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有些见识!”隔了好半天,那声音才道。

“那是。她可是前任宰辅周楠的孙女,如今在青山书院读书呢!”秦淼道。

“在下知道,所以才没杀她。”

周夫子弟子门生遍朝野,学识更是名满天下。在书生士子心中有极高声望,谁也不想得罪这样一个人,周菡比秦淼更不能杀。

停了一下,他又解释道:“我们事先并没想污秽玄武侯和白虎将军的名声,不知青鸾郡主为何临时起了这心思。”

秦淼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道青鸾郡主认出自己是黎水了?”

周菡问道:“那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

那人道:“只要你们不耍花招,在下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周菡道:“我们两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招?我就不说了。白虎将军和玄武侯何去何从,可不是只干系郡主一人性命。而是干系着张郑两家好多人性命。所以这事不是我二人能决定的。我们只能等白虎将军和侯爷与你家主子交涉结果了。”

那人听后赞道:“姑娘所言极是。如此,在下定不为难二位。眼下情势所迫,得罪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包涵。日后白某自会向二位请罪。”

周菡细声长叹道:“这也没法子。”

于是和秦淼拾了馒头啃,那人又递给她们一壶凉水,喝了冰得牙根发酸,也只好挺住。

周菡一边吃。一边问“白大哥”其他问题。

姓白的汉子嘴上说得客气,并不有问必答,言语很少,绝不多话,因此她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说话间。外面天色渐明,窗户上透入微光,她便看清那人是个中等身材的汉子,一身青色短装,倒像个护院。

虽然肚子很饿,可是啃了一个冷硬的馒头,周菡就啃不下去了。秦淼却把两个馒头都啃光了,据她说,她还是昨天出嫁前在娘家吃了点儿东西。

一时吃毕,秦淼就期期艾艾地对那人道:“白大哥,我们…想…”

姓白的汉子不等她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这屋子后面没有门,窗户和门都朝前开,他只要守在院子里,就不怕她们逃走。

好一会,他才转身进堂屋,敲了敲房间门框,问道:“两位姑娘,在下可以进来了吗?”

周菡道:“进来吧!”

于是白姓汉子进来,打量二人一番,只秦淼在用手拢头发,别无异色。他便不吱声,自顾拿出一包药,打开倒入一只小些的皮囊中,晃了晃,先走到周菡面前,道:“得罪了。”

周菡和秦淼面面相觑:还要弄晕她们?

周菡苦着脸道:“白大哥,能不能不喝这个?”

白姓汉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在下身负重任,无暇顾忌太多,还请二位多多包涵,日后白某定会向二位请罪!”

又是那套冠冕堂皇的话!

周菡撇撇嘴,无奈地接过皮囊举到嘴边,却又停下来,不知想些什么。

白姓汉子之前听她说话言语不俗,本就对她留心,眼下见她这样,便十分警惕,紧紧盯着她催促道:“姑娘别让白某费心才好。”

周菡嘀咕道:“知道了。我喝就是了。”

再次将皮囊口对准嘴巴——

白姓汉子正低头盯着她,忽然颈部左侧刺疼。跟着右膝弯一麻,不由自主地一头栽倒。

他到底身手高强,倒地后伸手往后一捞,抓住秦淼纤腰,猛一用劲捏紧。

秦淼大痛,却咬牙忍住。

周菡立即丢下皮囊扑了过来。双手抱紧白姓汉子胳膊,下死力咬在他手腕上。由于太用力,未免显得面目狰狞。

于是秦淼腾出精力,用手中尖细竹签连续猛扎他颈部要穴,顿时就瘫软萎顿下来。

可怜白姓汉子英雄一世,不防备之下,被两个女子制住。

这当儿,他发现两女突然活了过来,再不似先前那样。一个文质彬彬,好像女书生,一个可怜巴巴,好像思念情郎的怨女。

周菡一手揪住他头发,一手摁住扶稳他脑袋;秦淼骑在他身上,手上的竹签飞快起落,头上、脸上、颈部,一下下。顿时把他扎成了筛子。

就算是竹签,他也承受不起。因为秦淼可不是乱扎的,遂眼一翻,晕死过去。

周菡却还怕他使诈,毕竟这是个生猛的大男人,于是捡起那皮囊,把囊口对准他嘴巴。捏住他下巴,一面喊秦淼帮忙,将一皮囊不知什么药水死命硬灌下去。

这下好了,白某彻底没气了。

两女这才颓然放松,靠在墙上喘气。

等气喘匀乎了。周菡才道:“斩草一定要除根。这人得杀了,不然等醒来咱们对付不了他。”

秦淼见她说得果断,手腿却在不停地颤抖,想着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情形,忍不住就笑起来。

一笑之下,龇牙咧嘴,哼哼两声道:“我的腰…这家伙太狠了!”

