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球,隐蔽性很好,对方没判断出来旋转这么强,上手一拉,就失分了。”

“这里估计是周毅膝盖伤有点上来了,没跑起来,慢了。”

郁辞看球的时间其实并不太长、总共也就只有几个月罢了。虽然慢慢地越来越了解、再加上有解说的解释,也能看懂比赛,但毕竟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平,解说的水平也是参差不齐,哪里能比得上薛忱对技术和队友、对手们的了解?被他这么时不时三两句的点评一解释,郁辞顿时就觉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乒乓球无疑是一项分分秒秒都在斗智斗勇的运动,要想把球打明白了,实在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称霸乒坛这么多年,国乒队付出了多少、又有多少压力,恐怕也是外人很难能够想象得到的。

难得相见的下午,两人靠在一起、花了其中一大半时间一起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比赛,然后薛忱耷拉着脑袋、模样跟上刑场似的趴在桌前写分析。

他是天生的左撇子,但和很多左撇子一样、小时候被父母或是老师硬是纠正了过来用右手写字。郁辞坐在一旁安静地玩着手机,偶尔抬头还能看见他坐在桌前皱着眉苦着脸、时不时抓抓脑袋的苦恼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班上学生写作文的时候,恐怕也没有他这么苦恼艰难的样子。

一直到傍晚,他才好不容易地放下了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忽然眼睛亮了一下、伸手把写完的“作业”一把就塞到郁辞手里了:

“郁老师,你给我改改有没有什么错别字不通顺的,一会儿教练又要骂我没文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显然是颇为有感而发。】

师生梗我能玩一整篇!

第29章 大满贯

第三十一章

大满贯

郁辞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又抬头看了看薛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薛忱同学,你就是这么让老师改作文的?”

薛忱的手仍旧还亲热地搭在她的肩头呢!

薛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丝毫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还凑过来硬挤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脸的无辜:“这是我和郁老师感情好,所以想亲近亲近。”

郁辞被他闹得不行,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脸,还真的就接过笔低了头去给薛忱“改作文”去了。

薛忱的字写得算不上好,典型的有些毛躁又潦草的男生字迹,不过好在郁辞批改了这么多作业总也有些心得,要辨认清楚写的是什么并不困难。内容没有什么花哨的修饰——当然郁辞估摸着以他的水平确实也不可能写出朵花来,全篇都是技术和战术分析,倒是写得颇为用心,一些专业术语连郁辞也只能看得一知半解。

薛忱这时候倒是格外有眼色,一见“郁老师”的笔尖停顿在哪个词上,立时就贴心地凑过来给她解释。等郁辞听懂了,她也就点点头,继续看接下来的内容,顺手把他写的错别字和偶尔不通顺、有语病的句子稍作修改。

最后,薛忱看着每隔几行都有几个修改痕迹的草稿纸,又看看郁辞大气好看的字迹、对比一下自己那有些龙飞凤舞的笔迹,脸上始终挂着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像是慢慢地淡了下去。

郁辞盖好了笔帽,一抬头就撞上了男朋友像是有些失落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怎么了?”

下意识地,她放柔了声音。

薛忱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他向来都是单纯直率的性格,少有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模样。郁辞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又耐心地等着。

也许是她的神色实在太过温柔,平时一向满身少年气的男人抓了抓头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你们家都是知识分子,我文化水平这样…你、你们家会嫌弃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轻,但吐字却很清晰,足够郁辞听清楚他的话了。只是不知道,他最后一句里的停顿,究竟是因为紧张而又小小地结巴了一下,还是想问她和她的家人分别的态度。

郁辞没想到改个“作文”居然能让他想这么多,他本来也不是这样心思重的人。也许是…近来的伤病频发让他难得地有些敏感。

“那我根本不会打球,你嫌弃不嫌弃我呢?”就像是他表白的那一天一样,相似的问题,郁辞依然还是相似的反问。

薛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摇完头又立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不一样!”

郁辞回了他一个略带上扬的鼻音:“嗯?”

