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章微眯了下眼睛,后退一步,抱拳大声道:“末将谢将军抬爱。末将谨遵将军安排,一定小心看护营寨。”

顾涧点头道:“黎指挥果然顾全大局。如此本将就能放心出战了。”

等黎章告辞离去,顾涧禁不住微笑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招高妙,又想通了一些道理。

既不重用他,省得他再建军功,在将军面前也好交代,又留了一手,防止敌军出其不意地偷袭营寨。

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可不能学那些蠢货,只知一味打压异己,却顾头不顾尾,自毁城墙――把异己都清除了,一个不慎,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这是军中,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没准这个黎章哪天就能救他一命。再说了,黎章对于他,也不是什么异己,不过是为了卖老将军一个面子罢了。

当晚,顾涧去中军营寨向将军何霆回禀军情。

何霆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次,你将胡钧他们三个年轻小将都带上了?”

顾涧急忙道:“禀告将军,属下只调了胡钧和汪魁,把黎章留下了。他之前受了伤,不宜出战;其二,属下觉得这个黎章年轻气盛,还需要好好磨砺一番才行;第三,他既然勇猛,留他在营寨看守,末将也能放心出战。”

何霆连连点头,摸着胸前长须道:“甚妙!黎章、汪魁和胡钧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你要好好调教他们,为我大靖镇守西南边关。”

顾涧急忙道:“老将军放心,属下不敢懈怠!”

两人又谈起军情。

顾涧问朝廷因何还不增派人马和军械器物来军中,这两军对峙,进不能击败南雀国,退又不敢退,拖下去如何了局。

何霆叹了口气道:“南北同时开战,朝廷早就难以支撑。加上几月前出了一事,皇帝心情更加不好。本官连上了几道奏本,皆不了了之。”

顾涧忙问道:“皇帝陛下因何烦忧?”

何霆皱眉道:“还不是为了前岷州知府张杨家的乌龟。”

为了乌龟?

第215章 女人的禁忌

何霆告诉顾涧,永平帝下旨抄了张家,将一巨龟运到京城。结果,那老龟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京城不上一月,就不吃不喝,精神萎靡;这还不算,七月,湖州知府上报,说张家桃花谷的乌龟忽然一夜间消失无踪。

顾涧震惊地问道:“真有此事?可是被人偷走?”

何霆摇头道:“若是被偷,怎会连小乌龟也不见踪影?那些龟儿子龟孙子都不见了,且未留下任何痕迹,你说可蹊跷?”

何止是蹊跷,这简直令人悚然震动!

原本张家获罪的罪名就是隐匿祥瑞,杀戮神龟,结果,把张家抄了后,前前后后不明不白死了许多人不算,这群乌龟还消失了,连京城的神龟也绝食待毙。其中寓意,让人不敢想象,永平帝更是寝食难安。

顾涧小声问道:“那张家…”

何霆摇头,轻声道:“之前还有人上折子谋求为张子易平反,可是出了这事后,皇帝只要一听个‘张’字就暴怒。”

事实是,永平帝想要下旨将张家满门抄斩,因不知神龟庇佑张家何人,尤其是张家长房好几个子女散落在外,故而没有贸然动手。

但他却下旨在各处搜拿张家长房在逃的长子和长女,张杨等人在流放地也被严加看守。

顾涧听了暗暗心惊,又感叹不已。

他斟酌言辞问道:“那这次出战…”

何霆苦涩地说道:“不过是做样子罢了。我军近两次都是主动出击,且大败南雀军,已经让他们心生忌惮。但若要令他们退兵罢战,却还不够。然眼下天气寒冷,军中又缺衣少食,根本无法支持大战。本将军想暂时休整几月,却又不欲敌军知我意图――若他们知道我军怯战,必定挥军来攻,因此只有摆出这强硬姿态了。”

顾涧听了恍然:这一战过后。双方怕是要休战过年,到明春才会再动兵了。

想南雀国退军,不把他们打瘫是不行的,他们可是瞅准了靖国现在南北受击,等着捡便宜呢!

********

且说黎章回到营帐,默坐良久。冷笑一声,让黎水召集第八营队长前来议事。

十个军汉,有二十多岁的,有三十多岁的,还有四十多岁的。虽然粗莽,却都不是莽汉,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带了异样。

黎章也不坐。走到他们面前,将双手背在身后,叉腿站立,如玉柱般挺拔。

“各位一定奇怪,副将军因何不让第八营将士出战。本指挥使也不会跟你们解释,只告诉你们一句话,‘成功永远属于那些有准备的人’。从今日开始,本指挥使要严加训练你们。若想活命。就不要懈怠!”

