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胜在残念固执,哪怕是一口气也能拖上三四天,久久不死。这伤若是落在相应等级的魔的身上,大抵早就灰飞烟灭。

双胎尸鬼趴在岩壁上,凝滞的瞳孔黑幽而涣散,见我临近,骤然颤动一下,之后又是死一般的无声息了。

自其背上绽开的伤口可见,他整条脊椎都被击碎,血肉模糊的摊开一张内无一物的空壳,没有跳动的心脏和肝肺,只有无止无尽的墨绿鲜血在淌着,渗入冥河。

我仔细辨别着他的伤口,和那涓涓溢出来的尸血,再偏首,终是找着嵌在他肋骨之上,一枚玉白的戒指。

第15章 界限

清扫的雷劫刚过,冥河之内原本拥堵的冤魂不晓散到了何处,故而现时现刻双胎尸鬼还能在此残喘,只不过灯枯油尽,除了眸带涣散的瞧着我外,并不能构成半点威胁。

我丢开手上缠着的两个水鬼,浮在稍远一处断石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等。顺带以睁眼发呆之姿,缓一缓我到现在为止还半呈现着白茫的脑子。

水流之中淡绿粘稠的尸毒愈发的浓郁,这种程度的毒对我来说没什么效用,可双胎尸鬼他既然还活着,便说明它的尸心尚在,裹着天下一等一的毒,那才是致命的。

我想要取一番自己的戒指,却不敢冒险涉毒。故而打算等至冥河之内的冤魂回位,将之啃噬一空,戒指自然而然会再回到我手里。

这等待过程并不长,因为我很快就感知到了骨上渐渐传来的啃噬般的痛楚,依稀可辨若烟的冤魂慢慢涌上来,磨噬着我的骨。

黑暗中悉悉索索撕咬的声音格外突兀,集中的在不远的一处,水纹之内却并未惊起一丝挣扎的涟漪,安静得凄凉了些。

我以为半刻之后,双胎尸鬼应该被剔得干干净净,忍不下去骨上啃咬痛楚,走近,却不想他那时尚剩了半个脑袋,眼睛似是充了血一般的猩红着。在最后一刻,竟同我说了一句话,叫我印象深刻。

声音虚弱,低的几乎听辨不清,却真真切切带着十成的怨毒。“兔死狗烹,你这个饵,命数也该尽了。”

因为双胎尸鬼妖力已尽,冤魂吞噬的过程显得尤为的顺风顺水,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彻底的连渣都不剩,所在之处唯余一枚玉白的戒指挂在断壁上,被冤魂们撞来撞去的颤动着。

我走近,将之取下,紧紧攥在手心,查探一眼之后,默然叹息。

我生前大概从未了解过折清这个人,以至于死后,就更摸不着头脑。

当初我予他的那枚戒指之中是存了我三魄的,他拿走一魄,剩了两魄给我融合。

我曾以为他带走我那一魄,是为了抵御碧重剑,使得仙元归体。但当我再次拿回玉戒,稍作一探便才发现,那里头,竟还有三魄。

后来加诸进去的那两魄从何而来,我暂且不去深究,我思量的是,折清他既然有我魂魄,又何必再来同我纠缠?甚至以玉戒为媒,自己以身犯险,将我的轮回劫转移至双胎尸鬼身上。

他若有心瞒我,这戒指必当不会如此顺当的落在我的手中。

可他即不同我透漏半分,也不在意我知晓一切,只将戒指留在这,让我受魂魄的牵引而来,容我自己纠结猜测。如此行为,我实在不晓他做的到底是哪番的念想。更不晓他受制于千溯一说,到底是真是假。

我最不擅长揣度人心,想想便觉着脑子乱作一团,憋在心中就更为郁郁。

唉声叹气的爬出冥河中的沟壑时,血阳将落,鲜艳异常。

我坐在岸边哼哼唧唧的敲打着手骨,懒得再走两步路,本想随便在的一洞窟内对付一晚算了。抬头却见漫漫冥河与天边相接之处,微微涟漪上,有人影曼妙,随波而行…

不自觉凝神远目瞧去, 辨清天际之间那一袭显眼的红衣,有女子容颜清丽,眉眼之间浅淡的冷傲,三分雍容华贵,七分魅惑风韵。

我一怔,只觉熟悉。

可她所朝向的却不是我这个方位,终是一步一步,远远错开,叫我再辨不清她的容貌。

适时,雷云已经散得一干二净,茫茫的天幕之上唯充斥着冥界特有暗红的色泽。我瞧了一会便准备作罢,怎想那女子莫名站在河岸中央站定一阵后,却突然开口。声音冷然压抑,分明清晰的传到我耳中,唤的是一句连名带姓的,千洛。

