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他离开,我就会站在最高的地方等着,想让他远远的就能看见我,也想早一点看见他,哪怕早上一时半刻也好!

那个人又是谁呢?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吗?

这三年来,我从未在乎过自己的过去,因为我以为自己和其他的女子一样,在香闺中消磨了十几年而已!

现在,我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个人存在过!

见他好久没有回话,我的心开始慌乱,大声唤道:

“宇文楚天?宇文楚天……”

他无力地靠在我身上,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我们……好好说……几句话吧。”

“你说!我在听。”

“你知道吗?我每次杀人的时候都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因为我不能输,小尘还在等我,没有我她活不下去的……她吃饭要坐在我对面,她睡觉时要抓着我的手,她做了噩梦会哭着找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我摇他,推他:“别睡啊,你不能丢下我,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你别哭行吗?我宁远自己胸口再被刺上几剑,都不要看你流泪。”

“你活着我就不哭!”

“我累了,活着很累......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你就让我死在你怀里......”

“不!你死一个试试!我不会原谅你!”我很希望自己的语气有点威摄力,可惜我的哭声软绵绵的。

夜风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像刀刮过似的。

外面的树枝又都是湿的,根本无法点火取暖。

我只好抱紧他颤抖的身体,给他温暖。

那一夜,他一直处在昏迷中,抓着我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昏昏沉沉中他还不停地喊着:“小尘,小尘……不要离开我……不是说好了……不分开的……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你……”

我抱着他发烫的身体,一遍遍地安慰着他:“我们不分开,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

太阳终于出来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喜欢早晨,喜欢阳光。

我奔向山顶,望向远处,渺渺炊烟直上!

跑回宇文楚天身边,摸摸他温热的脸颊,将拣来的草盖在他身上。

“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此情难寄

竹窗外,雨后繁花初绽,郁郁芳香。

纱帐内,人已沉睡……

我放开宇文楚天的手,轻轻用手指抚平他端秀的眉宇。

他活着!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

以后,我还可以在恶梦惊醒后,看到桃花树下的身影;

还可以在心碎时,听到他温柔的安慰;

还可以在孤单无助时,看见他在我身后微笑......

否则......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手指滑到他唇边,幻想着他淡雅的笑容,愉悦几乎承载不住,泛上嘴角。

好在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人们都很热心,好在这里住着一位如仙子般脱俗的神医。

想起那个神医,我禁不住瞟了一眼窗外,她正坐在菊花丛里,纤尘不染的白菊在她面前都显得低俗。

第一眼见到她,我几乎以为她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不过这么完美的女子发起脾气来,可是不一般的吓人。

一张结了冰的脸,再美也不敢让人直视!

回想起昨天的情形,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一看见宇文楚天身上的伤,原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脸冷到了极点。“你疯了!内服的解毒药洒在他伤口上……你还嫌他活的太久,是不是?还是你认为我的医术太好,需要有点挑战?”

她的医术果然高超,随便用银针扎了几下,宇文楚天便有了知觉。

我还没来得及说句感谢的话,她又挑眉瞪着我:“这么大的雨,你还带着他到处走,加速毒气运行,若不是他内力深厚,有十条命都不够你这么折腾。”

“你一定要救救他。”

“出去,别烦我!”

我羞愧地垂首,一声不吭退出去。

实在想不通,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的态度就像跟我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唉!人漂亮医术又好,个性怪僻也不为过嘛!

反正不管怎么说宇文楚天没事了,被骂几句也少不了什么。

直至傍晚,宇文楚天才动了动嘴角,又低声唤了句:“小尘……”

“宇文楚天,你醒醒!”我激动地跳起来,三日来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轻张星眸,对我眨了眨眼睛。“真庆幸......还能再见到你!”

我好容易才压下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尴尬地扯扯乱蓬蓬的头发。

“都是我不好,差点害死你!如果你......有事,我怎么回去面对浣泠......”