白姓汉子昏迷不醒,不然,定会悲愤质问:到底谁狠?

周菡担心地问道:“那你不能走路了?”

秦淼道:“不妨事,我活动活动就好了。我跟你说,这人不能杀。”

周菡瞪大眼睛问道:“为何?”

秦淼白了她一眼,道:“人家昨天成亲,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杀人呢,这不好!”

周菡望望地上跟死猪一般毫无气息的白姓汉子,张张嘴又闭上了。

秦淼站起身,左扭扭右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活动了好一会,才来到白姓汉子身边,慢慢蹲下来,吩咐周菡道:“把他衣裳扒了。”

周菡吓了一跳,问道:“干嘛?”

秦淼道:“扎针。我帮他扎几针,除非我爹来,否则谁也别想弄醒他。他饿死了可不能怪我,这样我就不算杀人了。”

周菡扑哧一声笑了,连说这主意妙。

她一边帮白姓汉子脱衣,一边羡慕地对秦淼道:“淼淼你真了不起。唉,早知道我也学医就好了。”

秦淼边忙边道:“你懂的那些,我也不懂啊!我也好羡慕你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全无被掳掠的悲惨,好像在帮人治病一样。

一切弄妥之后,周菡将白姓汉子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秦淼又帮她挽起头发,打扮成男人样,她自己也改了发式。

周菡跑到外面,查看了一下四周地形和环境,回来道:“外面是个村子。这屋子旁边有个大坑,咱们把这家伙丢到坑里去,省得人来了发现了。”

秦淼点头赞成,于是两人合力去抬。

谁料秦淼刚一挺身,腰就疼得难受,使不上劲。只得停下来,让周菡一个人拖着走。

周菡咬牙鼓劲,拖死尸一般,将白姓汉子拖到外面场院边缘,就再也拖不动了。于是停下,弯腰用手推——

“扑通”一声,白姓汉子接连翻滚了好几个转,掉进那不知是垃圾池还是什么的坑内,扬起一阵灰尘。

想了想,她又跑进屋去,抱了一抱茅草出来,撒在汉子身上。

然后拍拍手掌,站在场地边缘端详道:“好了!不走到跟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随他自生自灭吧。咱们女孩子,不能太残忍。”

秦淼大加赞赏,觉得她这话十分有理。

自己在战场上杀了许多人,从今以后,要努力治病救人,不能再杀人!

两人见天已经大亮,稍远处的村内有庄户人影走动,便进屋去收拾了一番,然后准备离开这里。

第368章 回城

 周菡看看秦淼,再看看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站在屋子当中仔细想了一下,忽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

忙跑去堂屋四下查看。

结果,发现堂屋西边的室内更衰败,里面灰尘满满的。

她选了个灰尘厚的地方,往地上一躺,翻过来翻过去地滚了几个滚,待头上、身手都沾满了灰尘,才停下来;还不满意,又抹了两手灰,往脸上胡乱涂。

她一边忙,一边朝看得呆愣的秦淼招呼道:“过来,这么弄一下,旁人就认不出咱们了。”

秦淼惊异地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的?”

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闺阁女儿,说往地上打滚就打滚,便是她在军中混了四年,也没这样过呢。

周菡笑道:“我在清南村,看见夏天的时候,牛被蚊子咬得难受,跑到泥巴浆里打个滚,身上跟糊了层甲壳似的,就不怕蚊子叮了。我觉得怪好玩的。刚才想起来,我也打个滚。这样弄得脏兮兮的,看上去才显得真。”

话未说完,秦淼已经笑得弯了腰。

于是也打滚变装。

变装已毕,互相看看,还是不满意。

这下秦淼有主意了,她道:“人脸上最传神的是眉眼。我跟师姐改装,首先要改变这两处。眼下没有趁手的药物,只能这样了。”

她从包袱里翻出白姓汉子的匕首,在周菡面前屈膝跪下,举起小刀,道:“别动啊!”