见黎章目光森寒,想着他的勇猛无敌,还有…凶残――活活打死黄连。一拳击碎了卫江的肩胛骨,又当面质询何将军,才挣得这个指挥使之位。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忙齐声道“遵命”。

一个队长赔笑道:“大人,我等这些日子都在勤加练兵,并不敢有丝毫懈怠。”

黎章嘲笑地望着他道:“不要以为我在求你们。连番大战,你们是侥幸逃得了性命。可是这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你能逃过这次,难保下次;逃得了下次,那下下次呢?还是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多想想如何练好本领,先保命要紧!”

众人听了浑身激灵:是啊,要是在战场上连命都不能保住,那跟随哪一个上官有何区别?

至少跟着黎指挥使,以他的勇猛凶狠,活命的机会好像更大一些。

魏铜率先抱拳应道:“末将一切听从指挥使大人安排!”

其他人也都大声应答,这一次声音浑厚整齐,比刚才振奋多了。

黎章把他们的转变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又交代了一番,才让他们散去。

黎水等他们走后,恨恨地说道:“都是踩低捧高的家伙!”

黎章淡淡地说道:“这是难免的。便是之前,我不也要趋奉何风么!谁知老将军是那样一个脾气的人,却把我看做狡诈小人。”

黎水撇了下嘴道:“那是他自己识人不明。一把胡子的人了,比我还没头脑。明知自己侄儿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查清事情原委,急慌慌地跑过来就胡乱判决,逼得大哥得罪人。”

黎章道:“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侄儿是什么样的人,才对我判断失误。好了,不说他了。来,我教你使剑。”

黎水听了立即抖擞精神道:“嗳!大哥,我觉得自己的剑法最近长进了不少呢。”

黎章笑道:“那是你勤练的结果。我们缺的是力气,所以不能使用重兵器,只求身法轻盈灵活,每一剑都准确无误。你我都从小练习师傅教的拳脚功夫,也不是没有武功底子的,至少比那些招募来的军士要强多了,加上我们认穴准确,更能发挥优势。”

黎水点头,将手中剑舞弄了一番,笑道:“长此以往,我们也能练成高手了。”

黎章摇头:“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高手。我们只会杀人。”

黎水不解地问道:“这…有区别?”

黎章道:“当然有区别。严师傅和朱师傅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军士,好早就来到张家。他们的武功未必高强,但是,他们却从无数战斗中存活了下来。严师傅说,他不会什么高深的武功,他会的,就是杀人。他每次出击,都简单直接,却能令人致命。他教哥哥的时候,我在旁边听说过几次,那时候还不能理解,现在想想,就豁然开朗了。”

她看着黎水肃然道:“你不要练那些没用的花架子。你每次出击,心中一定要有杀意,就好像对面的敌人,要来杀你,你必须杀了他才能活命;又或者,有人要杀我,还有…哥哥他们,你必须杀了他。才能救我们,就这么简单。”

停了停,她又道:“我们在战场上面对的大多是普通军士,除非遇上敌人大将,否则不用高强的武功。我们要的,是在乱军中保全的手段。”

黎水眼前浮现师姐还是林聪的时候。在战场上如同游鱼般窜行杀戮的场面,她不仅救了自己,还助板栗哥哥杀了那个敌将郎奉。

想起板栗哥哥,她不禁从心底涌起一股森寒的杀意,仿佛身边围着无数的南雀军。她手持长剑,不住地腾挪闪跃,将长剑刺入他们身上任何一个致命的穴位。

黎章见黎水突然奔跑起来。毫无章法地东刺一剑,西刺一剑,眼中却透着森寒的杀意和决然,便闪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

顾涧率军出战,虽取得了小小的胜利,并无大的作为。

收兵回营后,第二天午饭时胡钧和汪魁就来找黎章闲话。一副很清闲的模样。

黎章好奇地问他们:“不打了?”

胡钧微笑道:“不打了。该过年了。黎兄弟,这天看样子要下雪了,反正这个月大家都不当值。不如明天我们去林子里打猎,也好弄些活食来打牙祭,还能消闲一番。”

黎章刚要说话。就听汪魁大惊小怪地说道:“我说黎兄弟,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黎章愕然,黎水也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何以有此一问。

汪魁坐在凳子上,伸长脖子,凑近她耳边,跟狗似的吸吸鼻子,然后皱眉道:“这味儿…酸,还有些馊味…”

“汪老三――”

黎章羞愤欲绝,再也顾不得装豪迈了,站起身冲着汪魁怒喝。

她只觉全身的血液直往头脸上涌,手脚都微微颤抖,更有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痛苦泛上心头,令得她鼻子一酸,眼睛发红,泪水迅速溢满眼眶。

装过头了!

