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他,袁琦也是目光闪烁,琢磨着今日就想办法把周家商队的厨子要来,专门给他主人做饭。

方容早年屡次中剧毒,后来虽然有孙神医出手相救,保下一条命,可自此之后,就彻彻底底败坏了胃口,每日吃饭如喝药,喝药像喝毒,越是吃药,胃口越坏。

偏偏他体内毒素未完全消除,每天都得按时按点儿的吃药,否则哪里还能活命!

在羌国那几年,羌王古良只知道他另外一重身份,名士高哲,爱惜他的才智,不知道遣了多少名厨去给他做饭,最多也就是让他进食的时候,好歹虽味如嚼蜡,却不至于全部吐掉。

可这几日被追杀流落在外,袁琦都做好了方容不吃饭,硬灌也得让他进一点儿食的准备,没想到,他从商队偷出来的那些汤汤水水,方容不但吃了,还吃得一干二净,饭后也不曾觉得胃里难受,不只是不难受,甚至还有些贪婪的享受。

袁琦吐出口气,皱眉:“娇气鬼!”

他脸色不好,但看自家主人形销骨立的样子,心下发狠,别管坑蒙拐骗,那个厨子都得进福王府。

“咳咳,走吧,不回府,先去薛娘子那儿转转。”方容摇了摇头,把心思从那简直充满**力,让他欲罢不能的美味中挣脱开来,缓缓举步。

方容从小自制力就极好的。

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就是暮春堂,暮春堂里有最好的酒,最好的歌舞,最精致的美食。

这会儿薛娘子却愁得脸都白了。

暮春堂表面上的掌柜,是教坊司出身的商秀巧,暗地里的主人,却是薛娘子。

只薛娘子的身份,并不适合搬到明面上,她就从教坊司挖来行首商秀巧,替她主事。

“你们怎么调、教厨子的,他什么都不肯吃。”

袁琦坐在桌边,大红的袍服被鲜血浸透,不只是敌人的,还有他自己的,脸上,头发上,都染满了鲜血,血腥味重的要命。

薛娘子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怒道:“我看是咱们公子爷闻不了你身上的臭味,不说去洗一洗,还敢在老娘这儿耍威风!”

袁琦一噎,嘴角抽动,嫌他身上有血腥?开什么玩笑,自家公子可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

他运了运气,还是老老实实去洗漱,站起身之前,扭头冲薛娘子低声道:“无论如何,想办法让他吃饭,硬灌也行,他要是再消瘦下去,等孙神医来了,你去交代。”

一出门,对目露惊惶的店小二视而不见,袁琦的眉头越皱越紧。

第十四章 入住 (修)

若是别的什么人都好说,可那个做饭的,竟然是英国公府的小娘子。

袁琦刚让夜行人探听到消息,就开始头痛。

让许薇姝来给自家公子洗手作羹汤…除非公子爷娶了那个女人当婆娘。

袁琦失笑,自家公子心里除了李巧君,李大美人,怎么可能娶别的女人?至于让国公府的千金到府上当个丫头、侍妾什么的,唔,难不成他要先想个主意灭了国公府?

要不然找一伙儿土匪抢了人家的小娘子?

哎呀呀,李大美人什么都好,身段好,模样好,才学好,可再好也不能吃。

呸呸,是不能伺候公子爷吃喝——果然还是要想办法将英国公府的小娘子弄到手。

他家主人可不知道自己的侍卫已经想学土匪了。

薛娘子坐在桌前,往方容的肩膀上搭了一条雪白的大氅,低声道:“小宝确实被人抓走,对方藏的隐秘,咱们一时还查不出到底是谁干的,要不要动用墨旗的人马?”

方容轻声咳嗽,用手指抹去嘴角的血丝,半晌才道:“…不行,动静太大,小宝反而危险,用玄字旗…探到消息不许轻举妄动,暗中透露给施楠,施楠是个能耐人,让他搅一搅局,先探一探。”

薛娘子点了点头,看着方容脸上平静无波,修剪的毫无毛刺的指甲,却已然把掌心刺破,又看他瘦骨嶙峋,眼睛都凸了出来,更别说黑的吓人的黑眼圈,不觉苦笑:“公子爷,您这是多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

哪里还有半点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风采,半夜出去估计能吓死人,孙神医若是看到,他们这些跟随伺候的人,一准儿全要倒霉。

当然,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公子。

薛娘子摇了摇头,把珍藏多年的陈酿取出,方容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许。

他终日头痛,也只有喝酒能缓解些痛苦,可他时常要用脑子,必须保持清醒,酒不能多喝,况且,他的身体对酒的抗性越发好了,再过些时日,恐怕连酒水都不会再起作用。

难道真要去吃阿芙蓉?

