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凉的笑,如毒蛇的信子,又似空中低压的乌云,隔了九万丈的高空,一点一点压下。

谢忱突然不敢与他正面敌视。

轻轻后退一步,他瞥向辜二,“还不快向萧使君禀告。”

辜二只得上前,眼色淡然,就像根本就没有见到墨九,或说他根本不认识墨九似的,一脸严肃:“回萧使君的话,赵集镇上有一对夫妇。丈夫今日在家中离奇死亡,被人割去命丨根子。妇人还留了一口气,可也被人割去了舌头,现下还昏迷不醒。”

墨九也不看辜二,只当不识得他一般,笑瞥谢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恕我直言,丞相怕是老糊涂了吧?这样的事情,不赶紧责成刑狱司查办,却找到萧使君的门前来胡搅蛮缠,公私不分,公报私仇,你就不怕使君奏你一本?”

这小子年纪轻轻却牙尖嘴利,谢忱对他极不耐烦。可依他丞相的身份,若直接与一个江湖术士当场争辩,难免惹人笑话,可若不理会,又时不时被他戳上一句,心窝子钝痛。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于是,他憋着一肚子火,视线从墨九那张艳美的脸上挪开,就算心里想把他碾成肉渣,也只能当成听不见。

辜二瞥她一眼,又微微低头,接着道:“萧使君有所不知,原本这案子交由法办便可,但村民却阻止仵作验尸,也不许大夫给那家娘子治伤。”

萧乾目中冷光一闪,并不搭话。只薛昉瞥他一眼,代他问了,“这是为何?”

辜二声音沉重了几分,“村民道,这家丈夫一定就是与天女有染那个人,这才惹恼了龙王三太子,害了他的性命。若治他娘子,为他申冤,必会惹恼东海,再发大水……”

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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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亲爱的们,你们是最好的。

二锦不是最好的作者,却有一群最好的读者。

如此如此,今天必须有二更。

二更时间:约摸在晚上九点后。摸……摸……摸……

坑深053米 救人(二更!)

时令已近八月,秋风送爽,凉气丝丝入袖。

墨九和萧乾等人再出门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细雨,路上行人大多披上了蓑衣,走在青石板的路上,古韵味儿十足。这样的场面,很让人入图,墨九欣赏着,眺望着赵集镇这个江边小镇,只见烟雨之中,市集店铺、茶肆酒店,五脏俱全,实在是一个作奸犯科的好地方。

这样一行人出现在死者家门口,声势浩大。

可第一个冲入人围的不是丞相谢忱,也不是枢密使萧乾,而是摇着大尾巴的旺财。这货太自来熟,若不是墨九及时唤住它,它肯定在民众的惊呼声中,直接破门而入。

死者家门口站了不少村民。

他们态度很强硬,不许县衙的人进去,也不许大夫入内。可看见墨九过来,却一个个目光发亮,恭敬地喊着“九爷”,几乎是用邀请地态度让她进去看一看那家丈夫是否死于“龙王三太子”之手。

看村民对墨九的敬意,比对自己还要好,谢忱胡子差点气歪,可碍于自己的身份,在下属面前,又不便发作,只由始至终黑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死者有一个老娘,坐在堂屋里,哭得抽泣不止,有几个妇人大抵与她相熟的,陪着在劝,看见墨九进来,他们仿若见了救星,“扑通”就跪了。

“九爷,九爷快救救我可怜的儿。”

墨九很无语。

这人都死了,她上哪里去救?

莫非他们真把她当成神仙,以为她可以去阎王殿里修改生死簿不成?墨九望了一眼这个没甚家什的简陋堂屋,大概猜测这家是孩子不太殷实。但屋子归置整齐,打扫得却很干净,证明这家的主妇很会持家——然而,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对普通夫妇,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遭此毒手?

墨九的目光落在受伤的妇人身上。

她蜷缩在地上,了无声息的样子极是可怜,没有人理会她,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过,沾染了一团团血迹,却可以明显看出,除了一样的干净之外,衣裳的样式与点缀,并非普通妇人常用的雅致绣色,多了一些妖娆风情,与她的容色与这个家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也就是说,很普通平常的她,穿了一身有着风尘味的衣裳。

这样的认知,让墨九下意识就想到了那日在赵集渡见到的花船,还有花船上那些吆喝着营生的船娘。

她转头看萧乾,想看他什么态度。

可他容色淡然,目光也淡淡,几乎没有表情。

人群蜜蜂似的“嗡嗡”议论,他独立人前,颀长俊逸,姿态美,容色美,举手投足间莫不是上位者的从容之气,引得边上窥视的小媳妇们红了脸却不自知。

墨九晒笑着,冲他努了努嘴,“使君,靠你了。”

萧乾淡淡瞥她,“本座不治。”

墨九道:“她还没死。”

萧乾回:“那与本座无关。”

墨九“吡”了一声,强辩道:“救人一命,当造七级……”

萧乾哼声:“十二级浮屠也没用。人死如灯灭,管他上穷碧落,还是下黄泉,又何须在意?”

