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刚走近,侍卫就感觉不对劲了,喝止道:“都别过去,快退后。”

可惜他察觉得太晚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立刻拉弓射箭。

“啊——”侍卫纷纷中箭倒下,唯独领头的侍卫没有被刺中要害,硬撑着没倒下。

来人很快就到跟前来了,血红的盔甲十分刺目,也让侍卫脸色惨白。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跪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皇帝亲卫,轻易不会出京。

既然他们在这里,证明皇上也来了。

侍卫环顾一周,带来的人通通中箭死去,他苟且偷生,换来的很可能是生不如死。

倒不如死得壮烈,好歹二皇子不会为难他的家人。

正要咬舌自尽,偏偏迟了一步,被前头的皇帝亲卫毫不犹豫一拳打晕。

“皇上,这是二殿下的侍卫。”侍卫的腰牌早就摘下了,但是皇帝亲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还是过目不忘,这个一直跟在二皇子身边的侍卫,自然不会忘记。

后头跟着八人大轿,原本是四匹骏马的马车,可惜山路难行,又是下雪,便点了八个强壮的亲卫抬着轿子上灵犀山。

轿子是临时征用的,没有皇宫里的奢华,却有厚实的帐子,把外面的雪花挡得严严实实:“带上他,继续上山。”

“是,皇上。”

轿子里传来皇帝的声音,亲卫应下,再次让弓箭手打头阵,慢慢前行。

大雪纷飞,慎防有埋伏,亲卫一个比一个警惕,团团围住软轿。进可攻,退可守,队伍井井有条。

“快,在前面带路。”亲卫推了推身边的小丫鬟,后者穿着单薄的衣裙,只套了一件白色的破旧棉袄,冻得小脸泛白。

“是,大人。”小丫鬟是苓笙指名下山的其中一人,她搓了搓手,也是自己的运气不错,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居然平安到了山下,还遇上了来探路的皇上亲卫。

若非有苓笙的亲笔信,又有家主的印章在上头,自己早就被亲卫乱箭射死了。

小丫鬟裹紧棉袄,临走的时候恰逢遇到二皇子的侍卫。好在她身形单薄,见识不好就钻到灌丛里。厚厚的大雪,加上她穿的又是白色的棉袄,这才侥幸活下来了。

想到其他一起伺候家主的小丫鬟都被侍卫杀了,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的雪地,她就忍不住紧张,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不知道苓笙姐姐怎样了,也不知道家主可曾被二皇子平安放回来了…

小丫鬟急着回家主的院子,却被亲卫叫住了:“先去二殿下的院子,你带路。”

她满脸担忧想回去院子瞧瞧,可惜也明白亲卫开口,那就是皇帝的意思。

“二殿下在三姑娘的玉笙居,就在前头不远。”小丫鬟留了个心眼,带着亲卫从小路绕道。

这是丫鬟们常走的路,未免冲撞主子,也能加快脚程。

亲卫对这条路相当满意,能够无声无息接近玉笙居,还不被院子外二皇子的侍卫察觉。只是小路太狭窄,皇帝的软轿就无法进来了。

分出一半的人去玉笙居,留下的守着皇帝,亲卫依旧有些不放心。

倒是在软轿里的皇帝发话了:“不必担心,小四就在后头,一会儿就到。你先探探小二的深浅,不必急着动手。”

亲卫这才应了,点了五六个身手敏捷的一并前去玉笙居。

对付二皇子的亲卫,简直是轻而易举,不过未免打草惊蛇,亲卫被小丫鬟指点着从角门潜入:“那里连着一小片竹林,只要小心些,就不容易被发觉。”

竹林确实茂密,遮掩身影是再好不过了。

远远就听见二皇子大发雷霆的声音,呵斥侍卫耽搁许久还没回来,雪夜蓉倒是安慰道:“殿下还请放宽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二皇子仿佛这才消了气,笑道:“幸好有三姑娘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是的,殿下。”雪夜蓉沉静的声音传来,亲卫顿时有种微妙的预感。

经历过生死多次,他心下暗道不妙:“快,退——”

尚未说完,竹林里无数的机关扑面而来,亲卫在地上打着滚,依旧没能全部避开:“居然有埋伏,二殿下他…”

雪家三姑娘竟然帮着二皇子算计皇帝亲卫,二皇子这是准备反了?