三下两下,跟剃头似的,就把周菡两道黛眉给刮个干干净净。接着,又开始割睫毛。

这活儿有些难度,没有剪子,只能一根根地捻着慢慢割。

好容易割完了,去后面灶膛内掏了些锅底灰刷上一遍,才松口气道:“好了。便是周爷爷站在你面前,也认不出了。”

接着,教她帮自己如法炮制。

周菡因为第一次化男妆被板栗笑,如今被秦淼一番捯饬,似乎很成功,不禁兴致勃勃,忙帮她也收拾起来。

她哪里比得上秦淼拿刀稳,将她眉梢尾端刮破了一小块皮,吓了一跳。道:“糟了!破相了!回头白虎将军非找我算账不可。”

秦淼忙安慰她,说一点点不要紧,往后能长平。

周菡帮秦淼弄完,见她眨巴着光秃秃的眼睛,眉峰上更是寸草不生,说不出的怪异,由此推想自己的形象,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担忧——这模样。敌人认不出来,家人怕是也认不出了。

秦淼很有把握地告诉她:“咱们什么也不用管。只想法子回到京城就成了,其他的事有葫芦哥哥和板栗哥哥呢!还有我师姐呢!哼,那些人,斗不过他们的,横竖白忙一场。”

言语间对葫芦和板栗信心满满。

周菡连连点头,想起板栗。心里有些疼,忙问道:“可是他们知道是青鸾郡主捣鬼吗?”

秦淼又哼了一声,道:“我师姐肯定知道。我师姐饶不了她!哼,我也饶不了她!”

她十分生气。

在南雀国的时候,她是跟师姐扮作青鸾公主侍女的模样骗了她。可那时候不同。那时候在打仗。如今南雀国都没了,孔雀王都投降了,她还折腾。折腾就折腾吧,居然赶在她成亲这天,太不厚道了!

她一定饶不了她!

秦淼恨恨地对周菡诉说青鸾公主的种种不是,听得周菡心里一动,就问红鸾公主如何。

许是为了贬低青鸾,秦淼把红鸾好一番夸:又美丽又善良又通情达理,还救过板栗哥哥等等,“青鸾还好意思折腾,上次水淹孔雀城时,要不是她姐姐救她,她早就没命了。如今不知珍惜,又作出事来,看这回谁还救得了她!”

周菡听说红鸾这样好,心里越发难过:玄武侯定是舍不下她了。

她点头道:“若是别的事,还可恕;谋反的事,断无饶恕的道理。皇上即便不会将孔雀王满门抄斩,也定会囚禁青鸾郡主。”

秦淼诧异道:“皇上为何不敢杀了孔雀王一家?”

周菡解释道:“大靖才灭了南雀国,正要广施仁政,收拢民心,否则容易引起南雀百姓反抗,心怀故国。孔雀王在南雀国素有威望,自然要善待于他;青鸾公主原是南雀国储君,也不能随意杀了。”

秦淼悻悻道:“这样啊!”

说话间,两人全部收拾完毕,遂佝偻着腰、拖拖踏踏的,做个邋遢穷花子模样,往村道上去了。

她们才走一会,从村里涌出一群庄稼汉,扛着钉耙锄头、担着箩筐等物,来到这间破院内。说笑言谈间,原来是有一家的小儿子要成亲,因家穷盖不起房,于是要把这无主的破屋子收拾一番,做个落脚处。

一帮汉子在场院西面坡地上,甩开膀子挖土,打土坯砌隔墙、收拾屋子,又商议把那大坑填了,拓宽场院。

于是,当第一筐土倒入坑内,可怜的白姓汉子就迎来了活埋的命运。

当然,村汉们是不知道的。因为坑内本就有树叶枯草,周菡又撒了不少茅草盖上,大家根本没发现下面躺了个人。

秦淼和周菡自然更不知道了。

她俩可没干亏心事,心里敞亮着呢!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两人问了农人去京城的方向,在乡间小路上走了好久,直到日上三竿,还没看见通往京城的大路。

