是这么说。”善无畏微笑道:“然而,那是凡人所言,凡人结束一生前有太多的事要担忧,要心烦,所以常有人安慰自己,死后的事,不必去想。而对于你我这等仙人来说,难道也像凡人一般,说一句不必想,便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么?”

“那么佛陀教了你们什么?”吕仲明又道:“请菩萨赐教。”

善无畏抬眼看着吕仲明,答道:“欲知死之归宿,先学生之无涯,所以诸菩萨入世,前来度化众生。从凡人身上领会苦难,止息苦难。”

吕仲明微微一笑:“度化众生的过程,就是逆天而行么?”

“谁不是逆天而行?”善无畏莞尔道:“当年令尊前往东汉末年,扶持你父,硬生生将一段历史扭改成通天教主之意,只为分离阐截二教的地盘。再追溯其源,那位大神以东皇钟之力干涉封神之战,何尝不是逆天?”

“天意,自始至终都是上位者主宰苍生的意志则已,不过是你站了另外一方,此刻便更理直气壮一些。若今日你回来,选了窦建德,抑或李密,只怕便不这么想了。如今元始天尊一死,天庭之力消去,彼此分离的两道时光,又将渐渐融而为一。”

“善大师?”远处有人道。

吕仲明初来咋到,知道在正式见面前,此刻不宜与瓦岗众人朝向,便马上抽身而退,善无畏则朝院子的另一头道:“程将军。”

程知节道:“善大师半夜又在说佛理了?”

善无畏笑道:“横竖无事,便出来随意走走。”

还有许多话未问,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程知节看二人的目光十分奇怪,打量吕仲明,吕仲明便道:“我先回去吃饭了。两位请随意。”

说毕吕仲明快步回了自己住的内院,心里仍在砰砰跳,今日不是不想与善无畏辩,而是想问清楚个究竟,善无畏倒是坦荡,把事情都解释得一清二楚。然而许多事犹如一团乱麻般堵在脑海里,令他难以理清个头绪。

看来,阐教已经彻底散了,元始天尊是真的死了,昆仑山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难怪道门式微,多年里佛教已经占去了中原的半壁江山。佛门或许是怕通天教主过来,迟早双方会谈一个条件…

吕仲明回到房外,无意中瞥见尉迟恭坐着,拿着筷子,一手摸来摸去地找碗,又低头嗅嗅,一脸茫然地辨认是什么食物,继而舀起来朝嘴里送。看得十分好笑。便进去接过,喂尉迟恭吃饭。

尉迟恭嗯了声,没问吕仲明聊的什么,说:“你先吃,吃过以后再喂我。”

两人吃过饭,在房内睡下,吕仲明想到善无畏的话,一时间竟是有点迷茫,忍不住问尉迟恭道:“尉迟,你觉得死是什么?”

尉迟恭在黑暗里答道:“这话,你应该去问小兵们,他们比我知道得更多。”

吕仲明:“?”

尉迟恭道:“你记得咱们每次打仗时,那些前赴后继的兵们么?”

吕仲明:“嗯。”

尉迟恭:“许多人往往还来不及杀到对方腹地,迎面一招,便被斩落马下。他们的生命就像飞蛾扑火,被父母生下来,养大,十来二十年后,送到我的身边,再送上战场去,短短的一刻钟,他可能砍了敌人几刀,但是自己也挨了敌人一箭,于是很快就死了。”

吕仲明:“…”

尉迟恭:“看到将士们英勇赴死,我也常常想,若我不是尉迟敬德,只是寻常一小兵,或许连与你见面的机会也没有,早已死在哪个无名的战场,就像蝼蚁一般。什么青史留名,遗臭万年,都是哄人的,人都死了,谁还在乎这个?”

吕仲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抱着尉迟恭,尉迟恭说:“所以,我不求成仙,只求一生好好过,如果有命回到雁门关下,宁愿和你去过几天凡人日子。”

“我明白了。”吕仲明答道,他开始渐渐理解到,为什么慈航文殊普贤燃灯韦护…他们会皈依佛门。事实上就算吕仲明自己,也会迷茫。

善无畏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一来便以强硬手段与他PK,吕仲明自己很清楚,这相当于是扔出了一个问题,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而在给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答案之前,对方不会动手。

如果吕仲明自己也找不出这个答案呢?无疑就是输了,连交手的资格都不会有。当吕仲明开始怀疑自己,继而动摇之时,善无畏便稳占了上风。

尉迟恭又问:“能不能…”

吕仲明马上道:“不能,你有伤在身…禁止行房。”

尉迟恭:“…”

尉迟恭怒道:“我只是想亲你一下!不让拉倒!”

“唔。”吕仲明答道:“这个可以。”

尉迟恭似乎又有点赌气,吕仲明便扳着他肩膀,尉迟恭这才转过来,抱着吕仲明,低头亲他,小声在他耳边道:“瓦岗的事你不必多想,交给我就行,你忙你自己的。”

吕仲明听到这话时心里很温暖,知道尉迟恭也是在努力,想帮助他铲除所有的后顾之忧。

尉迟恭又低头亲他,连日赶路跟逃难一般,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夜晚,吕仲明很快就睡了。

梦里,他回到了金鳌岛,在桃花树下有一条黑龙,他靠在那头黑龙的身边,黑龙的鳞片冰冷而刚硬,龙躯有着莫名的力量感。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利器,却又令他有种难言的激动。整个夜里,他感觉到尉迟恭在时不时地亲他,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心里有股冲动,憋得想爆炸,紧接着是近乎崩溃的快感,令吕仲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接着,他瞬间醒了。

窗边蒙蒙亮,他枕着尉迟恭的胳膊,抱着他的腰,感觉到自己的薄裤冰冷湿腻。

吕仲明:“…”

不、不会吧,居然尿床了?!

吕仲明快疯了,从三岁起就再也没有尿过床了,怎么会这样?!他刚一动,尉迟恭沉厚的呼吸声便停住。吕仲明马上不敢动了。

“溢了?”尉迟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