我一震,悠哉挑拣石枕的手霎时凝滞。没想在冥界安逸三年,得了前世零星记忆之后,熟人就个个不约而同,自发的找上门来,时机都挑得挺好的么。

我缩在洞窟内,顾忌那语气中的冷冽,只做窥觑。

我这被人连名带姓喝一声的正主都不敢搭声,寂然空间内除了阵阵涟漪声动,自然再并无半点声响回应。

“不愿见我么?”

那女子的声音不知是天生还是如何,偏凉薄,却携着一份如玉的温和质感,好听得很,亦熟悉得很。

我撑着下颌,就着这份熟悉感,开始仔细回想着木槿的容貌。脑中却是空空,一点印象都无。

“好得很,好得很。“女子半笑着,连如是咬牙切齿的道了两句,接下来的话语徒然平和许多,恍似念一念套用的台词,一字一顿,“不晓千洛你当初三心二意,左右逢源,花前月下得好不自在的事,若是给千溯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境况?”

我脑中一木,什么?!

“千溯最恨负心之人,你可是明晓的。”语调愈来愈缓,显然是个钓人上钩的架势,可诚然,这句话对我来说百分百奏效,忍了再忍,终是淡定不能的探头出去。

可叹的是,那女子面对的是与我正好相反的对岸,任凭我大摇大摆的走出石窟,她也没那个意思回过头来瞧我一眼,像是认准了我会在对岸。如此,我才算基本肯定,这么不长进的,定然是我家木槿了。

我走到岸边,望着她的背影。

湖面久久静默无声之后,她的声音才终于软了下来。

这亦是她惯用的伎俩,先按着性子给两拳硬的,不行的话再软下姿态来撒娇,两者态度差距之大,可以让人分明的认知到,什么叫翻脸比变天快。故而,她能说什么,我八成能推测了。

“你为何不来见我,期间缘故我大致是能理解的。但是姑姑你好歹有点良心,轮回雷劫这么大的动静,我还能按捺着不来找你,那就当真是不孝女了,你现下可是伤了?”声音细腻柔和几乎掐得出水,一贯以来都是我的软肋,“见我一面好嘛?姑姑,你不是最疼我么?”

最后的两句,因为推测得出,并且抵挡不能,故而在她说出之前,我已然一溜烟跑出了百丈远,耳不听为净。

一刻不歇的跑到村庄,但见村庄洪水将褪,狼藉一片唯余几个游魂收拾残局,没寻着茉茉,我掉头又往外跑。

邻家的大婶在我身后骂,“哎哎!那是谁家的姑娘!回来怎也不晓得帮把手!”

我气都没调匀,没好意思将之忽略,就冲后头抱歉的喊,“婶,我一会就回!”

婶又在后面嘀嘀咕咕的骂了些什么,我能没听清,跑得很是卖力。

直到血阳落下,天色寂黑若渊,伸手不见五指骨之时,我才终于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棵梧桐一面顺气,一面举起那枚戒指,冲着树下闭目歇息的那一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折…老大,我想,想融合戒指上的魂魄,可否能帮个小忙?”

我几乎是跑遍了小半个冥河河岸才终于在几个吊死鬼的指导下寻到了折清。一口气以超高速跑完如此长的距离,不带半点含糊,其后果就是我整个人都不好了,骨头都快要散架似的,脑中晕乎着。

我且晕且喟叹,终归是多年不活动的老骨头,硬朗不再,折腾不起了。

届时天色冥冥,我看不大清折清的神情,只就着微妙的感知才辨出他所在的方向。而他似乎不怎么意愿搭理我,见我喘了半天的气吭也没吭一声,直到我道出请求,他才清清淡淡的回一句,“见着木槿了?”