方容莞尔,还是算了,他要是敢吃,孙神医一定会剥了他的皮。

英国公府

“都是下人们不像话,咱们小宝一丢,大家都乱了阵脚,竟然连传个话都不会传,害得我们夫妻为咱们小娘子担心了这么长时间,回头婶婶就收拾她们,替你出气。”

肖氏唱作俱佳地搂着许薇姝抹眼泪,看模样果然是悲痛的很,一口气往许薇姝身边塞了一个大丫头,两个个二等丫头,还有四个粗使丫头。

这番做派,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一见许薇姝,震惊之下,差点儿用长长的指甲,抓破她的脸。

肖氏略略低头,神色略微显得不悦,也有些遗憾——明明小时候皮肤随她大舅,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养好了。

“阿蛮这会儿正读书,等她下了学,让她去看你,梅妈妈,赶紧把秋爽斋收拾出来,安排小姝住下。”

秋爽斋以前是国公府的佛堂,后来肖氏说位置太阴,不太合适,就给改作客房,到是挺大,有十几间房子,就是位置偏僻些。

许薇姝笑着应了,也不反对,如今的国公府不再是她的家,住在哪里其实都一样,这会儿,就是婶婶愿意把紫薇居还给她住,她也住不下去。

那地方就在明光堂,正生活在肖氏眼皮子底下,她宁愿住在犄角旮旯的院子。

并没有见到叔父,据说许静岩出门托人寻小宝去了,已经两日没有回家。肖氏留她说了会儿话,直到下人们来信,秋爽斋都收拾妥当,她才打发下人带许薇姝过去。

穿过月亮门,许薇姝漫不经意地回首又看了一眼,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这一次是第二回进入明光堂,上一次去,还是去庄子上住之前。

当时到底听那位婶娘说了些什么,她实在不太记得,没办法,谁让那会儿初来,满心兴奋,看什么都好奇,如何还会在意一个不怎么喜欢的老女人的话?

不过,环境好像——暴发户了不少。

也是,上一任国公夫人,也就是许薇姝的亲娘施燕,那是世代书香的贵族出身,从小读书习文,那些所谓的正经读书人家里的藏书,恐怕还比不上她家丫鬟闲暇翻阅的多,在喜好方面,还是偏向清雅,家居摆设,也显得内秀。

如今二叔二婶可好不容易登堂入室,当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怎么奢华怎么折腾。

许薇姝笑了笑,安抚了一下心里隐约泛起来的难受,原主看到自己本来温暖的家大变样,自然是要难受的,但人生本就充满了悲剧。

每个人都有遗憾和妥协,谁也没办法事事如意。

秋爽斋的环境,原主肯定不喜欢,许薇姝却觉得好,有一种空旷萧瑟的美。

院子里还有点儿乱,显然没怎么整理,花木扶疏,都少修剪,一群下人们,对许薇姝视而不见,就是过来见礼,也一个个顶着尖酸刻薄的嘴脸,明显只当她是寄人篱下,根本不在意。

其中一个管事嬷嬷,夫家姓吴的,根本就没有露面,一直窝在耳房,和两个小丫头打牌。

宝琴气哼哼的,眼睛瞪得像一只炸了毛的大花猫,许薇姝失笑,有点儿像子虚哥哥以前送给她的那一只,特别乖巧,蠢萌蠢萌的,惹人怜爱,可惜,这一只想顺毛不大容易。

许薇姝失笑摇头,不把这点儿刁难当回事儿,带着宝琴利利索索先把卧房收拾好,她对住宅环境什么的,确实很挑剔,对吃食更挑剔,这个秋爽斋还要大改造一番才行。

希望少一些麻烦。

问题是接下来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国公府的问题更大,许静岩和肖氏可能还没有察觉,但自从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后,皇帝的种种举动都表明,他对这座国公府已经有了芥蒂。

要说这些**烦离她有点儿远,可眼下,一是小宝丢了,先得找到人,背后的因果也要弄清楚,再来,她眼看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也不知二婶会出什么幺蛾子。

许薇姝皱了皱眉头——如果她的婶娘是个聪明人,她可能还会觉得好相处,如果她的婶娘是笨蛋,她也不为难,而那种有点儿小精明,却永远也精明不到点儿上的女人,最让人头痛!

