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就挨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薛忱有点紧张,偷偷用余光去看郁辞,看了两眼又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杯子,努力装出一副随便问问的模样:“这是你的杯子?”

郁辞点头:“嗯,平时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薛忱一本正经地点头,低头喝了口水——用她平时的杯子喝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这么一想,连白开水好像都特别甜。

他闷头喝了两口,就看见郁辞又站了起来起身要走。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郁辞回过头来看他。

薛忱红着脸看了看自己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杯子、抓了抓头发。

郁辞也不说话,只是略带疑问地看着他。

薛忱挠着头像是有些着急,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郁辞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稍稍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抽回手,反而只觉得手腕上猛然一紧。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郁辞,我现在是不是就算是你男朋友了啊?”

平时一紧张就带点小磕巴的人,这一句话问得飞快,连个停顿和喘气都没有、简直是一气呵成,问完之后那双眼睛就连眨一下都不舍得、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心上人。

第二十二章

补课·六

在咖啡馆的时候,虽然她没直接回答会不会嫌弃自己,可是那个反问,怎么看都应该是答应他了…吧?

好吧,他确实有点儿不太确定,怪就怪自己当时只顾着想下半年见面机会少了、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被别人追走了,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什么语言都没来得及好好组织一下。

他本来明明想得好好的,要认真地、郑重地表白,最好是带着冠军的奖杯。

可惜世锦赛没能达成这个愿望,再往后…他又实在是等不及了。

现在组织一下子语言重新表白一次还来得及吗?

他简直挠心挠肺地纠结着,就见郁辞没答话,只是低头看了看他的手。

他下意识地稍稍松了一下,又赶紧握紧了不让她走。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总要有个准信儿,让他知道回去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紧要关头可千万不能怂了!再说…他还是有那么八-九成把握能笑着回去的。

以郁辞的性格,如果不喜欢,哪能天天这么搭理他?

但心上人没给个准话,他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她、胸膛里心咚咚地跳得飞快。

然后郁辞就笑了,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男朋友,我一路和你牵着手、带你回家,还问你会不会嫌弃我,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她这一眼横过来,带着毫不遮掩的亲昵、甚至又像是有些撒娇的意味。薛忱只觉得有什么在自己的心口轻轻地挠了一下,脸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却又忍不住就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抓着她的手凑过来:

“那你别走啊?”

刚才他一看她站起来要走,这才一下子急得什么都忘了。

“我在家呢,能走去哪?”郁辞哑然,“我是去给自己也倒杯水。”

薛忱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家里呢,顿时脸上就更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丢人,咧着嘴傻笑了下,讪讪地放开了郁辞。

郁辞倒了水回来,就见薛忱已经又坐回了沙发伤,仰着头看着她一个劲地笑。

“傻笑什么呢?”郁辞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依然是刚才的位置,刚才的距离。

薛忱看了她一眼,又往她身边挪了挪、贴着她坐好了,继续傻笑:“脱单了,高兴。”

郁辞简直被他闹得哭笑不得,也不接这个话头,只是轻声问他接下来的公开赛和之后的行程安排。

薛忱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不过郁辞却总觉得他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又聊了几句,她才注意到薛忱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偷偷瞄她的手看。

郁辞微微侧头想了想,忽然伸了手、握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就伸到了自己手边的手。

几乎是就在同一个瞬间,手立时就被紧紧地反握住了。

郁辞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就见薛忱也在偷偷瞄她,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像是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朵挠了挠头发,却没有放开手。

见郁辞没有挣扎,脸上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他又放心了,低了头一门心思折腾两个人相握的手,一直到得寸进尺地把原本只是交握的手摆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他这才终于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起来。

郁辞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薛忱乖乖地让她摸了两下,有些不解地眨了两下眼睛。

郁辞忍不住夸他:“你笑起来眼睛特别好看。”

