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忙道:“他爹已经死了。他们家还有大房和三房,家里不少人都当官。他有个姑奶奶是宫中的太妃。”

郑长河听得头晕,赶忙问道:“爷爷就问你,你跟板栗管不管得着他们家?”

葫芦张大嘴巴,不知如何跟爷爷解释。

板栗忙道:“外公,我跟葫芦哥虽然官职和爵位比胡家人高,可也管不着他们家。朝廷里面,各人管一样事…”

郑长河一挥手道:“不说那个,说了外公也不懂。你就跟外公说,你俩加上青山,干得过胡家么?要是干不过,咱就把这口气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不怕他,那咱就豁出去跟胡家大闹一场,把那狗娘养的好好教训一顿。出了这一口恶气,外公才能吃得下饭,才能睡得着觉。”

板栗这回听明白了,站起身道:“外公说的我知道了。咱不怕他。我这就押那个惊马的人上衙门告胡家。”

郑长河就大喜,大喊“青木青山,葫芦板栗黄瓜黄豆青莲”,要全家老少一齐出动,跟胡家死磕,还说等亲家张大栓回来了,张家的老子儿子孙子也要一起上。

众小辈听得呆了。

第319章 诉衷肠

黄豆急忙道:“爷爷,这个…在京城吧,就是说,朝廷当官的吵架跟咱乡下不一样,不是这么干的…”

郑长河嘴一撇,“哼”了一声道:“晓得!不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么!肠子坏得流脓,脸上还带着笑;干了丧天良的事儿,还咬文嚼字,装斯文。我呸!都说‘三代不念书,放出来一笼猪’,他们是‘念了三代书,猪狗都不如’!…”

板栗和葫芦听了愕然,黄豆和秦瀚笑得互相依靠在一起支撑着,小葱紫茄等人也笑个不住。

郑长河也不管众人笑,对黄豆道:“对付这样的人,就得咱黄豆出头;黄瓜虽然老实些,也别闲着,去帮你弟弟一把;青莲虽然小,也跟着去学着点儿,往后才不吃亏。青木,你就不要去了,呆在家里照应。我也不去。我老了,又不会说话,去了没准拖后腿。”

老爷子一一分派儿孙,颇有些主帅的架势。

青山见他没点到自己,忙道:“爹,我也去。我去给爹出气。”

郑长河上下打量小儿子一番,点头道:“好,你也跟葫芦他们一块去。哪个要敢欺负你侄子,你就打他。咱小儿子也出息喽!”

神情得意极了。

哼!老郑家如今儿子孙子多得很,个个都能干。再看看葫芦和秦淼,心道过一两年重孙子也要出来了。

板栗一拍手掌,大喝道:“外公真乃帅才也!安排妥当极了。葫芦哥,你就不要去了,你在家陪外公外婆,防止有人上门闹事。我带黄瓜黄豆他们去公堂,让他们历练历练。只怕那边还没有升堂呢!”

他一来心头怒火炽烈。急需发泄;二来葫芦跟淼淼久别情浓,他看着心里又高兴又难受,痛苦的很,不如走开;三来么,这事得快,不然胡家那边就有准备了。

葫芦看着他。微笑点头道:“麻烦弟弟了。”

他自然明白板栗的心思。

当下,秦瀚和秦涛也嚷着要去,香荽干脆牵着大哥的手不放——她可是上过公堂的,有经验,当然得去。

一时间厅堂里闹哄哄的,跟开了锅的沸水似的。

青木和刘氏有些担心,问板栗道:“这么的能成么?可会给你俩惹祸?”

板栗瞪眼道:“惹什么祸?胡镇这是自寻死路。还当咱们家是清南村那会儿哩!舅舅放心,我跟他没完!”

于是,板栗带着一群弟妹。押着胡家的下人,浩浩荡荡地往京都府衙去了。

等他们走后,青木和刘云岚起身继续收拾东西,并派人购置家什,布置府邸,云影小葱等人也都跟着帮忙。

葫芦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刘氏却爱怜地对他道:“有我跟你爹弄就成了。你去跟淼淼说说话吧。唉,还不晓得在家能呆多少日子哩,晚上咱们跟你云姨选个日子。就在腊月里让你们成亲。”

葫芦一震,心道娘恐怕还不知皇上赐婚的事。要不也不会说这话。

小葱忙对葫芦使了个眼色,道:“葫芦哥,还不快去呢。等晚上人多,我们都要在一块玩的,可不许你俩跑了。趁着这会子没人,你们赶紧去说贴心话吧!”

