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吓得大气不敢出,瑟瑟道,“我…我方才就是要提醒你,我刚发现了这里的陷阱。”
我现下的心情决然称不上好,故而根本没打算理会她的言语,一时想这可是灵儿故意的,一时又想可能是我族之人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许多地方都设置了陷阱阵法,兴许只是恰好给我碰上。
我在原地僵硬不敢动弹半晌,瞧见天边拂晓的一道微光,终是动了下手臂,将灵儿抱起来。
灵儿脸色都是死灰般的颜色,圆溜溜的眼睛中含了水润的光泽,欲坠未坠。“姐姐,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我道,“我是信你才救你的,故而这次,我也会信你,不过在那之前…”我挥掌,一记印诀击在其灵台之上,“我要毁了过往的灵儿。”
连声惊呼都来不及,怀中灵儿的身子转瞬便瘫软了下去,一点声息都无了。
我知道,若是身陷陷阱,还带着个人,想要逃离委实是件不现实的事。倘若这是自己族中人设置的,那必当只是困人的陷阱,不会伤人。我现在已经毁了灵儿的神识,大抵能有两成的把握说服千溯,已算是高成功率的事了。
倘若这是灵儿设下的陷阱,她现在昏迷不醒,我即便是支撑不住,碰了哪处的丝线破坏了平衡,且凭她能布置下的陷阱,想要置我于死地还远了些。
如此作想着,我抱着灵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而有些宽心的预备等天明或者有人巡卫经过,将我解救下来。说实在,我应诺将灵儿带出谷亦是骗人的,只不过在寻一个毁去她灵识的机会。唯有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毁去其灵识,才能不至于伤到他的灵根。
我原以为如此便是天衣无缝,终于安定。
瑟瑟夜风中,又见灵儿手臂处给绳子勒出道道的红痕,心有不忍,遂略略将绳子调松了些。
怎晓得没过一刻,我正头疼思索着同千溯的说辞之时,宁静小道之中忽而响起细微思索的莎莎声。我凝神细听,却什么都听不清晰。
正是疑惑,脸侧边绷紧的丝线猛然一颤,在我惊骇的目光之中,一声轻响,凭空崩断。
我心中暗道不好,整片空间之内的丝线颤抖愈发的叫人惊心动魄,短暂的静默之后,原好不容易安定。却蓦然又是一声崩断,我心中狠狠一沉,霎时间此起彼伏的断裂声哔哔啵啵犹若山体之崩塌的不可逆转。
丝线回弹,刮过我的脸,留下几道血痕。我甚至来不及后退一步,脚踝便蓦然被缠紧,猛然袭来的巨大的拖力前,我所有的反抗都不过螳臂挡车,不足一提。
背脊在不平的地面上极速拖过,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将灵儿抛出,丢回来路的安全之所。
整个人被极速拖动了至少有百米,甚至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背上狠狠一沉,便是骨碎的声音清晰响彻在脑海,我所有思维皆一瞬白茫。
…
醒来之际,是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毫不客气的连连甩着我耳光,淡声道,”装死么?你现在可不能死啊,我家的孩子们可不吃死物呢。“
我睁开眼,睫毛被血水糊住,睁开都疼。
灵儿一张干净的小脸,托着腮,无聊般的将我提着。 见我睁眼,她脸上的无聊才淡了些,兴致勃勃道,”我就说不过一块陨铁,是不可能砸得死你的,可惜你今个怎么没穿那件软丝衣?啧啧,平白多了这些个皮外伤吧?“
我吐出些血水,竟至于心情渐松,尚能含笑与她道,”你翻脸的时机,倒是我没想到的。”
斜坡上,一干总类繁多的毒物攀附在陨铁之上,将之生生从我身上推碾了过去,好将我‘救’出来,我咬紧牙关,才不至于第二次昏死过去。
灵儿道,“你别笑成这样,落玉说你是个受得起苦难的主,自然也不畏惧这点小疼。你看,我也不打算拿你去威胁千溯,你是不是该感激我了?“
我不知道我浑身的骨还剩几根是好的,灵儿拽着我的头发,悠悠的一面小蹦小跳着,一面道,“落玉她不听我的,非要暗地将你存在的消息散布出去,想让千溯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我倒是无所谓,可你知道你是魔族之内同千溯一般最正统的血统吧?若拿来喂我家的‘孩子’我就能成为驾驭‘魔尊’级别魔兽之人了~可落玉她就是不信我啊,非得处处同千溯作对~千溯忍她那么多回,她还当是千溯忌惮她,呵呵呵,真是死了活该。”将我提起来些,朝我甜甜一笑,“其实是你同千溯说的吧?真是难为你有个如此好脾气的哥哥,让我好生艳羡啊,换给我好不好?”