墨九微微一诧。

时下之人无不敬畏鬼神,也都相信有来生。那些稍有名望之人,更是如此,没有一个不曾试图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积善之人。做事从来讲究“得善果,积善德”,哪怕他们背地里坏事做尽,也要把自己裱成一副圣人的模样,让人来朝贺。可萧乾堂堂枢密使,当着这样多的民众,竟敢如此直言不讳的不顾人命,油盐都不进,不伪善,也不盲从,可说是一个性子极为古怪,目光也超越了时代的家伙。

可治个人而已,举刀之劳,他为什么要有顾及?

墨九很是不解,“要如何你才肯医治?”

萧乾神色冷肃,“如何都不治。”

不知怎的,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墨九下意识便想到了在萧家湖畔,温静姝受伤那一幕。当时萧乾可是二话不说拉住她,想也没想就为她医治了……莫非他两个人真有私情?

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这家娘子虽不若静姝长得俏美可人,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六郎怎可厚此薄彼。且六郎身为枢密使,不应当急百姓之所急么?”

萧乾侧头,静静看她。

墨九也仰着头,目光专注。

目光对视片刻,突地,萧乾唇一掀,笑了。

这个笑容,仙气有之,邪气也有之。

“你求我。”

一个求字他说得理所当然,可墨九也笑了,那一笑,不邪不正,却如百花绽放,尤其她的唇,生得美,唇色也好,粉嫩得像涂了一层膏脂,泛着温润诱人的色泽,偏又轻轻弯起,有几分调侃,“六郎太不了解我了。不巧,我也与你一样,不是好人。”

萧乾默不作声,她却已经转了身,“你不肯治就不治好了,背上良心债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何苦为了旁人,踩低自己的底线。”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一番话就落入了屋中人耳朵。

那几个哭泣的妇人,见识少了点,却也不笨。

很快她们就从墨九的话里听出了猫腻。

几个妇人里头,有一个是受伤娘子的大嫂,一个是她的姐姐,两个人扑过来,二话不说便在萧乾的面前跪下,一个头一个头的叩,声嘶力竭的哭求枢密使大人救救她们的亲人。

哀求声此起彼伏,萧乾的脸越来越黑,“墨、九。”

他一字一顿,似有怒意。墨九却很无辜地纠正他,“九爷。”

萧乾斜视她,“你不知内情。”

墨九摊手走开,“与我无关。”

哭声里,击西托着下巴小声叹,“主上好可怜,击西好同情主上。”

走南也叹:“九爷太阴险。”

闯北哼声:“可老衲喜欢。”

走南嘲笑他,“假和尚,你不该喜欢道姑的吗?”

击西嘻嘻一笑,“假和尚你完了,你敢喜欢主上的相好。你完了,你完了……”说到这里,大概意识到什么,她翘起兰花指,声音娇俏不少,“完了的啦。”

闯北与走南再次呕吐。

屋子里闹哄哄的,萧乾性子淡泊,从来不喜欢受人胁迫,墨九这番把他架到烤架上,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偏生这个时候,张知县抹着汗珠子,带着仵作过来,引见之后,也向他求情。

“烦请使君救这妇人性命。”

“救她之命,对案情极有助益,还望使君帮帮下官。”这位枢密使的脾气,张知县是了解的,他不肯医治的人,便是王侯公卿上门求情也不管用,可这个案件如今闹得沸沸扬扬,若没有好的解决法子,他这个知县不好向知府交差不说,也很难在民众跟前得脸。

萧乾扫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墨九,终是撩了眼皮,“把她抬到炕上,把窗户打开,通气换风。”

张知县如获大赦,赶紧差人行动。

一群人都围拢过去,墨九却对那个不感兴趣,她的目光落在裹尸的褥子上。她不是很害怕死人,尤其这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在,但走近时闻到一股子血腥气,还是很不舒服。

她原本不想去看,可仵作刚好拉开盖脸的褥子,从那滑开的一角,她随意一瞥,就看清了那张苍白僵硬的脸——然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个人的脸是熟悉的。

正是食古斋卖仕女玉雕给申时茂的男子。

怎么会这般巧?墨九记得当时这个人自称是做古董的二道贩子,这样的人应当没有什么仇家才对,为什么死了,还被人剪了命丨根?