第一卷

第十五章 下人

许薇姝倚在窗前,摆弄梅瓶里的一束腊梅,冬日午后的阳光,还带着点儿凉意。

门外传来丫头和婆子嘻嘻哈哈地说笑声,有时候声音骤然拔高,刺耳的很。

“早年屋里那个,一向是飞扬跋扈,这会儿看着蔫得不行,跟面团似的,哼,到学会装相了。”

“你以为,如今还轮得到她在咱们国公府作威作福?现在二爷才是正正经经的国公爷呢。”

“…”

自从许薇姝她们主仆搬进来,整个秋爽斋的下人们,就对她们爱答不理,粗使丫头或许是刚进府不久,胆子小,干活还算麻利,但上头的大丫头、二等丫头,全好吃懒做,叫半天也不肯动一下,茶水放一夜,凉得几乎能冻掉人牙,都不会主动换,只知道说闲话,打牌,要不然就跑去国公府如今嫡亲小姐,阿蛮小娘子的院子里献媚。

如今明知道主子在屋里歇着,居然还敢大声说起风凉话来,完全不怕旁人听见。

宝琴气得恨不得冲过去撕烂这些人的嘴,许薇姝却半点儿不在意:“你得练习练习什么叫‘身居闹市心不乱’,宝琴啊,咱们为人不能太娇气,什么恶劣的环境都该见识,别理那些浑人,被狗咬一口,总不好咬回去的。”

她其实是真没耐性替现在的国公府调、教个把丫鬟,不是不会玩恩威并施,也不是压服不了区区几个丫头婆子,问题是,她本身没打算和眼下的英国公府牵扯太深,将来一块儿沉船,既然不在意,还花心思教训几个对她半点儿影响都没有的丫头,何苦来哉?

等到这群丫头婆子被纵容地出了大错,一口气撕撸干净了事。

“别管她们,让咱们的人赶紧把院子收拾好,屋里的被褥都要换新的,房子反正够住,缺什么直接管管事要,若是不给,就说我刚除服,打算在秋爽斋宴客,请小姐妹们聚一聚。”

许薇姝一笑,她如今可真算是光脚不怕穿鞋了,要是此时宴客,想来看她热闹的人一准儿很多,她的确要丢脸,但她那位好二婶,却不一定乐意担负苛待她的名声——哪怕为了儿女。

宝琴想得没自家主子复杂,却立时转了心思,掰着手指头发愁——京里的规矩,除服之后,却是要设宴的,自家小娘子纵然年纪小,可这个若是省了,岂不是让人说嘴?

而且,京城里的名媛闺秀们,当真会来捧场?

说不得来找茬的到多。

宝琴丫头愁得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她家主子可是悠闲自在的很。

许薇姝这边儿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各自忙碌,秋爽斋的下人们等不来下马威,也憋了口气,别扭的很。

前任英国公的掌上明珠嚣张跋扈,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她们从一开始就琢磨许薇姝肯定要整治自己,各种喊冤哭嚎的句子都想好了,结果人家根本把她们当空气,就如一拳打到棉花上,郁闷的要命。

晌午,到了摆饭的时候,许薇姝那位叔叔没有回府,她婶子就吩咐各房的小主子们自个儿开饭。

秋爽斋这边,大厨房到是早早地送了饭菜上门。

宝琴扫了一眼来送饭的下人,见一个都不认得,心里就叹了口气,自从国公府易主,确实大不一样,以前的下人们都让国公夫人放出门,要不就找借口发卖了去,一时间人面全非,由不得人不唏嘘。也幸亏小娘子还攥着她们几个丫头的身契,否则自家主人孤零零一个留在府里,还不知怎样受罪!

哪怕想一想,宝琴就忍不住吓得打哆嗦。

不过,婆子到还麻利,很快摆放好,也有七大碗八大碟,各色菜肴,看着丰盛。

就是放得凉了,一碗肉羹上飘着白油花,其它的菜色也不新鲜。

“小娘子?”

许薇姝随意地扫了一眼,混不在意地道:“装起来。”

宝琴老老实实把菜重新搁食盒里摆好,然后跟着许薇姝走出大门,径直顺着声音朝着西厢房走去。

走到门前,宝琴哐当一声推开门,忍不住咬了咬牙——屋子里摆放了四个炭盆,大丫头秀芹和嬷嬷李氏,正坐在榻上,分别由两个小丫头给揉肩捏腿。

一个大食盒搁在桌子上面,显然还没有开封,两个小丫头规规矩矩在那儿摆放碗筷。

她们显然也没想到许薇姝和宝琴忽然过来,一时怔住,还是李氏反应快,皮笑肉不笑地道:“姝娘不用饭,怎么往老奴这儿跑?宝琴你个丫头作死不成,天这么冷,路上又滑,摔着你家主子,你拿什么来赔?”