很可惜,暗器上渗了毒,亲卫没能回去禀报,直接就死不瞑目。

“都解决了?”二皇子推开窗户,远远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飘来,脸上的神色颇为轻松自得。

有侍卫上前查看,回来禀报道:“二殿下,全部都死透了,只有区区七人。”

“父皇素来谨慎,先派人来探探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二皇子对轻而易举杀掉皇帝身边武功高强的亲卫,看起来相当满意:“这一波没回去,父皇不会再派人过来,我们是不是该主动一些?”

雪夜蓉摇头,脸色苍白,她卜卦费了很大的精力,这才设下了天衣无缝的陷阱:“二殿下该保存实力,把分散在灵犀山的其他侍卫都召回来。”

“该回来的都回来了,不回来的,恐怕是回不来了。”二皇子不在乎地耸耸肩,颇有些不满道:“我总不能憋屈地在玉笙居里躲着,等父皇主动下手?”

“四殿下就在山下,恐怕很快就上山来了。”雪夜蓉琢磨不准这位四皇子究竟想做什么,特意落在后头,直到如今还没上山来,是在等什么吗?

“不必理会四弟,他必然是想等着我跟父皇两败俱伤,才好得渔人之利。很可惜,我不会给四弟这个机会。”二皇子转过头来,笑吟吟地问道:“我的好大哥,这会儿该是跟父皇见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诉苦,还哭鼻子了呢?”

他又看向雪夜蓉,吩咐道:“是时候送大哥上路了。”

余下的亲卫护着皇帝的软轿到了世安阁,御林军重重包围,显然大皇子并没有出事。

皇帝被扶着下轿子的时候,大皇子就已经快步迎了上来:“父皇——”

他原本有些慌乱,二皇子威胁家主摘下雪夜蓉的银镯,自己就知道不对劲了,派人把手世安阁,依旧不能放心:“三弟和雪家的七姑娘也在,他们守着儿臣,担心二弟会对我动手。”#####

第六十一章 救人

封应然会带着雪春熙赶来,的确出乎大皇子意料之外。

二皇子出手,第一个要收拾的必然是大皇子。这时候跟封应然没有关系,他只管带着还受伤的雪春熙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等事情一了,再出来斩杀二皇子为他报仇,就是皇帝也不会怪责封应然。

一下子,就能除掉两个皇子,何乐而不为?

若果大皇子是他,必然会如此。

可是三皇子不但来了,还抱着伤重不能动弹的雪春熙赶来,大皇子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再怎么捂着也该热了。

所以皇帝一来,大皇子率先帮着封应然在他面前美言。

皇帝一听,倒是波澜不惊:“他是该来,就算受伤,也得护着兄长。”

这话叫大皇子惭愧了,封应然的功劳都是他的,受罚的却都是三弟。以前觉得理所当然,如今倒有些心虚了:“三弟是该护着我,不过上次剿匪身受重伤,如今只能下榻勉强走上几步。”

伤重至此还不忘他这个兄长,大皇子这次是真心把封应然当作是自己的亲兄弟。

等把野心勃勃的二皇子除掉,他必定要请皇帝封赏三弟,好歹是个闲散王爷,有一块偏远的封地,总好过如今除了三皇子的名头,两袖清风,连个看得过眼的府邸都没有。

皇帝的心是偏的,大皇子如今心里的天秤也忍不住向封应然倾斜。

这话说得足够明显,皇帝不由侧目。

看来小三这回雪中送炭的举动,是彻底让老大心里高兴。

不过也是,皇家素来没有父子,更没有兄弟,各自打扫门前雪,封应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可能完全没有私心,生怕时候被皇帝迁怒而责罚。

只是他毫不犹豫站在大皇子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皇帝摸着胡子,带着大皇子进了内屋,封应然已经候在门前,显然等的时间不短,站得稳,却隐约能看出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势恐怕还没好,这的确是事实。

“既然伤了,那就进去好好养着。朕的亲卫守着,谁也进不来。”

雪春熙躺在榻上,只能勉强坐起身,拱拱手道:“拜见皇上,民女多有不便,实在是失礼了。”

“无妨,七姑娘遭了暗算的事,朕是知道的,也是委屈了你。事情了结之后,冤有头债有主,会给你亲自清算的。”皇帝摆摆手,不甚在意。雪春熙这脸色就跟外头的大雪一样,恐怕是被封应然直接抱过来的。

若说封应然赶来为了大皇子的安危,那么还懂得把雪春熙带上,那的确是有心了。

“朕听说雪家秘术厉害得很,是不是全然无法防备?”