尸体旁边的老妇,大概看出了墨九不同寻常的脸色,她抽泣着抬头问:“这位小郎君,可是认得我儿?”

墨九回过神来,冲她微微一笑,安慰道:“我不曾见过令郎,只是看他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有些不落忍。”

被人安慰,那老妇哭得更厉害了,絮絮叨叨地说自家孩子有多么孝顺,有多么乖巧,话里话外,她暗指自己的儿媳妇不好,言词颇多指责,“都是那个没良心的贱妇哦,可把我儿害死了,我可怜的儿啊。”

墨九微微眯眼,“大婶何出此言?”

老妇张嘴便想说,可看见屋子里有许多人,咬了咬牙,似是不好开口,摇了摇头便只顾拿手绢拭眼泪,再也不肯多说了。

墨九不好在人家伤心的时候追问这些事情,只道一句“节哀”,便默默地退出了门口,与外面围观的几个村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

村民都敬畏他,知无不言。

很快她就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这个死去的汉子叫曾四,他以前是一个走街串户的货郎,时常去十里八村地推销一些货品,赚了点小钱。可他母亲有病,家里开销大,他后来不知怎的,染上了赌博的习性,日子便开始入不敷出。曾家娘子不得已,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不得不背着婆婆偶尔去河岸边做船娘,赚一些银钱养家糊口。

做婆婆的人与媳妇儿关系大多都不好,曾家也是一样,这婆婆病着,也不知内情,便一直怀疑儿媳勾搭野汉子,与人有染,常常破口大骂,村民们知情的都同情曾家娘子。

今儿早上,隔壁邻居曾经听见曾家似乎发生了什么争吵,然后就听见曾四娘的痛哭,等邻居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墨九想到先前那个苍白着脸的妇人,突地生出一丝同情。生为妇人的悲哀,在这个时代尤其深重。

里面的老妇还在哭喊“我苦命的儿啊!”

可墨九却更同情那个被人剪了舌头的妇人。

她再一次入屋,萧乾已经从里间出来,正由薛昉伺候着拿了清水在净手。这厮是一个极好干净的,大抵与后世医生一样有同样的洁癖,每次洗手都要用特定的洗手膏,不清洗几遍心里都不踏实。

墨九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他似乎没有见着她,依旧认真的洗手,一双骨节修长的手,看上去干净、有力,在水光粼粼中,荡漾着一种极为特别的美感。墨九说不出来为什么,看他十指在清水里浸泡,搓洗,觉得心尖有些发麻……很奇怪的感受,似乎不受理智控制,是来自心底深处的一种痒。

“做什么?”看她发愣,萧乾出了声。

“嗯?”墨九回神,视线从他的手看向他的脸,居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烧。她捋了一把发,轻轻咳一声,“我是想问,那个小娘子救活了吗?”

萧乾盯着她诡异发红的脸,答非所问,“你很热?”

像被人窥见了*和情绪,墨九觉得连耳根子都烧起来,不由瞪他一眼,“少东扯西扯,我在问你正事。”

萧乾清冷的脸,微微的笑容,浮有一抹促狭,美得不似凡尘之人,“本座说的可不就是正事?若你身体有不适,本座可以医治。”

墨九撇嘴,“你不是轻易不治?”

萧乾道:“你又岂是外人?”

墨九心稍稍一窒,却听他道:“怎么也是我嫂嫂。”

不知为何,墨九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可这会不是揍人的时候,她低头看一眼他脚边的旺财,抱了抱它的脖子,看旺财给它摇尾巴,喜欢道:“财哥,你说你怎么这么可爱,而有些人,怎么就那么欠揍哩?”

旺财在非自知的情况下,就出卖了它的主子,拼命讨好她,不停摇尾,拿温热的舌头舔她的手。墨九很受用了,顺着它的毛,得意地瞄萧乾,“萧六郎,不如你把旺财送我好了?”

