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职业生涯里的战绩实在太过辉煌,郁辞刚才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起,这才需要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见学生一脸震惊,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国际乒联频频修改规则,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是为了限制中国队,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限制郑鹏原本的一些技术。再加上年纪渐渐上来、伤病越来越严重,他这几年的战绩也不是太好,现在大部分时间还是都在国家队给年轻人做陪练。今年世锦赛队内选拔打了倒数,原本都没有拿到参赛名额,拿的是主教练给的外卡。差不多拼命一样拿了冠军,之后伤病越来越严重、状态也不好,恐怕是有点儿透支了。”

“拿过这么多冠军、都大满贯了,什么比赛没赢过啊…何必还这么拼命?与其沦落到做陪练,不如好好养伤吧。”少年显然极其不解,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有些勉强地想到了一个可能可以解释得通的理由,“还是…因为经济原因?”

郁辞立时就摇了摇头:“一线球员的收入都不低,别说是他这个级别了。”

少年皱眉,仿佛比面对竞赛题的时候还要来得困惑不接。

郁辞已经转过头去看场馆中央的球台。

今天这一场比赛,主场是邹睿所在的俱乐部,郑鹏是客场。第一场郑鹏零比三负于了邹睿队里的小将,这一场邹睿披挂上阵,球台的另一端,是郑鹏所在俱乐部今年引入的外援。如果比赛进行下去能打入第四场,那么邹睿和郑鹏就会在第四场狭路相逢。

“中国的乒超是世界上最高水平的乒乓球联赛,你看,这里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是自己领域内的天才。”郁辞伸手指了指赛场两边所有的运动员,“全国冠军、世界冠军、奥运冠军…这里都有了。拼得动的,还在努力拼;拼不动了的,还在坚持,主动给后辈陪练、传授经验,甚至还是恨不得豁出一切再最后拼一次命。”

两人说话间,郑鹏正一边指着场上一边侧过身和身旁的一个年轻队员说着些什么,小队友一脸认真、连连点头,大概是老大哥正在面授机宜。

少年忽然看她:“老师,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只是顺便带你来看看别人的人生。”郁辞笑了,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是要来看这场比赛的,反正票价才五十块钱一张,多你一个也不多。”

最后一句“票价”,让顾璟一下子笑出了声来,郁辞笑着笑着却几不可查地微微叹了口气。

几十块钱的票价,也依然观众寥寥。

顾璟不明白她为什么叹气,却也乖巧地没有追问,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看着比赛,若有所思。

这一轮的比赛最后还是以主队的胜利告终。邹睿的俱乐部输了第三场的双打,最后以总比分三比一拿下了这一轮主场的胜利。

顾璟看得全神贯注,格外认真。

“走吧。”郁辞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正要带着他一起离开,就见不远处有人冲着自己挥了挥手。

场馆里这满场空座、坐得稀稀拉拉的一共也没有多少观众,邹睿其实一早就看到郁辞了。只是之前比赛还在进行当中、不好到处走动;现在比赛结束了,他背上包离场、刚好经过郁辞跟前,就冲她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怎么带了个小孩儿来看比赛啊?”

乒乓球比赛的观众不多,很多老粉在运动员面前都是挂得上号、认得出脸的,退场前和球迷打个招呼也不少见,邹睿这一停步,并没有引起什么额外的关注。

他们这帮人好像都有这毛病,明明自己年纪不大,却总是喜欢管别人叫小孩儿。郁辞有些好笑,趴在第一排观众席上的栏杆前微微侧头想了想,回答他:“带迷茫的学生来感悟一下人生。”

邹睿一张娃娃脸上顿时就乐了:“感悟出什么来了?”