我的头皮好似要被她拉断,被迫望着她时,只觉胸口的断骨磨动,血气翻涌,疼得厉害。至于她说的话,却不怎么在意了。
她一路碎碎念,像是精神有点失常一般,奇怪的兴奋着。“你还真是个傻子,原以为要捉到你,我至少会收点伤,怎知竟是毫发无损。那印诀,我早就猜到你不会杀我,只会抹消我的记忆,早有准备。怎么说,凭你这样的性子,做一介魔尊的妹妹,实在是不配了些,我才该是,千溯应该是我的!”
我咽下喉中源源涌出的鲜血,淡声道,“你莫不是疯了?”
灵儿的脚步停驻,将我随手一抛,我连滚了几遭,撞在一处岩石。勉强停下时,身子已经半个悬空,按理来说这方并未有所谓的悬崖。
灵儿走进,一脚踏在我断裂的肋骨上,好似直直戳进了我的内脏,我浑身冒着冷汗,痉挛着。
甜甜一笑,“姐姐,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侧翻掉下去之前,我就着洞口微弱的光线,终是瞧清楚这下方到底是个怎样的境况。
一处阴暗潮湿的洞穴,洞底交错盘踞着无数蟒蛇,青鳞森然,皆是仰头张望着我这方,嘶嘶吐着红信。粘稠而湿滑的岩壁上攀附着足有拳头大的蜘蛛,密密麻麻的眼黑黝黝的,闪耀着洞口的微光。爬动时散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直叫人头皮发麻。
下坠之际,洞口灵儿面色红润将我瞧着,“放心,你暂时并不会死,这些都是有灵性的妖兽,等它们爬进你的脑中,掏空你的身体,就能将你当做一具上好的补药,万万年如此的啃噬下去。就如同你方才相对我做的事一般,失了灵识,失了记忆,作为一具行尸走肉而存在。啊~你说在你的肚子里养一窝蜘蛛怎么样?那等阶方出生应当就有六阶了吧…”
灵儿仍是失心疯一般的碎碎念着,我尚未落地之前,腰身给什么缠绕上,狠狠一裹,气力之大仿佛能将我的内脏碾碎了去…
…
我在那蛇窟的记忆此后便是一段空白,是千溯特地寻了秘术为我抹消掉的,此后的永久也不会再记忆而起。
之后听种种传闻,言及那蛇窟,只道是当时十大绝命地之一,天地所有至毒至阴之物的汇集之处,里头养了万千具血尸,活着,沦为毒物滋补繁衍之处,并无意识的残喘。即便是魔主级别之人,亦是在劫难逃。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逃出的那个蛇窟的,唯记得我扶着树枝一瘸一拐的走进飘缈谷的宫殿之中时,千溯恰好在此殿中。
我失了记忆之后,再回顾时亦觉着奇怪,怎么我落入蛇窟一趟,受的伤反而轻了许多,除了腿脚还有点不利索之外,其他的断骨都差不多好全了。
当时却是实打实的满心疮痍,一见着千溯便精神崩溃了,却连哭都哭不出来,颤颤巍巍的走近,声音破碎着道,“哥哥,我回来了。”
整座大殿,唯余他一个人。
我彼时并没有察觉道千溯有何的不妥,譬如他为何会一丝动容都无,静静坐在殿堂之上,又譬如他那一双眼,好似已经失了魂魄,凝着我时,无比空洞。
我整个人还蒙着,未能从蛇窟的惊吓中缓回来,也没管千溯有没有理会我,瘫坐在地上,这才有心思开始调息。
诸多的毒素一遍遍的腐坏着我的经脉,又因一种莫名的力量一遍遍复原,万虫噬心的痛楚周而复始的绵延着。却始终保持清醒,生生受着,那痛楚,几乎让人一心求死。
大抵有半个时辰,千溯终于从殿边走下来…
正如千溯对我一般,他在睡觉的时候,我即便是接近也不见得能吵醒他,因为他早已习惯我的气息。我对他亦是如此,但这一回,他走近时,我仿佛感知到一股极致阴寒的风森森的拂过,霎时通体发寒。
我骇然的睁眼,千溯正站在我身边。
低首时,唇角含着丝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俯身轻轻抚了抚我的发,“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
我心里有些害怕,亦有些内疚,浑身更是疼得厉害,小声解释道,“我没走远,是…山后的那个蛇窟。”
千溯俯身,将我抱起,一步步朝外走去,“我给你吊坠,还带着么?”