我一呆,默,点头。

清风过,河岸那端忽而闪现一点冰蓝的冥火,点点汇聚,投影在折清寂静的眼底,明泽一片。我回眸,见有阴兵举着引路的灯火,成群且无声的缓慢经过,阴兵围拢的中间与末端,痴痴跟着许多看似无神的游魂。

冥河之上摇晃映照出一川幽冷星火,岸边爬上的水鬼,想是感受到了凡尘的气息,开始嘤嘤哭泣,那声音似断未断的在喉间吊着,格外凄凉。

我找个离折清相去不远的地方坐下,着眼瞟了几眼对岸,不自觉压低声音才道,“我知道老大你忙得很,但是啊…”咳嗽一声,“能不能帮我把戒指上的封印去了?你我既然都本着要回归魔界的念想,站在同一阵营,我若是能早些…”

“千洛。”折清突然截了我的话语,缓声道,“我不打算同你一起回魔界,也不会是你同一个阵营。”

我欲说未说的话卡在喉咙之中,傻了。

这前前后后拢共才几个时辰,怎么…怎么我家哥哥好不容易给我塞来的靠山就这样突然要同我划清界限了?

第16章 软禁

折清说过那一句之后,便不再言语了,反倒专心的去看河对岸的风景,将我忽略得彻底,容我自个傻了半晌之后,默然将余下的话咽回去。

诚然,前世之事,我只知零星,判不得一句是非。折清他愿意帮我,无论缘由为何,我唯有日后报道,他不愿意,我也没理由强求。甚至于觉着,折清他愈是对我冷漠,便是我前世对他愈发的罪孽深重。

这样的事委实是微妙得很,但我面对着折清之时,实在是道不出一句狠话。

想及此,我默默且别无选择的作罢。起身,干脆的朝折清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转身便要离开。

一趟前往凡尘的阴兵差不多尽数归来,拖长的队伍已然走了百丈远,尾端的光幕渐渐薄弱,凡世红尘气息亦缓缓疏散…

冥府门扉将合。

我在冥界待了颇长的一段时间,早就对这种每隔几月就会发生一次的现象失去了观摩的兴致,垂头丧气的边往回走,边思索着往后的去路。

一丝阴风拂过,我原是恍惚毫无防备的往前行走着,却蓦然感觉道一丝极致的不安,心中咯噔一下,整个背脊都凉透了。

那股凉意紧接着转化做一股酥麻无力之感,席卷周身。随后情境很是莫名奇妙,我像是徒然遇见了什么瞧不见的壁垒,分明动弹不得,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从那壁垒处透了过去,而意识却被阻隔在这方,被剥离了出来。

意识被迫凝滞在原处,我遥望自个身躯走远之时,才不可置信的发觉,那步步走远的女子,竟墨丝三千如瀑,白衣胜雪,早已并非一具白骨。

我以魂魄之态被合拢在一人的手心,被动感知着他手心丝丝暖意,心中却是在想难怪…难怪适才邻村的大婶会唤我一声姑娘,而非公子。

然后才恍惚想起双胎尸鬼最后的那句话,想起折清他,果真是为了取我命而来的。

我几乎未有过一丝寒心的情绪,反而心头一块大石轰然落地,踏实了。

折清他是杀不了我的。

我成魔尊多年,纵是当下是为极度不济,武力值为五的渣,保命残喘之法却多得很。只不过若是这几魄在他手中毁了,我又不晓得要养多少年才养得回来。

捂着我的指尖扣得极紧,迫得我连滚动一下都困艰难,蜷缩做一团,动也没法动弹。我甚至在怀疑,若自己不顾一切的挣扎了,会不会就这么当场被他捏碎了去。

唔,我信他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我以为折清就准备这么一言不发的把我给处置了,哪想最后的关头,他却难得开了尊口,“我记着你曾道过,你从来不怨恨厌恶自私之人,只因你自个就是其中的翘楚。既如此,我自私一回,该也能毫无负累了。”

我抱着他的手指,好不容易挣扎着从他的手心探出了个头,“你说什么?“

便是此时,我才发现周遭环境有异。折清他竟已然渡过了冥河,站在通往凡界的彼岸,一干阴兵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丢盔卸甲好不狼狈。茫然无神的游魂们则或是呆呆的站在原处,或是飘飘然自个走远了。

饶是我再怎么想,也没能想透外面竟然是这么个境况擅闯彼岸凡尘已经是冥界的禁忌,更遑论此时此刻攥住我的折清,正带着我一步步的走向冥府洞口的门扉之处走去…

我慌了神,纵然不晓他为何打算走一趟凡尘,还是赶忙劝道,”老大,你别这么逆天可好,你若是想去凡界,咱可以走轮回台,那地方近。”

折清干脆道,“不去。”

我徒劳的攀着他的手指,拍打着,“你可别想不开啊。”

折清微微眯起眼,像是含笑,“你怕什么?”