郑长河和郑老太太更是乐呵呵地催促他们走。

云影见郑家人都把女儿当媳妇看了。当然高兴。她是相信葫芦人品的,因此并不担心有意外。

见众人这样,秦淼难得地脸红了,害羞地低头道:“这么冷的天,我们去哪呢?”

葫芦就微笑着跟家人打了招呼。拿了一个手炉,然后牵着她往后院东厢去了。

“这是你的屋子?”秦淼打量眼前的隔间,圆几圆凳、矮榻书桌等一应俱全,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卧室,挂着帐幔。

葫芦将她让到矮榻上坐下,把手炉递给她捧着,又拿了两个靠枕塞到她背后,让她靠着,方才道:“不是。我住前院。”

见她疑惑,解释道:“咱们家人多,妹妹又大了,往后用的下人也多,肯定得分开住,不然就乱了。这后院是让爷爷奶奶和妹妹住的。我跟黄瓜他们住前面,还有别的院子。”

秦淼就点点头,不再问了,看着他轻声唤道:“葫芦哥哥!”

葫芦听了心里一动,忍不住就将她搂在怀里,用嘴唇在她额上轻碰了一下,哑声道:“淼淼!”

两人静静地相拥,忘记身周一切,仿佛时空静止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秦淼忽然出声道:“葫芦哥哥,我都不知能不能嫁给你呢!要是嫁不成,我…我…我就去找皇上,告诉他,我在西南也是立了大功的,我也要封赏,我要跟他讨一个夫婿。我不怕人说我!”

葫芦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诧异地问道:“你不知道秦伯伯干什么去了?”

秦淼摇头道:“爹说他有事先来京城。也不知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葫芦就凑近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

秦淼惊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

葫芦点点头。

秦淼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霍然站起,激动地说道:“那我还怕什么?谁也别想跟我抢你!”

这一刻,她觉得权势地位是那么的可亲。

葫芦忙拉她坐下,用斗篷将她裹紧,轻声道:“就算秦伯伯不是皇叔,我也不会答应娶宁静郡主的。你太担心了。当然,有秦伯伯出面,少了许多麻烦,不用惹皇上生气。”

秦淼靠在他胸前,喃喃道:“葫芦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我先前想着,要是皇上逼咱们,我就把你拐走呢。让他没了白虎将军,看他还神气什么!我又怕这样会连累郑家,我也怕你舍不得,你好容易才当上将军。走了太可惜了。”

葫芦不住用下巴蹭她的脸颊,叹息道:“这下你可放心了?有我和秦伯伯,还有板栗,你什么也不用想,等着做我媳妇吧!”

秦淼就笑起来。

心情一放松,葫芦就觉得怀里的人儿好软。竟令他心猿意马、躁动不安起来。忍不住将她抱过来,放在膝盖上坐着,整个儿圈住。

似乎这样还不足,于是不自觉地抚摸她的身子,沿着脊背一直滑向腰际。明明感觉到手底下柔软绵滑,却隔着厚厚的衣裳和斗篷,令他懊恼万分,实在不爽快。

下巴触及那细滑的脸颊,便喜悦万分。再低头看着那诱人的红唇,竟然觉得有些饥饿难耐。

真是怪事,刚吃过饭的!

淼淼仰头看着他,毫无被觊觎的感觉,笑得甜甜的。

葫芦对上那清亮的眼神,生生压抑住了想要尝尝那红唇的渴望,把脸埋向她的颈窝。

淼淼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缩着脖子笑道:“葫芦哥哥。你身上热乎乎的,好暖和。”

葫芦凑近她耳边小声道:“那你不用拿手炉了。淼淼。你身上什么味儿?有点香,还有药味。”

秦淼身子一僵,仰头对他道:“是药的味道。葫芦哥哥,我身上好些疤痕呢,难看的很,你会不会嫌我?最近我一直在擦药。就怕那些伤痕太深了。消不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直擦,总会变淡的。”

葫芦正被软玉温香弄得情欲涌动,听得这话,如同兜头泼了一瓢冷水。顿时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淼淼!”