“这我可就管不了了,”郁辞也笑,“我只是带他来看看,至于看到什么,我说了也不算数啊。”

邹睿看看对面那个明显还在若有所思的清秀少年、又看看郁辞,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忱哥和你的智商,大概也就差了百八十个你学生吧。”

“那我肯定不敢当,你知道我学生是谁?”郁辞指了指身旁的少年,在奥运冠军一脸拭目以待的表情里揭晓了答案,“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

她说话时微微抬了抬下巴、难得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看起来说不定比看薛忱拿世界冠军的时候都还要来得嘚瑟。一旁的顾璟眼睛亮了亮,抿着唇有些羞涩地笑了。

对面的乒乓国手顿时也有些震惊,再看向那个郁辞先前口中“迷失的学生”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仰望了。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两句、说好了等过几天薛忱过来打客场的时候约个饭,邹睿很快就又挥了挥手、小跑着赶上走前在面的队友去了。郁辞拍拍顾璟的肩膀,带着他出了体育馆、又送他到了地铁站口,这才放心地和他道别。

临走前少年却又忽然喊了她一声。郁辞抬头,就见少年脸上居然带着有点狡黠的笑意问自己:“老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有经验?”

郁辞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我可没有你这么厉害。”

她说的“厉害”,也不知道指的是他的成绩,还是他的心态。

少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被他这么一打岔,郁辞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最近纪舒有什么事吗?”

她始终觉得,月考结束那天提起顾璟时,小姑娘的不自然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听到“纪舒”这个名字,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班主任的注视下又缩回了手,张了张嘴像是想说话、下一刻又自己把话憋了回去,好半天才语焉不详地支吾了一句:“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吧,老师你多关心关心她也挺好的。”

见少年说完就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郁辞估摸着可能是有什么隐情他不方便说的,也没有再追问,挥了挥手让他坐地铁回家。一直目送着顾璟转身进了站,郁辞站在站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据她所知,她的班长和课代表之间交集似乎一直都不太多?

当事人不说,郁辞也不好再三追问。好在郁辞又观察了几天,发现小姑娘好像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也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按下不提。

半个月后是薛忱的生日。刚刚结束上一轮比赛、下了飞机回到俱乐部主场,薛忱连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收到了一个快递。

是快递是昨天到的,他还没回来,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就代收了。

薛忱回忆着自己最近的网购记录——前天自己确实是买了一箱零食,可昨天才刚发货,不可能刚发就到吧?再说这包裹体积这么小…

将信将疑地拆开了包裹,隐约看见好像是一本书的模样。薛忱顿时就有些兴致缺缺——他最怕看书了,最多看十分钟就困得不行。

当然,除非郁老师教他——他能看一整天都不带休息的!

虽然不感兴趣,不过既然都已经拆开了,那总要拆完,至少也得看看是什么书、是谁寄的。薛忱怕把书撕坏了,还特地放轻了动作,慢慢地把包裹全拆了开来。

然后他就愣住了。

书的封面上,握着乒乓球拍的Q版少年眉眼和他如出一辙,是他熟悉的画风。

封面画旁是五个字的书名——《结客少年场》,大气沉稳,也是他熟悉的字迹。

薛忱几乎是屏着呼吸、有些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内页。

行李箱还躺在一旁的地上、他也没心思去整理;旁边明明就是椅子,他也好像根本看不到,干脆就原地坐了下来。

好半天,薛忱坐在地上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看完了一整本书——满满一册都是画,整整一本都是他。

撒娇的、脸红的、训练的、比赛的、咬金牌的、摔球拍的、和队友击掌的…

各种各样的他。

然后他又把整本书翻回到了扉页、盯着这一页上的字迹看了又看:“生日快乐。”】

第33章 生日·一

第三十五章

生日·一

薛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心里高兴得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又或者跳起来出去一边喊一边跑个几十圈,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有点鼻子酸。

