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母是难做的,纵然永和长公主身为公主,也要掌握好和赵镇之间来往的尺度。而永和长公主和赵德昭之间,也是经过很长时间的彼此试探,才走到今日这一步。只 是,当试探结束,当一切都按照永和长公主的想法,自己和丈夫琴瑟和鸣之时。赵镇兄妹,已经完全和预想的不一样了。

胭脂低下头,永和长公主握住她的手:“胭脂,我只愿我的夫君,遗憾能少一点。”胭脂感觉到永和长公主手心传来的温暖,抬头对永和长公主笑了:“公主所想的,一定能做到,最少,大郎对公公,一直都很敬重。”

“仅有敬重是不够的。”永和长公主的话让胭脂又笑了:“孺慕之思吗?”

永和长公主点头,窗外传来赵捷的笑声,永和长公主和胭脂都抬头看去,赵捷手里拿着个风车,在那跌跌撞撞地追着一只蝴蝶,奶娘和侍女们跟在后面。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笑容更加灿烂。

“捷儿,是我这一生,到现在为止,最看重的人。”胭脂的话让永和长公主笑了:“所以,你不会答应太子妃想要做的事。同样,大郎也不会答应。”

胭脂又笑了,赵琼花的意思那么迫不及待地表现出来,兄妹之间要重修旧好,就要把惹起兄妹之间争吵的人给抹掉。永和长公主奇怪于赵琼花的迫不及待,但也很想知道赵镇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大郎说,他能明白公公,他也很感抱歉对公公那样说,只是,说出的话,不会收回。”永和长公主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赵捷伸开双手:“来,到祖母这边来。”

赵捷听到永和长公主的呼唤,停下脚步对着永和长公主露出笑容,跌跌撞撞地往永和长公主这边跑过来。

永和长公主怀里已经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小人儿,永和长公主把孙儿抱在怀里,亲一亲他的笑脸:“捷儿好乖。”

赵捷嘻嘻地笑,看着胭脂清楚地叫了声娘,胭脂上前摸一下儿子的头。永和长公主已经抬头对胭脂道:“最少,我能帮你,护住捷儿。”

赵琼花不喜欢胭脂,也会恨屋及乌。胭脂听到永和长公主的话,面上神情有些无法描述,但还是对永和长公主点头:“多谢。”

“我是这孩子的祖母,护住他是我该做的,谈什么多谢呢?胭脂,我知道太子妃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你躲过这一场,可是我知道,你不肯去做这些事。所以,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护住捷儿。”

胭脂面上笑容绽开,十分灿烂:“公主,我要多谢您,多谢您没有觉得我不可救药,没有觉得我该去做那些识时务的事。”

“因为我知道,有时候,退了一步,或者就会再无可退了。”永和长公主的眉微皱,那是皇权,是至高无上的。被未来皇后这样厌弃,指望着小心谨慎卑躬屈膝就能得到她的原谅,简直就是笑话。是不懂皇后是什么存在的人所想象的。

赵捷嘴里啊啊地叫着,又去抓永和长公主的头发:“祖母,要下,要下。”

永和长公主把赵捷放下,牵着他的手:“来,祖母带你去玩。”胭脂站在门边,看着她们祖孙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要让十年前的自己知道,有一天,会得罪那么了不得的人物,是不是会吓一跳,可是得罪了也就得罪了。除了面对,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哥哥的意思,您和嫂嫂,夫妻恩爱情深?”赵琼花看着面前的赵镇,含笑问出。

赵镇看着妹妹,数年没见,赵琼花更美了,也更端庄了。不再是那个要自己去战场上给她挣功劳,好让她在朋友们面前夸耀的小女孩了。

“我想,太子妃认为,我该为太子妃感到骄傲。”赵镇没有直接回答妹妹的话,而是这样说了一句。

赵琼花面上的笑微微一收:“哥哥,你难道不为我感到骄傲吗?哥哥,我,将会让赵家的荣华富贵,更加绵长。”

“赵家的荣华富贵不该是这样的。”赵镇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赵琼花,赵琼花掩口一笑:“哥哥,你太幼稚了,你以为,这一刀一枪拼杀来的,就是真正的富贵?难道你不知道,天子的旨意一下,一切都会变成乌有?”

