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达痛心疾首到失语,颤抖着手,就用尽全身气力,狠狠的往顾熙仁脸上又煽了一巴掌,得到的回应,不是顾熙仁的哀声求饶,而是冷冷淡淡的一瞥,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是带着少许轻蔑,又有些讥讽。

这样的态度,简直就是往火上浇油,顾达下死劲的又抽了他两巴掌,恨道:“孽子你大哥哪里对不住你,让你恨他恨到要下毒手”

自从事情被揭出来,这个疑惑就一直压在顾达的心里,他往常虽然照管着生意上的事情,不怎么顾家,但总觉得家里一派详和,每每听说哪家的妻妾相斗,闹出人命,或是众子分争财产,闹得家败人亡,他都颇为感慨自己的治家有方,哪想此刻就被活生生的现实给沉重的打击了

手足相残,这个事实,残酷得让他不敢去想

顾熙仁嗤声轻笑:“他在你眼里自然永远都是好的,仗着嫡长子的身份,吃穿用度全是旁人不能比的,出门有最伶俐的小厮跟着,一回来全家大小就围着他转,从小到大,只要他看上什么东西,别人就只有眼睁睁看的份,同他打架争吵,不论是何因由,事后被压着打骂,赔礼道歉,甚至磕头的总不会是他”

“你——”顾达试图打断他。

谁想他不理不顾,只自管自道:“最可恶的是你总拿他来教训我,什么不如他聪明伶俐,不如他孝顺,不如他会念书,不如他知晓人情世故,哪怕有些事做得比他好,落到你这也成了一无是处,骂两句还是轻的,你常常一巴掌打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不是故意要让他难堪,让他在人前抬不起头,还骂我存心不良,心思阴毒手段卑鄙你当时就没想过,你这么做,是不是让我难堪,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

“就为了这些?”顾达瞪着他:“就为了这么些寻常小事,你就下这样的毒手?”

“寻常小事?”顾熙仁笑了,看他的样子像是要豁出去了,毫不掩饰的语带讥讽道:“在你眼里自然是寻常小事,他受委屈,你心疼宽解,旁人受点委屈,在你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分明都是亲生子,你不觉得你偏颇过分了吗?要说我心思阴毒手段卑鄙,那还不是打小被你逼出来的?我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要枉担这样的虚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坐实了这名声也好”

周氏有点承受不住,上前就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别说了我知道这些都是气话,那事不是你做的,你快跪下,跟老爷赔个错,求他”

她话未说完,就被顾熙仁抽回了衣袖,甩得趔趄了两步。

顾熙仁盯着她道:“还有你我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找你倾诉,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每回只知道拖着我去,让我磕头赔错,我要不肯,你还亲自压下我的头,跟着老爷在旁数落我的不是,你一个人低眉顺眼的做小伏低还不够吗?要我也跟着你受那窝囊气?”

“我”周氏哪想自个亲生儿子反过头来斥责她,伤心欲死:“我那是怕你惹祸,怕你”

顾熙仁冷哼一声,打断道:“你怕的事情多了心里装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别人多瞧你一眼,你都要暗自揣摩半日,念叨个不停你活着不累,我看着都替你累”

他说完再不看周氏一眼,只冷笑着盯住顾达:“若只是这些事,我自小受惯了,兴许一时还下不了那手,偏偏我那大哥,十几年如一日的看着我因他而受打骂委屈,非但不觉愧疚,还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虚伪嘴脸中秋那夜,巴巴的跑来,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年纪大了,该寻一门亲事了”

顾达气得直颤:“他这是关心你,这也错了吗?”

“关心我”顾熙仁讥讽道:“要替我做媒,让我娶佟掌柜的女儿谁不知道他家闺女生性泼辣,一言不和能指着人鼻子骂上一个时辰都不带停,还美其名曰的告诉我,女大三,抱金砖让我娶个泼辣老姑娘回来,这是关心我呢,还是坑我呢”

“这是我的主意”顾达暴跳起来:“佟掌柜在咱们铺子里做了几十年,知根知底他女儿性子是泼辣些,但家世清白,样貌出众,有什么配不上你?”

