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宣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慵懒的眉目间从未有过的倦累,默然片刻,将一块饼饵递到她唇边。

她斜眸看看他,张嘴咬入口中。

夏宣一边耐心地喂着她,一边道:“你不觉得有些怪异?”

“怪异?”默弓转转眼眸便明了,“你是说我们已离开邯郸七日,按理说赵王早知道你逃出宫廷,可是路上却不见追兵,过关时也不见赵国将士有异常动静,反应太过平静?”

“正是。”

默弓单臂撑起脑袋,想了想,说道:“我本以为是在赵宫中给你通风报信、助你逃脱的人在其中周旋。难道不是?”

“不是,”夏宣道,“少灵并无左右赵王的能耐。”

“少灵?”默弓恍然,“原来助你逃脱的是齐国豫侯。他麾下缁衣密探遍布五国,难怪那么及时得知夏国的变故。只是赵王如今对你的逃脱不闻不问,却是什么原因?看他对公子庆婚宴上的刺客恨之入骨,你一逃离,我还以为他对你的怀疑会最深。”

“我也这样以为。”

“难道是赵王知道了刺客出自谁人门下?”默弓猜测着,“或是赵王也听说了夏王驾崩,你本就是夏国储君,他放你回国,也是不想今后两国相处难堪的意思?”

夏宣并无这样乐观的推测,苦笑道:“也许吧。”

谷中积雪未融,二人身下青石上虽铺着毛毡,但湿寒之气仍是缕缕透体。一旁篝火在环谷轻饶的风中不时焰苗大涨,几乎要灼到人脸上来。默弓翻身坐起,拿了根树枝拨了拨火堆,故作无意地问:“公子知道那刺客的来历吗?”

夏宣不语,转眸望着她,幽深的目光映着火色,竟不透一丝光亮。

默弓道:“赵国婚宴生乱,夏国王上驾崩……这两件事未免太过巧合了。而且据我所知,公子离开夏国时王上早已重病,却不知是谁给王上出的主意,让你这个时候出使赵国?”

“你想知道是谁?”夏宣长叹道,“我也想知道。”

默弓又道:“公子方才勒马不行,可是担心自此西去的路上危机重重,有人想法设法地,推迟你回国?”

夏宣冷笑道:“担心也无用,这是必然。”

作者有话要说:

☆、惊魂满途

夤夜又飘起雪花,默弓破天荒地辗转难眠,从休憩的山洞中走出,仰头刚望了夜空一眼,猛觉一道锐啸夹在风雪中袭面而至,忙抽身飞退。纵是她反应迅疾,寒利的锋芒依然擦肤而过,颊边一痛,继而有热血淌流。

她闪入洞内,正待叫醒诸人,一道白色衣影已飘如疾风,自她眼前一掠而过。

江离手执秋水剑站在谷中,左手纤指微微一扬,数道厉芒湛然射出,扑簌落入山谷外的林野。

几声压抑的哀嚎自林中透出,江离轻声一笑:“我还当是何方高人,原来不过宵小之辈。”言罢白衣御风而行,瞬间隐没林中。

默弓连声“小心”也不及嘱咐,便见她踪影全无,耳边继而有刀剑声争锋激越。

奉鸾听到动静也自山洞里奔出,脚下急匆匆地被山石绊倒,跌跌撞撞荡开剑势杀入林中,一边厉喝:“何方来的贼人,敢和我离姨打架!”一边又问,“离姨,你那边应付得过来吧?”

江离怒道:“谁是你离姨!”她喝声愈厉,林里连绵不绝的呼叫便愈凄惨。

奉鸾惊叹道:“离姨你真厉害。”

“死小孩闭嘴!”

那二人既有闲情逸致在林中拌嘴,那来者除射出暗箭的那人外,余人应都是探路的小卒,想来不堪一击。默弓正思索接下去的路程如何应对时,颊上忽然一热。转眸,才知夏宣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正拿着锦帕为她伤口止血。

默弓看出他目中的歉意,笑道:“夏国王室人人都是神医妙手,你不会让我留疤的是不是?”

“当然不能留疤了,”夏宣轻叹,“你本来就丑,脸上再多条疤,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默弓微微一笑,在他拿着药粉涂抹伤口时,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以及他修长的指尖触摸肌肤的轻柔,颊上不可自抑地一热。

夏宣目睹她难得一见的羞涩神态,手下动作也不禁顿了顿,剪了纱布沾上她颊侧,低声道:“抱歉,又连累你了。”

“这算什么啊,”默弓爽朗地笑,“等我真正为公子冲锋陷阵的时候,公子可别惊着。”

“你能像个姑娘家说话吗?”夏宣看着她很是担忧,“这样真的嫁不出去了。”