我不知道是为何,就应,“恩,带着。”
千溯低首,直待那一瞬,我才看清他眼底深深的血红,犹若寸寸碎裂的墨玉沾染了鲜血。“前日吊坠传来的感应断了。”温和一笑,“洛儿,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的背脊一阵阵的发凉,连忙攀紧千溯的手臂,“我没死,哥哥,我真的是千洛!”
“我知道。”声线低缓。
一把长剑毫无预兆的洞穿我的胸膛,我喉中发出一声几近悲鸣的吸气声,久久的,却无法让这一口已经到了极致的气消散。
“我知道,你就是洛儿。”剑再度从胸膛抽开,我僵硬着的身子,呼吸长长的凝滞,再然后便只是短促而浅,无济于事的抽气。
“可该怎么办才好,我没法护着你好好的长大了…”
我艰难的汲取着沉重的空气,恍惚之中好似感知道有什么几点冰冷,坠在我的脸上,生冷。
有人低低在我耳边道,“那便不要长大了好么?我会将你葬在这个地方,谁也不会来打扰你,更不会有人再伤害你。洛儿…你就在我身边,乖乖睡觉好么?恩?”
…
第41章 复生
我醒来,是在一处地宫。
冰床榻旁,堆簇着我最爱的白山茶,尚且新鲜,该是将将才被采摘下,安稳的放在我枕边。
地宫的一面壁是半透明的白玉,隐隐绰绰可见外遭青山绿水,风光甚好。
我不知所措的坐在原处,久久的怔忪。发垂散时,耳边滑下来朵白茶,坠在我的手心,是若玉温润的触感,精致的雕琢,栩栩如生。
我能活过来,不过是因为我心脉之处,凝了一人三滴的精血,强大如斯,竟至于独独凭借此,便足以护住我心脉,让我处于一个假死的状态,被千溯带到这方地宫之中。
那些融入我血液中的几种剧毒机缘巧合成却淬炼我骨骼的上佳之物,内视可见,我的骨上包裹着一层莹绿色的光泽,坚硬程度至少为过往的三倍往上。
后来才知,千溯早年已然身历百毒,后又在我破壳之际为我渡血,存了免疫。几经灵力周转,囤积诸多的毒素在血液中糅合成却淬骨之物,融入我骨中。这等的事,也唯有拥有魔族至纯血液的我与千溯才可做到。
可纵然身子无碍,我坐在冰玉石棺之中却是心若死灰。
犹记得千溯实打实一剑刺入我的胸口,道出一句,“我知道,你就是洛儿。”时其眼眸中空洞的血红。如今细细回想,也会打心底的瑟瑟害怕。他握剑的手,连一丝颤抖都无,如此的果决,让我恐惧。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千溯他不要了我了。
我身负百般剧毒淬骨,疼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撞墙了事的时候,亦从未动过轻生的念头。而现如今,我除了了无生念后空茫,最害怕的便是再见到千溯。
被千溯亲手抹除掉这等的事,我宁死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此番一想,心中蓦然又揪疼起来,赶忙踮着脚爬下床。光脚踏在覆盖层冰的地面,一阵刺骨的冷。我抱紧身上冗长的薄荷色长裙,在地宫封闭之所的墙壁上着急的摸索起自内开启的机关,似个小姑娘般,失控的眼泪坠得莫名且欢快。
…
出了飘渺谷,我小心翼翼的抱着长裙,未免它被枝叶划坏,谨慎之下一路脚程并不算快。
彼时的我大抵脑中什么都没想,或是说什么都不敢想,光凭着一份恐惧与极致的不安,不眠不休,一路南下,走了整整十日。
不是不累,而是不敢合眼。
第十一日烈阳高照,我昏昏沉沉寻着一处山溪,停下来喝了几口清冽的溪水,再起身时发觉自个真的再也走不动了。
