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方入秋没多久,天气倒是真转凉了些。

千溯听罢,起身走到我身后。

我一惊,赶忙抬手抹掉因为打呵欠,流了满面的眼泪。实不相瞒,我方才无聊,正在打赌那滴眼泪还能不能坚持的坠到地上去,如此抹掉,还真有点可惜。

千溯拉过我的手,瞅见我时,整个人都静了。

低声,“怎么哭了?”

我揉揉眼睛,欲言又止。

“…”

于是,原本预期长达三月的禁闭,又莫名其妙的在一月之后结束了。

而自那回之后,我果真就有许久一段日子都没有再见落灵儿,不晓她独自一人受的那些伤后会不会有什么事。

一晃便是几千年,我在小天劫过后终于退了孩童之身,成却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

想是平时我勤于修炼,修为上略有小成,千溯终于对我放宽了政策,让我偶尔出去溜个弯。只不过入暮之前必须得回来,更不能在外说我是他妹妹。

我紧记教导。

再见落灵儿,是在一方城池的城墙之上。

我拿着一串糖葫芦,仰望城墙之上那粉妆玉砌,衣着华丽之人时,第一眼不过熟悉,第二眼瞧清楚她月牙儿似的眼以及小小的虎牙,微微怔了。

千年之后,她褪了嘟嘟的婴儿肥,倒是愈长愈标志了么。

唔,千溯却道,我长大之后…呃,长坏了。这还真是让我惭愧了好一阵的。

正预备绕个路上去同她打个招呼,却见城墙上落灵儿撒娇式的抱住另一个冷艳的女子,摇晃着肩,央求般的拖长调唤了一声,“姐姐。”

我脚步稍止,第一个念头是,咦?她姐姐又要她了么?

而灵儿姐姐不过对之皱了皱眉,眸间是实打实的严肃冷厉。落灵儿给那眼光一扫,便无声嘟囔着安静了,松开手,撇着嘴站与一边。等着她姐姐同一个身披银甲,气质不凡的男子交谈。

想是等得无聊,她晃晃袖子,随意的侧身,眼光扫落人群,竟是携着一份我前所未见的桀骜与漠然。

我心中一凛,不自觉的转身,避让开那一道目光。

可终究是晚了些。

落灵儿径直从城墙上飞身而下,声音清脆,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甜甜唤了我一句,姐姐。

满城的目光,就这般随着灵儿一路落在我的身上。我彼时正叼着根冰糖葫芦,想了想,缓缓松开咬着冰糖葫芦的嘴,抹掉嘴边的口水,才道,“嗳,在呢。”

落灵儿径直扑进我的怀里,将我撞得胸口一疼,冰糖葫芦都险些被甩掉了去。

“多年不见了,我好生想你~”

她这一下将我扣得紧,竟至于叫我一时未能挣开去,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身边众魔忽然涌起一阵惊呼,低着头皆走散了。

我抬眼,才见那本该办着正事的灵儿姐姐莲步轻摇,到了我的面前,那气质铠甲青年被放置一边。

其一张高傲艳丽的面容之上含了几分亲切的笑,“你便是灵儿常道的那个姐姐么,我是灵儿的亲姐姐,落玉。”

落玉,人道蛇蝎美人的落玉。

难怪,难怪她会丢弃灵儿。

我一手安抚的拍拍灵儿的肩,一面与之言简意赅道,“唔,我是蔚叶。”

落玉抿唇一笑,不明所以的上前来执起我的手,俯身时在我耳边轻声道,“灵儿认你做姐姐,我自也认你做妹妹,咱们一家人便不要如此兜兜绕绕。“似是刻意的停顿,将我一颗心吊着,”你的哥哥千溯,近来可还好?”

