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也哭道:“赵三叔——”

他这会子倒开口叫人了,声音那个凄切、委屈,令人落泪。

黄豆和黄瓜则根本无心管其他,都围着葫芦,想把大哥弄上车送去医馆,又怕此时不宜挪动,于是焦急地问秦淼,大哥伤势如何,可能移动。

秦淼脑子一片混乱。手抖心颤,泪眼模糊,根本无法替葫芦摸脉,紫茄更是不堪。

黄豆急得对黄瓜大叫:“快去叫秦伯伯来。”

黄瓜跳起身,飞奔去了。

赵锋一见这情形,刘蝉儿又是那副狼狈模样。玄龟等人和洪霖的随从对峙,洪霖又跟板栗对峙——这些狗娘养的官家子弟合伙欺负清南村人么?

得出这个结论,霸王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就对胡镇砸了过去,这时再无人能挡了。

胡镇刚缓过劲来,再次陷入恐慌。比刚才更绝望——连洪霖都救不了他了。

洪霖哪里还敢藏拙——这个赵锋他可是了解过的——甩手将板栗撂开,然后飞腿踢向赵锋。

赵锋见他来势凶猛,不得不暂丢下胡镇。避开这一脚。

板栗被洪霖一甩之下,震得“蹬蹬”后退两步,心中骇然,才要鼓劲上前与赵锋双战洪霖,却听一声大喝:“住手!”

一听这个声音,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是周夫子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了。

另一边,秦大夫也带人来了。本来他距离近一些,该早些赶来的。可是他正研制一味新药,让人不准打搅,秦涛大哭大闹才把门叫开的。

秦淼听见秦枫的声音。立时泣不成声道:“爹,你快来…瞧瞧葫芦哥哥…葫芦哥哥要死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吓呆了。也顾不得处理纷争,急忙一齐围过去看葫芦。

不但葫芦,连青莲、刘蝉儿、田遥等人都受了重伤,他们三人一个小娃儿,一个小女娃,一个是没练过武的少年,所以毫无还手之力,就吃大亏了。

秦枫二弟子张继明和一个老大夫帮他们检查诊脉。

混乱中,板栗见胡镇想溜,一拉赵锋,再招过青山老鳖等人,堵在他面前,虎视眈眈。

洪霖这时才注意抱着葫芦的秦淼,小女娃戴着顶荷叶做的帽子,神情凄婉,满脸是泪,他不禁微皱眉头。

胡镇心中突突地跳着,不知今日之事如何了结,忽然瞥见洪霖神色,心中一动,急忙大叫道:“我看见葫芦戴一顶绿帽子,说笑了两句,他就恼羞成怒,跟我动手…”

“不要脸!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们从姑姑家回来,你拦住我们百般侮辱挑衅,纵奴行凶伤人,如今反咬一口。”

黄豆不等他说完,立即打断他话,揭露真相。

胡镇还要再说,板栗猛瞪眼,突然出手如风,一拳擂在他胸膛上。

洪霖正听秦淼对秦枫等人哭诉这场纷争缘由,不料变故陡生,就听“咔嚓”一声,外加一声惨叫,惊得他俊脸变色。

回头一看,却是胡四挡在胡镇面前,替他挨了板栗一拳,被打得吐血晕倒。

洪霖大怒,对板栗厉声喝道:“你想死,只管打他!”

胡镇再三受惊,刚才更是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几乎看见阎王爷向他招手,望着脚下瘫软的胡四,一股凉气从头窜到脚,跟着一股火气又从脚窜向头。

他蛮横劲又上来了,冲着板栗叫嚣道:“狗东西,打死少爷,要你全家陪葬!加上张子易一家陪葬!老子灭你满门!”