画里,有夺冠后捧着奖杯的他、赢球后和队友拥抱的他、给球迷耐心签名的他——是他的风光和辉煌;也有输球后懊恼跺脚的他、愤愤摔拍子的他、被教练批评后耷拉着脑袋的他——是他的低谷和失落。有和不同搭档两度捧起伊朗杯的他、和竹马奥运夺冠看国旗升起的他、被罚回省队垂头丧气的他——是他在遇到郁辞之前的沉浮跌宕;也有世锦赛决赛赛点失误后悔恨的他、想给女朋友戴上戒指却闹了笑话的他、伤病发作却还是咬紧牙关死扛的他——是遇见郁辞之后他的喜怒哀乐。

甚至她还画了今年世锦赛双打夺冠后他对着镜头的那个笑——她总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明明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不是情侣。

有一个人,总是在温柔又专注地看着他、信任着他、支持着他所有的决定——不论是在他风光还是落魄的时候。

这种感觉,薛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像很高兴、很兴奋、甜得他恨不得像比赛赢球的时候那样大声地叫喊出来才能发泄出此时此刻的激动,但甜蜜之后却又忍不住去想——她画了这么多、整整一本这么厚,从他们根本就还素不相识毫无交集的时候一直画到了今年联赛刚开始时候的他…除了现在一场不落地看他的比赛,又花了多少时间去补他从前的那些比赛和采访?

那些画里,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张和她在一起的日常,剩下的,不是赛场上就是领奖台上、再不然就是训练馆里…总之,全部都是镜头前的他。

通过镜头才能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就算见了面也是在观众席上看他比赛…她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完了所有过去和现在视频里的他、然后一笔一笔画完了那么多画?

她会说想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太久见不到他;她会千里迢迢赶来见他,却同样早早地就赶他离开归队。

相比之下,他好像根本就没有为她做过些什么。那个甚至还买错了圈号的戒指,比起这本画集,简直让他心虚得恨不得打自己两下。

心情有点乱,一会儿想哭一会儿又想笑,薛忱实在是说不清楚——其实他不太爱哭,世锦赛三次捧杯都没哭过,也就是去年奥运夺冠没憋住哭了那么一次,现在却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角。

可不管到底是哭还是笑,他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想见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想不管不顾买了机票跳起来就出门的冲动——下一刻他就清醒了。

要是真这么干了,他一定会后悔,郁辞也会生气。

他的生日是在后天,可后天下午也恰好就是下一场比赛了,明天他得抓紧时间休整和训练。

但就算不能见到她,那能听听她的声音也是好的。薛忱有些手忙脚乱地在一旁的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满心期待地拨通了女朋友的电话。

足足等了一分钟后,他有些失望地挂断了这通电话。

没有人接。

薛忱恹恹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又往身后的床上一倒,看着手机上显示已经挂断了的通话记录发了会儿呆,而后又不由自主地把画册举起来看了又看,最后实在是没能忍住,在郁辞那句“生日快乐”上轻轻亲了一口,把本子抱进自己的怀里傻笑了起来。

怪不得郁辞最近微博上都没有发过画他的图——就因为这个其实他偷偷地还失落过一阵、以为女朋友对画自己已经不感兴趣了,原来是都存着要给他一个惊喜。

薛忱把画册小心地抱在怀里、确保不会被压皱了,终于是没忍住,在床上打了一个滚。

薛忱在床上打滚,郁辞这时候却难得地有些紧张。

郁桓坐在她身边、神色惬意地喝着茶,对面神色严肃的老人把画在桌上展开、低着头凝视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生疏了。”

郁辞难得有些心虚,抿着唇笑了一下。

随即,就听对面的老人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一句:“画得比你以前强。”

郁桓挑了挑眉。

老人笑了起来。

他一笑起来,一下子就中和了原本凌厉严肃的长相,看起来居然还显得很是慈祥和蔼。

莫正文成名已经有几十年了,当之无愧的如今画坛泰斗。他和郁辞的祖父母是老朋友了,当初几乎就是看着郁辞出生的。郁辞这个孩子,他始终印象深刻——从小就跟着他学画,在他教过的那么多学生里,天赋虽然不是最出众的,但也足可以排得上前几号了。起初他还常常夸奖她,见她不骄不躁的样子也很满意。后来发现她只是仰仗着天赋就能做得不错、自己虽然不骄傲但却也并不十分努力,于是很快就改变了策略、换成了更多的批评。