“若天子认为,一道旨意就能让有功之臣的功劳全都抹掉,朝中大臣都不敢为此说一个字。妹妹以为,这样的天子,又…”

“住口!”赵琼花面色有些苍白地喊,赵镇看着自己的妹妹,神情哀痛:“琼花,我一直记得,记得在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你来送我,说,要让我多立功劳,然后让你去和人夸耀。琼花,那时我就想,我的妹妹这一生,一定会以她的兄长为荣。她的面上,该永远有骄傲之色。”

“那时我还太小,认为事情都很简单。现在,哥哥,我长大了,我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哥哥,我是赵家女儿,我有责任,让赵家更为…”

赵琼花的滔滔不绝被赵镇打断:“琼花,我从没想过你要为了赵家牺牲些什么。或者,在你看来,这并不是牺牲,而是能让你成为更尊贵的人?”

“我并不是贪慕富贵。”赵琼花有些狼狈地喊。赵镇看着妹妹,接着缓缓摇头:“不是?难道你是真的喜欢殿下?琼花,我不是没尝过情爱滋味的人,你的眼中,对殿下的温柔,并不是因此你喜欢。”

“那又如何?哥哥,赵家声势太盛,以致天子也要忌惮三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赵琼花还是试图说服兄长,赵镇看着妹妹,闭上眼,接着睁开,眼里的笑意却那样寒冷:“是二叔公这样说的吧?当初,他也是这样说服父亲的。原来我们一家,都是该被二叔公当做垫脚石。”

“难道二叔公说的不对吗?况且,这对我来说,也是有很大的…”赵镇不等赵琼花说完,就跪下行礼。赵琼花后退一步,要回避兄长的行礼。

“太子妃,我的妻子,是我这一生,唯一想和她共度此生的人。太子妃不喜欢她,甚至暗示我要做些别的。恕我不能答应。太子妃,您要放逐我也好,要怎样也罢,甚至,要了我的命也好,我都在这等着。但,我的妻子,在我死之前,一定是我的妻子。”

“你疯了?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竟然要抛掉大好前程。赵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的是什么?不过一个女人,你就不要赵家的一切了吗?”赵琼花满面惊诧之色,看着赵镇除了会重复赵镇疯了之外,没有别的话。

“我没有疯,太子妃,我只是明白了很多事。假的就是假的,纵然它看起来那样光辉灿烂,那样夺目,都是假的,永远变不了真。”赵镇的话让赵琼花摇头。

有一滴泪从赵琼花眼中滴落:“哥哥,你难道不要我了吗?”

“琼花,你是我的妹妹,曾是这个世上我最舍不得伤害的人。可是你想伤害的,也是这世上,我最珍爱的人。抱歉,琼花,我只能选择胭脂。”赵镇的话让赵琼花神色变幻,接着赵琼花摇头:“罢了,既然如此,赵将军,”

这一声喊出来,赵镇知道,自己和妹妹之间的裂痕永无修补可能。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指责是胭脂造成了这一切,却没想过,自己早已成年,早不是孩子。早已能分辨是非。有些东西,比荣华富贵,更值得人去维护。

、第178章 急病

赵镇唇边露出一抹笑,如果没有遇到胭脂,自己或许还会像从前那样。可是那样在外人看起来,富贵安乐的一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着赵镇唇边的笑,清澈的眼神,赵琼花缓缓坐下:“赵将军,今日殿下赐宴于你,你可以告退了。”

赵镇沉默地给赵琼花行礼,然后退下。等赵镇离开,赵琼花面上才闪过郁闷,为什么自己的兄长不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那个,一门心思相信胡氏的话。真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啊。

“太子妃。”侍女走进,对赵琼花道:“邹良娣求见。”

赵琼花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让邹芸娘进来。邹芸娘从来都是个常带微笑的人,但今日邹芸娘眼中却有泪水,瞧见赵琼花之后,邹芸娘就双膝跪倒:“妾恳求太子妃,妾的母亲昨日在家摔倒,今日已经起不来了。妾求太子妃让妾回家探望母亲。”

东宫妾妃出宫,只要赵琼花许可就可。赵琼花听的这话面上露出关切:“记得邹夫人身体一向都很好,这会儿怎么就起不来了?”