人群一静,只听得秦淼和紫茄嘤嘤的哭声。

周夫子听见这话,眼神一凝,索性装没听见,只温声询问青莲一些话。

也不等板栗出声,周围人静了片刻,跟着就哗然。

洪霖看着那一张张畏惧外加憎恶仇恨的脸庞,恨不能亲手掐死胡镇。

秦枫刚好帮葫芦检查完毕,吩咐人将他抬上马车,送去医馆。听了这番话,他站起身,转头,目光森冷地看向胡镇。

他是大夫,专门治病救人,可是没人知道,他也会杀人…

洪霖猛然瞳孔收缩,他发现,秦大夫冰冷的眼神是那么令人心悸,直到他转身离去,才感觉好受些。

他有这感觉,胡镇更是受不了了,急切之下,大叫道:“秦姑娘送一顶绿帽子给葫芦,我说笑两句有什么奇怪?他俩眉来眼去的…”

这话是说给洪霖听的。

秦瀚怒道:“我们做什么关你屁事?你赶葫芦哥哥走,还说要亲自送我姐回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胡镇冷汗就下来了,生怕洪霖误会。

洪霖却望着秦瀚问道:“这么说,你姐跟葫芦定亲了?”

“我们定亲不定亲,干你何事?怎么,洪少爷也要学这个‘混世魔王’欺男霸女不成?”

又一大群人匆忙赶来,说话的是个中年美妇。

却是郑家人和云影来了,这话是云影说的。

那个农家少年本要去书院叫人,半路碰见去田上酒家吃饭的周夫子等人,所以他们来的快些,跟着,这少年又去郑家报信,郑长河等人就来晚了一步。

看清现场的情形,郑长河暴怒,郑青木两眼寒光闪烁,带着儿子和下人将胡镇团团围住;山道上,得了村民报信的张槐带着一群护院纵马疾驰,扬起一阵烟尘,郑氏和小葱坐了马车尾随在后;老村方向,刘大胖子一家也赶来了;还有许多村民,从蛛网似的村道上不断涌出,加上医学院的学生,青山书院的书生,立时里外三层,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黑压压的乡民,地下站不下,就爬上院墙,连狗都围了十几只,一个劲地狂吠,洪霖惊骇万分,四处寻觅周夫子、黄夫子等人的身影,却发现他们跟没事人一样,在和村民闲聊。

哦,应该说了解情由,因为几人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却丝毫不管眼前一触即发的暴动。

郑老太太见大孙子生死不知,小孙子哭得两眼跟红桃儿似的,小儿子和其他孙子脸上也都带着红肿,立时就疯了,一挽衣袖,一头冲向胡镇,揪住他胸前衣襟,又撞又撕咬又踢脚,嘴里喊道:“你弄死老娘!你就灭了郑家满门,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郑长河也冲过来帮手,拳头跟雨点似的落在胡镇身上。

也就青木理智些,拉住了爹。

洪霖想要上前阻止,板栗和赵锋老鳖立即拦住他。

洪霖冷笑对板栗道:“你当我想护着那个蠢货?你若是不信,只管往大了闹,横竖这事与我无关,爱怎样闹随你!”

板栗面露讥诮,道:“这么说,洪少爷是为了我们喽?他随意伤人,就当寻一场乐子,过后跟没事人一样,洪少爷不去教训他,倒来拦我们。不愧出身名门,行事就是霸气!”

洪霖不与他理论,眯眼冷笑。

板栗却能懂他的眼神:自古民不与官斗,你不服气又能如何?今日就算打死这胡镇,也许真的会给张家和郑家带来灭顶之灾。

十四岁的少年,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盘旋,各种不甘、不忿,催生了一粒叫野心的种子,被他投入埋在心底的永平七年那场大火,反复煅烧和熔炼。

洪霖惊愕地发现,少年忽然敛去眼中仇恨,上前拦住外公外婆和舅舅,嬉笑道:“外婆,出口气就成了。真把人打死了,人家可是要灭咱家满门的。”

郑老太太只是一个乡村老婆子,哪管那许多,张口骂道:“他说灭就灭,这天下是他家的?”