他又眨了两下眼睛,眼底更亮了。

郁辞敏感地察觉到指间下的温度变得更高了。

他似乎是有些害羞,另一只手也握住她从他眼角轻轻滑过的手,继续回到了原先的话题。

只是这一回,他显然就聊得专心多了。

他向来都坐不住,像是有多动症似的,这会儿一边说话一边也还是摇摇晃晃、手舞足蹈的。郁辞抽回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还是被他死死握着不舍得松开,只能靠在沙发上笑着听他说话。

薛忱其实本来就挺能侃的,这会儿握着女朋友的手、被女朋友笑盈盈地看着,差点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兴高采烈地给她讲着自己队里的段子。最后还是郁辞看了眼窗外天色才反应过来,晃了晃被他握着的那只手:

“你再不回去,晚上查房不在又要被罚了。”

原本兴奋的人一下子就蔫儿了。

但郁辞提醒得很及时,看时间确实是已经有些晚了,再不回去估计还真得被罚——每次查房,他的房间都是重点关注对象。

薛忱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郁辞跟他一起到了门口,又低头看手。

还不舍得松手呢。

薛忱也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又重重地握了一下,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很晚了,快回去吧。”郁辞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下个周日还来呢。”

薛忱恹恹地点头答应了一声,到底还是穿了鞋和她道别。

郁辞冲他挥了挥手,看他出门在走廊里等电梯。

电梯门口的楼层数依次跳动着,很快就停了下来,开了门。

郁辞正打算看他进了电梯就关门,谁想电梯门一开、薛忱脚都跨了出去却又忽然缩了回来,三两步回到了郁辞的跟前。

“怎么了?”郁辞有些不解。

“有件事儿差点忘了。”薛忱把双肩包背在一边肩膀上、硬是背成了个单肩包。这会儿他像是有些紧张地又提了提包的背带,这才又开了口,“虽然你都答应我了,现在说有点晚了,不过我觉得说还是应该要说的。”

郁辞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原本还是倚在门口,这会儿却站直了身子。

薛忱脸上发红,却还是坦坦荡荡地盯着她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对,深深地吸了口气:

“郁辞,我喜欢你!”

说前紧张得恨不得屏住呼吸,现在一旦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口了,他反倒像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没了顾忌,很快就又接下去有些小唠叨地解释着:“本来想好好表白的,后来一想我之后到处都有比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万一你被人追走了我哭都来不及了…”

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郁辞本来听他一本正经地表白,也忍不住脸红。谁知道他一转头就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老底全给揭了,那点儿害羞脸红一下子又全让他闹没了,只剩下好笑地看着他挠头解释。他好不容易全说完了,也没问她要什么回答,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挥挥手真的就准备走了。

郁辞简直忍不住要叹气。

表白完也不听回答就走,这孩子多半是傻了。

薛忱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你怎么叹气了?”

他问完后顿了顿,有一种可疑的雀跃:“舍不得我走啊?”

郁辞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冲他招了招手。

薛忱乖巧地凑了过来。

“你自己表白完,就可以走了?”郁辞这一句是难得地没好气。

“我不是…”薛忱刚要解释,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些什么,整张脸都像是一下子亮了起来似的,“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也有话要说?”

那模样,就差长根尾巴欢快地摇起来了。

郁辞终于还是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笑出了声来,却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抱住了眼前刚刚上任的男朋友:

“薛忱,我也喜欢你。”

这个周日的晚上,薛忱是在不由自主又停不下来的傻笑里度过的。

最后一个周末,郁辞是一个人去的乒羽中心。

马上就要考试周了,唐晏清作为年级组长,正是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只能出完了考题让郁辞一起带去、自己留在学校加班。唐晏清说这件事的时候满脸歉意,郁辞倒是打心底里松了口气。唐晏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侵略性太强、总让她有一种压迫感,很难在他面前自在起来。

还是原来的教室,只是这回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学生,显得格外空旷。

一周没见,薛忱凑过来想套个近乎,郁辞掏出考卷就敲了敲他的脑门儿:“考试期间,这位同学注意避嫌,贿赂老师是没有用的。”

薛忱同学表示委屈:“我最近沉迷学习,特别认真,及格没问题!”