宝琴气得张了半天嘴。

不等她回话,许薇姝就笑起来,一脸和气,瞥了自家丫头一眼,宝琴就很有眼色地把自己手里的食盒搁在桌案之上。

许薇姝莞尔一笑:“赏你们。”

说完又一点头,宝琴就把对方的食盒拿起,随手把盖子掀开,里面的饭菜到不是很多,只放着两只炖鸡,一条清蒸鱼,一碗蛋羹,一个炖肘子,一盅鸽子汤,但都是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李氏的脸一僵,讪笑道:“老奴饭食粗陋,可是碍了姝娘的眼,秀芹,还不赶紧收好。”

秀芹连忙起手过来拿,却让宝琴给一巴掌拍开,那只手登时就红了。

“你!”秀芹疼的眼睛通红,怒发冲冠,恨不得过来抓破她的脸。

许薇姝却和看不见似的,笑道:“是粗陋了点儿,不过我在庄子上呆久了,吃不惯精细的吃食,行了,饭菜赏你,宝琴,把这些粗陋东西带走,虽说味道闻着不好,肉质看着也老,回回锅处理处理,咱们不吃,给球球也行。”

“哎!”宝琴喜滋滋地应下,拎起来随着自家小娘子转身就走。

李氏和秀芹两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扬长而去,好半晌,李氏才揉了揉心口,面容阴沉下来:“…没想到,咱们这位姝娘三年不见,不光是长出一张出类拔萃的脸,还改了脾气。”

像刚才那种掉架子的事儿,以前的许薇姝,是打死都做不出来。

秀芹张了张嘴:“嬷嬷,我看咱尽早想办法去别处为好,这姝娘,瞧着邪性的很。”

可不是邪性,克父克母的东西,李氏冷嘲道:“你少动心思…别忘了夫人的嘱咐。”

这边儿宝琴一想起刚才李婆子和秀芹目瞪口呆的蠢样儿,就哈哈大笑,许薇姝莞尔,只是食盒里的菜,她还真是看不上,估计连她的爱猫球球都不乐意吃。

第十六章 兄妹

老太君回来了。

下午,整个国公府的下人们叽叽喳喳,主子们也穿红戴绿的,把过年时候才穿戴的首饰衣服全拿出换上。

许薇姝这边也得了通知。

对那位老太君,她的祖母,许薇姝也就是有点儿印象,在原主的记忆里,生活中只有她们一家三口,老太君就和佛堂里供奉的泥胎菩萨差不多,只有年节什么的,家里往姚县送年礼,她才能想起还有一个祖母呆在姚县。

这次老太君回府,排场大得不得了,到不是老太太耍威风,而是许静岩和肖氏两个主子,带着家里所有的小主子,下人,齐刷刷跑到大门口迎接,真正的大门正开,闹得有些厉害,整条街都被惊动了。

连肖氏的嫡长子,一直在书院读书未归的许茂竹也被叫回,几个小透明似的庶子、庶女都在。

以往老太君也回过几次国公府,可从没有弄出这么大动静过,寻常都是许薇姝她爹带着她叔叔,亲自去码头接,接了就回家,老太太不喜欢吵闹,也不许小辈们请安问好,连吃饭也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根本不怎么能碰上面。

一行人浩浩汤汤杀到大门前,许薇姝也跟着溜达过去,她在国公府的地位虽说有些尴尬,可说起来身份其实很高,直接就和肖氏最宝贝的女儿阿蛮站在一起。

“姐姐。”

阿蛮低声唤了句,温温柔柔,和缓又清脆。

许薇姝一抬头,明显感觉到身体一僵,一股不是自己的情绪涌上心口,也说不出是什么,嫉妒,轻蔑,不屑?可能都有,混在一处,复杂难辨。

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真正和阿蛮面对面站着,阿蛮生得漂亮,五官柔美,还带了点儿婴儿肥,皮肤好的不行,分外惹人怜爱,她的性子也好,温柔又娇憨,以前在国公府,好些下人们别看总怕许薇姝,对阿蛮却有几分真心。