板栗道:“嗳哟,这话还真说对了。听他的意思,连皇上都要听他爹的,他爹让皇上灭咱家,皇上就灭咱家。就算皇上不听他爹的,他爹也有法子瞒着皇上偷偷地灭了咱家。”

郑老太太顿时拍着大腿哭喊道:“没天理哟——”

第143章 打出去

乡民们叹息绝望,说老百姓没日子活了;书生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看向胡镇的目光愤懑不满。

胡镇好容易脱开几人围攻,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刚要爆发,听了这番对答,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向洪霖,见他面色漠然,心中更是冰凉。

这时,田清明老夫子也赶来了,他听说儿子无故受伤,大怒道:“清雅读书圣地,却容得此等纨绔欺男霸女,我大靖朝堂无人耶?”

书生们哄然应和,霎时群情激奋。

周夫子等人终于结束了对村民的问话,进来处置此事了。听见田夫子此言,老夫子眉头跳了跳,不知如何接腔。

殷夫子急忙上前扯住田夫子衣袖,小声道:“清明,稍安勿躁!你瞧这副情形,还嫌不够乱么?”

田清明板脸道:“等你儿子被人打了再说这话!”

殷夫子被他噎得无话可回。

待张槐带人来到近前,拨开人群,与郑青木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逼向胡镇,要绑了他送去衙门。

周夫子急忙踏前一步,喝止二人,肃然道:“你二人信老朽否?若信,此事就由老朽处置。”

郑青木不敢怠慢,忙躬身道:“但凭夫子做主。”

张槐也点头道:“多谢夫子费心!”

周夫子暗自点头,总算两人盛怒之下还肯听他的话,不枉他当初悉心教导他们两年。

于是,郑青木让儿子们扶着爷爷和奶奶往医馆去了,张家人也都跟着离去。

云影临去前,走近洪霖,肃然道:“二十年前,我爹云真人用一粒丹药救了荣郡王一命。当时王爷曾说,洪家欠我云家这个恩情,但有吩咐。莫不从命。我们医者,救人乃是本分,所以一直也不曾有要求。如今,就烦请洪少爷给令尊带句话:我――云真人的女儿云影,也不要他谢什么,只请他遵循为官者的本分。今日之事,让他瞧着办吧。”

胡镇闻言大惊失色,两股战战。

洪霖亦是心头震动,不及思索其他,对着云影躬身下拜道:“晚辈定将此话带与家父。晚辈感谢云真人对家父的救治之恩。”

围观的学子听了此话。神色不一。

周夫子神情严峻,待张家和郑家人都离去后,又劝说村民离开。他则带着洪霖胡镇等人回书院去了。

************

医馆一间病房内,葫芦迷蒙间,听得秦淼痛哭,想要劝她,说自己没伤那么严重,可是嘴眼都无法张开。

依稀有许多人在身边忙碌、低语,又有温热的药汁流入口中,他赶紧吞了。想早些醒过来,却不知怎么回事,反而朦胧睡过去了。

隔壁。是刘蝉儿的病房,秦淼坐在外间痛哭。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黄瓜解释了“绿帽子”代表的含义。那个悔恨、羞惭,如跗骨之蛆般啃啮着她的心。

她居然给葫芦哥哥送了顶绿帽子!

往后,她要如何出去见人?连葫芦哥哥也没法见人了。

又想起葫芦哥哥昏迷的时候,依旧抓着那帽子不放手,被那魔王狠狠踩踏,翻一层皮肉,骨头都露出来了,更是心中绞疼,以及对胡镇的仇恨。

她从未恨过一个人,也不知仇恨是何滋味,如今算是品尝到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说她以后肯定会给葫芦哥哥戴…戴绿帽子,她咒他不得好死,被鬼缠死,被水淹死,被火烧死,吃鱼让鱼刺咯死…各种死!