默弓道:“你既有空操心这闲事,不如想想,外面那些是国中哪位公子的人?这还未至夏国,别人就迫不及待杀来了,对你的忌惮可是昭然若揭。”

夏宣道:“我想也无用,回到栎阳看到王座上谁人坐着,便全明白。”

默弓闻言感慨,心道他此时不再对王位执着实在明智。他们从邯郸出来,纵是日夜未停地赶路,也有了七日。这七天的时间,已足够那在背后谋划一切的人扭转乾坤。

她去洞口拾起地上那支长箭,想起方才惊魂的一刻,仍有些心惊肉跳:“这样的身手当真吓人,我也不过堪堪避开。若是他数箭连发,世上怕无人能够逃开。”

她将长箭递给夏宣:“赵宫喜宴上刺客用的长箭,想必与此如出一撤?”

夏宣的指尖轻轻从利锋交错的箭头划过,一笑:“大概吧。”

默弓道:“我就是纳闷,他既想要你的命,为何又不在宴上射杀你?那样混乱的时候岂不比现在容易下手多了?”

“那也要我在场。”

“你当时不在?”

“赵国公子桓素来与我交好,刺客大乱明堂时,我正在赵桓的殿中饮酒,”夏宣唇角上扬,眸中却是冰冷,那笑容诡异非常,说不出是活命的侥幸还是彻骨的痛恨,“也想来因此,救了我一命。”

江离回到山洞时才发现默弓受了伤,慌忙想上前察看,默弓却侧首避开,柔声对她道“我无事”,又问:“外面的人都清理了?”

“是,”江离道,“我和小奉将军本想留几个活口,未料那些人受伤伏地后吞毒自杀。来了三十人,如今都死了,即便不能从他们嘴里探出主使人,也算是都灭口了。”

灭口谈何容易,那个身手绝顶神出鬼没的弓箭手依然潜伏在暗处,默弓甚至能感受到他阴森冰冷的杀气无所不在,直叫人不寒而栗。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卷图志,低头沉吟时,不妨夏宣探头过来:“看什么?”

一旁的江离早已瞧清那图纸上扭曲不堪的线条,别开脸,不忍目睹。

默弓的声音很是镇定,介绍道:“这是五国地图。”展了展,让夏宣细看。

“嗯,”夏宣认真看了看,目光在夏、赵边境诸镇流连片刻,道,“不必想了,我们去商城。”

“商城?”奉鸾解决了林间刺客后便去谷顶环望四周形势,见旷野悄寂再无异动才回到山洞,不料进来便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激灵,“公子回国是要去栎阳继位,如今为什么要绕道南下去我父亲的驻地?”

夏宣悠然道:“不算绕道,你枫姐姐的地图上,商城与栎阳是咫尺之隔。”

奉栾脸色一垮,以一种异常困惑天真又很生无可恋的眼神看向默弓。

默弓不慌不忙地将图志收起,腼腆地微笑:“绘图时手滑,我将两城标得略近了些。”

岂止是略近?江离抿嘴偷笑。

要知商城位处夏国东南,为夏国与南梁边界之地。相对都城栎阳,商城正是南辕北辙的所在。

默弓望着夏宣:“你决定了?”

夏宣道:“按眼下形势,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默弓言词利落,“我们去商城。”

奉鸾不能理解夏宣的决定,默弓却深知此举的用意:如今他们面对的早非那个虚无缥缈的王位,而是切切实实的生死存亡。夏宣在栎阳朝中无可仰仗,唯有投靠驻守边陲、素来支持他的驷车庶长——奉婴。

四人在山洞里草草休息片刻,黎明再度启程前,江离从系在谷外的马背上发现一个奇怪的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治伤的纱布药粉,另夹着一张丝帛,写着:刺客遁入薄城郡守府。

江离不辨包裹来源,忙报晓默弓。

默弓看到药物便了然,扶额道:“栾总管到底还是派了人跟在后面。”又和夏宣看过丝帛留言,两人对望一眼,皆是庆幸昨夜没有冒失西行。

用过早膳后继续上路,南下之旅四人有意走得悠然,半月后方至赵国南方边境重镇虢城。

西出虢城即是夏国的卢城,这日午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夏国的土地。

奉婴所掌的商城距卢城百里,若是加鞭赶路,傍晚便能到达,可是奉鸾却故意拖拉起来。

默弓见他出了卢城一路不是喊饿就是喊累,忍笑对夏宣道:“就这样半大的孩子,你怎么有这个胆量让他做你彻侯府的左庶长?”

夏宣含笑看她:“你不过比他大两岁,他是孩子,你是什么?大孩子?”