但这个孩子…被夸奖的时候不见骄傲自大,挨批评的时候也不见委屈不满。

何止是不骄不躁,简直是油盐不进。

好像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达到的目标。

再后来,果不其然也没能在画画这条路上继续坚持下去。

前几天郁辞却忽然给他打了电话,说最近又把毛笔捡了起来、问他还愿不愿意再看看她的画。

今天她拿来的几幅画,看得出来确实是已经疏于练习很久了,笔法都明显带着生疏、不够自如,但比起以前她画的画却胜了一筹不止。

现在的画,用心了。

画里开始有了情感,有了气韵。

画家和画匠的区别,也就在这里。

现在的这几幅画,就算是真正开始入门了。

“现在入门也不算晚。”老人看着画频频点头,又看了一眼兄妹俩——郁家这一代的几个孩子都挺有出息,郁桓现在俨然是书法和篆刻的青年翘楚,郁辞还有个堂姐出国搞金融去了、听说现在也是身家不菲,就只剩下郁辞这个小孙女,她爷爷还常常感叹着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看来,大概是也想清楚了。

“还是和你以前一样,以后每个周六到我这里来学画吧。”莫正文欣慰地看了学生一眼,最后一锤定音。

从老师家离开,郁桓开车送郁辞回公寓——明天是周五,学校还要上课。

郁辞这几天累得够呛——她电脑里那个被命名为“少年”的文件夹不知不觉已经存了满满的稿子。薛忱的生日快到了,她想了很久送什么礼物才好,最后决定干脆就把这些画作为礼物。

在他知道或是不知道的地方,她总是陪着他、看着他。

但怎么把这些画印刷装订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好在她以前也出过几次本子,有相熟的代理给她找了印厂,虽然肯定要比大批量印刷贵上不少,不过好就好在一本起印。

修画稿、排版、封面…郁辞忙了好一阵才总算是堪堪赶上在薛忱生日前把画册寄了出去,然后又花了接下来的几天认认真真地画了几张“作业”交给老师。

几乎脚不沾地地忙到现在。

郁桓车开得平稳,过了没多久稍稍转头去看的时候就见郁辞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把车停在郁辞公寓的楼下,郁桓想了想,弯腰把妹妹抱上了楼。

抱着她进电梯的时候,见她嘴皮似乎是微微动了一下。郁桓稍稍低头凑过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听清楚,妹妹似乎是在睡梦中轻轻地喊了一声:“薛忱,加油。”

一点良心都没有!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

郁桓气得不行,进了屋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却还是习惯性地放轻了动作、替她盖上了被子。

郁辞这里他是有钥匙的。郁辞一个女孩子,绝大部分时间一个人住,家里人也不太放心。他反正没什么“正经工作”,隔三差五地也会过来“视察”一下,免得她一个年轻女孩子一个人住被人盯上。

郁桓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正要去客房睡觉的时候经过客厅,见郁辞的包里像是有什么在震动。想了想他又折了回去,打开包的拉链,就看到郁辞的手机正亮着屏幕不停震动。

郁桓原本只是想看一眼是谁打来的电话,如果是家里人他就顺手接了免得家长们担心,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人名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

也不急着接电话,他顺便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图标,有几个未接来电。

大概是之前在老师家,包放得远没听见震动。

郁桓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薛忱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起初他以为郁辞还在上课,后来眼看着这时间连晚自习都结束了女朋友却迟迟没有接电话,顿时就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她一个人住,又常常晚自习值班结束回去,想想他就忍不住有点紧张。

也不知道打到了第几个,就在他差点又不抱希望的时候,电话却忽然通了。

原本躺在床上有些颓然的薛忱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忙不迭地喊了一声“郁辞?你终于接电话了,我…”

“喂?”