邹睿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竹马和老师打情骂俏强行给他塞狗粮,一脸的生无可恋。

郁辞摸了摸薛忱的头,示意他下去坐好准备考试了。

总共也就两个人,也没必要多正式地监考。郁辞把卷子给了两人,自己坐在一旁用手机看小说。等两人都做完了,她也不避讳些什么,找了红笔当着面就开始批改。

薛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把她身边的椅子又挪近了点儿,伸长了脖子、满脸紧张地盯着她的笔看,见打钩了就悄悄松了口气,被打叉了就紧张地咬咬嘴唇。

两分钟后,郁辞的笔忽然停了下来,但卷子还有半面没有批改完。

薛忱有些茫然:“怎么了?应该还没扣到不及格吧,你再往后看看呗?”

郁辞稍稍侧过头,嘴唇几乎是险险地擦过某个人的头发,然后入目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剑眉星目。

怪不得刚刚忽然觉得肩膀一重呢,原来是都得寸进尺地把下巴垫到她肩膀上来了!

这是又长心眼儿又长胆子了,岂有此理!郁辞顿时就…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趴在她肩头的样子,真可爱。

第21章 恋爱·一

第二十三章

恋爱·一

薛忱脸上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其实心里也挺紧张的。

虽然距离他表白、和郁辞正式交往也已经有一个礼拜了,但那天其实他没说上几句话就得赶着时间走了;这一个礼拜以来也一直都没有半点见面的机会,平时训练又忙,就算是微信和电话也说不上太久。真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算起来,他这个男朋友真正“上任”的时间也就那么一丁点儿。

而纵观认识以来这么久,他和郁辞之间,最最最最亲密的举动,大概也就是一个礼拜之前,临别时候的那个拥抱了。

他从来没觉得一个礼拜过得这么慢过,怀疑自己都快盼得天荒地老了,才终于又等到她来、能够真真切切地见上一面。

其实他也没想干点儿什么别的,就是…总是忍不住想要和她靠得近一点。

她会介意吗?觉得自己轻浮不尊重?其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自信的,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忐忑紧张。他好不容易才努力装出了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自然表情,茫然无辜地凑过去,余光却始终都在密切注意着女朋友的表情。

然后他就看见郁辞转过了脸来看了自己一眼——好像是有点儿意外地稍稍愣了一下,接着…

接着她就又把头转回去了。

怎么就…转回去了呢?好不容易离得这么近,多看他几眼也好啊!不过,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应该就是不反感了?薛忱的脑子里正转得飞快呢,猝不及防就感觉郁辞像是又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惊喜来得太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

薛忱几乎是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昭彰的雀跃,一边时刻关注着郁辞的表情,一边又抬起了手臂,悄悄地勾住了她的肩膀。

郁辞没挣扎。

薛忱想了想,手臂往下滑到了她的腰上揽住。

郁辞还在认真批改考卷。

薛忱把另一只手臂也伸了出去,直接就从身后揽着腰把郁辞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见郁辞还是没有拒绝,瞪鼻子上眼地把脸埋在她的颈侧轻轻地蹭了一下。

“差不多就行了啊。”郁辞终于开口了。薛忱的小动作,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一个星期没见过面,她当然也很想他,也喜欢他这样的亲昵。只是眼见着他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郁辞终于还是稍稍偏头躲开了他又想蹭过来的脸,略带警告地横了他一眼。

薛忱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红,不过却没有什么反省的意思,抬起头就冲着她傻笑。

二十四岁的男人了,怎么就能每次一笑都像十八岁呢?又甜又不失英气——这大概会是郁辞在可预见的未来内都弄不清缘由的未解之谜了。偏偏郁辞还真就是每次都吃他这一套,一见他笑就没脾气,恨不得举手投降,只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还是公共场合呢。”

这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公共场合,就还能再亲近点儿了?薛忱琢磨着女朋友话里的意思,一边转头去看邹睿,满脸的嫌弃,脸上就差写着“你怎么还在啊?影响别人谈恋爱!”几个大字了。sk

