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停下说笑,看向这个将士。

周夫子也收了笑容,盯着她好一番打量。半响才道:“起来吧!你怎么又来了?”

一面示意书院堂长,将那些学子并一些看热闹的亲戚都让出去,引到别屋招待。

等人退得差不多了,林聪才说了二次来清南村的目的。

周夫子等人都神情肃穆下来,一齐看向秦枫。

秦枫忙道:“晚辈准备明天就出发去西南眉山。各位夫子请放心。”

周夫子点点头,又问他对疫病的看法。可能拟出有效的方子和措施等,秦枫一一答了。

周菡没想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西南军中就出了这样大事,顿时心急如焚,等周夫子和秦枫说完了话,立即插嘴道:“爷爷,我想明天跟秦大夫一块回去。”

周夫子诧异道:“你才来书院不久,学业未成,怎么就要回去了?”

周菡愣了一下,低首不安地绞着衣带,口中嘟囔道:“人家来这本来就不是为了读书的,是为了找爷爷的。如今爷爷找到了,篁弟也来了,孙女该回去了。爹和娘都不在家,家中无人怎么成呢!”

周夫子听了这话,看着她不语。

周篁盯着姐姐,面色古怪,好一会才摇头道:“不对!不对!”

周菡气极,有些心虚地质问道:“什么不对?”

周篁道:“三姐姐在家的时候,整天念叨要来青山书院求学,还说什么女子也要跟男子一样读书明理,将来才能辅佐夫君治家。好容易来了,又才认了爷爷,一天孝心未尽,就要回去,还说什么家里没人、不放心。这话不管别人信不信,弟弟我是不信的——三姐姐什么时候这样安分守己过?”

周夫子和几位老人听了都忍笑。

周菡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说我不安分守己?”

周篁咳嗽了一声,道:“跟别的闺阁女子比,三姐姐是不大安分守己。但是——”他在周菡发怒前,赶忙转折,笑向周夫子——“爷爷,我爹常说,三姐姐聪明灵慧,又有男儿一般磊落襟怀,不可以礼法拘束了她。所以,三姐姐行事难免有些超脱常规,不拘常理,非一般闺阁女子可比,乃是咱们周家一朵奇葩。”

周菡听了这似褒若贬、赞损难明的一番话,气得照着周篁额头上敲了一指头,怒道:“你再贫嘴!”

周篁捂着额头道:“不是我贫嘴,是三姐姐行事太反常了。三姐姐,我劝你老老实实跟爷爷说实话吧,你不是一向最大方磊落的么,就算这次来书院,也是经爹娘允许的。”

周夫子呵呵笑出声来,对周菡招招手道:“菡儿,来跟爷爷说说,你为何要匆匆忙忙地走?”

说着,眼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林聪,难道跟这林队长有关?

林聪见他审视的目光,不禁汗颜:这事可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啊!

周菡挨到周夫子身边,见他目光温润,不像三爷爷那般古板严厉,便道:“孙女上次替父从军,虽然没能入军,但见了那些将士们,着实敬佩他们。如今,西南军中发了瘟疫,孙女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想跟秦大夫一块去,也帮着尽一份心。”

众人听见是这样,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唯有周篁还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但见姐姐面色非比寻常,不敢再说“不对”了。

第294章 千夫所指

周夫子沉吟了一会,才道:“菡儿有这份心当然好。可你也该明白:朝中文武分列,天下士农工商,各人专司一职,方才井然有序。你既非边关将士,又不曾学过医,去了眉山,未必能帮上忙。若是因为不通医理,坏了秦大夫的事,那时更糟。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秦枫也笑道:“周姑娘,我医学院选拔去西南的学徒,最少也要学医三年以上,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派去的。”

林聪也赶忙道:“周姑娘心系西南将士,在下替他们谢过了。姑娘还是安心在书院求学。等姑娘学业完成之时,西南说不定就平定了呢!”

三老太爷则斥她胡闹,又说刚认了爷爷,正该好好陪老人家,替父尽孝云云。

周菡听了众人的话,个个都说的有理,她也知道自己回去并不能帮上忙,禁不住就一阵惆怅。

为什么心头就是放不下呢?

周夫子见她神情郁郁,一副小儿女心思重重的模样,心中一动,温声道:“不管有什么事,先放下,把学业完成再说。行事不可半途而废。爷爷也舍不得你,就不能陪爷爷多住些日子?”