薛忱抓耳挠腮地说不上来,看起来几乎像是一个上课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话到嘴边却一下子想不起来的学生,又急又紧张。

他急得不行,郁辞却看笑了:“坚持十几二十年的训练远比读书要辛苦多了。我始终觉得,能吃得起这样的苦,假如你们当年没有打球、和普通孩子一样上学,也一样会有成就的。”

“那我不行,”薛忱一脸诚恳、真心实意地摇头,“我看书十分钟就困,打一下午球比看一个小时书容易多了。”

郁辞原本满肚子想夸他为国争光、比自己强多了的话顿时一下子全被他噎了回去。

这也太实诚了点儿!

偏偏他一脸无辜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爱,郁辞简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你说的也有可能。”

女朋友认同了自己的话,薛忱不知道为什么更低落了,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恨不得都要赶上小白菜了,郁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想了想,微微倾身靠在了他的身上:“薛忱同学,老师跟你说啊——每个人都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知识当然是很重要的,非常重要,但是我教给学生的知识,也许他们高考之后很快就会忘记了,那我就白教了吗?”

薛城第一时间摇了摇头,却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低头就对上了女朋友温柔的目光。

“知识忘记了没有关系,文化水平差一点儿也没有关系,随时都可以捡起来、或是再学新的。我总是在想,希望可以教会学生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自己学习、自己思考,还有,”郁辞说着微微顿了顿,神色间越发温和起来,“对知识的敬畏。”

没有人能无所不知,再博学的大家,也总有答不上来的问题。然而现实是,往往越是无知的人,越是认为知识无用,这才是最要命的。

“在我看来,这几点你都有了。”薛忱有些愣愣地低头,看到郁辞的眼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眉眼。

能把乒乓球打到现在这样的成绩,或者应该说,做任何一件事能做达到他现在这样的成就,都不可能缺少思考和学习。

薛忱似乎是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彻底消化了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呆愣的脸上终于又慢慢地露出了笑来,笑了一下又赶紧憋住了,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郁辞,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把我当成你的学生,觉得我特幼稚?”

“你不是幼稚,你是傻,我夸你呢还不肯好好听着。”明明是他先起的头要玩老师学生的游戏,现在却“恶人先告状”说是她把他当作学生。郁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伸手就屈指敲他的脑门儿,“你看看我是不是也对学生这样。”

她这回下手用了点劲儿,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疼。薛忱下意识地捂了一下额头,马上就见女朋友一脸心疼地又探手过来揉了揉。薛忱捂着脑门儿、坐在床上仰着脑袋看跪直了身子、比自己稍稍高出几分的女朋友,有些傻气地咧着嘴笑了。

还是始终不变的少年模样,单纯又明亮。

两人闹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渐晚,薛忱收拾了一下,把写完的“作业”交给了教练、顺便又请了个假,带着郁辞“进城”吃了晚饭,一路把她送到了宾馆。薛忱请的假是带女朋友出去吃晚饭,哪怕再依依不舍,到了晚上查房前也还是要归队的。其实薛忱是由衷地考虑过晚点回去、甚至是今晚夜不归宿——反正对他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安分得都快让各大体育媒体忘了他可是国乒队出了名的目无法纪。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落空了——一回到宾馆,郁辞看了眼时间,不由分说地就把薛忱赶了回去。不止赶他回去,还晃了晃手机示意自己晚点儿会“查岗”他回到训练中心没有。

别人家的女朋友都恨不得男朋友再依依不舍、再多待一会儿,自己的女朋友却赶自己走。薛忱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却最终还是乖乖地回了训练中心。

第二天上午,郁辞没有再见薛忱,吃了早饭就一个人踏上了回程的高铁。

短暂的见面后,郁辞和薛忱就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当中。

对于郁辞来说,又过小半个月就是国庆,工作日立时就显得不那么难熬了。国庆是旅游旺季,郁辞没有再出门远行,要不就是窝在家里休息,要不就是在郁桓那里帮忙。

郁桓最近正正经经地布置了一个工作室,地方宽敞又雅致。郁辞自从中秋后就兴致不错、又把丢下许久的毛笔捡了起来,一点都不客气地在郁桓那里蹭书房用,偶尔“良心发现”的时候也帮着兄长拓拓印章、点评探讨几句。