“老爷算盘打得太精了,哄我不知道么?”顾熙仁半点不惧,驳道:“还不是佟掌柜被别家铺子拉拢,你怕他辞离,泄露了你生意上的机密,就打算用结亲的方式栓住他”

“那也没有委屈你”

“没有?”顾熙仁冷笑:“若是大哥尚未成亲,你会让他娶个掌柜的女儿吗?”

一句话,问得顾达有点语噎:“他是嫡长子,婚事自然要慎重”

“是啊他就仗着他的身份,能够娶名门嫡女,轮到我这庶子,就只配同家里掌柜的女儿结亲”顾熙仁昂头道:“论身份,我就算是庶出,也是佟掌柜的东家少爷,你让我这脸面往哪搁?还是盼着我一辈子都屈居于人下,你才心满意足?”

“我明白了”顾达听完这番话,死死的盯住他:“原来你最恨的不是你大哥,而是我”

“没错”顾熙仁坦然承认:“恨你,所以毁了他,谁让你最疼的人就是他呢那就让你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一句话,极致的怨恨尽露于人前。

方氏在旁支撑了半日,就为了听个清楚明白,等到这时终于听明白了,只觉得头脑一轰,仿佛被抽空了全身所有的气力,再站不住,直接瘫软到了地上。

“大*奶”丫鬟璎珞见扶都扶不住她,慌怕起来,不过这一声出,倒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方氏身上。

顾达又急又痛,暂时顾不上处置顾熙仁,先跺足大喊:“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舒欢看见这一阵乱,不由庆幸起来,幸好,老太君还没有醒过来,否则估计顾家真是要再办大丧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抬眼,望向顾熙然,见他立于慌乱的人群中,也是微拧着眉头,不则一声。

的确,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局外人,除了眼睁睁看着事态的发展外,真是做不了什么。这一切的悲剧,都起源于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怨恨,层层叠叠,无法宣泄,无法排解,就像涓流汇聚,波涛暗涌,总有决堤泛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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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各位-。-

昨天接到电话,我外婆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紧接着下午就接到通知,15点15分,我外婆过世了

最近这几天有点混乱,暂时再请假单更几天,很抱歉,请见谅。

正文第一百三十六章处罚

第一百三十六章处罚

古代通讯交通不便,大夫不是说来就能来的,众人慌了一阵,先去了两拨人,一拨去催纪丹青,另一拨再就近请其他大夫,急切中也算想得周到,家里一下子有三人不适,就算纪丹青此刻来了,估计他一个人也忙不转。

方氏不像太君之症不能挪动,被丫鬟们急抬到了松鹤堂的内室,让她在床上先躺下。璎珞心急,围在床沿转了两圈,着实不知道做什么好,又怕方氏腹中胎儿不稳,最后干脆唤了试香,让她先去煎熬安胎药,至于能不能让方氏服用,等大夫来看了再说。

忙乱了一阵,顾达算是稍稍缓过了气,转眼再见顾熙仁昂首立在当地,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恨厌恶,别过脸去时,又见顾萱在那边低头抹泪,极致的伤心和气恼之下,他倒禁不住冷笑起来:“差点忘了,还有你你是恨我恨得入骨,还是恨你大哥恨得入骨?”

他这一问,顾萱的眼泪掉得更快了,但只是拭泪,一声儿也不言语,这哀婉的模样,兼着她鬓边簪的那朵小白花,在随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而颤抖,令她看上去愈发的楚楚可怜,教人从心底生出叹惜来。

偏生顾达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捉起茶碗就砸过去:“到了此时此刻,你还假惺惺的哭给谁看?说”

毫无意外,又一个茶碗粉身碎骨。

舒欢看着那一地的碎瓷,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了抚腕上淡淡的余疤,心里抽了一抽,觉得顾家这些人还真是相像,都有动不动就丢茶碗的嗜好。

顾萱不闪不避,被逼问的急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顾熙仁瞧她一眼,再忍不住,断然插言道:“此事与她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犯不着连累她”

顾达冷笑更甚:“我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亲手害死了兄长,这会倒兄妹情深起来你再护着她,也不能抹杀她做过的事”

“那糖是我哄着她放到落霞院的,她不知情”

“那也是帮凶”