周菡听了点头,低声道:“爷爷…”

把头埋在他怀里,再也抬不起来了。

正是旧愁才去,又添新烦!

不管如何说,周夫子今儿七十大寿,连皇上都派人来恭贺,又认回了孙子孙女,老人家高兴自不必说,连故交亲友、书院学生,乃至于清南村的人都喜气洋洋,一派热闹景象。

林聪心里也替周夫子高兴。暂抛开西南的军务,欢喜地坐了席位吃寿宴。

主持寿宴的是郑青木,他看见林聪,好险没失态,被黄瓜一把拉住,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特意将林聪安排在跟黄瓜、黄豆、秦瀚等人一桌。

正说笑间,周篁跑过来,硬是将黄豆挤开,自己跟林聪挨着坐,说是要向林队长了解“西南战事和将士疾苦”,不住地用言语试探林聪,想知道他三姐姐周菡到底惦记军中谁。

林聪看着这孩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好笑,咬死不松口。说来说去都是她跟周姑娘同来湖州相识的经过,其他一概不知。

她怕说出黎章引起有心人注意。

周篁疑惑极了,用小舅子看姐夫的挑剔眼光将她上下打量好一会,然后若无其事地用言语套问她家乡出身以及家中有何人等,听得黄豆和黄瓜又惊又笑,又不敢插嘴。

林聪被这小子弄得受不了,就想逗他一番。

当周篁问她在军中呆了几年时,林聪答说三年多了。

周篁就做出敬佩又感叹的样子道:“可苦了林大嫂了。她一个女人家。又要照顾公婆,想必很不容易。”

这是试探林聪成亲没有。

若是成亲了。自然会附和他这话;若是没成亲,则必定会跟他解释:在下还没成亲呢,哪来的林大嫂。

林聪便故作伤感地说道:“可不是吗,在下离开的时候,媳妇还挺着大肚子呢!如今孩子怕是都会跑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唉。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是惭愧!”

低头做沉痛模样。

周篁一呆,刚搛的一筷子青笋就那么掉在面前的桌上,兀自不知,只顾怔怔地看林聪。

他竟然成亲了?

林聪抬头。看着发呆的少年奇怪地问道:“周少爷,周少爷?你怎么了?”

周篁惊醒,忙对她展颜一笑,道:“林大哥虽然愧对妻儿,然将来对儿孙说起这段经历,岂不豪气干云。只是小弟没想到,林大哥如此年轻,就已经成亲生子了。”

林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还不是家母,她心急抱孙子,所以就早早地帮在下成了家。”

周篁点点头,低头专心吃菜——既然林队长成了亲,那他就没必要再操心了。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三姐姐一向胸襟开阔,应该不会因为他而沉沦的。

黄豆在一旁听了两人对话,憋得脸色紫涨,他不敢喝汤,也不敢吃辣的,只好不停地拣花生米吃。

却还是出事了——当他听到林聪说“家母心急抱孙子”的话,一个不小心,把一粒花生米囫囵吞了下去,差点呛入气管,咳嗽了好半天才停,吓得再也不敢分神。

黄瓜则始终俊脸含笑地看着林聪,今天他神采格外动人。

林聪逗弄了周篁一番,将他惊退,才安下心吃酒菜,报应就来了。

周篁说起来湖州的行程,算了算日子,他比林聪还早来一日,却晚到了,“若不是今天早上救一个落水的女子,耽搁了些时辰,小弟就比林大哥早来一步了。”

众人都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周篁道:“是一个女孩子,被人退了亲,想不开,就跳了河。我救她上来,很是说了她一通。唉,原先总觉得三姐姐行事不拘常理,如今想来,她这样才好——三姐姐肯定不会为了被人退亲而轻生的。”

黄瓜面色有些异样,杏眼闪了闪,问道:“可说了是谁家的?”

周篁道:“就是这下塘集的。我跟默儿把她送回了家,才来清南村。这才迟了一步。”

黄豆迅速地瞄了林聪一眼,招呼众人吃菜,一边笑道:“你做了好事,会有好报的。来来来,快吃菜,上菜的又来了。”

他才岔开话题,谁知田遥却接道:“别是黄秀才家的吧?泥鳅哥哥不是要跟他家退亲吗!”