邹芸娘当然晓得这是邹夫人补品吃多了发生的后果,面上依旧有泪痕:“妾也不知道,还请太子妃让妾回家。”赵琼花把邹芸娘扶起:“这是你为人子女的一点孝心,当然会让你去。来人,传我的话,就说邹良娣要往忠义伯府去。”

侍女应是,邹芸娘又要拜谢赵琼花,赵琼花把邹芸娘紧紧搀住,又说几句关切的话,并让邹芸娘带了药材和两名御医同去。

不一刻侍女回报一切都准备好了,邹芸娘也就拜谢赵琼花,登车而去。

邹夫人跌倒受伤,邹蒹葭知道消息,也要赶回邹府看望邹夫人。一进到屋里,见邹夫人眼歪嘴斜地躺在床上,双手只能微微动弹,再不见昔日那种张口就骂的样子。邹蒹葭不由在那微微摇头。

“哎呀,四妹妹,我可和你说,婆婆是自己跌倒的,和我没有关系。谁让她一天三碗灵芝汤。枸杞大枣当零嘴,见了点心连命都不肯要。”秋氏也怀了两个月的身子,见邹蒹葭皱眉,就对邹蒹葭嚷道。

“嫂嫂,我晓得,这病和你没有关系。”邹夫人若能轻易被气死,也就不会活这么多年了。秋氏听的邹蒹葭这话就笑了:“果真四妹妹是个聪明人儿,昨儿啊,大姊姊一听就跑来我面前骂,骂我气坏了婆婆,真是的,谁要气坏她。再说了,气坏了她,难道我还不要安排人服侍?”

“就是你气坏了娘,你还有脸在这说?”邹大娘子正好进屋,听到这话就和秋氏嚷。秋氏抬眼看一眼邹大娘子:“奇怪了,你都和人明铺暗盖这么多年也没气坏你娘,怎么我说几句就是我气坏了?”

邹大娘子听的大怒,上前就要去撕秋氏,秋氏虽然怀着孕可也一点不怕,伸手就把邹大娘子推开:“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分不清好坏。现在你娘躺在这了,要有个万一,你以为这家是你当?”

邹大娘子听的一阵恐惧,这个弟媳妇可不那么好相与,要是她找个借口把自己塞庙里去,那简直就是不用活了。想着邹大娘子就眼一挤,扑倒床边拉住邹夫人的手:“娘,娘,您快睁眼醒醒,我都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秋氏翻个白眼,邹蒹葭上前拍一下邹大娘子的肩:“姊姊,母亲现在还,您就少哭两声。”邹大娘子现在沉浸在恐惧之中,把邹蒹葭的手拉住:“四妹妹,四妹妹,你可要为我做主,不然的话,我的日子就不好过。”

“谁见过出了阁的小娘子回来娘家做主的?”秋氏的眼一斜又冷冷地道。邹大娘子这下哭的更厉害了。

邹蒹葭晓得秋氏不过嘴上说说,忙对邹大娘子道:“大姊姊,还是先把母亲照顾好,不然的话…”

邹大娘子见丫鬟端了碗药过来,急忙上前抢过就要喂邹夫人。秋氏冷笑几声,对邹蒹葭道:“这里有人服侍呢。四妹妹到我屋里坐坐?你放心,谁愿意对她怎样,哪家也不缺这一碗饭养个人。”

邹蒹葭刚要说话,就有婆子跑来,瞧见秋氏就喊道:“快快,娘子,方才宫中来了消息,说良娣要来探望夫人,赶紧出门迎接。再过一会儿,车驾就要到了。”

这可是大事,就算是秋氏也要重视起来,邹大娘子听了这话,急忙把药碗一扔,那碗里还有没喂完的药,泼在邹夫人的被子上。邹大娘子也顾不得许多就往外跑,边跑边唤丫鬟,要丫鬟把她的新衣服新首饰拿出来,她要好好打扮。

邹蒹葭瞧见,唤过丫鬟把邹夫人的被子给换了,又让丫鬟打了盆水过来替邹夫人擦脸。整个过程邹夫人都睁着眼,见邹蒹葭要出去,邹夫人就伸手拉邹蒹葭,口中呵呵地叫,也不知道她说什么。