不,这辈子她都不会对葫芦哥哥离心的。

她扯下头上的绿帽子,一顿撕扯,揪了个稀烂,一边哭道:“都怪我…要是不送帽子给葫芦哥哥,还非逼着他戴,要是好好坐在车里,没让那魔王看见,就不能出事了。”

小葱从里间出来――她在帮刘蝉儿诊治,见她这样,忙劝道:“狗改得了吃屎的脾气么?那个人,走到哪都会惹事,跟你送葫芦哥帽子有啥关系?听他话的意思,其实早惦记你了,还有那个洪少爷,只怕也动了心思。”

说着,掏出帕子帮她擦泪,低声劝慰。

板栗从外边进来,看着哭泣的少女,轻声道:“妹妹说的对,人家的错,为何要怪自己?”

秦淼见了他,叫了声:“板栗哥哥。”

一阵委屈袭来,刚擦净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板栗忙端了个小板凳在她面前坐下,小声道:“你才多点大,跟葫芦哥哥还没成亲哩,把那些不相干的世俗诽谤言辞硬往自己身上套,不是找不自在么?”

话虽这样说,秦淼一想起绿帽子是不贞的妻子送给丈夫戴的,就悔恨得抓心挠肝般难受,泪水怎么也擦不净。

小葱不住地劝慰。

板栗看着哭泣的少女,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强打精神劝道:“我说你不用难受,不然,正好让那胡镇称心――他不就是想拿这个做文章么?葫芦哥要是忌讳这个,他也不会往头上戴了。那个胡镇想抢,他拼着手被踩,也不让他拿走。可见他才不管什么绿帽子红帽子,只要是你做的帽子,他都喜欢的。”

小葱急忙点头道:“就是这个话。葫芦哥不是说了,这荷叶‘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最是高雅了,怎能跟世俗的传言相提瞚郏?

秦淼听了,果然如此,于是心中好过了许多。

她擤了一把鼻涕,擦擦红红的小鼻子,对板栗咧了下嘴角,道:“板栗哥哥,你最会说话了,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

小葱爱怜地替她捋捋耳边碎发,笑道:“我哥这个人,什么事到了他嘴里,再难,也变容易了。”

板栗刚要说话,听得外边有人急叫“秦大夫”,忙道:“我出去看看。”

来到大堂,就见一个医学院的学生正跟秦枫说,胡镇来医馆求诊了,还有胡老大和胡四他们也被抬进来了。

黄豆在一旁听了,跳脚嚷道:“还帮他们治?打出去!”

板栗冷冷地说道:“都这样了,还敢上门求诊?想再挨一顿打不成!”

那学生听见两人如此说,为难地看向秦枫。

秦枫点点头,道:“不错,打出去!”

那学生就惊呆了:他没听错,这真是秦大夫说出来的话?

见他呆愣,秦枫不悦道:“没听见我的吩咐?难道他们打伤我家人,我还要帮他诊治?治好了他,让他再来打,再去欺男霸女?”

说完,转身对刚从田遥那间病房出来的二弟子张继明吩咐道:“你去跟师兄弟们说,凡我秦枫门下弟子,一律不准救治他们。”

张继明两眼闪亮,响脆地回道:“是,师傅!”

然后一溜小跑,绕过那学生,向大门外去了。

那学生艰难地转身,如同梦游般,也向外走去。

不一会工夫,一位头发胡须都灰白的老者匆匆赶来,在青莲病房找到秦枫。

“秦大夫,请恕老朽自专,实有情非得已之苦衷。老朽在太医院供职,若是与胡家交恶,只怕往后在京城难以存身。”

秦枫忙道:“前辈此言折杀晚辈了。晚辈只说秦氏门下弟子不许救治他们,并未说医学院所有大夫都不准救治。前辈要如何行事,只管自便。”

那老者捻须点头,含笑道:“这就是了。说起来,秦大夫此举并不为过,不算违了医者本分――医者也要讲究骨气的。”