周篁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姓黄。怎么,原来退亲的男方是你们村的?这家人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呢?”

田遥接着说了些什么,林聪已经听不见了——她震惊不已,脑中轰然炸响:泥鳅,竟然退亲了!

心底泛起莫名的喜悦。

紧跟着,又觉得情形很不妙。

她和泥鳅之间,已经闹了好几场了。每一次。都牵扯上旁人。可是这一次不同,他爹娘已经帮他下定了,这时候退亲,又是刚中进士之后,可想而知会落下多大的话柄。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

他独自面对家人的不满和世人的指责,而她。并没有给他任何承诺,甚至,她短期内都不能以张灵儿的面目现身人前。

浑浑噩噩地吃完酒席,林聪跟秦枫去向周夫子告辞,正碰上一位老书生来找周篁。

是下塘集的黄秀才。

他是来向周篁致谢的,谢他救了跳水轻生的女儿。

当着列位书院前辈和书生学子,他并未避讳女儿轻生的缘由,直接向周夫子解释了事情经过,又沉声道:“既然新科进士看不上小女。晚辈也不能厚颜攀附,这就去刘家退亲,免得落个纠缠不休的名声。”

原来,泥鳅虽然对黄秀才说了一篇话,并跪求他退亲,黄秀才却没有答应。亲事没退成,泥鳅也没有成亲,直接上任去了。黄家先还瞒着女儿。谁料前天到底还是让她知道了,遂羞愤自杀。

听着大家斥责刘水生枉读了圣贤书。却背信弃义等语,林聪再也呆不下去了,扯着秦大夫匆匆离开周家。

真正是千夫所指!

林聪心底一片冰冷和恐惧,她面对万千南雀敌军的时候,也没有产生这样的无力和绝望,泥鳅哥哥到底哪来的这勇气?

他已经堵上了自己的前程。

若是此事被御史知道。上奏弹劾,他可就完了!

秦枫看着失魂落魄的林聪,叹了口气,知她此时心绪不宁,遂安排她歇息。不让人去打扰,连云影也是晚上才去看她的。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郑青木带着黄瓜和黄豆来送秦枫,当然,也是为了送林聪。

周菡也跟着去了。

各种殷切叮嘱和期盼的神情,也无需一一赘述。

林聪注视着舅舅和表弟,好一会,又抬头看向小青山方向,然后神情坚定地翻身上马,和秦枫等人策马而去。

永平十八年春夏,西南军中爆发瘟疫,一月之内,数千人染病,幸得秦枫等医学院的大夫不辞辛劳,多方、多次尝试,反复试验,才寻得有效药方,进而又制成丸药,才遏制住了瘟疫的蔓延。

五月初,南雀国,孔雀城王宫一间大殿内,青鸾公主看了军中情报,颓然对南灵王道:“叔父,靖军已经制住瘟疫了。”

南灵王皱眉道:“如今,只好用最后一招了。唉,这顾涧竟然…”

青鸾公主道:“顾涧可是谨慎的很。”

还有那个人,两年来,他怎会没准备!

南灵王嗤笑道:“可他也胆小。何霆不在了,怕什么?”

接着,又愤愤地说道:“何霆那老匹夫,莽牛一样的人,怎么临死出了那么一招,害得公主被擒、本王受辱,如今想来还是气不顺。”

青鸾公主眼光迷茫,这事她想起来也觉得像做梦一样。

“叔父不必过于自责。何霆的计策并不算高明,不过巧合罢了。首先,他一反常态,兵行险招,出乎叔父意料之外;其次,便是执行这险招的三个人,都是初露头角的新进,又机智过人,若是派其他将军去,断不能有此成果;第三,也是侄女任性,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她忽然仲怔不语,只觉不对劲:便是她任性,以溪头镇的布防,以阿里将军的智谋和武功,怎么也不应该被只带了几个人的黎章得手才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哪里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黎水和林聪这两个女子,装作侍女灵儿和小雀的模样,将她骗了出去,否则的话,黎章和胡钧便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能擒公主、杀阿里;又因为公主被擒,阿泰将军调出黄龙洞中三千军士,黎章得了这个空隙,才又烧了粮草。