萧乾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应声,只留下薛昉为这家小娘子指导上药的法子,便领着众人打道回府。

事情解决了,案子的事情交由县衙处理,谢忱再找不到由头说萧乾什么,互相之间的交情也没有到唠嗑的地步,便各自不欢而散。

小雨沥沥,却不像前几日,一入夜就大雨倾盆。薛昉回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宅子里开饭了。

他一边取下身上的蓑衣,一边笑道:“镇上的人都说,这些日子天天夜里都有大雨,可今日也乌云压顶,结果大雨却没有来,九爷果然神人也……”

墨九正在吃东西,也没顾得上骄傲,只埋头苦干,咕噜了一句,“那是自然,九爷我上识天文下通地理,懂得机关,做得巧术,通得命理,观得风水……”

“嘴上有饭。”一道轻柔的话打断了她的吹嘘。

墨九窘了一下,正要去擦,一条干净洁白的手绢就伸了过来,带着清淡怡人的香味,很自然地拂去她嘴角的饭粒。这样亲密的举动,刹那僵硬了墨九的身子。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家伙——他疯了?

这么温柔的擦脸?该不会撞邪了吧。

可鼻尖幽香尚存,他也一本正经,不像玩笑。

墨九慢慢眯眸,别扭地瞪他,“无事献殷勤!”

“不必客气。”萧乾把手绢一卷,递给薛昉,“这绢子旧了,正好要丢。刚巧利用一下。”

墨九一口饭差点卡在喉咙。

咳了两声,她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第二个条件。”

萧乾目光微闪,示意她说。

墨九放下筷子,不咸不淡地瞄他一眼,“不许随便勾引我。”

说罢她轻甩双袖,挺胸抬头地大步离去,那样子很是潇洒,看得正在吃饭的走南双眼圆瞪,“九爷的样子好生厉害?”

击西的目光也膜拜地随着她,“击西好喜欢九爷哦。”

闯北正襟危坐,瞄一眼萧乾阴阳不定的脸,双眸微微一阖,“阿弥陀佛,老衲是不会轻易叛变的。老衲的心,比旺财更坚定。老衲的忠诚,天地可鉴……”

萧乾淡淡看他,“那今天闯北替旺财洗澡。”

说罢他也慢悠悠起身,自去了。

直到他俊朗的背影消失在饭堂,击西和走南才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抓住闯北的手臂,劈头盖脸地都是一顿暴揍。

“让你拍马屁,陷害击西。”

“拍马屁也就罢了,你还拍在了马腿上。”

“一会洗旺财的时候,击西会帮你的。”

“我这便去把旺财丢到泥地里,滚上几圈……”

屋子外面,旺财似是感受到一股子煞气,狗尾巴一摇,“嗖”的一下跑到萧乾的身边,寸步不离,摇头摆尾的样子,也拍足了马屁。

雨夜的天幕中,萧乾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迷人的笑。

这时,院门守卫过来禀报,“使君,有人找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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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晚点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来看比较妥当。

坑深054米 秘事

墨九正准备吃萧乾“伺候祖宗”的餐后水果,墨灵儿就冲了进来,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墨九便嘻嘻发笑,“姐姐,灵儿来啦。”

“哦,来了?”墨九把切好的苹果塞入嘴巴,淡然看她一眼,继续吃东西。

“姐姐,灵儿好想你,你有没有想灵儿啊?灵儿听说你嫁人了,嫁给了萧家那个病瘫子,灵儿可生气了,你成婚那日,灵儿便想来寻你,被左执事拦住了。姐姐,你还好吧?”

墨灵儿是个话篓子,不带喘气地便说了老长一段,可等她说完,墨九还在安静的吃水果,她总算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姐姐。”她扯墨九,“你不高兴?”

墨九笑眯眯的,“吃着哩,忙不过来。”

灵儿扁扁嘴,偏着脑袋观察她许久,“姐姐在生灵儿的气嘛?是不是为了上次……姐姐被关在坎墓里的事?”

墨九不声不响,也不回答。

“灵儿也不晓得的。”灵儿无辜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墨九实在没什么兴趣与她叙旧,又可怜巴巴地道:“姐姐就不问灵儿为什么来吗?”