邹蒹葭把自己的衣衫袖子从邹夫人手里抽出:“我不过是谢你当初没让我饿死。”邹夫人听到这句,眼角有泪,丫鬟已经又跑进来:“四娘子,良娣的车驾将到。”邹蒹葭跟了丫鬟出去,邹夫人的眼瞪的更大,苦于说不出话,只能呵呵乱叫,却没一个人理。

东宫良娣的车驾虽赶不上太子妃,但也是浩浩荡荡。邹蒹葭赶到大门外时,邹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已依序站好。邹蒹葭看着站在最前面一脸急切的邹大娘子,心中不由叹一声。邹夫人亏待了谁,都没亏待她自己生的两个女儿,可是邹芸娘罢了,邹大娘子这样做,也是够狠心的。

邹芸娘的车驾已到,众人跪下迎接,邹芸娘在车驾中已经看见邹蒹葭,命小内侍上前去把邹蒹葭和秋氏搀起。邹大娘子见自己没人扶,不由嫉妒地看一眼邹蒹葭,见车驾入内,邹大娘子也只有跟着众人进去。

邹芸娘被请到厅上,彼此行礼之后,邹芸娘才关切地问秋氏:“不知娘的身子如何了,太子妃慈爱,特地命两名御医跟我回来了,还有药材等物。”

“昨日已经请了太医,太医说,老人家这也是常见的,只能慢慢养着。”秋氏恭敬回答。邹芸娘点一点头就对秋氏道:“那好,我先去看看娘。”

邹大娘子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邹芸娘:“良娣,还是我带你去吧。”邹芸娘瞧一眼邹大娘子,邹大娘子忙把手放下,邹芸娘淡淡一笑,自有人在前引路,带着邹芸娘往邹夫人上房去。

邹夫人瞧见邹芸娘进来,眼中闪出亮光,口中又开始呵呵发声。见到邹夫人连话都说不出来,邹芸娘放心了,至于这好好养着,邹家也不缺这点银子,养个十年八年,自己也能常遣人来探望,还能在京中得一个贤孝的名声。

邹芸娘面上现出哀痛之色,上前拉住邹夫人的手,未曾开口眼角就有泪。秋氏在这个时候也要意思意思劝一下:“良娣,还请先坐下。”

邹芸娘虽坐下,眼却一直瞧着邹夫人,眼中满是担忧。侍女来报御医要前来给邹夫人看病,邹芸娘这才放开拉住邹夫人的手,和秋氏等人往屏风后回避。

两名御医依次诊脉过,又商量一番,才由年长那个开口:“回良娣,下官们看来,邹夫人这病乃是不慎摔倒,引发卒中。只是邹夫人平日有些体胖,比旁人更严重些。”

“那个方子下官们已经瞧过,十分对症,等下官们再稍微改两味药,邹夫人慢慢吃着。虽不能起来走动,但还是能说话,手也能动。”另一御医补充。

邹芸娘面上闪过喜色,这样最好,病个十年八年的,那时自己的贤孝名声一定众人皆知。因此邹芸娘开口道:“如此,劳烦两位了。至于药材,宫中药材想来比外面买的更好。”

“确实如此。”御医中的一个回答,侍女见邹芸娘不再继续问,就领着两个御医出去开方。邹芸娘已经对秋氏道:“既然如此,那等我回了宫,禀告过太子和太子妃,求他们赐药就可。”

“妹妹你真是太好了!”邹大娘子听的自己的娘虽然要躺在床上很久,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顿时欢喜起来,自己的娘活着,秋氏总有些忌惮。

想 着邹大娘子又道:“还请良娣安排安排,我们家里这几个,该怎样侍疾?”邹芸娘的原则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听到邹大娘子这话邹芸娘就笑道:“长年累月侍 疾,人也会乏。不如这样,嫂子安排几个人,轮班服侍娘,到时嫂子和姊妹们,每日过来探望三四遍,瞧着可有人懈怠?若有,或训斥或换人就可。我也会常派人回 来。”

、第179章 贬

秋氏和邹芸娘还是头一次相见,听她这样安排就点头:“如此很好,亏的还有妹妹你在这做主,不然的话,这家里就乱成一锅粥了。”