若是男人,身上的伤痕便昭示勇猛和功勋,女儿家却要担心夫君不喜。若不是自己,恐怕淼淼这样的,就会被夫君嫌弃了。

他直起身子,将秦淼扶正了,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别瞎想!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就算那些疤痕弄不掉,你也不用在意。反正…”

他想说“反正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看见”,到底没好意思说,改口道:“淼淼,我也熬得老相了哩!你瞧我,是不是变老了?”

淼淼抬头,两手捧着他脸瞧,又摸摸那皮肤,疑惑道:“不老呀!男子都是这样的。嗯,也有俊俏的,像魏铁和胡钧就生的白。可是我觉得他们没有葫芦哥哥好看,不如你威武。”

葫芦含笑问道:“真的?”

秦淼用力点头:“当然,我还能哄你。”

葫芦便微笑重新将她抱好,两人相拥着静默了一会,才低声道:“淼淼,跟我说说你在军中的经历吧!”

淼淼立即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开始,葫芦还插上一两句,或者呵呵低笑,到后来,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也沉默下来。

淼淼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忐忑不安地抬头问道:“葫芦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怪我跟板栗哥哥住一块,觉得我不知羞耻?”

葫芦摇头,涩声道:“胡说!不许你这么说。你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哪里不知羞耻了!我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板栗。”接着又补充道:“也对不起你!”

淼淼忙道:“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呢?我是你…媳妇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倒是板栗哥哥,我也觉得欠他许多呢,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葫芦抱着她默默无语,心中酸涩难耐:板栗,板栗,这辈子葫芦哥哥都要对不住你了!

忽然,秦淼期期艾艾地说道:“葫芦哥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会不会生气?”

葫芦微笑道:“你还没说呢,我怎么知道听了会不会生气?”

秦淼仰头道:“我那时候在军中,想着等仗打完了,就去北边找你。要是你真的已经不在了,我就…我就…嫁给板栗哥哥…我是这么想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低不可闻,仿佛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葫芦浑身一震,紧紧地搂着秦淼,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走的时候,就已经把她托付给板栗了。

可是,她和板栗经历了那样的同生共死,居然都坚守住了,还是在自己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坚守的,因为两人都坚信他还活着。

第320章 骂街

葫芦很想问淼淼,到底是喜欢他多一些,还是喜欢板栗多一些;又觉得不该问:淼淼已经做了选择了,若是问,便是不信任,便是对她和板栗的亵渎。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感叹造化弄人。

秦淼听不见他的回答,不安地问道:“葫芦哥哥,你很生气?”

葫芦含泪低声道:“生气什么?我真死了,你嫁给板栗当然好了——好歹他是我表弟。不然便宜旁人,我可不乐意。”

本来他想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可是觉得太粗俗了,遂换了个说法,这也把秦淼给逗笑了。

解开心结,两人都轻松了好多,葫芦就催她再接着说军中的生活。

当秦淼说到和小葱一块扮青鸾公主的侍女,把公主哄出来的情形时,葫芦击节赞叹不止,夸她俩机智果敢;再说到骗侍卫长阿里的经过,葫芦忍不住猛亲了她腮颊一口,把她夸成了女诸葛。

两人正笑着,忽然紫茄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道:“哥哥,哥哥!爷爷奶奶跟赵三爷爷赵三奶奶带人找胡家算账去了。小赵三叔也去了,石头婶子也去了,娘也去了。”

葫芦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赵锋回到大哥家,见了分别五年的爹娘,跟个孩子似的高兴万分。

见面特别有趣,老赵三两口子怒骂加揪耳朵,完美地演绎了“打是亲骂是爱”的内涵,看得孙子孙女们目瞪口呆——好特别的亲近方式!

他们哪里知道,赵锋虽然调皮,也常因为这个挨打,可他到底是老幺。加上大哥赵耘早早就离开家去京城读书了,他便成了爹娘的心头肉,那老赵三是见了他就要骂,离开他就想得不行的。

赵锋从来不知道爹娘的打骂这么让他舒坦,呵呵乐着问爹娘一路可好。

这一问可就坏了,赵三跟石头娘叽里呱啦将进城后。在德胜路遭到胡镇暗算的事说了出来。

赵锋勃然大怒,捶着桌子大骂道:“狗东西!吃了豹子胆了,敢欺负老子爹娘!”