他轻咳一声,撑着双臂勉强坐起身,打量一下周围雅致的陈设,刚要说话,视线攸然在窗口停住。

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那个医术高明的女人站在风里,浅浅朱唇,幽幽凝眸,淡淡风情,难怪宇文楚天会看得如此痴迷。

我有点气闷,想要推推他,有怕牵动他伤口,于是忍住了。干咳一声道:“倒是美人如玉,缥缈若仙,你也不用看得眼睛都不眨吧?”

他半晌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他居然看得如此痴迷,我有点气结,冷哼着:“我说你,别忘了我妹妹……见异思迁!”

“我和涣泠.......”

他话还没说完,神医莲步轻移,推门而入。

“醒了?”她的语气虽然有点冷冰冰的,不过比昨天好很多。

宇文楚天点点头,“谢谢你救了我。”

“一定要说这种废话吗?”

我暗中对宇文楚天吐吐舌头,他显然也被吓到了,按了按右肩的伤口,好久都没说出话。

那神医的胸口起伏一阵,别有深意看了我们一阵,冷冷道:“我去采药,你好好照顾他。饭准备好了,在厨房。”

还没等我回答,人已经出门了。

我望望天色,这么晚了,能看到草药嘛!真是个怪人!

深夜,我又陷入梦魇之中,又见到那个为我受伤的瘦小男孩儿。

不同的是,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

尽管脸上都是鲜血,尽管因痛苦的扭曲,那完美的五官还是异常的吸引人!

竟是宇文楚天的脸。

那一瞬间,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想要叫喊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我终于被惊得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想不通怎么会总梦到他,想不通怎么会偷偷在意起他。

更加想不通为什么,我对他已经无法淡漠以对!

总之,我就是很想见他,特别特别地想……看看伤势好些没有。

为了不吵醒厢房里那个可怕的女人,也不吵醒宇文楚天,我蹑手蹑脚走到他住的房间,没想到在门口正看见那个女神医坐在床前,宇文楚天半倚在床上,眼神里,映着烛光,忽明忽暗。

怪异的气氛看来不是“见异思迁”那么简单了。

我走进些,侧耳倾听。

“雪洛……这些年,你就住在这里?”我一直以为宇文楚天叫着“小尘”的时候声音特别地柔情似水,今天才知道他叫任何女人的名字都是如此动听。

不过,他好像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是啊,这里人迹罕至,不用担心遇见不想遇见的人。”雪洛说话时,将脸转到我这边,我刚好能看见她一脸与冰冷声音不符的深情。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找我发泄,何必委屈自己?”

“我委屈自己,与你何干?”

“你,你到底让我怎么做?”宇文楚天伸手拍拍雪洛的肩,脸上尽是无可奈何。“你要怎样你才可以原谅我,才可以不要折磨自己?”

雪洛的双肩剧烈颤抖,正欲开口,却抬眼看见我站在门口。

“怎样都不会!”雪洛立刻挥开他的手,起身跑出他的房间。

与我擦肩而过时,我清楚地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雪洛!”宇文楚天伸手想要拉她,却因为牵动伤口,痛得汗水滚滚而下。“雪洛……”

我忙上去扶住他,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尽管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我还是安慰他:“有什么话慢慢再解释也来得及。”

“有些事,解释也没用。她不会原谅我。”

“你们以前是……恋人吗?”

他深深看着我,长叹了口气。“算是吧。”

“算是?”我咬咬下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讥讽道:“看不出你还挺风流多情的。”

他忽然笑了,笑得特别暧昧:“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你?就凭你?你不过就是会哄女人开心,萧潜比你强一百倍!”

我刚说完,宇文楚天便开始剧烈地咳嗽,因为剧咳牵动了下腹的伤口,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手紧紧握着被子。

“你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原本是很生气的,可是一见他那副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心被重重的一击。

我慌慌张张给他倒杯水,喂他喝下去,“其实你人很好,又温柔又体贴,不然怎么会那么多女人都喜欢你。”

“我确实不如萧潜。”

我在心痛,不是那种愧疚的感觉,而是痛到身体都要裂开,呼吸都很艰难。

就想要抱紧他,确保他不会突然消失......