秦枫含笑不语。

于是,胡镇一帮人也住进了医馆,不过却遭到了冷遇。

虽然有太医院的大夫帮他们诊治,但医学院的学生都对他们没好脸,甚至不愿意过来帮忙打个下手。

这青山医学院可是秦枫主持的,张家和郑家更是最大的捐银之主,他们受到冷遇是必然的。

这样事,在医馆是从未有过的,哪怕是病人付不出诊药费,都不会被这样对待。

胡镇气得怒骂,说他也捐了银子云云,也没人理他,大家都忙。

除了葫芦,青莲、刘蝉儿和田遥受了重伤,青山黄瓜等人也个个带伤,所以无人不忙,连云影和小葱都在帮着诊治,学生们抓药、煎药,打下手递东西,往来奔波不停,或者在一旁观摩学习。

至掌灯时分,来的人更多了,张家的,郑家的,秦家的,加上田夫子以及各家来探望的人,怕不下几十个。

尤以郑家和张家人忙,有的照顾青莲,有的守在葫芦身边,有的去看望田遥和刘蝉儿,不时地,又有人问秦大夫他们伤势如何,十分心焦。

待忙完,秦淼和小葱去瞧葫芦,见他闭眼熟睡,眉头依然紧蹙,似在愤怒生气,禁不住眼泪又掉下来了。

云影见了皱眉,将她拽到外间,低声喝道:“老哭干什么?淼淼,娘不想说你的,可是你想想,今天要不是蝉儿,连紫茄都要受伤。要是小葱在这,肯定就不会这样,肯定是另一番情形。你和紫茄实在太…亏你还跟小葱出去历练了两年呢,连蝉儿都不如。”

秦淼听了,越发哭得伤心:她就是没出息,不要说帮忙了,当时吓得连帮葫芦哥哥诊脉都不能。

第144章 人命关天

小葱急忙道:“师傅不要责怪师妹了。师妹这是关心则乱。她见葫芦哥哥伤的那样,可不就慌张了?她跟我在外面的时候,遇事可是有主意的很。”

云影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忽然,黄豆从外面飞奔进来,他手腕上缠裹一圈白布,胳膊也绑了绷带,脖颈和颧骨处都贴了膏药,肩背、大腿处的衣裳也是鼓鼓囊囊的,想来里面也上药包扎了,看上去还真是惨兮兮。

可这娃儿却满脸笑容,冲到三人跟前,兴奋地压低声音道:“死了,那个胡老大死了!”

云影听了一惊,忙问道:“怎么就死了?”

黄豆撇撇嘴道:“板栗哥哥劲多大,那一棒子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砸的地方又挨着脖颈,他可不就遭殃了!”

秦淼破涕为笑,差点就要拍小手掌了。

小葱见一向善良纯真的师妹,竟然因为死了人这样开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虽然也开心,更多的却是担心:这于板栗哥可有妨碍?

云影显然也担心这个,皱眉问道:“那边人怎么说?”

黄豆“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说?那个太医院的孟大夫说,他医术浅薄,治不了这样的重症。抬来的时候,那人就快没气了,叫人咋治?”

又嗤笑道:“谁叫他们作孽的?要是秦伯伯出手,肯定就能治!”

云影听他如此推崇秦枫,好笑地戳了他额头一下,嗔怪道:“别乱吹!当你秦伯伯是神医么?若是病人生机已绝,便是神仙也难治。”

黄豆又道:“我去跟爹和姑父说这事,看要咋办,咱们也好早做准备。”说完就跑出去了。

看来,他也不是傻乎乎的,也明白这死人的干系。

一会工夫。张槐、青木就带了几个人匆匆离开医馆。

医馆另一间病房内,胡镇坐在床上,不停地拍打着身下的篾席,低声闷笑道:“死的好,死的好呀!少爷我本来还觉得一口气难出,就没想到这个上头来。胡老大这一死。张家那小子怎么也难逃罪责,少说也要流放两千里;再不然,就是徒刑两年。只要他服罪,少爷有无数种法子叫他死在外头,永远也回不来!”

“让谁死?”