她如今这样子,男不男,女不女,是不是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恢复女儿身,再也没有男人肯接近她了?

张灵儿,小葱,永远不可能再重现于世了!

她…他…张灵儿…小葱…黎章!!!

看着平日那么坚强的师姐此刻却嘴唇颤抖,两眼含泪,黎水大怒爆发,专捡汪魁忌讳的话戳他心肺。

“汪大叔,你怎么跟个小白脸一样?这军营的汉子那个身上没一点味儿?没本事杀敌,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娘们一样,到战场上你准备色诱敌人哪?”

汪魁被两人强烈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我,小白脸?色诱?”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胡钧:小白脸在那呢!他一脸络腮胡子,怎么说也跟小白脸不沾边吧?

黎水气呼呼地说道:“不是你是谁?不好好练习武功,整天洗澡,我们连饭都快没得吃了,你还讲究那些?再说了,这军营这么艰苦,用什么洗澡?”

她和师姐难道不想洗澡吗?

该死的家伙!

她就要喊他大叔,往后她要一直喊他大叔,气死他!

胡钧见他们忽然就吵了起来,不禁愣神,又见黎章两眼含泪,嘴唇哆嗦着,那模样很伤心,很无助,很柔弱,竟然让他觉得…楚楚可怜!

真是奇怪,他怎会觉得眼前的黎指挥使楚楚可怜呢?

还有,他不但没有浑身起鸡皮疙瘩,反而有些…同情!

是同情,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心疼。

真是怪了!

他站起身,沉脸对汪魁道:“老三,你这臭嘴什么时候能改改?多大不了的事,就大惊小怪地嚷嚷?你不是还干过半个月没洗澡的事吗?你都忘了,我可没忘。那时候你身上那股臭味,隔三丈远都能闻得见,还有脸说别人。”

第216章 我也洗一把

胡钧说完又走近黎章,轻声劝道:“黎兄弟不用跟汪老三一般见识。你还不知他那张嘴,最是没个遮挡的…”

黎章见他靠近,慌忙后退一步,深吸了口气,定了下心神,问汪魁道:“敢问汪大叔平日都是用什么来洗澡的?”

胡钧见这一会的工夫,这兄弟俩都改口叫汪魁“大叔”,忍不住转脸偷笑。

汪魁见大伙都责怪他,黎兄弟也好像恼羞变成怒,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们用木桶来洗澡。黎兄弟,阿水,我没有笑话你们的意思,我问这个,就是想送一样东西给你们。是,我就是要送洗澡的木桶给你们。对吧,胡钧?”

胡钧见他讨好的模样,有些好笑:什么时候他说过要送木桶给人了?

黎水惊叫道:“你哪来的木桶?为什么我大哥没有?”

难道上面的人为了打压大哥,连木桶也不配给他?那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刚过豆蔻年华,还不到弱冠的汪大叔大言不惭地编谎:“我们在山外农家买的,很好用。我进来看见你们这里没有洗澡的桶,我才故意那么问的,然后我就准备送一个给你们。”

他说得煞有介事,仿佛十分关心同袍。

胡钧又开口打圆场:“你唐突了黎兄弟,罚你出银子帮黎兄弟买一个桶来,也是应该的。”

汪魁立即拍着胸脯说道:“那是,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黎水听了有些犹豫,眼望向黎章。

黎章见胡钧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探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急忙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如此甚好!也省得下次汪大叔来这做客,咱们身上的味儿太重熏了他。”

汪魁见她不再生气,十分欢喜。并无被敲诈的感觉,遂拍着胸脯道:“不如这样,做一个桶还要好几天,我先让手下人把我那个送来给你们用。放心,我那个桶很大,很好用的。”

黎水不知师姐为何改主意要洗澡了。却也欢喜,忙道:“那你赶紧让人送来,我们今晚就洗一回。”

汪魁就跳起身冲出去了。

胡钧看着黎章微笑道:“在下也告辞了。黎兄弟,明日咱们一块去打猎如何?”

黎章点头道:“好!”