雪春熙早就预料到皇帝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禁术越厉害,反噬就更厉害。就算有转嫁反噬的秘术在,也不可能完全转嫁掉的。民女已经请三皇子和院子里的侍卫摆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在外围还有警醒的阵法,若果有人施术,立刻就能知道…”

她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响声。

皇帝面色凝重,不必再问,肯定是有人施术了。

不用说,施术的人必然是雪夜蓉。

“来了,”雪春熙也是皱眉,她没想到二皇子居然如此沉不住气,皇帝上山来了,还要对大皇子动手!

难道这就是二皇子的目的,非要大皇子死在皇帝的面前?

虽说皇家没有多少亲情在,但是做到二皇子如此狠毒的还真是不多。

院子里像是晃了晃,地动山摇。

雪春熙脸色都变了,雪夜蓉到底起用了多大的禁术,简直是不要命了!

大皇子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不能动弹,就是想动一动手指头都难了。围绕着周身忽然一道火龙慢慢显现,绕着他打转,却被什么东西挡开,始终没能贴近肌肤。

只是火苗没碰上,烟雾弥漫,大皇子双眼看不清,不断咳嗽。

雪春熙不由急了,再这样下去,大皇子没有被烧死,却是会被呛死的!

可惜她动不了,又元气大伤,根本无法再启用更强的防御术法,只能看着干着急。

皇帝站起身盯着大皇子,早有亲卫去后院打水,泼向大皇子身上的火龙,可是根本无法扑灭。

“这不是一般的火,水是浇不灭的!”

雪春熙咬咬牙,如果大皇子在这时候出了事,事后皇帝一定会迁怒在封应然身上的。

为了他,雪春熙打算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

大长老的护身符,必然能够挡住这波的禁术!

但是她的手被封应然抓住了,他轻轻摇头:“七姑娘,不必着急,这东西还是戴在你身上为好,谁知道三姑娘会不会改变主意?”

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雪春熙被伤,所以绝不能摘下这个护身符。

“可是…”她不由着急了,再这样下去,大皇子会没命的。

没等雪春熙琢磨出别的办法来,两道水龙从门外忽然涌入,争相恐后绕着大皇子身上的火龙,一点点融合扑灭。

大皇子跪倒在地上不断咳嗽,总算是找回了呼吸。

皇帝松了口气,看向外头走入的两个姑娘,就明白是雪家人出手了:“这是雪家哪位姑娘?”

雪春熙比皇帝更为震惊,看向两人:“四姐姐,二姐姐…”

雪幼翠会来,的确让她诧异。只是雪家有难,这位四姐姐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沾手此事,还是会伸出援手。

但是雪妙彤明明失去了天赋能力,怎么还能出手?

她神色震惊,雪幼翠眨眨眼:“此事回头再告知七妹妹,如今暂且尽力保护大殿下才是。”

雪妙彤赞同,对皇上行礼道:“三妹妹在禁术上颇有造诣,恐怕不会就此罢手。”

“真是无知者不畏,连朕在跟前也敢出手,看来小二是豁出去了。”皇帝轻轻叹气,去打探的亲卫久久没有回来,他就明白必然是遭了埋伏,再也回不来了。

可惜了那七个亲卫,他身边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一个能顶十个,就这么被二皇子除掉了,着实惋惜。

雪幼翠奉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是一只白玉扳指:“还请大殿下把此物戴上,乃是雪家供奉的护身符。”

大皇子知道小命要紧,立刻把扳指戴在左手的拇指上,只觉得一阵凉意从扳指上传来,让他刚才的难受仿佛一扫而空:“的确相当奇妙,儿臣感觉好多了。”

皇帝也看出此物不凡,又见雪妙彤把另外一个锦盒呈上:“此物是大长老特地请人偷偷送来的,皇上有国师的护身符,再添上一件,才能保万无一失。”

雪幼翠瞥了雪妙彤一眼,这个二姐姐倒是会来事。

原本护身符有四件,她们二人早早戴上,余下的一件给了大皇子,另外的留作备用也无妨。

毕竟皇帝已经有国师送去的护身符贴身戴着,比起这些都要好得多了。如今添上,也不过是给皇帝一个心安罢了。

但是只给大皇子,却没有把此物呈上给皇帝,难免皇帝多想。

谁让皇帝多疑,不管他要不要,先提一提总没有错。

皇帝让人把锦盒呈上,里面是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着五爪龙,腾云驾雾,似是要一飞冲天,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大长老有心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真必定重赏。”