再回到工作后没过几天,就是全运会的开幕。今年的全运会稍晚了一些,在十月的中旬。在这之前,乒坛倒是又发生了一件不得不提的大事——

今年的乒乓球男子世界杯打完了。

尽管薛忱没能参加亚洲杯,也就没了世界杯的参赛资格,但郁辞还是准时准点地等着看了比赛的直播——起初她确实是因为薛忱而对乒乓球感兴趣,但看球几个月、到了现在,看比赛的时候依然难免会有偏向性,但也早已不仅仅是为了某个人而看了。

乒乓球,本身就是一项极其精彩的运动。

今年的世界杯,中国队收到参赛邀请的是本届世锦赛男单冠军郑鹏和亚洲杯冠军邹睿。郑鹏自从几乎拼了命一样拿到世锦赛冠军后,状态就始终不是太好,手腕和腰伤也频频发作,几站公开赛的成绩都不尽如人意。为了腾出更多精力备战全运会、也考虑到自己近期的实际状态,郑鹏选择了退赛。

按照世界杯的规则,这个名额由今年亚洲杯的亚军周毅作为替补。

现任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二,这一代当打之年的“双子星”再一次在三大赛的决赛场上狭路相逢。

周毅的世界杯之路仿佛带着诅咒,四次征战世界杯,四次闯入决赛,最终却都在决赛中负于同为中国队的队友。即便是在他排名世界第一的那段时间,也没能破除这段世界杯的诅咒。

世界杯四亚,球迷和媒体都称他为无冕之王。但无冕的王者,是不是真的能够成为王者?即使周毅性格温和,但恐怕也很难甘心。

今年的世界杯决赛,周毅球迷的加油声几乎是声嘶力竭。

他们恨不得喊哑了嗓子,最后却在场馆里相拥着几乎喜极而泣。

四比二,周毅赢了。

这一天,他披荆斩棘,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将四亚的魔咒破除殆尽。

郁辞看到比赛双方礼貌地和裁判分别握手,然后刚刚决出胜负的冠亚军毫无芥蒂地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大力的拥抱。现场掌声雷动,周毅的球迷们用力地挥着助威的手幅,就连邹睿的球迷们都在用力地鼓着掌。

这一代男乒的第一个大满贯,就在今天晚上诞生了。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见证了一个必将被载入国际乒联史册的时刻。

这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个大满贯,也是世界上目前现役的男乒运动员里仅有的两个之一。

另一个大满贯,是郑鹏。

在他自己的那个时代,他早已成就了无上的辉煌与荣光。而现在,也许就是真正属于周毅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郁辞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颁奖典礼上悄悄红了眼角的周毅,也忍不住为他高兴,却又下意识看了看站在亚军席上的邹睿。

娃娃脸上还是带着笑,看不出此时此刻的真实情绪。

他和周毅本来始终有点儿宿命对手的意味,一个缺世界杯的冠军,一个缺一块奥运金牌。现在周毅先一步成就了大满贯,荣耀加身,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懊悔输了比赛吗?大概总是难免的;为他高兴吗?比赛结束后那个毫不犹豫的拥抱想必也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三年后,他能拿到奥运单打金牌、成就自己的时代吗?

那…薛忱呢?

竞技体育,冠军始终只有一个。

残酷,却也无比精彩。

郁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因为紧张和久坐而有些疲惫的身体。看比赛太紧张,这会儿颁奖仪式结束了她一时间却也睡不着觉,想了想又起来打开了电脑。

这天半夜的时候,郁辞发了一张图:大力拥抱的两个少年,都只露出了侧脸,眉眼却依稀可辨。背景里,隐约可见是其中一人捧着奖杯的模样。

没有艾特任何人,配的文字也只有两个字:“祝贺。”

发完后她终于觉得一点儿都不精神了,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的评论里多了两条带着认证黄V的留言:

周毅和邹睿,各留了一句“谢谢”。

大概是还不清楚她和薛忱有没有公开的打算,两人生怕球迷顺着摸过来的时候看出点什么,没转发也没有都说什么,仿佛是和她的“祝贺”相照应似的,也只回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再下面,就是郁辞粉丝们的惊呼:

“看完两个po主的认证跪着回来评论!厉害了word太太!”