他一岁多的时候,就敢帮娘打架,如今他都是将军了,有人欺负他老娘,他要是能忍下这口气,那也不是赵锋了。

当儿子的脾气是随了老娘的——石头娘就是个火爆脾气,跟郑老太太一样。心口早就堵了一口气,巴不得出出来。

偏赵耘的妻子——汪氏也是直脾气,最是受不得气的,婆婆刚来京城就被人欺负了,她做儿媳妇的脸上当然无光,因此也揎拳掳袖地骂不停。

赵耘不在家,这些人便没了管束。

三下里一凑和,三言两语过后。赵锋就带着爹娘,领着嫂子。后边还跟着侄儿,外加亲卫军和护院婆子丫头等,拉拉杂杂一行人来到将军府,找葫芦板栗商议为爹娘出气的事。

结果,到了这,两边一交换意见。一拍即合。

郑老太太道:“依我说,咱们分两路:板栗他们读书识字,上公堂跟他们讲理;咱们婆娘凑一块,直接上胡家闹去,问他们是咋管教儿子的。养出这样黑心烂肝的东西来。”

这主意立即得到了赵锋和他娘赞成。

赵三跟郑长河也觉得这法子好、爽快:吵架么,就得放开了来骂!这些当官的,表面斯文,净在背后暗害人,他们就要把这些丑事都抖露出来,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当下,他们连葫芦都没通知——怕他阻止——直接杀奔胡家去了。

郑家这边去的是郑长河老两口外加刘云岚,还带着胖婶、马婆子等人。

郑青木不在家,出去街上了。

听紫茄说完,秦淼都惊呆了。

等醒悟过来,忙焦急地推葫芦道:“葫芦哥哥,你赶快带人去,不然郑爷爷他们要是吃亏了怎么办?”

葫芦听说赵锋去了,呵呵笑道:“有朱雀将军在,能有什么事?就这样好。这主意妙啊!这些人凑一块才精彩,我倒不好去的——我去了不好。”

他越想越好笑: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将军,领着几个农家婆娘,堵在胡府门口一开骂,还不把半个京城的人都引来了,倒要看看那些知书识礼的诰命夫人如何应对。

他一点不担心奶奶和赵三奶奶会吃亏——她们吵架骂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正说着,就听外边有人笑道:“葫芦哥哥好算计,不怕外公外婆骂人丢了白虎将军的脸面么?”

原来是小葱和云影过来了。

葫芦扬眉问道:“那妹妹咋不拦住他们?”

小葱就掩嘴吃吃笑,一副狡黠的模样。

云影等人都偷笑,原来她和小葱都知道这事,还特意撺掇刘云岚也跟着去了,小葱更是如此这般教了大舅母一番话,又嘱咐了赵锋几句。

当下,葫芦叫过两个亲卫,穿上便装去景泰路打听情形,嘱咐他们一发现情形不对,就立即回来禀报。

景泰路,胡府。

胡家分三房。

大房就是胡钧家。其父胡敦,乃是御史大夫;大姐乃是荣郡王世子妃;二姐乃陈国公二儿媳。

二房是胡镇家。其父是原镇北将军胡敬,永平十五年在西北战死;其姐夫王冲如今在临湖州任知府。

三房胡敏乃封疆大吏,如今任溟州巡抚,一家子都在任上,不在京城。

加上族中其他势力,这胡家在京城还是很有根基的。

今儿胡府门前两班人对峙,那架势一触即发,引得无数人围拢来观看。

站在大门口的是胡府的护院及下人,有些拿兵器,有些手执棍棒,神色紧张地望着对面,一边互相乱问“往里头送信了”“太太怎么还没来”等语。

另一边是赵锋他们,三四十人把街面堵得严严实实。

朱雀将军骑着他那匹耀眼的枣红马。身后站了十几个禁军亲卫;身边一字排开,站着他爹、他娘、他嫂子、他侄儿,还有白虎将军的爷爷、奶奶和亲娘;后面黑压压都是护院和媳妇婆子。

他们报的是朱雀将军亲爹娘和白虎将军爷爷奶奶——玄武候外公外婆的名头。

至于来此何事,那是两眼一翻,无可奉告!