秦淼腰部受伤着实不轻,也不用伪装,走路都一拐一拐的。先还能坚持,后来疼得狠了,就不能走了。

周菡无法,只得背着她走。

刚背上不觉得,时间一长就吃不消。日头一高,冷硬的地面被暖阳照射,那有冰的地方就化了,软烂不好走。周菡接连跴滑了好几下,跌了几个嘴啃泥。两人都摔得“嗳哟”连声,形容十分狼狈,更像叫花子了。

不过,这样一来,身上唯一的破绽——那双绣花鞋就被糊满了烂泥,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累得气喘吁吁的,就停下来歇息。出了一身汗,被寒气一浸,冰冰凉,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于是,秦淼就咬牙再走一段,然后周菡再背她。如此走走停停,傍晚时分,才走到通往京城的大路边一个村子。

两人商议,决定先歇一晚,明天再想法子雇辆车进城。

可是,她们那副形象,没人肯收留。好说歹说的,大年下,终于有户好心人答应让她们在柴房睡一晚。

周菡见秦淼实在疼得厉害,时分担心,让她给自己开个方子,她去买药来治一治。她手上还戴着玉镯呢,还有耳环等物,就是不敢拿出来。

秦淼哼哼两声,道:“还是别费事了。葫芦哥哥找咱们,敌人肯定也在找咱们,万一被发现了,又被捉了去,可怎么好?不如挨一天,横竖我知道这伤不会出大问题,就是疼得不得劲。”

周菡忧心道:“不碍事还能这样疼?你哄我吧?”

秦淼有气无力地嬉笑道:“不哄你。明天咱们一定要想法子回去,我怕葫芦哥哥他们着急。”

于是,两人各啃了一个馒头,钻进柴火堆睡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天色尚未明亮,两人就被外面响动惊醒,忙相互搀扶着从柴房出来。

院子里燃着火把,正当中停着一辆牛车,原来,是主人家要进城卖些豆子和鸡鸭土产,好换些银子买年货的。

周菡大喜,急忙跟赶车的老汉说好话,又装作十分不舍地从腰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镶绿玉的金耳环。说这是自己在路上捡的,让老汉看看真假。若是真的,等进了城,换了银子分一半给老汉。

老汉见了眼睛一亮,接过去就着火把光亮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使劲用牙咬了一下,道:“是真的。你这小叫花倒好运气。我老汉也不贪你的,等去了京城,卖了这东西,你可要分一半给我。”

秦淼连连点头,说她摔了腿,跑不了。

于是,两人得了允许,欢欢喜喜地爬上牛车,坐车进城了。

一路顺利,辰时末赶到京城附近,离西华门约莫还有半里路的样子,却遇见许多人返回,说是城里出了叛党,正戒严呢,所有人一概不准出入。

老汉傻眼了,停下来好一番询问,确定消息无误,就要回家,连带周菡二人也要带回去——他怕她们不分银子给他。

周菡二人哪里肯回去,忙将那耳环塞给他,求他将车赶到城门口瞧瞧去,说不定哪时候城门就开了,不省了他再跑一趟?

老汉得了耳环,又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就答应了,于是依旧往城门口赶去。

这时人多车多,有来有往的,十分不好走,就没那么快了。

就在这时,就见大批官兵从后奔来,将百姓往道旁赶,引起一阵混乱。

接着,就见旌旗招展、剑戟林立,雄赳赳气昂昂过来一支队伍,当头数十名威武将军簇拥着一位披大氅、穿龙袍的王爷,头顶大旗上“秦”字金光闪闪,那气势惊得百姓们纷纷后退,屏息不敢吱声。

秦淼看呆了——那骑马走在王爷身边的不是葫芦哥哥是谁?他板着脸、蹙着眉,神情肃然,定是找不着她着急。

她只觉心里充满喜悦,就要站起身喊他,却被周菡一把拽住了,低声道:“不要动。那是英王。咱们这样子,会被人误以为是奸细的。”

如今可是正戒严查乱党呢!

第369章 烧成灰也认得

秦淼一想是哦,眼下她这样子,葫芦哥哥肯定认不出来,还是不要生事了。多年前,她和小葱在外游历回来,在下塘集碰上板栗和葫芦,两人可不是都没认出她么。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葫芦走过。

葫芦找不到秦淼,焦心加绝望伤痛,正五内焚烧,忽然心有所感,霍然转头看向那些百姓,形形色色的人丛中,他一眼看见坐在没有车篷牛车上的小叫花。

满脸黑灰的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眼神,灼得他一颗心生疼,狠狠地抽了一下。

多年前,在下塘集,也是有这么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可是,那次他错过了!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错过了!