洪霖大步从外边跨进来。俊脸含霜,声音如同三九天的寒冰一样冷。

胡镇大惊,见鬼一样看着他。又转向胡周,不明白已经关上了门,为什么这人会无声无息地进来。

小葱守在刘蝉儿身边,心里始终不安。

她也略读过些律法方面的书,那是整理产业的时候,娘亲为了让他们兄妹了解财产权益和相关纠纷等,而特意翻看的,对这类伤人致死。虽然没太留心,印象中似乎要担很大的罪。

她正想着,要不要让小草去郑家取一本《大靖律法》来看看。忽然听见外面有好些人说话,忙出来一看,原来是老鳖带着玄龟几兄弟和锦鲤来探望葫芦。

“我们家去吃了饭。觉得放不下,就来看看。”

老鳖大咧咧地对小葱笑道。

小葱看着这个壮实的少年,虽然还是一副鲁莽的样子,却比几年前懂事沉稳多了,便笑道:“多谢老鳖哥哥惦记着。你们这是…去看过葫芦哥哥了?”

玄龟忙点头道:“看过了。也看过青莲和田少爷了。”

小葱疑惑地望着他们:看过了,又来这干嘛?

老鳖忽然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个…小葱,蝉儿…刘家妹子咋样了?我先前见她被混世魔王踢了好几脚,不晓得踢坏没有。”

原来是来看望蝉儿师妹的。

小葱抿嘴笑道:“是受了些内伤,已经喝药睡下了。”

见老鳖一副关切的神情,又道:“虽然吃了大亏,有我师傅在,不碍事的,就是要多养一阵子了。”

说话间,秦淼从里面出来,跟大家打了招呼,又对老鳖道:“老鳖哥哥,今儿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蝉儿师妹肯定要被那个坏家伙打坏了。”扭头对小葱,“我总觉得老鳖哥哥调皮惹事,其实他人真不错,跟板栗哥哥一样爽快。”

她这孩子气的话把大伙都逗笑了,好几个少年正在变声,笑得嘎嘎的,难听死了。

小胖子玄龟道:“前些年,大家都小,如今谁还淘气!淼淼,你是不是还记着那年打架的事?”

秦淼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玄龟忽然凑近秦淼,低声问道:“你真送了顶绿帽子给葫芦哥哥?”

经过今天的事,大家已经知道她跟葫芦定亲了。可是,她居然送了顶绿帽子给葫芦,太那啥了!

秦淼见问这个,嘴一瘪,眼泪立马盈满眼眶。

老鳖忙喝道:“乌龟,你咋呼啥?这也算个事?”

见秦淼眼泪不止,老鳖忙又对她道:“淼淼,你甭想那么多。帽子颜色是啥样的不重要,重要

的是人心。传言中的绿帽子是不贞的妻子送给丈夫的,那女人的心已经变了,是无情义的;你送给

葫芦的帽子,代表你的一份心,是有情义的。这二者不能比。”

小葱不禁对这大咧咧的少年刮目相看,连玄龟都诧异:咋老鳖哥哥说话这么细致起来?

黄鳝道:“明儿我们都用荷叶编了帽子戴,大伙都戴,就没人说闲话了。”

锦鲤道:“对,我明天就用荷叶帮二哥编个绿帽子。给老鳖哥哥、玄龟哥哥、痳虾哥哥,都

送一顶绿帽子。淼淼,你别难过,谁要是敢说闲话,我听见就骂她。”

老鳖等人面面相觑,感觉头上凉飕飕的。

小葱见他们尴尬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心里却暖暖的。

秦淼见这些少年都没笑话她,老鳖还劝了她这些话,心里轻松许多。

擦干了眼泪,对老鳖道:“你们要看蝉儿妹妹,她睡了,你们就悄悄地看一眼,别吵了她。等明儿她醒了,我跟她说你们来看过她了。”

老鳖忙笑道:“嗳!我们不吵。”神情十分喜悦。

小葱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带着他们进去了。

众人屏息收声,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摇曳的灯光下,只见刘蝉儿合目仰躺在一张窄窄的小床上,盖着薄被单,睡得十分安稳,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老鳖往她头上看了看,想起混世魔王揪住她头发踢打的情形,心里一紧:肯定揪掉了好多头发,伤了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