第38章 承诺

落玉仗着身高的优势,一手搭在我肩上,加之灵儿熊抱住我,我便只能一动不动的,由她在我耳边说完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末了,等她故作高深,静待我反应之时,开朗笑着,“原来灵儿姐姐你攀亲托熟都能做得如此直接,倒是我始料未及的。说咱两是亲人之前,好歹还需说两句寒暄不是?”至于后头的那一句,只当并无所谓的略了去,将矛头直指落玉,转移注意。

落玉面容之上的和气一瞬僵硬。

静在一边的灵儿忽而晃了晃我的手,惊讶道,“什么?姐姐,你竟是千溯魔尊的妹妹?我上回见到来接你的,就是千溯魔尊么?“

我也惊讶,”你们这早已一心认定,随后语气奇怪来反问我的行为,委实是叫人捉摸不透。”嘿嘿笑两声,“我不过上街来走一遭,啃个冰糖葫芦,平白就成了千溯魔尊的妹妹,到底是走了哪番的好运?”

灵儿环着我笑意不改,手臂却无端的紧了紧,勒得我略疼。

“呵呵,原是我认错了。”落玉温和笑着,“我见你眉眼之中同千溯魔尊七分相似,又听闻魔尊藏了个妹妹的消息…哈哈,蔚叶妹妹莫要介怀。只是既然咱们撞见,灵儿待你又亲切,不妨来咱们府邸游玩一趟?“

我瞅眼满脸期待的灵儿,复又看眼天色,才悠悠道,”将要入暮了,我家有门禁,今个怕是不行。只是我诚心想同灵儿多待一会,灵儿姐姐不妨你将府上住址予我,我改日定当趁早去上门拜访,如何?”

落玉敛眸凝了我良久,随即捂嘴咯咯的娇笑起来,“我曾听灵儿道,她那认的姐姐待人亲切又爽朗,是个白纸般的女孩儿,哪知你年纪不大,戒心却不小么?”摸了摸灵儿的头,将她从我身边带开些,面色淡了些,“蔚叶妹妹既然戒备我们,那我也不做勉强,往后有缘再见吧。”

灵儿似是有些慌张,在她姐姐怀中锲而不舍的拉着我的袖子,又可怜兮兮的转头去求她那冷了面的亲姐姐,”姐姐你别生气啊,蔚姐姐定当不是这个意思的,她说家里有门禁,该不是个借口,我…“

我道,”自然不是借口。不过灵儿你还是乖乖同你姐姐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

“…”

我咬一口终于能够得着的冰糖葫芦,缓声道,“咱们方向好像不一致,我便先行一步了。”

回家之后,我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复述给千溯听了,趴在书桌旁边,捻了个水果吃了,再添一句,”灵儿姐姐落玉不就是占据飘渺谷一带的魔主么,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

千溯将我的袖口从砚台边拎开些,淡声道,“你句句直指落玉,对你那灵儿妹妹便没什么可说的么?“

我专心致志嚼着苹果,并不作声。

“我晓得你在意她,难得你有个上心之人,我也不会刻意与之为难,只不过需得你应我一点。”千溯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不能不顾后果逞英雄,发生若之前一般的事。”

我给他指尖戳得站不稳,脑袋晃了晃,复才听得他继而道,”若你能护好自己,我便不会伤害灵儿她一族。近来听闻不少有人暗中打听你消息的事,其中便有落玉。”

我抱着头,满心欢喜的傻笑着,应了。

落玉的飘渺谷正是我们领地的边缘之处,我曾不止一次的听到有人同千溯进谏道,要收下着一块灵力充沛的富饶之地。

千溯每回都不过沉默,并未明确表过态。我过往以为魔主势力纵不足为惧,可同落玉有过牵扯的领主不少,免不得会拉上些隐藏的实力,千溯顾虑这些才迟迟未能动手。怎知他竟是思虑我一份友谊来之不易,是不愿让我同灵儿成了宿敌才刻意如此…

再次同灵儿相遇之际,我俩相互的戒备试探,的确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的伤心。但只要千溯愿意相安无事,那一切问题自然不攻而破。

我一面想,一面心里乐开了花。飘飘然的上了前,飘飘然的爬上千溯的腿,飘飘然的将之紧抱着,头枕着他的肩,不动了。

千溯先是无动于衷的看了半晌的文书,好一阵后才终是低首,有些莫名的瞧着我,“怎么了?”