等胡家大太太和二太太得信后匆匆赶来,尚未站稳。对面就爆发了。

郑老太太见门里出来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两个锦衣华服的富贵夫人,赵耘之妻汪氏低声告诉说这是胡家大太太和二太太,二太太就是胡镇的娘。

她立即劈头骂出一串话,拉开了大戏的帷幕——

“你就是混世魔王的娘?你上辈子干了多少造孽的事,才养出这样黑心烂肝的东西来?净干些没天理的事,祸害老百姓。”

石头娘立即接道:“儿子不好了,也不管教,真是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老娘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晚上不睡觉也要拿根绳子把他勒死,省得祸害人。哎哟哟,这天打雷劈的东西,活了这么些年,当爹娘的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郑老太太跟着道:“她怕个屁!一家子都护着这畜生。上梁不正下梁歪!”

胡家大太太和二太太被骂懵了。

二太太气得浑身哆嗦。

大太太喝叫:“反了,反了!从哪来的泼妇,在这骂街?”转脸对众护院,“还不给我赶走?”

话刚说完。就见赵锋催马上前,扬起马鞭喝道:“谁敢动?”

他今儿就是带老娘来出气的。他也不用出手,只要护着老娘,让她尽情地骂就成了。

大太太听胡府管家说这是朱雀将军,神色凛然起来,质问道:“朱雀将军贵脚踏贱地,带着一群村妇骂街。也不怕失了体统?”

汪氏立即上前,扬眉脆声质问道:“体统?你胡家要是真讲体统,也不会任由胡镇那个王八蛋在外为非作歹了。你们养子不教,还不许人上门来理论?”

郑老太太逼近一步骂道:“狗屁体统!俗话说‘三代不念书,放出来一笼猪’。咱们乡下人对读书人那可是尊敬的很。可是你们胡家——”她抬手指着胡家大门上的匾牌,厉声喝道——“你们胡家是‘念了三代书,猪狗都不如’!养出混世魔王那样的东西,也不管教,还装什么斯文!我呸!我家的狗也比你儿子懂事些!”

二太太闻言脸色煞白,站立不稳,几乎要晕倒,幸亏被身后的丫头们扶住了。

石头娘也跟上去说道:“我们今儿来就是问问,你胡家长辈是不是都死绝了,不晓得管教儿子?”

这一开骂,引得无数百姓都往这边涌来,没来的也都奔走相告,拖爷爷叫奶奶、呼兄唤弟、觅嫂寻姑,飞一般地往景泰路胡府门前赶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景泰路就人潮汹涌、人头攒动,连临近街道都人来人往。

小商小贩最是有眼色了,见此情形,急忙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挽着篮子,一股脑儿全赶过来做买卖。

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热闹,在京城那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据景泰路一位老街坊说,他活了七八十岁,也没见过这样的事。

街坊邻里吵架,谁没见过?

可是,若是吵架双方是朝廷官员,还是大家族,那可就少见了——大家族吵架是不可能堵街面上对骂的。

大家族也就罢了,最吸引人的,是这场纷争牵涉到新封的玄武侯、白虎将军和朱雀将军。

出面的人乃是玄武侯的外公外婆和大舅母,也就是白虎将军的爷爷奶奶和娘亲;还有朱雀将军的老爹和老娘,还夹着他嫂子,也就是户部侍郎赵耘的妻子。

这些人凑一块,加上朱雀将军亲自压阵,对阵胡家的两个太太,这可不热闹?

第321章 坏得流脓,坏得生蛆!

眼看景泰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胡家大太太心惊了:今日一个处置不当,胡家就要身败名裂。

她不动声色地吩咐下人去荣郡王府找大女儿,又安排人去陈国公府找二女儿;再派人去京都府衙报案,说有人在胡府聚众闹事;又派人火速去皇宫门口等,将此事告知自家老爷。

全部安排妥当,一拨拨的人都从后门走了,这才和二太太转脸面对郑家和赵家人。

看着郑老太太和石头娘那村妇形象,大太太冷笑两声——她要是连两个村妇都对付不了,也枉自出身名门了。

端正神情,对两人清叱道:“泼妇,还敢找上门来?玄武侯、白虎将军和朱雀将军恃宠而骄,把我侄儿打成重伤,我家老爷已经进宫请皇上做主去了。哼,自己的儿子有娘养没娘教…”