墨九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我不问,你不也会说嘛。”

“好吧。”墨灵儿耷拉下脑袋,只敢偷偷瞟她的脸色,“灵儿是和左执事一起来的,这会子左执事在外面和萧使君叙话,让灵儿来请姐姐过去一趟哩。”

“哦。好。”

墨九答得爽快,可屁股都没有挪,“等我吃完的。”

“哦。灵儿等着姐姐。”

墨灵儿无辜地看着她,把一只苹果精雕细刻般切开,再一瓣一瓣塞入嘴里,细嚼慢咽……直到把一盘子水果都吃下肚,她洗了手,漱了口,这才不慌不忙地过去。

她的姗姗来迟,萧乾见怪不怪,只淡淡瞄他一眼,便垂眸喝茶。墨妄却朗声一笑,“九爷好生难请,我这都喝一壶茶了,才见着尊驾。”

“好说好说。”墨九冲他揖了一礼,在他下首的椅子坐下来,也眉眼弯弯的笑,“师兄好久不见,又长帅了。”

“上次见面你也这般说。”墨妄微笑。

“是啊,每天长帅一点点,从此颜值不用愁嘛。”

“哈哈。”墨妄大笑,一双狭长的锋眉斜飞入鬓,黑眸染着晴朗的光芒,整个五官都生动得像沐浴在阳光之中,让墨九很难相信上次坎墓的事,是他故意存的坏心。

如此一想,芥蒂又少了一些。

她问:“师兄找我有事?”

墨妄看了一眼萧乾,“嗯。”

接收到他的示意,萧乾也不多说,漫不经心地抬了抬袖子,侍候在屋子里的人,便通通退了下去。

“好了,左执事可以说了。”萧乾凉薄的唇轻轻一扬,情绪不明。

墨妄意有所指,却仿若闲谈一般,轻声道:“墨家的家事,还烦请萧使君也回避一二。”

萧乾嘴角勾了个淡笑,慵懒轻慢地起身,看着墨九,眼眸有些深沉,语气却极轻,“我在外面,有事唤我。”

墨九察言观色,觉着今天的他,有些不同。就像转了性子似的,哪里还是外传那个倨傲无礼的“判官六”?除了眸子一样犀利,除了气质一样高山远水,无一处不温和嘛。

想了想其中的逻辑,她恍然大悟,“践行约定真君子,你伺养祖宗的法子虽不好,可还算孝顺。”

萧乾嘴角一抽,脸黑了,“墨、九!”

轻声应了,墨九正经摆手,“去吧,乖孩子。”

两个人肆意玩笑,自认为仇恨满满,可在墨妄看来,却是极为不正常的。他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半晌,微微皱了皱眉。

萧乾离开了。

淡淡的茶香里,只剩墨妄与墨九两个人。墨九并不急着追问,墨妄也好久没有找到开场白。

你看我,我看你,好半晌,墨妄方才从怀里掏出那一樽仕女玉雕,往茶几上一搁,“想要吗?”

墨九怔一下,高兴道:“师兄千里送玉雕,我若拒绝岂非驳了你的好意?好的好的,我要了。来来来,我给师兄续上水,我们慢慢说!”

她殷勤地起身,亲自执了水壶过去,为墨妄续上水,也不晓得想到什么,懒洋洋一叹,“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兄不单只为送个仕女玉雕吧?”

墨妄微微一笑,“我与申老过来,是想问问九姑娘,坎墓里的玉雕……可在你手上?”

“哦。”墨九坐回去,端起茶水喝,“你说冰室啊,那个原来叫坎墓?我不知道也,哪里来的玉雕?”

这货装懵的时候,样子很老实。墨妄若非亲历那次,定会被她给坑了去。他瞥一眼茶几上的玉雕,依旧面带微笑,耐心与她解释。

“坎墓里那玉雕,与这个差不多。九姑娘当真没有见过?”

墨九当然晓得那个玉雕与这个差不多,若非因为这个,她又怎会大老远跑到赵集镇来?

可这个时候,她不知底细,也不晓得墨妄与申时茂消失了几天,突然找她要玉雕,到底什么意思。

人心叵测,有时候身边最亲密的人都有可能会出其不意地背后捅你一刀,更何况她与这些人,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而且,上次哄她入坎墓,她对墨妄多少有些嫌隙。

她看着墨妄,一本正经问:“大师兄何时充任了街门捕快?”

墨妄微微一愣,“嗯?”

她又道:“这是玉雕失窃,来找我调查案件,还是师兄找我的私人询问?”

坐了这么久,墨妄终于感受到了她的不友好。而且很快便想起了原委,不由苦笑,“私人询问。”

墨九嗯一声,又道:“既然是私人询问,那就容我不客气的直说了。那坎墓的墓碑上没刻你的名字,墓里的东西也算不得你的,不管在不在我手上,似乎都与师兄无关?”

墨妄目光沉了沉,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