郁辞笑着推出了微博,安安心心地去给学生上课。

全运会和奥运会一样都是四年一次,通常在奥运会的第二年举办。相比起奥运会的关注度,全运会显然就要冷清得多了。不过就乒乓球这个项目而言,想拿全运会的冠军,恐怕并不比奥运冠军来得容易。

薛忱所在的省队并不是传统强队,实力大概在中上游水平,队内的国家队成员也有一些,但国家队主力却只有薛忱一个。男团打进八强,在四分之一决赛遇上了去年全锦赛的冠军队伍,尽管薛忱赢下了自己的比赛,但毕竟存在整体实力差距,还是不出意外地输掉了团体。

也总算是正常发挥,不功不过。

薛忱刚打完封闭不久,肩膀有些负担不了,今年没有四项全报,舍弃了男双——队里目前大多都是小队员,经验不足、和他的配合也很难打好。报名前他和教练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如放弃这一项,把更多的精力分给更重要的男团,以及有夺冠希望的男单和混双。

男单的比赛薛忱状态还算不错,一路打进半决赛,最后惜败给同为国家队主力的对手也不冤枉,好歹最后也拿了个季军。而至于混双——目前放眼世界,拿过国内国际所有双打冠军的薛忱说一句双打第一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他狂妄,省队搭档本身也是国家队女队的主力、实力不凡,两人配合起来那真是如虎添翼,颇有些如入无人之境的意味,一路势如破竹、直取全运会混双金牌。

而全运会男单的冠军,是邹睿。

他似乎并没有被队友先一步达成大满贯的事而困扰沮丧,依然不紧不慢地按着自己的步调稳稳地踏出着每一步。

全运会后,很快就是超级联赛。但在乒超之前,为全运会紧张备战了许久的运动员们终于又迎来了短暂和宝贵的几天休假。

薛忱回家陪了许久未见的父母两天,在第三天再一次登上了飞机。

几个小时后的傍晚,薛忱拖着行李箱站在郁辞公寓的门口,迫不及待地按响了门铃。

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开门,薛忱看了眼时间,郁辞应该早就已经放学下班了。还是说,她今天晚上轮到晚自习值班?

薛忱想了想,松开了行李箱,有些费劲地从口袋里找出了手机正要给郁辞打电话,等了大半天都毫无动静地门却终于被人打开了。

“郁辞!”薛忱一阵惊喜,条件反射地就冲她笑。一边笑一边对上来开门的人,脸上的笑又一下子僵住了。

来开门的,是个男人。

看起来三十岁不到,长得挺帅,脸上没表情,挺冷淡的。

薛忱回过神来以后的第一反应是退后两步使劲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是郁辞家。

他想了想,视线又越过男人往屋里望了望——也没错,是郁辞家里客厅的布置和摆设。

男人站在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门框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他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直到见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走错而站定了下来,饶有兴致地微微扬了扬眉。】

第30章 态度

第三十二章

态度

郁桓觉得眼前这个拖着行李箱、按响了妹妹家门铃、笑起来傻乎乎、二十多装嫩像十八似的男人有点眼熟。

虽然并没有特别喜欢乒乓球,但郁桓毕竟是个男人、对体育频道多少都带着一种天然关注,更何况最近的一届奥运会才刚刚过去一年,至少叫出几个现任国乒队主力的名字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更何况,相比起因为回回冠军、早已不受国人关注的乒乓球这项运动本身,薛忱这张脸、这个名字作为他个人出现在体育报道中的次数其实还是不少的。

当然,原因大多都是又摔球拍了、踢球台了、被罚了、检讨了…

国乒男队有个刺儿头,关注体育的人大概多少都有所风闻。

看他这拖着行李箱、满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知道是一路急着赶来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朋友。

老实说,听妹妹告诉自己交了个男朋友是国家队现役运动员的时候,郁桓其实是很意外的。

在他看来,郁辞和运动员,几乎是两个极端。

郁辞一直都是个挺懒的孩子,大概是因为读书也好、画画也好、甚至找工作也好…从小开始,她要做的事不用太费劲就都能做得不错。她似乎也并没有太高远的目标,到了不错,也就觉得足够了。