邹芸娘浅浅一笑,一直没说话的邹蒹葭看着邹芸娘,眼神中有疑惑。邹芸娘察觉到邹蒹葭的疑惑眼神,也对邹蒹葭一笑,什么都没说。

既然邹芸娘都亲自来探望过邹夫人,于是知道邹夫人病倒消息的府邸,也纷纷遣人探望,秋氏和邹大娘子也迎来送往了好几日。邹大娘子现在吃了定心丸,心里已经在谋划着,要趁邹夫人还活着,好好地攒些银子,到时再哭求邹芸娘做主,把秋氏的儿子抱一个来给自己养老。

不然光靠邹表兄,那也是个靠不住的。至于嫁人,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邹大娘子也晓得自己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若是把表嫂踢走,就此嫁给表兄,邹大娘子又不甘愿,一个庶民的媳妇,哪有忠义伯府的大娘子听着好听。倒不如就此混着,等过些年抱个侄儿来给自己养老就是。

邹大娘子心里打好了算盘,也对秋氏亲热起来,秋氏虽不知道邹大娘子打的什么算盘,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回邹大娘子几个笑。于是忠义伯府,在鸡飞狗跳那么多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平静。

邹芸娘听得忠义伯府重又迎来平静,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幸好自己的计谋想的好,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邹夫人给自己惹多少麻烦呢。

“姊姊,我觉得良娣这个人啊,实在是有些摸不透。”邹蒹葭靠在凭几上,手里拿着瓣桔子,却不去吃,只和胭脂说话。

胭脂拍一拍邹蒹葭的肚子:“你操这心做什么,好好地把我侄儿生出来就好。”邹蒹葭把桔子丢在一边:“不是这么说,我总觉得,她虽对我笑吧,不知下一时候,会不会就对我变脸,甚至要了我的命。”

“哎呀,我们小蒹葭也会想这些了。”胭脂打趣一句,邹蒹葭用手捂一下脸:“姊姊笑话我,只是这样想罢了。不过说起来,真要这么做,那她得要…”

邹蒹葭停住口不说,邹芸娘是太子良娣,日后太子登基,她也不是皇后。而能决人生死的,只有皇后。想到这胭脂不由勾唇一笑:“理她呢,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而是太子妃操心的。”

邹蒹葭又笑一笑,胭脂轻叹一声,也许这些事,赵琼花心中早有算计了。赵镇和胭脂说过当时和赵琼花起的冲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妹妹,已经永远地,和原先不一样了。她会想荣华富贵,别人也会,比如邹芸娘。

她会不择手段,也许,别人更会。一个人人都赞好,没有一点瑕疵的人,现在会让胭脂本能地害怕,比如赵琼花比如邹芸娘。

“嫂嫂,姊姊,小外甥尿了,尿了。”元宵手里牵着赵捷飞奔而来,赵捷被小舅舅牵的歪歪倒倒。胭脂见赵捷的裤裆果然有些湿。还不等胭脂说话,奶娘已经拿着裤子追来:“小郎啊,都和你说了,别来找娘子她们,你怎么不听?”

元宵得意洋洋地爬到胭脂腿上:“姊姊,小外甥是不是不如我,他会尿裤子?”胭脂把弟弟抱住,邹蒹葭已经笑了:“得,昨儿啊,他一起来,娘就说他尿床了,还羞他。他一直没说,原来是要等外甥来。”

胭脂捏捏元宵的脸:“你比你外甥大,不会尿裤子算什么能耐?等哪天不尿床再说。”元宵腮帮子鼓起:“我今晚就不尿床。”

赵捷已经换好裤子,见小舅舅坐在胭脂怀里不肯下来,抱住胭脂的腿就想爬上去,胭脂把儿子放在自己另一条腿上,点着他们俩的额头:“都是小孩子,还比个什么?”