邹睿对他的嫌弃也没比这少多少,根本就懒得理他,只是紧接着就见居然连郁辞都下意识地跟着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世界第一也只能转了身去抬头看着窗外望天——你们随意,当我不存在。

薛忱这下终于满意了,收紧了手臂笑嘻嘻地又要去蹭女朋友。郁辞顺手用笔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别闹,一会儿改完还要把你们卷子给何指导看呢。”

她说着“别闹”,语气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半点都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薛忱还是一下子就老实了——万一一会儿老何等得不耐烦了,倒霉的肯定还是他。

薛忱不闹她了,抱着她趴在她肩头看考卷。郁辞终于能踏踏实实地把两张卷子改完了,最后一起算分数。

薛忱伸长了脖子,就差把那张好看的脸都贴到卷子上去了。

郁辞看他紧张得不行,干脆就把卷子给了他让他自己去算。

薛忱在自己和郁辞身上来回看了几眼、大概是衡量了一下得失,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接过卷子。

然后他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计算器。

这次的考卷和郁辞刚来时摸底的那张类型差不多,各科都放了几道题、题量不大,大概控制在一个半小时以内就能完成。其实她刚才批改的时候就对两人的成绩有了个大概的估算,这会儿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计算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摁错数字不及格的模样,郁辞差点就笑出了声来。

“看!”两分钟后,薛忱把手机竖到她跟前,“七十八!”

这语气和兴奋劲儿,上个月拿了伊朗杯的时候郁辞都没见他这么激动过,整个脸上仿佛都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考得不错。”郁辞从善如流地摸摸他的头夸了一句,给他和邹睿的卷子都打上分数——刚才他顺便把竹马的分数也算了,邹睿和他差不多,考了七十五分。

“何总说不及格不让我们去比赛,那考得不错有奖励没有?”薛忱满脸期待地看向监考老师,“我比邹睿还高三分,证明我真的热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赏罚分明确实是需要的。”郁辞点点头对此表示了赞同。薛忱的眼睛顿时就亮了,然后就听见女朋友又笑盈盈地把话接了下去,“既然学习使你快乐,那奖励你再做一张卷子怎么样?”

薛忱一脸诚恳地反省:“学习使我快乐,努力学习是应该的,我不应该要求奖励,老师也不用给我奖励,口头鼓励一下我的精神我就满足了。”

真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全吃下去,当做根本没有开过口。

看得出来,国乒队平时多半是都挺能开口跑火车的。郁辞哑然失笑,一边收拾了一下东西,薛忱带她去找何指导,而至于差点被狗粮塞撑了的世界第一…挥挥手生无可恋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次考卷语文和英语题当然是郁辞出的,早有把握;理科题郁辞来前也已经看过,出得也不难,显然出题人并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

唐晏清这个人,在工作上多少还是有分寸的。

顺利地把考卷交给了主教练,郁辞出来就看见薛忱还等在门外,一个人的时候也还是站不住,背对着门口晃来晃去,背影看去还像是个学生。

郁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晃了两下转过身来,牵过了她的手。

郁辞回握住他,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想了想又问他:“你下午还休息吗?”

“今天下午不行了,有个什么颁奖典礼的我们都得去一下,”薛忱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语气间显然对这个活动并没有多少热衷,“一会儿吃完饭就得换衣服走了。”

下周他就要出国打公开赛了,今天大概是他出发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却也没能在一起待上多长的时间。郁辞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还是带着笑,体贴地点了点头。

聚少离多,这本就是她一早已经预料到的。

薛忱带着她去吃了午饭,从食堂出来的时候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郁辞晃了晃和他牵着的手。

“你能不能过一会儿再走?”薛忱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换完衣服就下来,还能和你待一会儿。大后天就出发了,打几站呢,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才回来。”

话说到最后,已经隐约有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我不走,”郁辞就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还能撒娇得这么可爱的,她看一眼就没脾气、什么都肯有求必应,“我等你。”

薛忱顿时就心满意足地笑了,给她找了个树荫坐下,转头一溜烟地就飞快跑了。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郁辞就看见他又跑了回来。

郁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西装、衬衫、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