我缩手缩脚的蜷在他的怀抱,蹭了蹭, “唔,就是想抱一下…”

自我小天劫过后,平素千溯忙的时候,我便甚少再这么窝在他怀里睡觉了,因为即便是披了麾衣还是会给人一眼瞧出来。

千溯未有回音,就是默认了。我心满意足,一觉到天亮。

我记得我彼时在梦中亦在感慨,怎么就走了大运,摊上了千溯这么个好哥哥,生生笑醒几回。而后给不堪其烦的千溯一手丢到床下头去,滚在地上睡了一夜。

随后我潜心修行半年,一直未出过“月下泉”。

脚步轻快的往千溯的书房赶时,正见一名披戴着连帽灰袍的男子若幽灵一般的从门边晃出,轻飘飘的经过我时点头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入了门。

我想既然是‘灰影‘来送情报,便乖乖的坐在阶梯边,等着千溯忙完了再进去。

怎知透过洞开的窗,我清晰听见的一句话,说的是,“尊上,飘渺谷势力已被根除,临颍等人正在驻守…“

我脑中霎时轰然,一片空白。

千溯该也知道我就在门外,不过寥寥同‘灰影’道了几句话后,便让之先行离开。

我一声没吭的瞧灰影轻飘飘的从身边经过,呆坐着。

千溯自门内走出来,含笑坐在我身侧,像是什么都未有发生过一般,风轻云淡,摸了摸我的头,”唔,半年未见,你的修为委实精进不少。在‘月下泉’闷了许久,可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猛然抬头,望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啪“的拍开千溯的手,面无表情的起身,朝后连退了两步,”你既然不打算放过灵儿,又何必拿那些话来敷衍我?”大抵是因为头回同千溯如此回话,说了两句之后,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喉咙更是哽得厉害,抖着声音道,“我从前,从前从未奢想过会同灵儿再与从前一样,不带对立立场的相处,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不是你同我说,我纵然会有些伤心,也总好过当下的背弃感!你若不能兑现,为什么要承诺,骗子!骗子!”

第39章 舍弃

我期盼着千溯能给我至少一句不算敷衍的解释。

可他一句话也未能回我,只是一双眸前所未有的黯淡,瞅着我时似笑非笑。

我瞧着他那份掺着几分晦涩的笑,汹涌而出的愤怒便像是猛然被泼了一遭冰水,徒然静在原地,凝结梗在心头,愈发的难受。

气力像是抽空了一般,连生气都省了,抹了抹泪,静了半晌才恢复了呼吸的平稳,“我不是故意要大声吼你的,刚才是在气头上…”一顿,眼泪却淌得更凶,心底一阵阵的疼得紧。

抽噎两声,“我现在心情不大好,我要回去睡觉。”

千溯终于开口,淡淡应一句, “恩。”

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在抹眼泪,视野之内朦胧的一片,弄不清楚自己是朝什么方向在走。

回去之后,便是趴在床上,头疼欲裂。

平素格外照顾我的侍女小泉上前,见我捂在枕中,满头大汗。轻轻替我扇着风,小声宽慰道,“占据飘缈谷不过昨日之事,并未有消息过来道其魔主已经陨落,小主上何必如此悲观,即便现在去央求千溯魔尊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我怎么会去央求他?

同飘渺谷对立一事已成现实,我去央求,只不过是让他为难罢了。

作为累赘的拖累的千溯这么些年,我怎可能再说出如此任性的话语来。

犹记得多年前,我在某处深渊的峭壁之上救下一个几乎不成人形之人,离开之际他赠与我三滴至纯精血护我心脉,我想他分明已经负伤累累,又何必再为了着急感激而再伤自己三分。

而他则以断了骨的手把玩着我给他镇痛的冰玉,不急不缓同我道,“若未能为讨命付出代价,又怎能证明自个还活着。”末了,朝我一笑,”不过你比及旁人倒是幸运很多,丫头,你要听你哥哥的话。”

人道魔界是个泯灭人性的残酷之地,尤其是上古的那一战。

我知道我朝千溯发火的缘由,因为从听见飘缈谷出事的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放弃灵儿了。