因一路不曾再遇刺客,南下过关也算顺利,且商城已是近在眼前,两人的心情都很不错。是以默弓听到他的取笑不过佯怒瞪了一眼,继而又笑道:“我现在是相信,奉鸾见了他父亲,是大气也不敢喘了。”

夏宣一笑不言,默弓回头看了看,见后方江离仍落得远远地,正被奉鸾缠着在包裹里给他找吃的。

默弓长叹道:“我的阿离如今都成了你家小奉将军的姆妈了。”

夏宣正想言语,骤然却闻风声中有利箭鸣镝,忙抽出腰侧长剑,刚烈青锋迅疾挡住那支射往胸前的羽箭,回眸要嘱咐默弓小心应对时,却见她睁大双眸望着他的身后,面色惊慌道:“公子小心!”

她想也未想,飞身而起,以血肉之掌生生接下那支横空射至的黝黑箭簇。来箭应为强弓弩射出,力道极强,震得她虎口裂痛。她身子轻飘飘落上夏宣的马背,挥卷马鞭狠狠抽离随后而至的两支长箭,正待松口气时,却不想更有一道暗光铀影紧随那三箭之后,“扑”一声,自她的胸口穿透而入。

“默弓?”夏宣抱住她无力后仰的身躯,神色大骇。

默弓长吸口气,想要抽出胸前箭镞,手刚抬起,便虚软而坠,眼前蓦然有黑雾迷罩,让她望不清一丝世间的颜色。

“默弓!”耳畔有他急迫担忧的呼唤,她想要答应,却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迷罩满眸的黑雾终究吞噬了整个天地,她阖起双眸,在这一瞬的昏眩下失去了所有意识。

江离和奉鸾望到此处惊/变飞马赶至,见默弓不省人事地倒在夏宣怀中,江离花容失色:“少主她……”

默弓伤处紧靠心脏要害,夏宣不敢轻易拔出长箭,望着染透她青色衣袍的乌黑血液,目色更暗。

“可恶的贼子!”江离眼中泪水扑簌而落,眸光却变得异常凶狠。她咬咬牙待要纵马去寻那刺客,夏宣喝道:“现在还不是寻仇的时候,速入商城,默弓需要一处地方静养。”

奉鸾这时候再是不情不愿,也不得不当先引路。三人行过片刻,遥见商城的方向有支骑兵疾驰而来。奉鸾望清当头士卒高举的旗帜,面色一僵,嗫嚅道:“是我父亲。”

奉婴手下骑兵素来训练有素,奔驰平原如蛟龙入海,瞬间迎至夏宣面前。见三人面容狼狈,夏宣更抱着昏迷不醒的默弓,奉婴皱了皱眉,下马至夏宣面前行过礼,道:“末将接到彻侯密函后沿途皆遣人相随,不料近在商城脚下,还是让那刺客有机可乘。枫姑娘这是……”

“箭上有毒,”夏宣声音冷如玄冰,“速回城中,找一处最大的医馆。”

“有毒?”江离闻言眼前发黑,急道,“彻侯,求你救救少主。”

夏宣垂首望着怀中那人已无血色的面庞,轻声道:“放心,她绝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刎颈之交

默弓醒来的那晚夜色极沉。

她在昏睡中久处黑暗,睁开眼看到满室烛光,双眸不免有些刺痛,只得轻缓地转着眼瞳,打量身处之所:四周锦帷低垂,榻案古朴,梁甍雕饰虽不富丽却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有,想必是奉婴的将军府。

外间有药香缕缕传来,她侧首望去,见江离怔怔地坐在廊下看着药炉,便轻声唤道:“阿离?”

启唇方知气若游丝,默弓被自己的虚弱吓了一跳,想要撑臂坐起,双手绵软却是毫无力气。

那一箭力道竟如此威猛?自己的三魂七魄竟似所剩无几了。她苦笑,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心道:平日的懒怠今日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江离煎好药走过来,不经意看到她光华流转的眼眸,“啊”地惊叫一声。

默弓笑道:“对不住,我喊你你没听到,惊到你了。”

江离双眸红红的,听到她微弱的语声,目中又是泪光闪烁,哽咽着道:“都四天了……少主你总算醒了。”

默弓嗔道:“哭什么啊?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你就算是有几条命,也没必要条条命都献给彻侯,”江离板起脸数落,“八年前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默弓不置言词,在她的服侍下慢慢坐起,喝了她喂来的药,这才望着廊外道:“公子呢?”

江离赌气道:“他好着呢,不必你操心。”

默弓柔声道:“阿离……”

江离忍了再忍,还是受不住她望过来安静等待的目光,没好气道:“魏大人来了,彻侯在书房见他。”

“魏大人?”默弓蹙眉,“魏奢?”

江离将一盏热茶汤放在榻侧矮几上,哼道:“除了那小子,还有谁能巴巴地从栎阳过来?”她说完,转身又将这几日积攒的枫氏来往信函堆到默弓面前:“知道你迟早要问这些,未免你催得人烦,我先给你。”

“知我者莫若阿离,”默弓含笑从信函中拿起一卷青色帛书,翻开一阅,面色僵凝,“竟是他?”