胡钧见她答应了,就道:“那明日早饭后咱们在辕门口会齐。往北边去。哦,这事还是要告诉副将军一声才好。”说完也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汪魁果然带着两个军士抬了个大木桶来。还拿了皂荚和布巾等物,还有两身干净衣裳,说是胡钧送的。

他小心地看着黎章,呐呐言道:“黎兄弟,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大家是兄弟嘛,在战场上并肩杀敌,《诗经》上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话还未说完,黎章就把东西接了过去。白了他一眼道:“再有什么好东西,记得别忘了我。”

汪魁愣了好一会,才高兴地挠挠头皮。哈哈笑道:“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一转眼,看见黎水,“阿水呀,该叫我大哥了吧?叫大叔好难听哪,要是让人听见了会笑话的。我才十八岁…”

黎水仰脸望天,拉长声音道:“大――哥!多谢你啦!你先回去吧,我们要洗澡了。”

汪魁就呵呵笑着走了。

下午,黎水和魏铁跑了好几趟伙房,最后钱明也来帮忙,灌了大半桶热水,让黎章洗澡。

“大哥,真要洗啊?那洗完怎么办?”

黎水望着正脱衣裳的黎章,忐忑不安地问道。她们洗完澡还面临一个问题:那些妆容还要再化一遍。

黎章恨恨地说道:“怎么办?把脏衣裳一穿,还不是原来的味儿!”

黎水瞪大眼睛:“还穿脏衣裳?那…那还费事洗什么?”

黎章扑哧一声笑道:“里面换干净衣裳不就成了。你放心,往后咱们半个月洗一次,既不让身上发臭,也不会让人察觉与众不同的味道。我刚才也想过了,咱们小心谨慎些,未必就会被人发现。”

她再不想让身上有馊味了,这对一个正值芳龄的女孩子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事,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黎水点点头道:“是不能洗得太勤了。”

她将双手举到眼前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道:“这手都不用涂药水了,跟男人手也不差多少。”

黎章幽幽道:“只怕比那小白脸胡钧的手还要粗呢!”

提起小白脸,黎水就想起刚才汪魁那苦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章吩咐她道:“你还是出去看着,防止有些家伙莽撞冲了进来。魏铁一个人我不放心。”

黎水忙点点头出去了。

黎章把全身都搓洗了一遍,那桶水就浓的跟米汤似的,颜色泛灰白。她忍无可忍之下,又用清水将身上冲了一遍才罢休。

洗完,唤黎水进来,从衣裳夹层内掏出一面小圆镜子,两人一个梳头,一个改装,迅速装扮完毕。

黎水先出去,指使魏铁再到伙房打些热水来,她则跟黎章合力抬起那桶脏水往下水沟边去倒。

路上,两人都极为默契,都不对水桶里那浓的跟米汤似的脏水看。

黎章是不好意思看,黎水怕师姐难堪,也不看。

等黎水也洗过了,黎章帮她改妆完毕,再抬了脏水出去倒,却被魏铁拦住了。

“哎呀!大人怎么能干这活计!让小人来抬。”他不由分说,就扣住木桶边沿,将黎章挤了过去。

黎章无法,只得让他跟黎水抬了去倒。才转身,听见他说了一句话,惊得差点绊了一跤。

“阿水兄弟,这水还挺干净的,还冒热气呢!让我也洗一把可好?我打从进了军营还没洗过澡呢!”

黎水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水这么脏,怎么能洗?不如,你重新再打些水来洗好了。”

魏铁羞涩地笑了一下,道:“阿水兄弟。我们刚才跑了好几趟去打水,听说是黎指挥使要洗澡,人家也不好说的。这时候要是再去要水,要怎么说?要是还说大人要,对大人名声也不好。我算个什么人,能就着你洗剩的水洗一遍。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着少年那渴望的目光,黎水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她被魏铁拖着,跌跌撞撞地将桶抬到旁边的帐篷,然后呆呆地看着那小子三把两把地退去破棉衣,露出不甚精壮的上身。下面只剩一条裤子,方才醒悟过来,大叫一声冲出去喊道:“我帮你看着人。”

站在帐篷门口。黎水暗自发誓:下次洗澡怎么也要留半桶水,坚决不能再让魏铁这小子就着自己的剩水洗,太让人不堪了!

魏铁洗完出来,面色泛红,显得更加清秀了。

他开心地说道:“这热水洗澡就是舒坦。桶又大,泡得浑身发软,我都差点睡着了。我去叫我大哥也来洗一把…”

黎水大惊失色,急忙挡在他面前。厉声喝道:“不行!”

魏铁吓了一跳,止住脚步,呐呐道:“我大哥…我大哥…”指挥使可是对他们兄弟重视的很。为何舍不得一桶脏水?

黎水放低声音道:“小铁啊,不是我不让你大哥洗,是这水太脏了。就洗了也是白洗呀!下回我跟大哥省点水出来,让你跟魏大哥洗一桶。”

魏铁虽然还是舍不得那桶水,但看黎水那模样,肯定不会答应的,只得点点头,一边心里还嘀咕:“我们不嫌脏,你急什么?”