这其中的关窍和巧合,一环套一环,任她想破脑袋,也无法想通。

然而,这桩悬案的谜底只有三个人知道,是永远不会面世的了,青鸾公主只能自责自己任性了。

***

下章平反了。

295章 平反

永平十八年九月初二,对于张家平反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这一日,黎章见到了从西北赶来找师傅秦枫的方虎,他带来了郑葫芦的一封信。

看完信后,黎章当即赴七里滩中军营寨求见将军顾涧。

原来,从八月上旬起,靖国西北的元国、东北的金国、西边的蕃国、西南的南雀国、东南的水国,纷纷都往边界集结大军,对中原虎视眈眈。

元国率先开战,这一次,他们联合金国军队,在云州边界与常胜将军汪正柏对阵。

靖军与元军大战的时候,被金军偷袭,大败,常胜将军汪正柏战死。

消息传到朝廷,永平帝召集朝臣紧急商议对策。

正吵翻天的时候,二皇子秦源从凌云关送来奏折,保举郑昊(葫芦)和洪霖二人为将军,分别领军抵御蕃国和接替汪正柏镇守北疆。

洪霖也就罢了——他本出身将门——提拔郑昊遭到了无数朝臣坚决反对,说他“一介乡野少年,年轻识浅、经验不足、难当大任云云”,并推举刑部尚书汪正松领兵出战。——汪正松兜兜转转的,在大理寺呆了几年,又回到刑部当尚书去了。

赵耘斥责这些人:“明明是文官不知兵事,偏还喜欢指手画脚。郑昊行不行,统领边关多年的二皇子心中最有数,难道二殿下会拿国家安危不当数?”

汪正松则向永平帝奏道:“非是微臣贪生怕死,然人贵有自知之明。臣弟智谋高过微臣,却依旧兵败,若是微臣出征,亦不过如此。边关战事不止一年,无数小将崭露头角。陛下都看在眼里,当有所决断,切莫听书生纸上谈兵。”

永平帝看着吵得一团糟的朝堂,甚至连几位皇子都参与进来了,让他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这一次,皇帝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做出了决断。

两年前,他就听信了赵耘的“神龟护国”论:启用张杨,果然效果显著;二来,清南村不断涌现文臣武将,还有无数大夫,更令他坚信“神龟面世乃是受紫薇传召,护佑大靖”。

如今边关烽烟四起,群狼窥伺,他不敢有半点怠慢。怀着虔诚的心思,任命郑昊为将军,从西北分兵八万赴西部甘州科勒城,抵御蕃国军队;任命洪霖为将军,赶赴云州接替汪正柏。

七里滩中军营寨,黎章对顾涧道:“将军,此次大战非同小可,周边各国都连横起来。咱们自然不能只顾自己。末将以为,若是赶在南雀国发动前。暗出一支奇兵,协助西边的郑将军,先败了蕃国,那时南边战事自然就轻松了。”

他拿出一张地图,仔细地将整个局势分析给顾涧听。

出乎意料之外,顾涧并没有惊诧。反而问他出兵暗袭蕃国有几分把握。

黎章道:“末将并不敢说有十分把握。然这两年来,为防南雀国连横蕃国,末将借练兵的机会,数次派人往西路探查,并以商贾的名义在沿途城镇和村寨建立据点。购置军需粮草,分散存放。因此,这次末将可轻装上阵,真正做到奇袭。”

顾涧听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当日何老将军派你等去南雀敌后,只授予‘临机应变’四字;今日你率军西进,本将军也要将这四字授予你,切莫让本将军失望!”

黎章惊喜地问道:“将军答应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以为要磨缠几天工夫呢,谁料三两句话的工夫,将军就同意了。

顾涧肃然道:“为什么不答应?本将军智谋有限,若再不敢放手用人,将何以作为?”

黎章一震,当即拜伏在地:“末将得将军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将军放心,末将此次只带三千人——多亦无益,即便不能成功,于西南军也不会有大损失。”

顾涧微微一笑,抬手命他起来,问道:“只带三千人?”

黎章点头道:“是。末将打算悄悄出兵蕃国,连胡将军和汪将军也不告诉。不是不信他们,而是这样才可瞒天过海,造成末将仍旧在蜈蚣岭的假象。自己人都不知,自然敌人更不可能知道了。”

顾涧不住颔首,又跟他密议半天,才发下令箭让他去了。

等黎章走后,一个中年儒生从帐后转出来。

顾涧忙请他坐下,问道:“周先生觉得黎章此去胜算如何?”