可是这方开阔,又临水,我连稍稍停留一阵都心惊胆战,心又知自个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遂决意寻一个僻静狭窄的地方稍微坐一阵。
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丛林之中,我在盘曲的藤蔓遮掩下寻见了一处恰好能容一人的树根下的空洞。
只是洞里面有一窝松鼠,滴溜溜的眼睛将我望着,惊恐的神情很是一致。
我同样惊恐,但还是小心的将它们往略高一点的地方挪了挪,自个则窝在最里侧。
洞穴内铺了些干燥的枯草颇为柔软,纵然得缩手缩脚的蜷缩着才能就着里方的狭窄空间,但正是如此才予我一份安全感,同那些松鼠幼崽们大眼瞪小眼。
晚上的时候,大松鼠回来,一个接一个的将小松鼠们带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赏我几爪,可我不躲也不动,它拿我没法子,这才离开。
这等的松鼠魔兽纵然等阶不高,但还是有一定的灵智,隔日再来看我的时候,不但没有赏我几爪,反而丢了两三个松果给我。
我抬头望着蹲在洞口的松鼠,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决堤,滴在衣服上嗒吧嗒吧的,小声道,”那个…我以后能跟你们住一起吗?“
大松鼠的背后冒出来几双怯怯的眼睛,滴溜溜的,却没了惊恐,反而好奇。
“我帮你们找松果、打怪兽…什么都可以。”
大松鼠鼓了鼓腮帮子,一颗松果径直砸在我的额上,转身带着一干小松鼠就走了。
我瞧见它们一摇一摆的尾巴消失在视野中,泪涌得更厉害了,无力的低头靠在膝盖上,啜泣复啜泣。
…
“你躲在这做什么?”
似睡未睡的边际,有人一声轻语,风轻云淡,恍似混沌昏沉之中的一缕清润冰泉,霎时明朗。
我抬头,熹微的晨光中有人站在树边,蓝衣淡泊,墨发温润,美若谪仙。暖暖的逆光之中,只一双眸清冷淡漠,古井无波。
却正是那份浅薄的疏离,让人安定。
我的泪腺大抵是坏了,一面无意识的红肿着一双眼,滴答垂泪,一面同他认真道,“我,我在睡觉。”
谪仙道,“你既然是睡觉,何不寻个安逸之所?松鼠过来同我抱怨了三天,你若要借住,好歹给个时限。”
我怔,“你是帮松鼠他们撑腰的吗?”
谪仙静一阵,面容之上的神情有点微妙,还是点点头。
我想起撑腰一词,艳羡之下泪涌得更厉害,哀婉的抹一把脸上乱七八糟,松了扣抱住膝盖的手,心中伤痛,抽噎着从洞内往外爬。
爬了两下,腿一软,复又掉回去,脑袋咚的砸在壁上,磕下来一大块碎土。
我有点慌张,便同他解释,”腿麻了。“
”恩。“他并不予以催促,在洞口静静等着。
我这么缩着手脚窝了三天,一动才晓全身都僵硬了,又兼之赶了十日的路,粒米未沾,神思疲惫。又连摔了几次后,我终于伸手够着洞口。
刚要咬牙使出吃奶的劲,手臂上抚上些许温热,我一怔,抬头,便见着他轻轻扣住我的手腕,不算轻柔也不算粗暴,将我从洞穴之内整个拖了出来。
我脚上没力,似块破布一般的由他提起,泪依旧是失控的淌着,呆呆望着他。
谪仙同样低首瞧了我许久,一声轻叹,似抱小孩一般,揽过我的腰身,将我抱起。
我失力的靠在他的肩上,忽而想起什么,提起最后一点气力,手脚并用的将他缠紧,若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抹泪道,”我以后能跟你住一起吗?”