“我说了她不知情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事是我做的,你要追究,只追究我一人便是,要杀要剐我都认了”说到此处,顾熙仁紧皱了眉:“或者,你早就看我们兄妹不顺眼,想让我们全体都替大哥陪葬,那我也无话可说”

最后一句话惹得顾达差点暴跳起来,当即怒道:“拖他出去跪在祠堂外头”

顾熙仁傲慢的斜睨着他:“用不着,我自个会走”

言毕,他扫了顾萱一眼,一甩衣袖,昂首就往外走。

周氏见他如此决绝,直接哭得软倒在地。

顾达被他这么一激,喉头一甜,又呕了一口血出来,慌得林氏等妻妾急忙上来安抚,却被他统统喝开,喘了一口气,他只对顾熙然道:“押着那孽子去祠堂,你替我执掌家法,打完就让他跪在那里,喊两名小厮看住他,谁都不许给他送吃送喝,明日清早就捆他去见官”

顾熙然微皱了眉头,紧接着就听见他继续发落顾萱,让人将顾萱押去柴房,先关在那里,不得他命令,不许放出来

这处罚其实不能说不公道了,毕竟古往今来,杀人都是要偿命的,而顾萱看着无辜可怜,但舒欢等人对她事后调换糖果的事心知肚明,这说明她哪怕事先不知情,事后却是肯定知情的,要不然就不会想着将糖果调换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替顾熙仁善后,还是怕事情败露出去,牵连到她。

顾熙然还在沉吟,就听顾达冲他喝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还是你也觉得老三这事做得好,做得令你快意,下不了处罚他的手?”

听见这种荒谬的言语,顾熙然顿时没好气起来。

知道顾达丧子伤心,得知一场意外的内情是手足相残更是痛心,但他活了大半辈子,在商场上打滚了这些年,怎么也不该说出这种唯恐家里不乱,极寒人心的言语,或是在他心里,真的只当顾熙天是儿子,其他人都可有可无不成?

说到底,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顾达他不反省自己的过失,倒将一腔怨气都发泄到其他人身上,这样的做法,哪怕接下去顾家再闹出几件大事,顾熙然都毫不意外了

既然对顾达没有好感,也不想掺和到顾家的内斗中去,顾熙然自然婉拒这份强派到他头上的差事,他轻咳了两声,淡淡道:“老爷另找人执掌家法吧,我一向病弱,怕做不了此事,回头又替老爷添麻烦。家里,已经够乱的了。”

没好感归没好感,毕竟是名义上的父亲,他话到最后,还是稍微提点了一句。

相比较起来,顾熙然更喜欢老太君处理事情的圆滑手法,将此事暂压,明面上料理顾熙天的后事,背地里悄悄的查,悄悄的处置,这有什么不好?无声无息间,一切麻烦都解决了,不至于闹到如今满府皆知的地步,还多少有个缓冲的余地,不用受这样一波接一波的刺激,闹到最后吐血的吐血,昏厥的昏厥,就连方氏腹中那尚未成形的胎儿都受到牵连,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

这一切,都是顾达自己做事乱了分寸造成的

谁知天欲其亡,真是必先令其狂,顾达此刻已经暴躁到半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了,更谈不上谨慎分析,镇定推敲,对顾熙然那句话的唯一反应就是——

他在挑衅

顾达气得再次哆嗦起来,指住顾熙然道:“连你连你都敢”

话一出口就是覆水难收,要是让他将话说完,恐怕今后想要压住心里的反感,继续维持表面上那虚假的父慈子孝都不能够

顾熙然抿了抿唇,打断他道:“老爷还是消消气,保重身体要紧。”

“你——”顾达还待再说。

舒欢眼尖,先瞅见门外一抹竹青色身影,忙道:“纪大夫来了,老爷要有什么话,等大夫替太君瞧完病再说吧。”

一提太君,顾达当即默然,无力的瘫回了椅子里。

这年头孝道为先,无论老太君在顾达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只要沾上她的事,其他事情统统都要押后,毕竟像顾熙仁这样,敢当面挑明自己手足相残,不仁不孝,亦不做分毫掩饰的人,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来。

正文第一百三十七章一语定终身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语定终身

纪丹青听说老太君昏厥过去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顾宅了,才进松鹤堂,就见满院子的人,房内更别说了,一家子老小都在,除了被舒欢守住的老太君榻边人稍微少些外,顾达身周那简直是珠围翠绕,锦绣飘摇。