雪幼翠目光黯然,摇头道:“民女替大长老谢过皇上,大长老已经先走一步,去见雪家列祖列宗了。”

雪春熙一惊,忍不住问道:“大长老怎么会…”

虽说医者不自医,卜卦师也是看不到自己的命格,只是大长老并非一般人,在雪家呆了数十年,怎的轻易就死去了?

雪幼翠低下头,愤恨地道:“是被三姐姐用短刀杀死的,就为了讨好二殿下!”

她听说的时候,恨不得把雪夜蓉千刀万剐。

大长老没了,等于顶梁柱倒了,雪夜蓉这是要毁掉雪家吗?

“原来如此,可惜了。”皇帝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雪幼翠那般激愤。失去大长老的雪家远不如以前,对帝王来说并非坏事。

“若非大长老出手,皇儿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回宫后朕会嘉赏大长老,并予以厚葬。”

人都死了,死后的虚名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雪春熙想到寥寥几回与大长老见面,对她的印象其实并不深。

只是大长老随说很少出现,但是有什么事家主必定会向其请教。

卜卦之术据说是数一数二,就连大皇子这一劫,大长老也算出来了。

思及此,雪春熙心底只有佩服二字。

可是她一想到大长老居然是被雪夜蓉亲手杀死的,便不寒而栗。

二皇子究竟用什么方法,竟然让三姐姐变成如今这等模样?

雪夜蓉的确有野心,但是未必会如此丧心病狂。

还是说贪婪蒙蔽了双眼,所以三姐姐为了达到目的,跟二皇子一样不择手段了?

雪幼翠与雪妙彤双双行礼:“拜谢皇上。”

说完,两人走到大皇子的身侧,谨防发生任何事,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第六十二章 疑心

等了又等,居然毫无动静,雪幼翠挪了挪站得累了的双脚,没料到雪夜蓉如此沉得住气。

还是说刚才发动了一回失败了,这是没力气再来第二回了?

皇帝也是皱眉,没有预兆的等待让人烦躁不已,继而会容易犯错。

不愧是他的儿子,二皇子在等着这一刻吗?

“小四还没上山?”皇帝忽然开口,山上正缺人手,四皇子却在山下磨磨蹭蹭不上来想做什么?

他不得不疑心,四皇子是不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等着二皇子失败,在疲惫的时候在背后戳上自己一刀?

“回皇上,方才大雪,引发雪崩,虽说不大,却也把上山的道路给堵住了。四殿下正带人清理,一时半会无法上山来。”侍卫很快回禀,又道:“四殿下派了一个腿脚快的侍从上山报信,大雪掩盖了路面,在半山腰迷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皇帝微微颔首,心里的疑惑却没有完全放下。

刚才的确大雪,但是真的有雪崩,让四皇子上不了山?

大皇子见如今无事,忍不住给四皇子下眼药:“父皇,四弟这磨磨唧唧的性子得改一改。不然以后办差,总不能叫父皇一直等着,可不就耽误事吗?”

皇上没回答,神色却有几分赞同。

出了这等大事,四皇子还能沉下心来慢慢铲雪,跟个娘们似的。

听说还经常流连在各处烟花之地,张扬得很,是时候敲打敲打一番才是,免得这个最宠爱的幼子被身边人蛊惑得忘了分寸。

上了眼药,大皇子心里痛快,又皱眉道:“这一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父皇匆匆上山,只怕是倦了,不若先歇一歇?”

皇帝的确有些累了,却不敢歇。这时候哪能睡得着,谁知道二皇子端的是什么心思?

“无妨,朕不累。”他看向雪家的三位姑娘,沉吟道:“这样等下去未免太被动了一些,可否主动探一探?”

“这倒可以,民女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雪幼翠摘下乌发上的金簪,一截截拆下。

每一段簪子上都有简单的纹路,能分拆出七段来,便是建议的卜卦签了。

“那么,民女献丑了。”

雪幼翠把拆开的金簪签放进桌上的大碗晃了晃,便在桌上倒了出来:“啧,怎么又是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