如此彻底的偏心,干脆的认命,让我有种罪恶感,便好似是我生生夺走了灵儿的生机,亦有在那一瞬间认清自己本性凉薄的恐惧。

可斩草要除根,不然祸患无穷。这个,我还是懂的。

此后的三日,我一直呆在房中并不出门,不打听也不听外遭的消息。

那时侍奉千溯的小瓶子坚持不懈的敲了我三日的门,让我出去透透气,可我终于肯开门时,她却是满面泪光的垂下头,也不道旁的事,支支吾吾的告诉我,千溯这段时间身子不好,很不好,昨个还咳出了血。

可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过懒懒卧在床榻之上,偏首朝我时,面色微微苍白,含笑问我,”气可是消了?”

我扑上前去,听着他不同寻常的心跳,沉沉道了句恩。

启悟告诉我,千溯快要渡劫,如此境况怕是要染上心魔。

若当真是心魔,又该怎么办才好?听他们说,心魔是没法治的。

飘渺谷地域不算宽广,但胜在灵力充沛,战场后的清扫也基本完成之后,便有不少墙头草,闻风而来。千溯为了接待,特地在飘缈谷的新居设下一宴。

我知道千溯向来不将那些所谓的‘附庸’放在眼里,他宴请的正主是谁,我亦躲在屏风后偷偷瞧过一眼,却正是那日高城之上同落玉交谈的银甲男子。

我想守着千溯,免得他醉酒之后难受,而他向来不喜欢旁人近身,遂最好是我扶着他回房。

背靠着厅堂,我同千溯只有一屏风之隔,陆陆续续听到了些占据飘渺谷的详情,回想起灵儿月牙儿似的眼,心中痛楚尤盛。

这一宴,进行到了半夜,我朦朦胧胧有些打瞌睡,算着推杯换盏的次数,也感知千溯他估摸的确是有些醉了。

意识模糊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同我道,别在这睡了,会着凉。

我睁眼,瞧见小泉略焦躁的眸,听得她犹豫复犹豫之后,在我耳畔小声道,“有件事,需得同小主上禀告,所以,小主上能不能屈尊同我走一趟?”

我听着外面的丝竹声,和不绝于耳的杯盏交错、谈笑声,拍了拍衣袖的起身,“只需一会的话,好吧。”

小泉将我带到一处无人的亭阁,一路神色紧张的左右张望着,像是有人揪着她的魂魄,让其如此的心神不宁。

将一站定,小泉咚的一声便跪在我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语气徒然急切起来,”小主上,我求求您,求您救救灵儿小姐吧!我方才收到她的传音,道她现下躲在一处洞穴之内,好歹是存活了下来,只是外遭都是千…主上的人,她真的没法子…我只是一介小婢女,任凭我有天大的本事也真的救不了灵儿小姐啊!“

我坐在亭阁的围栏上,脚尖抵着湖水,轻声道,“眼线?”

小泉身子一颤,又是磕了几个响头,“不…不是,我,我,灵儿小姐只是对我有恩。”

湖面的涟漪轻轻荡开,我再道,“灵儿让你来找我的?“

继而磕巴,”不,是,是我自己。”

“你身后带着的那条缚绳法器,是决意若我不答应,便拿那个捆了我,带去威胁千溯的么?”

身后风声乍起,灵力瞬间集聚,却又蓦然消散,片刻宁静。

我回首,看她怔怔的维持一个念诀的姿态,凝结做一具冰人,眼神却死死的,盯着我这方,目呲尽裂,似是不甘。

我压低嗓音,以一种只我二人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道,“小泉,你该是知道的吧,灵儿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施恩与一个陌生人。我见过她啖人肉,也见过她鞭尸,只是那个时候她的脸上沾了血迹,神色狰狞。亦不曾像对我一般,露出纯净可爱的笑,才始终没能辨别出来。”

风过,小泉僵硬的手中长绳悠悠飘荡,那双不甘的眼,终是涣散。

我并没有离开,直到听到湖边假山之中,有声怯弱,传到我耳中,“姐…姐姐?”