英王殿下和众将官忽然看见白虎将军拨转马头,往那些挑担赶车的百姓人丛中冲去,都愕然愣住,不知他又要干什么——昨天他可是大杀了一气呢!

百姓们都吓傻了。

不知是谁,发一声喊,丢下担子撒腿就跑,余者立即跟随。道上顿时就乱了起来,哭爹喊娘地叫,好像土匪来了一样。

英王皱眉,示意身边人去看个究竟,并安抚百姓。

葫芦也觉出不妥,忙跳下马背,一个虎纵,冲过去拽住被惊动的牛车,对秦淼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脸,激动地喊道:“淼淼!”

秦淼见葫芦居然认出她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会,才欢呼一声,张开双臂叫道:“葫芦哥哥!”

葫芦笑眯眯地接住她,抱在怀里,悬了两天两夜的心落回胸腔。霎时觉得冬日艳阳暖融融的。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秦淼仰着脸,欢喜地问道。

“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葫芦柔声道。

这双眼睛,无论再怎么改装,他也不会忘了。

他呵呵笑着,用拇指轻抹她脸上的灰尘,又是拍又是吹。努力想使她露出点原本的颜色。却是徒劳无功,只得作罢。并忍住想亲她一口的愿望,若是那样,怕要啃一嘴泥。

秦淼见他这样,心里欢喜之极,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忽然想起周菡,忙对葫芦道:“葫芦哥哥,周…这位大哥救了我。”

她是怕说出周姐姐三个字令人觉得怪异,所以才含糊其辞。以她想来。她和周菡一起失踪的,葫芦既然认出了她,一定会猜出另一个小叫花是周菡。

谁知葫芦一心只在她身上,一时间忘了周菡跟她一块失踪的事,听她如此说,忙转头对周菡道:“真是多谢小兄弟了…”

小兄弟?

周菡禁不住要泪流满面:一样是小叫花,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满心感伤之下,只好点头。

秦淼急忙低声道:“这是周菡。”

葫芦这才想起来。急忙将秦淼放下,郑重整理衣装。对周菡行了个大礼,慌得周菡摆手不迭。

再说英王等人,看见白虎将军抱着个邋遢小叫花又是说又是笑的,无不诧异呆愣。便是百姓也看傻了,赶车的老汉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还是李敬武,猜出那两人可能是秦淼和周菡。于是悄悄告诉了英王。

水柔郡主?

英王忍住一肚子的疑惑,吩咐他去唤二人过来,这样堵在道上也不是个事,让百姓猜疑不好。

李敬武急忙过去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英王率众在西华门外空旷之地安营扎寨。等候永平帝宣召。

这时,英王才唤了郑昊等人过来,对着满脸黑灰的秦淼,很艰难地叫了声“姑姑”,行了家礼。

秦淼急忙回礼,拜见英王殿下。

周围无数官兵,她和周菡索性也不换装了——也没装可换,只好等进城再说,所以还是那副叫花子模样。

听英王问起她们脱身的经过,葫芦也期盼地望着,他还没来得及问呢。

秦淼就跟周菡说了。

众人听得愣愣的,觉得似乎忒容易了点。

周菡见了他们的神情,急忙道:“那人厉害的很,我们两个人都对付不了呢。郡主腰都被他捏伤了。”

秦淼跟着道:“可不是,这一路,都是周姑娘背着我走。把她累得七死八活的,摔了好多跤,我们才成了这副模样。”

当然不能说在地上打滚的事了,于是找了这么个借口。

众人听后反应不一。

英王等人神色古怪,因听周菡说那人姓白,猜测是洪霖身边的一等护卫白鹤。若是这样的话,别说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姐了,就算几十个也对付不了。

葫芦才不管那些,听说秦淼受伤了,吓了一大跳,忙问要不要紧,要唤军中大夫来诊治,又感谢周菡一次。

英王急忙派出几名军士,按两人说的方向去找白鹤。去晚了怕他脱身走了。此案还需他的供词作证呢。

军汉们骑马,自然快的很,周菡和秦淼不过是吃了顿葫芦叫人从附近农家弄来的热饭,他们就把白鹤的尸体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