我有苦难言,”老大,给点人权好么?你有仙元可自凝实体,我去凡界也是要混个身体才行的。”

眼前霎时光华一度,空间扭曲莫辨…

我很显然的进谏失败了。

落到凡尘之时,外遭正是阳春三月,潋滟初晴,草木点缀着清新的翠绿。

我一面好心情的坐在一处断崖上晒着太阳,一面心中纠结难言,”老大,咱们这么夺人尸首真的合适吗?”

折清不晓在里面摆弄了什么,较之我迟了好一会才从墓塚之中走出来,被强行碎开的墓在其身后缓缓恢复原样,里头倾泻而出的极致寒气亦在融融阳光之下飘散。

折清瞧着我,眉头不自觉微微一拧,道,“别坐在那,过来。“

我不明所以却很听话的爬起身,走到折清身边才拍拍手,扑腾两下裙子上的灰尘。

这裙子做工是极好的,却不是那些逝者为做礼仪穿上的色泽艳丽的寿衣,而是一件素白裙,清丽素雅。我醒来的时候,口中还含着一块寒玉,镇守尸身永不*。

折清道,这个女子名为璃音,是因我最后残损的一魂在凡界轮回调养才存在的。

和风阵阵,吹到身上很是暖人。我笑着道,”老大,这寒玉是你给的么?”

折清若无其事,承认了。

我负手再思量一阵,道,”璃音她尸身之上一点伤都无,既然会早逝,兴许是魂魄完整之后,想起了‘千洛’这一前尘,自己回归了冥界,当下正在寻我。既然如此,老大你再将我拎回凡界,究竟为何?“

折清不晓为何突然回首过来,凝着我。

我正色,暗道这回决计不能服软,让他敷衍了了去,认真回凝,打算死磕。

他开口,”饿了么?”

我道,“恩?”

“我方才瞧见只兔子经过。“

我忍了忍,没答话。

“不想吃么?”

”…想“

人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冥界之于凡界亦是如此。

且而让我感到不适应的是,凡界的昼夜交替忒快了些,当我时隔多年的吃一餐肉食之后,心满意足的小憩一会,再醒来便已是暮时。

折清很是反常的一直坐在我旁近不远的地界,没有离开。我睁眼的一瞬,眸光扫见他淡泊的蓝衣,竟会觉着受宠若惊。

入暮之后,风有点儿冷,我多年没有感知过暖意,更也区别不出这一丝丝的寒。今时能够稍作体会,实在甚幸。

我仰躺在一方平坦的草地上,醒了却不想起身,舒服的翻了个身,准备就着夜色再补个眠,忽而想起,抬头问道,“老大你不睡么?”

正在调息的折清睁了眼,不晓是错觉还是如何,我竟在那一贯沉着的眸中瞧见一瞬的空寂。只是他声音低沉,并没有一丝异样,“恩。“

我拿手枕着头,见他理我,便开始絮絮,“总归我现在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了,老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你自己亲自来软禁我,不觉得有点划不来么?”

这一回,折清隔了一阵才回应,“我没在软禁你。”

我呆了片刻,爬起身,略惊喜且而不可置信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折清声音低下来些,“你想去哪?”

我在千溯那受压迫多年,旁的不说,统治阶级的脸色倒是辨得甚好,他这语气中徒然的微沉,便是不愿意了。我蔫了大半,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两声,“我哪都不去,就问问。”

暗自叹息一声的再度躺下,心中百转千回的悔恨着,想我自个当初为何可以凭借前世的一点余情,这样的信任他。如今落在他的掌心无可奈何,也是活该。

悔恨完了,朦朦胧胧便要接着睡去,耳边听着悠远的鸟鸣,自带两分催眠的效用。

将睡未睡的临界之时,我恍惚间听到折清声音稍近,缓缓道,”千洛,你生气了么?”

是以,我听闻此句之后,一时半刻都没睁眼。这等的话语,哪是折清说得出来的,八成是梦罢。

再等片刻,便是脚步渐渐临近的声音…

有指尖微凉触上我的面颊,不动声色且狠狠的…一捏。

我嗷呜的一声坐起来,赶忙捧着他提溜着我脸蛋的手,都要泪了,慌忙道,“没有,没有,我没生气!”