郑老太太不待她说完,立即指着她鼻子大骂:“不要脸!你侄儿在清南村欺男霸女、祸害百姓,害得张家和郑家被抄家,还霸占张家财产,现在还笑话我外孙穷酸,骂他。我外孙现在是侯爷,你侄儿就敢骂他,还敢找皇上告状。一家子都不讲理、猪狗都不如。”

刘云岚拉住婆婆,对胡家大太太冷笑道:“你还不知道你侄儿干了什么好事吧?他辱骂玄武侯穿一身猴皮,像个猴子。”

石头娘也乱嚷:“胡镇这个小王八蛋,整天不干人事,老娘跟郑嫂子拖儿带女拉了一家子进京城,他暗地里让人害老娘…”

大太太越听越心惊,面上却一点都不显。

二太太更是失去主张。只顾喊:“我儿子不管有什么错,自有府衙的人来判。你们带这么多人堵住我胡家的门,是仗着皇上新封了张家和赵家,逞威风来了?”

赵三和郑长河出面了。

两男人开口,比女人要霸气多了。

赵三大喝道:“你儿子不成器,还不许咱们上门来找他爹娘讲理了?儿子混账。做爹娘的不管教,有你这样当娘的吗?咱乡下人都不像你这样。”

说着,一指马上的赵锋,转向人群高声道:“我这个儿子打小也调皮,我是早也打,晚也打,愣是把他打成了朱雀将军——”随着老爹的声音,赵锋得意地挺了挺胸膛,顾盼自雄——“小娃子就要管。哪能由着他闹哩?有本事到边关杀敌去。蹲在京城,啥正经事也不干,专会欺负老百姓。就这样的还有脸说我们逞威风!”

大太太叱喝道:“当这大靖的天下是你们两家打下来的?狂什么狂,兴头的你不知姓什么了。谁没打过仗?我家二叔就是镇北将军,战死在西北疆场;我儿子也在西南立功,被皇上封为将军。难道就你们家的儿子能干…”

她实在是气坏了:她的儿子胡钧文武双全,哪点比玄武候和白虎将军差了?皇上竟然不赐胡钧封号,以至于这群乡野村夫村妇都欺到家门口来了。

郑长河最近几年身子实在不大好。但嗓门丝毫不减,一亮开。半条街都能听得见。

他嗤笑道:“你儿子胡钧咋样,咱们都没听说过;可那混世魔王胡镇咱们都知道,清南村谁不知道他?那不是一般的坏,那是坏得流脓,坏得生蛆,是黑了心烂了肝的。这样的儿子。你是咋生出来的?你生出来也不管教,你是咋教出来的?”

他分不清大太太和二太太,只当胡镇也是大太太的儿子,因此嘲笑她。

“就你们家这样的,也好意思说读过书?咱们乡下随便一个拾粪的都比你们讲理多了。”

洋洋洒洒说了一篇。亏他表述清楚,让围观的百姓都听明白了。

原来,他是特意学着官话说的。要不然,费心巴力地扯一通,全用乡村俚语嚷出来,京城的百姓一句听不明白,那不是白喊了。

二太太气得手抖脚颤,浑身发软。

大太太就厉害多了,觉得这么下去实在不是个事,便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喝道:“你们哑巴了?”

她真是后悔,不该出来,跟一帮乡下婆娘村汉吵架,实在有损体面。可既然出来了,又不能不理会。

那郑家和赵家的婆娘狡猾的很,男人出面骂的时候,她们却转向围观的百姓,一五一十地跟众人数说胡镇的种种恶劣行径。引得百姓们不住咒骂附和,用鄙夷的目光看向胡家人。

这样下去还得了?

那些婆子媳妇得了指使,立即上前跟郑长河和老赵三对吵起来。

她们在大宅门讨生活,那嘴皮子是一般人能比的?三言两语就把赵三和郑长河给压制住了。

大太太冷笑一声,示意人端了两把椅子来,和二太太端端正正地坐下,丫头还奉上茶水,跟看戏一样看着下人跟玄武侯的外公和朱雀将军的老爹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