隐约的光线下,假山后的阴影处探出一张白净的脸,尖尖的下巴,圆圆的眼,加之那绵软的声音,当真是怎么瞧怎么孱弱可爱。

我轻声道,“恩,我在。”身子却没有往她的方向走。

她怯弱的躲在假山后面,兴许是瞧见了我身边的“冰人”,蓦然像个受了惊的小白兔,空洞着一双眼,抖着唇,“那…那个泉姐姐是怎么回事,姐姐你…”

”她是你家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让她继续呆在千溯身边?“我不急不缓的收集起那条长绳,挽在手腕上,朝灵儿的方向走去。

灵儿连连往后退着,绵软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摔倒在地,“姐姐,你是不是要杀我?是不是?”

我在她身前站定,看清那双圆溜溜的眼中写满的恐惧与战栗,心中犹若刀刮一般的疼痛着,无法再靠近她一步。

灵儿便像是突然崩溃一般,抓起地上的杂草仍向我,“姐姐不是说过了,说过了会疼爱我的吗?为什么你会要杀了我呢?灵儿哪错了,到底哪错了!我从未害过你,姐姐,我为什么就该死呢?”

长绳脱手,将之紧紧的捆绑起来,灵儿挣扎更甚。

我终是撇开眼,不忍再看她,道,“莫哭了,我…带你走便是。”

我想要一副铁石心肠,甚至在见着灵儿的那一刻,都是打算径直了结她的,可惜着实做不到。

正如她所说,她未害过我,不过是同我对立的势力中人,便是注定的不共戴天。我晓得斩草要除根,但是灵儿,我想抹消掉她的记忆,毁去灵识,确保安全之后,让她在我身边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了。

我沉着心一直往外走,灵儿被我抱在手中,一面啜泣一面道,“这里是飘渺谷,姐姐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我道,“我会走正门。”

灵儿立马又慌了,“走正门我会死的,绝对会被杀的!姐姐,你不要…”

我心中焦虑更盛,一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嘴,恨不得湮灭掉她所有的情绪,彻底让之安静下来,“你莫不是觉得我会听你指的路?灵儿,时至今日,你让我如何相信你?!那小泉也不过是你放出来引我的诱饵,你明知我会杀她,却依旧派她过来,旁人的人命就是草芥!你让我怎么敢再若从前般待你?”

“…”

可正如灵儿所说,正门之处不仅仅守卫兵卫,还有阵法,若非上面有令,即便是强闯我也是闯不出去的,想必千溯也知道尚有余党留在飘渺谷中。

只是灵儿的事,不能给千溯知道,他若是知道,即便我将灵儿藏到天涯海角,也无力回天了。

适时,灵儿道,“姐姐,你再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一条出谷的小路。我若是害了你,自己也逃不出去了,只有一死,我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第40章 停留

我想过灵儿会反扑,却不会是现在。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是我,害了我,她也不过末路。

故迟疑复迟疑之后,还是点头,让她指路。

千溯曾嘱咐过我,道我毕竟未能亲身体会过所谓貌合神离的背叛,判别不出,上了当也是正常。最好便在他身边好好呆着,最不济,便去寻他商量。

可我觉着,自个不算愚笨,顶多有些心软,是敌是友还是判别得出的。

这就好比练习时的过招同战场上的厮杀之区别,我全然没想到,陷害一词,是如此血淋淋的残酷。

彼时我随着灵儿指的路走在一处小道之上,看山势起伏,的确似是出谷的小径。

而灵儿安安静静的被提在我手上,也没显出任何旁的情绪。

我偶尔感知到有几缕神识从近处带过,心中便愈发的急切。第一次不听千溯劝告的独自行动,我不得不说,我心中仍旧怀揣着一份极致的不安,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焦急之时,灵儿突然出声急切唤了我一句。

静谧间,我被这一声唤得心中一突,下意识的低首去瞧她,未能注意脚下,等反应过来之际,便感知有什么在我脚踝处崩断了,整个空间之内有什么颤巍巍的抖动着。

是丝。

这实在不算个高级的陷阱,只是难缠在天罗地网,又有夜色作掩,一旦察觉便已经无处可去了,尤其是对我这种等阶不高的魔,恰好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