“那你做什么不理我?”折清若无其事的松了手。

我捧着预备肿起来的半张脸,心中暗骂,我说十句你理我一句就算好了,我又哪回掐你了!嘴上却老实,“这不刚刚融合新身体么,有点乏,呵呵,就没听见。“

折清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意欲不明。

我揉着脸,干笑。

”璃音的魂魄不在冥界,还在凡界。“折清看着我的脸半晌后,突然如是道,”你带了引魂铃,兼之本身魂魄之间的牵引,必当能找到她的。“

我背后发凉,”好端端的,你突然跟我摊牌做什么?“分明方才我问他,他还敷衍带过来着。

第17章 偏心

\\\"璃音过世的时候,我并不在凡界,故而有些事亦弄不清缘由。”折清坐在我身边,“她本魔尊残魂再生,身带戾气,便是凡人所说的煞星,陪同在她身边的人,都未得有什么好下场。黎国国师言道璃音为不祥之人,两句言辞便陷她于不容于世的境地。故而说,她纵身上未有半点伤痕的逝去,并不见得是记起前尘,自发魂魄脱体。我最后一次见着她的时候…”

我专心的听着折清的陈述,他这么突然的一顿自然让我上心,捂着发疼的脸偏头接话,“恩?她怎么了?”

折清眼中微微明灭一阵,“是万蛊刑。凡人想凭借极阴邪的蛊毒虫,将璃音吞噬,可惜…”,淡漠面容之中辨不出一丝情绪,“你可记得在冥界,一年之前,阴兵过路,凡尘来的游魂拥堵忘川彼岸?“

我点头,那等的场面,自然是记得的。

事端发生之时茉茉提着灯笼站在河边,似是望夫石一般祈祷了七天七夜。即便我身处冥河末端,也能瞧见远远阴兵引路的幽火,犹如夜空繁星。

冥界安息之地,啼哭彻夜未止,是为凡界罕见的一回浩劫。

“璃音本是你一缕残魂,十世轮回过后,便能安然归反,纵然这一回死的凄凉,也算是终结。可我亦是回往冥界才晓,千溯他,竟亲自去了趟凡尘。”

我心中半晌未有回味过来,只怔怔的将折清望着。

折清敛着眸,掠过一些事端的继而道,“之后的事,我未能目睹,也无从得知。鉴证当日之景的人,大抵早已轮回几世,你那一魂去了哪,想必只有你家哥哥千溯知晓。我唯能肯定的是,她不在冥界,魔界,尚还留在此处。”

我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后,正色道,“千溯他纵然是个偏心得彻底之人,却并非蛮不讲理之流,那凡尘的浩劫不可能会是他造成的。”

折清静了静,良久,唇边浮现的笑容带着点凉薄,“便是如此了,大抵是时日过得久了些,我才忘了你生气时本该是现下这番模样的。千万年下来,也只会因千溯之事变色。”他那一句似笑非笑,却不待我接话,眸稍敛,气定神闲的换了话题,“我未有哪一句说的是千溯引来凡尘浩劫的,你莫要误会。我原不想告诉你这些,就是为此缘故。只是此番我在凡界仍有旁的事端要处理,你若着急着回往魔界,寻璃音魂魄之事,便自个好好担着。”

我有点尴尬的咳嗽一声,干干的爬起身,欲言又止复欲言又止的站了一会,还是道,“我能理解你不大待见千溯的事,但是…”

折清抬眸风轻云淡扫来,眼底是半点不收敛的沉寂漠然,甚寒。

我一卡,下巴收合,默。

“你能理解便好,不必说出来。”折清认真如是道。

折清既然道他还有旁的事端要处理,我本着问多错多的原则不去细问,小心的在‘统治者’那征得了大赦的御令,自个一个人欢腾的下山去了。

在山中兜兜转转的绕了大半夜,连绵山脉之间树影重重。纵月明星稀,层簇的枝叶之下却只剩一片漆黑,前路茫茫。我满腔的欢喜之情被消磨殆尽后,很可惜的迷失在看上去模样都差不多的树林之间,没有寻着出山的路,出师不利的颓废了。

缅着脸摸了两遭挂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忧愁的叹息一声,温吞吞的爬上一棵古树,打算去歇着去了,静等天明。

这枚戒指折清并没有收回去,反倒加封了他的仙元,一为巩固戒指上对我灵魂的封印,二为远程遥控。

唔,我没甚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