他的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道一声:“都散出去”

房内那些人见惯了纪丹青温文尔雅的模样,听他此刻语调短促有力,态度不容置疑,还微微犯了怔,片刻后才轰然散去,不过没有顾达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走远,全都聚在了院子里,伸头探脑的关注着里边的动静,唯有顾芸生性淡薄,又一向不喜多事,出去后就直接回她住的静云斋去了,仿佛顾家发生的一切,与她没有什么过多的关系。

舒欢一手携了顾熙和,再望一眼顾熙然,也挪步往外,她早就觉得气闷了,巴不得出去透透气,可是才走到门边,就听纪丹青忽道:“请二奶奶和二爷留步。”

顾熙和急了:“我也要留下”

纪丹青看他一眼,不置可否,探手先诊了老太君的脉,又翻起她的眼皮瞧了瞧,最后看看她被刺破的十指,默默点头。

顾达急着追问:“纪大夫,家母情况究竟如何?”

纪丹青看他一眼,只道:“参汤。”

顾达忙推林氏:“听见没有,让人煎参汤去”

林氏赶着出去,纪丹青又让舒欢和顾熙然搭把手,将老太君的身子侧向一边,扶稳,这才从药箱里捡出银针来,找准穴位,隔衣刺了下去。

针灸是为了散淤,纪丹青足足施了有一柱香功夫的针,直到额头汗出,衣裳半湿,这才轻吁一口气,收了针,再从药箱里取出一包丹丸,细说道:“太君这是闭症,幸好救治得早,尚无大碍,一会用参汤化开这至宝丹,每服三至五丸即可,等太君醒了,我再另开方子。”

说话间,另请的其他大夫到了,这是常替顾达诊病的,因此纪丹青就被请至内室,去替方氏把脉。

有顾熙然在外头守着,舒欢就跟进了内室,瞧见方氏目光呆滞的望着帐顶,好像又有先前那种痰迷心窍的症状,不禁暗自叹气,但好在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听见有人进来,方氏还是有所知觉的转过了头,看见纪丹青,眼眸里才泛出了一丝活气,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大*奶不必起身。”纪丹青赶上前去,一边说着话安抚着她,一边将手搭上了她的手腕,低垂着眼,细细的诊起来。

“纪大夫我是不是动了胎气”方氏自觉腹内不适,心里也焦急,这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纪丹青面色如常,看不出喜忧,沉吟半晌,方微微一笑:“不妨事,大*奶只管静养就好。”

“谢天谢地”方氏心神一松,疲惫的阖上了眼睛,却有泪水从眼角处漫了出来。

纪丹青被璎珞请到外室,提笔开方时才道了一句:“不好”

璎珞当即慌了:“纪大夫您别吓我,大*奶她”

纪丹青没抬头,只顾着往纸上龙飞凤舞:“要卧床静养,不可劳神,不可再受半点刺激。”

说着,他将药方递给璎珞:“照这方子连吃一个月,回头我再来请脉,切记,要卧床静养,否则孩子大概保不住。”

他说得慎重其事,将璎珞给吓住了,接药方的手都在颤抖。

舒欢在旁皱了眉道:“真有这么凶险?”

纪丹青点了点头道:“大爷出殡时,她最好回避,虽然于情理不合,但是想要保住孩子,只能这么办。”

这边正说着,忽然有人嚷起来:“太君醒了醒了”

房内顿时一阵大乱,嘘寒问暖声此起彼伏,不过老太君醒来后,发现自己有半边身子瘫了不能动,心里一急,差点又晕过去,好在纪丹青急忙上前再诊了脉道:“不妨事,只要好生养着,过上两个月就有望恢复如常。”

这话说得比较含糊,老太君听完沉默半晌,忽道:“也有可能一直如此是不是?”