“什么?”

“栎阳新君已定,”默弓颇感慨地看着帛书上那三个字,“公子威。还真是没想到——”

夏宣与魏奢、奉婴议过事后,来内庭看默弓时,正见她披着狐裘坐在榻上翻阅枫氏来往信函。

“彻侯。”江离俯身行礼。

夏宣道:“你这几日守着你家少主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江离虽极不情愿此刻离去,却又不敢违背夏宣,望了一眼默弓,轻步退出室外。

夏宣走到榻侧坐下,拉过默弓的手腕把了把脉搏,笑道:“我估摸着你也该醒过来了,恢复得还行。”

默弓懊恼不已:“我估摸着我醒不过来了,不料你能起死回生,又让我回到这铜臭世间了。”

“原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可不是。”

两人话语融融,含笑对望片刻,默弓垂下视线,继续看着手中帛书。

夏宣抬手将她颊侧的落发轻轻撩起,看着那处快要淡而不见的伤痕,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破相。”

默弓微微一笑,颊上不知为何有红霞薄染,衬着她苍白病弱的眉目,一霎的颜色竟是难以言喻的动人。

夏宣见她始终极认真地低头看着书函,不由轻笑:“难得见你这么勤快。”

默弓无奈道:“如今我已睡了四天四夜,再懒下去,枫氏的总管们收不到我的回信,都要跳脚了。他们一生气,折磨的不是别人,最终还是我。”

夏宣在这话下含笑沉默,坐到她那一侧,与她并肩阅完了所有信函,才轻声道:“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这样的事是什么事?”默弓低声笑笑,“枫氏一族数代依附夏国王室,旁人不知枫氏和王室的紧密关系,你我还不知?我受父亲从小教导,你是我的主公,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必倾尽家财,乃至舍命。”

夏宣见她在这事上仍是一如幼时的固执,叹道:“只见你舍命了,从未见你请我吃过一顿酒,也从未见你施舍我半分铢钱。唯有那枚黄玉佩,还是我和你打赌赢来的。”

默弓笑道:“你是才知我是守财奴?宁可送命,不予金银。”

“你啊!”夏宣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从不知世间女子有这样淘气的。”

纵是病中气血皆弱,默弓这晚脸却红得频繁,忙转开话题道:“听说魏奢来了?他是为与你的私情而来,还是新君继位之事,他那位做丞相的父亲另有想法?”

“丞相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晓,谨慎持重,心思从不外露。朝中形势已定,他怎会为我引火上身?”夏宣道,“魏奢是瞒着他父亲来的商城,告知我朝中实情。”

“什么实情?”

“父王去逝前,除我出使赵国外,公子成与公子简皆被遣往外地巡视民情,成年的公子中独我大哥在宫中守着病重的父王。父王驾崩的消息传出后,我迟迟不归国,且国中大臣称我从赵王宫中逃出后音讯全无,死活不知,而公子成与公子简又各自在巡视民情时出了差错,只有我大哥能堪当王君重任,便在华厥、公孙寅为首的勋旧贵族三番四次的恳求下,登上了王位。”

默弓听罢沉默半晌,方道:“我从未想过是公子威。”

“我也从未想过,我大哥他……”夏宣面上不辨什么颜色,话语清冷,自胸膛肺腑森沉而出,“平时待我可是真诚厚爱如同胞兄。”

默弓轻声道:“公子威生母早逝,他自幼长在独孤后膝下,独孤后疼爱他比疼爱你和公子惠更甚。素日我看他待你和公子惠也真的是关爱无限,却不想这世间果然是人心最难测,到头来,却是他夺了你的王位,想要你的命。”

夏宣抿唇不言,默弓又道:“华厥是公子威的岳丈,他支持自己女婿为君倒是能够理解。只是这公孙寅不是公子成的亲舅父吗?怎么如今也去了公子威的阵营?”

“公子成的母妃和她兄长素来不合,公孙氏今日的繁盛全靠公孙寅与公孙牧兄弟二人的军功而得。况且公子成娶了淳于之女后,和淳于一族走得更密切,公孙寅自然不会帮着他这个外甥。”

说到这里,默弓念光微动,犹豫片刻,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的局面其实全因你在国中无外戚支持的缘故?”见夏宣苦笑难言,她叹息道:“朝中新旧贵族倾扎不断,大臣派系泾渭分明,诸公子一至弱冠之龄,都会找势力雄厚的贵族联姻,借此丰满羽翼。独孤后虽然尊贵,却是齐国将门之女,齐国独孤一族纵是英杰满门,对夏国的变故也是鞭长莫及。前年我父亲费尽心机为你说姻魏氏,你为何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