“姐姐,您如今除服,可是要来家学读书了?阿蛮前阵子才学下棋,总找不到对手,姐姐若来,我也不寂寞呢。”

许薇姝笑了笑,低声应道:“好,到时候我们下几盘。”

她一笑,便感觉到面上让带刺的目光,刺的生疼,不用看也知道,是许茂竹。

许茂竹就是原主对阿蛮感情复杂的原因之一,因为他是个好大哥,阿蛮有个妹控的好大哥。

原主小时候,每每看到,听到,许茂竹又给阿蛮买了什么好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就觉得心塞,只能说,她这是羡慕嫉妒恨,自己没有的,看见别人有,就心里不痛快,再加上阿蛮一向比她受欢迎,她可不是便越发不忿。

人的劣根性而已,许薇姝眨眨眼,原主果然是个被骄纵惯了的女孩儿,根本没长大,女人有的小心眼,嫉妒,她通通都有,还带着点儿不讲理属性。

记得有一次,许薇姝也就是五岁左右,阿蛮拿着她大哥给她买的一个蝈蝈笼子玩耍,许薇姝也好奇,就过去想看看,没想到一不小心把笼子给弄坏掉,阿蛮当场落了眼泪。

哪怕现在,许薇姝还能从记忆深处找到许茂竹气得咬牙切齿,面孔狰狞的模样。

但当时国公爷是许薇姝的亲爹,许茂竹也总被父母教导,要让着许薇姝,到底还是没有发作。

只是从那之后,只要许薇姝一靠近阿蛮,他就像炸刺的刺猬似的,全神戒备,还学会了每次给自己亲妹子买个什么东西,还特别有礼貌地也给许薇姝送上一份,可到底真心不真心,谁都能看得出来。

他每次送,原主都随手就赏给下人们,要不就扔掉,府里渐渐便有人传言,说许薇姝看不上那些平民玩的小东西,许茂竹也毫不在意,只护着宝贝妹妹就好。

想起旧事,许薇姝抬起头,冲着许茂竹挑眉一笑,眼睁睁看着那个比她只大一岁,还是年轻人的小伙子瞠目结舌,眼珠子瞪得溜圆,毛都快炸起来,恨不得冲到身边把妹妹搂在怀里,远离大魔王,心情就不知不觉和缓了些许。

其实小时候发生了那件蝈蝈笼子摔坏事件,许薇姝心里一样堵得慌,事后买了好几个,想赔给阿蛮,却全让许茂竹给挡了,连见都不乐意让她见。

许薇姝是谁?那可是英国公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性子桀骜不驯,自然是觉得受了委屈,也不屑解释,加上那时阿蛮除了出身,处处比许薇姝好,生得也比她美得多,多少有一点儿小嫉妒,自此就越发和这一双兄妹生分起来。

要她说,这事儿吧,原主是有不对的地方,说白了就是犯起公主病,但真要说有多大的错,也不至于,不过是四五岁的小孩子,能知道什么?

原主可真不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机灵人。

许薇姝摇了摇头,想着大约这就属于气场不和,原主和她的堂兄,堂妹们,还是少靠近为妙,省得彼此生厌。

大冷天,肖氏显然没打算让自己多吹冷风,刚站了片刻,大氅尚没有让雪花浸透,接老太君的车队就浩浩汤汤到达府邸门前。

肖氏规规矩矩地走过去问好,只是没等她把姿态做足,也没等她撩车帘,车里头就下来一银发老太太。

老人家慈眉善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年纪是大了,可一看便身体康健,身边跟着的,伺候了她老人家二十多年的王嬷嬷,都没有过去搀扶。

下了马车,她一眼看见门前一溜小辈,全都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登时眉开眼笑,大声道:“好好,快起来,仔细别冻着,哎呦,孩子们可都长大了。”

说着,她走了几步,先握住离她最近的许茂竹的手,摩挲了几下,笑道:“这是竹哥儿?今年可是十七?可到了说亲的时候。”

许茂竹脸上通红,讷讷不言。

好在老太太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挨个问下来,没一会儿就到了许薇姝眼前,仔细看了两眼,便眉开眼笑。

“这是咱们家小姝吧,生得真是俊俏,像你爹爹。”

肖氏不着痕迹地皱眉。

好半晌,老太太把小辈们全都给认了一遍,这才带着人群进了院门。

许薇姝心下惊奇,许家的人不算多,可小辈们加起来也有十几个,老太太年逾古稀,居然无一出错,都记得清清楚楚,着实是不容易。

只是,她老人家没问小宝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