纪丹青微皱了眉,没有言语。

到底活了一把年纪,多少看透了世情生死,老太君最初的惊慌只是源于事出突然,不能自控,缓得这一阵,已是镇定下来,只叹口气道:“知道了。”

纪丹青退过两步:“在下会每日过来请脉针灸,太君也不用太过忧心。”

老太君点头道了谢,想起顾达先前也吐了血,再问顾达情形,另一位大夫也只回说忧思过重,需要静养,暂时不妨。

顾家出了事,谁都能看出来,两名大夫不好多待,开了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就告辞离去,等到身周只剩下家内人等,老太君才再次叹息,道声:“说吧”

她自然是问昏厥过去后发生的事,众人见她才醒,原不敢说,但见她执着,还道:“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事情没经过,方才只是气急攻心,此刻心里有了准备,但说无妨。”

顾熙和犹豫再三,最后看顾达无奈点了头,才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了。

老太君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没有再激动,甚至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分毫情绪,沉默了半晌,这才道一声:“都是命数”

仿佛是听天由命了,但随即她就让舒欢搀她起来,虽然有半边身子瘫着不能动,她仍是靠着顾熙和,在榻上端正了身子,转眼先看顾达,问一声:“你知道错了吗?”

顾达才服下药,见老太君无甚大碍,刚缓了口气,被这么突然一问,顿时愣住了。

老太君本就没想着要他回答,由得他去发愣,转头再看看顾熙和,勉强抬起能动的那只手,抚了抚他的头,喃喃道了一句:“其实我也错了”

众人还在寻思她这话呢,就见她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与她对视过的人,心里都打了个突,随后就听见她朗着声道:“都给我听清楚了,今后谁都不许再提这事,若有半个字传出去,查出是谁说的,重责不殆”

顾达见老太君有想把这事压下去的意思,急道:“那老三”

老太君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点情绪,冲着他怒道:“你犯糊涂了吗?家里出了事,就该捂死在家里,你竟要捆他送官想将这事闹得满城皆知吗?那今后咱们顾家的脸面往哪放,你还能老着这张脸,走出家门吗?”

顾达被问得无语。

“手足相残啊”老太君有些悲怆了:“这事我们有错,但老三他过于阴毒狠辣,连这种要遭天遣的事都敢做”

她说着,越发挺直了老迈的身躯,凛然道:“传我的话,家法处置,打过一百大板,不许上药送饭,让他在祠堂外头跪足三天三夜,若挺不过罚,就只当他手足情深,悲痛于兄长亡故,染疾离世,同熙天一块出殡发丧,若侥幸不死,锁起来,终身不许再出这大门半步”

舒欢闻言微怔,原还当老太君年老心慈,又有意捂死这事,兴许会从轻发落顾熙仁,但没想姜还真是老的辣,必要时,老太君可以心狠过任何一人。

一句话,顾熙仁的终身就已被裁定了

正文第一百三十八章舍命守护

第一百三十八章舍命守护

从松鹤堂出来后,回想着方才发生的那些事情,舒欢一路默然无言,直到生梅阁就近在眼前,她才迟疑着转头看了身后跟的美景一眼。

顾熙然知道她的想法,不觉握紧了她的手。

舒欢心下略定,终于开口道:“美景,我问你”

话未说完,美景就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仰起头道:“二奶奶,婢子对天发誓,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今后也不会做若有违此誓,天打”

舒欢不等她说完,就伸手拉她起来,微微笑道:“知道了。”

她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一句承诺而已,虽然言语这玩意通常没有什么束缚力,但只要美景肯说,她就肯信。

看多了勾心斗角,她只是单纯的希望人与人之间能够稍微坦诚一些,让心里的温暖暂存,否则世界如此冷漠,人人相互猜疑,这样步步谨慎的活着又有什么乐趣?至于今后会不会受到背叛,她不能确定,若真发生了这种事,是对方人品有问题,她再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

美景被拉起后,转眼看了看身旁低头默立的良辰,欲言又止。

舒欢垂下眼想了想道:“良辰。”

良辰的声音依旧如常:“婢子在。”

“你此刻想好,是要照旧跟着我,还是回到太太那边去。”

良辰沉默。

舒欢也不催,只是抬眼望定她。

半晌,她道:“婢子情愿跟着二奶奶。”

她原本就是聪明的人,早知道做名婢女,尤其是她这样的,通常只是被当成棋子而已,但舍棋时也有情非得己和漠不关心的区别,林氏舍棋太过轻易,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而反观舒欢对待美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行径,若是可以选择,她情愿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