一个不咸不淡的男人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硬生生就把薛忱后半句“我打了一晚上电话差点吓死了”给一下子又憋了回去。】

码这章前看了一下上一章,想起我在最中二的时候,有一天语文老师布置了作业,把一首古诗翻成白话文。那天我具体写的内容记不清了,大意是“把古诗翻译成白话文简直暴殄天物这个作业我拒绝做”,隔天作业发下来的时候老师给我批了一个“优”。真好QAQ

第34章 生日·二

第三十六章

生日·二

摸着自己的良心讲,薛忱在听到男人声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懵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懵完之后第二反应是酸了——大晚上的都十点多了怎么还有男人和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呢?虽然相信女朋友,可是不酸简直不是个男人呀!

酸了两秒之后,他突然间像是智商一下子上线了、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这种不咸不淡、又还挺好听的声音,还出现郁辞身边,不是大舅子还能是谁?

薛忱下意识地挺起了腰、坐直了身子,微微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郁桓?”

其实他本来想喊“大哥”来着,可又生怕太亲热了反而讨人嫌,薛忱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来得保险一点儿。不过虽然是直呼其名,但语气听起来倒是比他有时候对着何指导还要乖巧礼貌。

那头的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小辞最近辛苦,已经睡了。”

“睡了?”薛忱愣了一下。现在分明就还没到郁辞平时的休息时间,这阵子和她发消息打电话的时候她也没提过最近忙,薛忱一下子就担心了起来,也不在意大舅子略显冷淡的回答,连声追问,“她最近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还是病了?”

少年一样清亮的音色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担忧。

“小辞…”郁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说了两个字后就拉长了声音、像是在犹豫考虑些什么。那头的薛忱顿时就更急了,却又不敢催促大舅子,急得一下子跳下了床,有些焦躁地在房间里打转。

郁桓听到他那头的动静,大概也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终于忍不住也有些好笑,想了想,终于接了下去:“她…”

“你又吓唬他干什么呀!”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了妹妹又像是撒娇又像是略带心疼的声音。

郁桓转头,就见郁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虽然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但显然已经是彻底清醒了——至少已经能迅速地从他的话里听出电话对面的人是谁了。

他怎么就吓唬她的小男朋友了?他从接电话开始,到现在总共也没说上五句话吧?无辜躺枪的哥哥伸手指了指自己,有点儿懵逼。

郁辞眨了眨眼睛,回给了兄长一个同样无辜的眼神。

郁桓气结,伸手就把手机塞进了妹妹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回客房去了。

郁辞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唇忍住了笑,这才接起电话柔声喊了薛忱一句。

女朋友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急得团团转的薛忱终于一下子停下了动作,蹭得蹿到床边坐好了。其实他原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郁辞说,可现在听到了她温柔的声音,却又像是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薛忱才又问她:“你哥哥说你最近很忙,你没事吧?”

“没什么。”郁辞边说边回到房间,也不提之前半个月忙着给薛忱准备礼物的辛苦,只是捡了别的事说,“最近又把毛笔捡起来,想好好再学下去。”

“你已经很厉害了。”薛忱挠了一下头,难得地殷殷叮嘱,“别太累了。”

郁辞点头应了一声。

其实,她说带顾璟去看看别人的人生,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比起薛忱和她的队友们,她那点小天赋好像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东西了。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世界冠军的头衔却都还在拼命,她这么漫无目的,好像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她也是真心喜欢画画的,她在这条路上也才刚起步。那为什么不试着、努力着继续走下去?

她也想试一试。

郁辞向来也不是话多的人,薛忱却既像是有多动症又像是有些小话唠。可这时候都不说话,他居然也不觉得安静得不自在。好像只要能在电话那头听到郁辞似有若无的呼吸声,他就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平静下来了。

明明,他是众所周知的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