周先生对他抱拳道:“将军,在下原本对西行只有五分把握,听了这黎章的安排,已经有八分胜算。将军只管等着黎将军捷报吧。”

原来,这位周先生是顾涧新收的谋士,他二人分析近来周边局势,早有暗出奇兵偷袭蕃国的举措,却与黎章不谋而合,是以当时就答应了他。

顾涧听了周先生的话,暗自得意,捻须微笑不止。

当日何老将军斥责他“既判明敌情,却优柔寡断,乃为将者大忌”,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何老将军在西南耗了两年,最后靠着三员小将,赚了个“忠勇公”的爵位,他难道不会学吗?

这一次,黎章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呢?

黎章回到蜈蚣岭,召集手下将官议事。

他先解说了靖国周边局势,说南雀国已经派青鸾公主为帅,再犯眉山,命令胡钧和汪魁严防蜈蚣岭,决不可放外人进入;然后,他派指挥使魏铜率三个营,共三千人,去蜈蚣岭北面的山中操练。

分派完毕,各人领命去了。

当晚,魏铜就率兵出谷去了,林聪本在魏铜手下,自然也跟着去了。

可是,去的却不是林聪,而是黎章——时隔三年,林聪再次改装成黎章的模样,替哥哥坐镇蜈蚣岭。将军不会整天出现在人前,真假自然更难分辨了。

永平十八年九月十日。郑昊率军主动进攻蕃国,与蕃国大将那日松在砢威城下连战数场,赵锋、李敬武、刘井儿、刘水胜(老鳖)、郑青山等一众小将,个个如狼似虎,加上郑昊智谋奇出,那日松接连大败。

小将统领指挥。小将出战,这支靖军的大小将领全是十七八到二十出头的少年,竟然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的,那日松真是郁闷到吐血。

但他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仔细琢磨后,觉得如今靖国四面用兵,定难以长期支持,眼下不宜与他们正面大战,拖得越久。胜算越大。

于是,他便龟缩在砢威城内,任靖军如何叫战,再也不出来了。

若是靖军攻城,他还巴不得呢——没有几倍兵力,想拿下砢威城,那简直是做梦!

靖军连续叫战数日,蕃军也不理会。气得郑昊挖地道、炸城墙,还往城内放了一回毒烟。挖空心思想点子,总也不见效果,全是白忙活。

那日松见此情形,乐得开怀大笑,自以为得计,一面更加谨慎防守。

而郑昊早在三日前。就密令赵锋、老鳖、刘井儿和李敬武四人,各自挑选一百军士,全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分散悄悄出营,直奔蕃国王城——达旺城。

他们在预定地点和黎章派来接应的人会合后。一齐散布在达旺城外等候。

早有扮成商贾的西南军士混入王城内,时辰一到,迷药下毒,迅速攻占了东城门,然后放信号通知附近的赵锋等人一齐杀入。

混乱中,黎章带来的三千军士从各个角落钻出,迅速汇集成一支强兵,守城的将官看见这支从天而降的靖军大惊失色,急调人马抵抗。

然而,三千人是不多,可来的都是精兵,打头的更是强将。赵锋等人和黎章汇聚,真乃风云变色,加上他们早有准备,个个身揣迷药石灰,遇见人多的时候,就大把撒出去。

蕃军措手不及,混乱中又不知到底来了多少敌人,因此四下奔逃,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不到两个时辰,蕃国王城陷落,国王王后以及一干大臣悉数被擒获,只有少数人逃走,黎章他们也不追赶——正是要他们逃出去,通知砢威城的那日松将军和其他各地的守军。

从达旺城逃出来的蕃军奔到砢威城,那日松将军听说凶信后,简直不敢相信。

他恨得咬碎牙关——怪不得郑昊每日都想出各种法子攻城,虽不凑效,然靖军也无损伤,原来真正拖延的是他们,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躲在城内高乐呢!