事实上,她确实也可以觉得足够——名校毕业,一中任教,圈内大手。

所以到她大学毕业以后,因为不想太过辛苦,明明是理科出身却非要去做语文老师。

她从小明明也是师从名师学画,老师也不止一次夸过她天赋上佳,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的画画得不错,但也仅止于不错了——他每次看,都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可能以后妹妹会带回来一个挺优秀、脾气也不错的男人,时间差不多了也就结婚成家了;又或者始终没遇到什么格外动心的男人,一个人也过得挺自在。

但这一次,她再捡起毛笔,尽管因为疏于练习而在技法上显得有些生疏,但画里却好像渐渐地开始有了别的东西。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郁桓心里大概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儿谱。

只是他依然没有想到郁辞的男朋友会是薛忱——如果真的非要从国乒队里猜一个,他倒是觉得怎么也应该是邹睿的可能性来得最大一些。

别的不说,起码两人在智商上还是比较相近和合适的。

郁桓脑子里闪过了不少念头,其实一共却也没过几秒钟。他靠在门口也不说话,不动声色地把天色擦黑以后还拖着行李箱来找妹妹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就见他傻乎乎地来回看了几遍才确定没找错门,然后站定了问自己:“郁辞在吗?”

他的脸上清晰地写满了疑惑,但除此之外却并没有什么怀疑和怒气的痕迹,仿佛完完全全、单单纯纯地就只是在疑惑着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

不是听说…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么?郁桓颇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终于站直了身子让出了门口,有些冷淡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进来吧。”

薛忱提起行李箱进了屋,就见男人顺手关上了大门,懒洋洋地踩着拖鞋、熟悉自然得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倒了杯水招呼他坐。

哦,用得还是一次性的塑料杯子。

明明上一次他来的时候,郁辞是拿自己的杯子给他倒水喝的。

女朋友到底去哪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是不在家吗?那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薛忱纠结得简直挠心挠肺,捧着一次性的塑料杯正要追问,就见男人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小辞有点发烧,睡了。”

“发烧”两个字,一下子就夺去了薛忱所有的注意力,放下杯子、嚯的一下猛然站了起来就往房间里跑:“她发烧了?”

这男人是谁、怎么会在郁辞家里、还对郁辞叫得这么亲热…刚才纠结的问题一下子好像全都忘了个干净,满脑子就只记得了一句“有点发烧”。怪不得她今天几乎没怎么回复自己的消息,他还以为是因为学校里工作忙…

薛忱站起来就往房间里跑,郁桓也没拦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这会儿倒是真看出来,这人确实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急性子了,毛毛躁躁地到了卧室门口、刚要伸手去推门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停顿了一下,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真的再伸出手的时候,显而易见地放轻了动作,推门进屋几乎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薛忱进了屋,就见郁辞果然还在床上睡着,脸色带着几分不太正常的红润,一向柔软的嘴唇也已经有些干裂。

不知道是被两人的动静惊动了、还是心有灵犀、又或者只是巧合,床上的人微微拧起了眉头、片刻后又从被子里伸手揉了揉眼睛、慢慢地醒了过来。

薛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刚才那个男人已经越过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动作无比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郁辞的额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冷淡神色里好像终于多了点温和的意味:“烧还没全退下去,不过好点了。”

生着病的郁辞像是比平时要迟钝了许多,这会儿还没有彻底清醒,下意识地含糊着“嗯”了一声,又过了几秒,这才像是终于发现了还站在房间门口的薛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薛忱?你怎么来了?”

“我这几天放假,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薛忱条件反射性地冲着郁辞笑了一下,只是看起来却始终像是有些低落,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因为女朋友发烧了自己却不知道。

郁辞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兄长遇到她的男朋友了。

她第一时间就转头去看郁桓。

“我没说什么欺负他。”郁桓一边揽着她坐起来、在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让她好靠得舒服一些,一边又瞪了郁辞一眼,“你不用看我。”

“就算欺负他了你也不会留证据的。”郁辞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在兄长没好气地看过来的目光里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却又定定地看着他。

这目光直勾勾的,就差没把“你可以走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郁桓被妹妹看得简直就要气笑了,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顶,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粥还在煮,过十分钟把火关了。药在客厅桌上,吃完饭把药吃了。”

说完,也没看薛忱,双手插在口袋里一个人径直就关上大门走了。

郁辞目送兄长出了门,想了想从被子里探出手来、笑着冲还傻愣在原地的薛忱招手:“不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