黎水松了口气,和他一起把水抬去倒了。

洗完澡,就跟脱了一层皮似的,这天晚上,黎章和黎水都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早饭后,黎章去见副将军顾涧,禀报了要跟胡钧汪魁去打猎的事。

顾涧待她十分和蔼。

既然要留后路,不妨留宽一些,莫欺少年穷啊!

他望着眼前的年轻小将,想起那天在校场上摇摇欲坠的老将军,一个日出东山,一个日薄西山,何风又是个草包,该怎么做,那还用想嘛!

再说了,也不用他刻意做什么,他只要不为难、不陷害这个黎章就行了。

为难陷害黎章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老将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作为西南最高将领,手下有这样的勇将,他只要“指挥若定”就行了。

其实何风本来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可是被老将军给弄砸了,还跟黎章结下了仇怨。

真是蠢货!

想毕,他亲切地对黎章笑道:“尽管去!眼下也没有大的战事。不过黎章啊,你们还是往东去打猎比较好。多带几个人,一来可以猎些猎物;二来虽说眼下双方罢战,但要防止敌人使诡计,往东去也能顺便查探敌情;三就是多跑跑,正好当练兵了。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黎章见他这样,有些意外,面上却恭敬地应道:“将军吩咐的是,属下遵命。”

顾涧呵呵大笑,打趣道:“回头猎到好东西,可要给本将军送些过来尝尝。这军营的饭食,吃得本将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黎章就轻笑起来。

正在这时,胡钧和汪魁也过来了。

黎章急忙将顾副将军的意思告诉了他们。

汪魁拍着胸脯大咧咧地保证道:“将军就等着吧,属下一定弄些好东西来孝敬将军。”

胡钧瞅了他一眼道:“你要是猎不到好的,就把自己扒了皮,送给将军下酒。”

“哈哈哈…”营帐内响起一阵大笑声。

顾涧觉得十分畅快,颇有跟手下将士同心同力的感觉。这感觉非常好,那是被拥戴、被尊敬的感觉,一时间让他意气风发。

他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不要光顾着玩,要注意东边的敌情。本将军虽然也在那边派了探子巡查,但你们几个不同,那是有本事的,索性去远些,看看敌人可有动静。”

三人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然后转身大步去了。

第217章 小人不用多

因顾涧这一番话,黎章等三人便各自点了十名军士,三十几人呼啦啦涌出了辕门。

在辕门口,他们意外地碰见何风,正在搬运东西。

何风看见黎章等人,捋着下颌几缕美须,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几位小将军这是去打猎?好,纵马飞鹰,果然是少年风流。”

胡钧等人忙下马参见,又寒暄问道:“大人这是往哪去?”

他不好再称呼何风为“副将军”,又怕称呼“指挥使”让何风觉得刺心,于是就含糊地称呼为“大人”了。

何风见他们对他还算尊敬,点点头道:“老将军派本官去镇守眉城,往后就不能跟你们并肩作战了。”

事实上,是何老将军觉得丢人,将他发落到眉城去暂避风头。

汪魁惊诧地惋惜道:“啊?这可如何是好?属下十分舍不得大人呢!还有,大人去镇守眉城,这可是想不到的美差,吃饭睡觉都比这里不知好了多少。哎呀大人,不如让属下也跟你一块去可好?…”

胡钧听了,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对何风赔笑道:“大人瞧这小子,就知道占便宜。大人真要是带他去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回头要大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不过大人,等闲暇之时,我等若去眉城,还望大人能帮我们找个落脚之处啊!”

何风笑眯眯地点头道:“这是小事一桩。”

说完抱拳道:“不耽误各位打猎了。本官还要去跟顾将军说一声,告辞!”

几人急忙恭敬地道:“恭送大人!”看着何风走进营寨,他们才上马往东驰去。

何风进入营寨,到顾涧帐中跟他辞别后,出来才走了几步,忽听有人恭声招呼:“见过副将军。”

抬头一看,是个中等身材的军汉,虽然看着面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唔”了一声。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是哪一营的,本官认识你?”

那军汉急忙赔笑道:“属下是第八营的。以前…在黄连手下,跟他一起拜见过副将军。”

何风听他提起黄连,忽然想起眼前这人是谁,面色就沉了下来:“原来是张富啊!你那天不是跪在校场上。为黎章鸣不平嘛!怎么不去抱他的大腿,倒来本官面前奉承了?”

张富听了很慌张,对何风身后的军士看了一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