近在耳畔的声音,风轻云淡带着点无奈,“不能。”
“…你考虑下我好么?我能帮你打坏人。”我切切恳求。
“你…“
后头的话我都记不起了。我蜷缩在洞穴之内尚且犹存的忐忑,不知是何缘由的在他怀中消匿得无影无踪。十几日的不能合眼,终是在这一刻不能自抑,睡了过去。
…
将我从松鼠洞中抱出来的人,便是夜寻。
没心思去思索太多,就好比沉了船的人,寻着了一根浮木,谁还会管这浮木是否牢靠,能紧紧将之抱着,不至于漂流,就已经是恩赐。
我不知道自个一个对外人戒心颇足的人是怎么在他怀中,毫无顾忌的睡了过去的。后来夜寻道我依赖性极强,失了千溯过后,便似个失了魂魄的人,这等的时候是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将我拐走,我想了想,深以为然。
…
同夜寻相处得久了,才觉千溯是个多么好相与的人。
千溯对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乖乖听话,然后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好。但是夜寻,他从来不大搭理我,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放养。
我不大习惯这种政策,故而一般无所事事,围在他身边打转转。
一日,在我围绕着木屋转到第十圈的散步之时,夜寻道,”你在我这留了七八多天了,不打算回去你哥哥那么?“
在此之前,我从未对夜寻提及过千溯,或是我自个的身份,甚至这七八天以来,我几乎没怎么同他说过话。
于是,我终于想起戒备一词,顿在原地,开口时,声音都微微沙哑,”你…也是别有居心的么?“
夜寻扫都没扫我一眼,靠坐在枫树下,翻一页经书,”在松鼠洞中初见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的服饰和手中捧的白玉山茶都是近来传得沸沸扬扬,千溯魔尊妹妹的陪葬宝物,故才知晓你身份。”顿一顿,偏首,”飘缈谷现在已成禁地,无人能活着进去,你不去寻千溯,是因为这个么?”
我支吾,将搁在窗台上的一盆花拨了拨,欲言又止。
夜寻道,“不愿意说也无妨,我不会在这久留,明日便要离开,你准备怎么办?”
我心中一急,“我自然想跟着你。”
“你待我戒备至此,却让我什么都不问的将你带在身边?”夜寻合上书页,起身,淡淡,“我又不是你哥,做什么要包容你?”
我觉着他说的颇有道理,一番斟酌之后道,“我同千溯闹了别扭,现在,不能去见他。”
夜寻悠悠从我身边走过,云淡风清道,“他好好的,怎会同一个‘死人’闹别扭,你要编借口,好歹寻个听上去靠谱的。”
他进了屋,我着急起来也匆忙跟着他身后进屋,冲口道,“可是这是真的。”
“那在松鼠洞,你便是为了这个‘别扭’哭得昏天黑地?”夜寻将书放回书架上。
我保持着同他两步远的近距离,啄米似的点头,“正是。”
夜寻睨我一眼,”那你怎么死的?又怎么活过来了?“
”…“
夜寻若无其事,再度走开。我一把捞住他的袖子,”是…是我哥他…杀了我,然后我,我因为之前救了个人刚好得了他三滴精血护住心脉才活过来。“
夜寻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我也知道这种事听起来有些玄幻,怕他不信预备丢下我,不由激动起来,低头开始解衣带。一面解,一面道,”我这心口的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疤痕却暂时没有完全消除,你可以看看,我真没说谎。”
夜寻没个实质性的阻止,就是淡然的翻了翻手中方拿下来的书,不痛不痒道,”唔,脱衣就不必了,我信你便是。”
我继续脱着,就是入秋之后怕冷,身上衣服一层又一层,格外的难脱。坚定道,“你别说得这么敷衍,我可是认真的,这关系到我往后的生存问题,必须严肃。”
夜寻在书桌前坐下,”想必你家只有哥哥,有些事情从小就未同你说过吧?”
我把外衣丢到书桌上,低头忙着脱中衣,一边接话,“说什么?”
“说女子若是被陌生男子看见了身子,是要被浸猪笼的。”夜寻从容如是道。
我一怔,思索一会儿,”那…浸猪笼是什么?”
翻一页书页,“唔,就是把你放到个捆了,丢到个竹笼子里,然后抛进河里。”
我稍惊,”那不淹死了?”
“恩。”
“…”我默然,僵着手将正松得七七八八的腰带不动声色、暗暗的系回去。
夜寻继而道,“所谓入乡随俗么,我纵然很欣赏赞扬你的认真,唔,脱吧,但是之后,一码归一码,我还是会秉公处理的。”
我心跳骤然加快,抱着外衣往后缩了缩,”你方才没瞧见吧?“
”…“
几欲要哭,”瞧见了?“
夜寻回眸扫我一眼,唇边勾起丝似有若无的笑,“没。”
我感觉我的血色又回来了。
“明个我要去烈行山,你若要跟着,就早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