“宇文楚天,不管怎么样,别辜负浣泠,她对你是真心的。”我一刻不敢停留,匆匆离开,出门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看着我,眼底无限忧伤。

跑到院子里,徐徐冷风吹散我的慌乱。

那个叫洛雪的女孩儿就在不远处,呆呆地站着。

为什么宇文楚天轻易就可以猜透别人的心思,而他自己的真心掩饰得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触及。

对浣泠是这样,对雪洛也是这样,对我……

他不顾一切为我挡刀,生死边缘还抓着我的手不放,难道就是因为我是浣泠的姐姐,因为我长得像他妹妹。

还是他也曾对我动过情?

我自嘲地笑笑,这个答案重要吗?他是浣泠,是我妹妹的心上人,而我在等待的人是萧潜,我们之间再不可能有交集了。

彻夜未眠,黎明十分我便起来,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早,没想到雪洛早已在煎药了。

专注的神情就像是刚会煎药的小孩子!

“需要我帮忙吗?”

她像是没有听到,继续细心地煎着药,不过扇火的力道明显加了很多,火苗咝咝地响着。

本想离开,可仔细想想,既然她和宇文楚天有段情,那么对我冷言冷语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我差点害死宇文楚天。如果有个女人和萧潜在一起,还差点害死他,或许我的态度会更差些。

我上前一些,解释道:“洛雪姑娘,我叫兰浣沙,是宇文楚天未婚妻的姐姐……我深居闺中,根本不会照顾人,所以……很抱歉我差点害死他。”

她霍然抬头,有些错愕。“你不是宇文落尘?”

“我不是。宇文楚天也曾经认错过,我们长得很像对不对?”看来雪洛一直以为我是宇文楚天的妹妹。

雪洛将信将疑地将我全身上下打量几遍,点了点头,“几乎一摸一样。”然后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抓紧了手中的扇子,“他要娶你的妹妹了?没有跟宇文落尘在一起?”

看到我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转过身去继续煎药。

直觉告诉我她的话有点问题,具体哪里不对我又想不出。

“你这么辛苦,不如我帮你煎药吧,”我转移了话题,做点事情,弥补我的失误。

“这煎药最重火候,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则药亦无功。”她的脸色明显缓和很多,指了指篮子里放着的草药,道:“你如果真想帮忙,就去帮我把药放在外面阳光下晒晒。”

“好!”我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偷偷看她煎药的样子。长发垂落,娴静无暇,这样的女人根本没有男人可以抗拒,我想宇文楚天一定很爱她,那么为什么最后会分开。

因为雪洛说宇文楚天的伤势太重,如果血液运行加速,会让毒气侵蚀心脉。所以我写了封书信让村里一位年轻人送去兰候府,告诉娘宇文楚天受了伤,要在一位神医处养伤,让她别挂念,等宇文楚天养好伤,我们就会回去。

时间一天天度过,宇文楚天的伤势日渐好转,可是我的心绪越来越不平静,每次看见他的笑容,听见他温柔关切的声音,我就心慌意乱。

有时候,夜半难以成眠,我宁愿站在院子里看他房间里灯光。

也不想进去看他在做什么。

总觉得他是那么远,远到我无法靠近!

后来,我干脆不见他,每天不是呆在药房里照着医书帮雪洛为草药分类,就是陪着她去山上采药。

反正雪洛照顾得比我细心得多。

一日,我见到雪洛在给一株花浇水,几乎是一滴一滴点上去,甚是谨慎。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花形貌似芷兰,素白小花,花香清雅,正是我最熟悉的汀兰之香。

我深深吸着,“真香,这是什么花,如此娇贵?”

“你最好站的远些,你没听过烈酒至香,毒花至美!”

“这花有毒?”

“不错,少量服用可以稳定情绪,一旦过量就会变成痴呆,且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