正切齿痛恨地想主意,就听外面喊杀震天,原来郑昊将同样的法子用到砢威城来了,那些逃兵有真有假,靖军已经混进城来,真正的攻城战开始了。

永平十八年九月下旬,西部大捷报入京城:郑昊将军联合西南靖军灭了蕃国,蕃国国王王后以及一干朝臣均被俘获,另俘虏蕃军八万,只余那日松率残兵数千人,逃入盐湖背后的天山深处。

正是早朝的时候,这消息震惊了满朝文武,一时间,金銮殿上落针可闻。

永平帝满脸呆滞,几乎不曾晕过去。

这才多长时间?

任命郑昊为将军不过一月工夫,他居然就灭了蕃国!

赵耘见此情形,立即出列,跪地高呼:“此乃天佑我大靖!吾皇万岁万万岁!”

顿时,满朝文武都跟着向皇帝祝贺,山呼万岁。

永平帝好容易惊醒过来,整肃心神,志得意满地站起身,环视匍匐在大殿内的朝臣,不禁感慨万千:果然天佑大靖!神龟护国之说不假,从清南村出来的人就是不同凡响。

闹哄哄地恭贺过后,永平帝当堂宣布:赦免张家流罪,所抄的家宅田产除已经发卖的,悉数归还,另外,起用张杨为户部右侍郎,并赐京城府邸一座,田庄数个,另从黑莽原划五千亩田地给张家,补当日抄家损失。

因为,郑昊在捷报后请求皇帝:要用这灭国开疆拓土之功,换取张家平反。

296章 水淹孔雀城

 张家平反,无人反对!

主要是反对的人心中明镜似的:此时反对根本没用。

灭国,开疆拓土,功当封侯!

郑昊挟此大功为张家平反,谁也无话可说,再加上张杨在流地黑莽原的功绩,张家平反是迟早的事。

永平帝知道张家流犯的身份是郑昊等人心头一根刺,是以首先为张家平反,然后才下旨封赏一干大小将官。

想起赵耘说“四灵是助皇帝镇守四方的”,而白虎寓意战神,主杀伐,属西方,此次郑昊初任西方主将,便一战崛起,于是赐他 “白虎”封号,为正一品将军,镇守西疆。

令刑部将原抄郑家的田产铺面等悉数归还,并赐将军府一座,田庄数个,黑莽原土地五千亩,弥补这几年的亏损。

西南统帅顾涧被封为正一品西南将军,镇守西南和南疆。

赵锋、黎章被封为将军,正二品;李敬武、刘水胜等人被封为副将军,其余大小将士均获提拔。

这情形羡煞一帮人,可是,羡慕也没用。

用兵之道,实在不可捉摸,看了捷报,这场战役用两字可概括:奇,快。

大家都是读书人,就算不打仗,兵书谋略也会有所涉猎,而那些武将就更不用说了,然而,真到了战场上,大多数人都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有谁能像郑昊这般,不动声色间调兵遣将,翻手便灭了敌国?

永平帝心惊的同时,想起还欠郑昊一道圣旨:当日,他以为郑昊已死,下旨将他未婚妻子秦淼赐婚给洪霖;后来得知他没死,正不知如何处置的时候。又传出秦淼已死的消息,这才不了了之。

如今,他已经成为国之重臣,正该笼络的时候,是不是该赐给他一个妻子,弥补当日的亏欠呢?

嗯。这事得好好思量,不能委屈了他。

封赏完毕后,朝臣们又被皇帝使唤的团团转,除了原本调集军需供给边关外,更要忙着接收处置蕃国俘虏和国王大臣们,因为,这些人很快就会押往京城。

除此之外,更要选派大小官员去往原蕃国,接收治理当地民政。还要增派地方镇军,协助禁军管理治安,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可是,这忙得高兴,忙得痛快。

不说朝中忙碌一片,且说黎章,他协助葫芦攻占了蕃国王城后,又帮着清理了几处城池。而葫芦正率大军乘胜追杀蕃国残兵,攻占各地。根本无暇与他碰面,他又惦记西南战事,遂留下一封书信,连夜带兵返回西南。

在郑昊进攻蕃国不久,邻近的南雀国就得到了消息。孔雀王立即下令集结在眉山的青鸾公主和南灵王提前进攻,并通知东南的水国。一齐配合蕃国用兵。

谁知才过了一天,就传来蕃国王城被攻陷的消息,紧跟着,就是蕃国被灭的消息,孔雀王都听傻了。

他可是将镇守西部的巨象军大多都调往眉山去了。如今蕃国被灭,南雀国西部空虚,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