元宵嘻嘻地笑:“我就是比外甥能干。”赵捷瞧着舅舅又瞧瞧娘:“能干,舅舅能干。”小元宵这下更高兴了,把外甥的头拉过来,大大地亲了一口。

胭脂和邹蒹葭都笑了,丫鬟走进来:“娘子,姑爷和老爷说完话了,姑爷说要回去了,让小的来请娘子。”

胭脂站起身,元宵已经滑下去。赵捷搂住胭脂的脖子,大声叫爹。胭脂拍下儿子:“你爹在外面呢。”

赵捷就眼咕噜噜地转着往外瞧,邹蒹葭也站起身送胭脂他们出去。胭脂走到外面,赵镇正在那和胡大郎说话,瞧见胭脂面上露出笑,赵捷已经从胭脂身上滑下来,往赵镇那边跑去,一把抱住赵镇的腿:“爹,要抱。”

赵镇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胭脂点头和胡大郎示意告别,一家人走出胡府。

当要上马车的时候,赵镇回头看着胡府才对胭脂道:“也许,你要很久之后才会看到你娘家了。”

这一句像从天边飞来,胭脂奇怪地看着丈夫,赵镇让胭脂母子坐进车内才道:“我可能要去西边,党项人近年来频频动作。二叔公的意思,由我去那边磨练几年。”

这已经算是赵匡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最少,我会护住捷儿。永和长公主那日的话在胭脂耳边响起。胭脂低头看着怀里的赵捷,这句话的背后,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博弈。赵镇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胭脂,对不住,我不能让你在汴京城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西边也好,离京城远些,也许没有这样的荣华富贵,可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又怕什么?”胭脂温柔地对赵镇说。赵镇把妻子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脸颊。赵捷打了个哈欠,在胭脂怀抱里睡着。

西边,那和繁华富丽的汴京城完全不一样,那里风沙很大,那里冬天很冷,那里还有党项人不时前来侵扰。对汴京城里锦绣堆内长大的人来说,完全是另一个天地。

“殿下,为何陛下有这样的意思?”赵琼花故作惊讶地问柴旭。柴旭只以为自己的妻子关心妻兄,皱眉道:“原本你哥哥是要领禁军的。”

领禁军是位高权重的事,是天子近臣。赵琼花的眉皱的更紧:“那,为何又要他去西边,那里的风听说能把人吹跑。”

“听说是嫌你兄长资历不够,还要再磨练磨练。就让他去了西边。琼花,我现在才知道,爹爹这样想,全是为了我。”在柴旭看来,天子把赵镇调到西边磨练,等自己登基时候,就可以把赵镇调回京,那时禁军委给自己的妻兄掌管,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事。

赵琼花也点头:“官家待殿下,真是用尽了心思。”柴旭深以为然。赵琼花垂下眼,哥哥,你就好好地在西边待着吧。永远别想回到汴京了,这是你忤逆别人的代价。赵家,只能为我所用,而不是违背我的意思。

“我说,到底什么意思?你怎么就被调到西边去了?”旨意很快下达,曹休也知道了,自然要去寻赵镇问个清楚。曹休到的时候,赵镇正在马圈里刷马,光了个膀子,只穿一条犊鼻裤的他并没搭理曹休,还是继续刷着马。

曹休急了:“西边哪是好待的?就算要争功劳,也该是…”

“你让过一边。”赵镇把水泼掉才对曹休道:“西边也好啊,清静。”

“清静个屁,我问祖父,祖父却只皱眉不说话。我说,你不会惹到谁了吧?可是符家曹家赵家张家,不是你自己本家就是和你有亲戚,怎么会惹到?”

“你怎么这么啰嗦?我听说你娶那个媳妇,就是话特别多,原来你也这样了?”赵镇把马刷干净,又抱起一桶黄豆往食槽里倒。

“这不一样,你别转移话题。我左思右想,除了你得罪了人之外,没想到你要去西边的理由。可是,你是太子妃的弟弟,官家对赵家很倚重,也不是要警告赵家。到底怎么回事?”

赵镇无奈地看着曹休:“是,我是得罪人了,不过不像你想的那样,而是得罪了琼花。”

“琼花?”曹休哈地笑出来:“她是你的妹妹,你们兄妹原来一直很要好。”

“是啊,我原先也以为,我和妹妹,很要好。”赵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伤悲,接着赵镇就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可是,阿休,日子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变化了。她说服不了我,我说服不了她。她此刻是太子妃,是未来皇后,地位远高于我,于是,就这样了。”

曹休拍拍赵镇的肩:“不要这样,你们毕竟是兄妹,不如,让青青进宫,为你说和说和?”赵镇摇头,眼神重又清亮:“不必了,这件事,是别人说和不了的。去西边也好,清静。阿休,多年以后,再见了。”

曹休摇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喝酒。也不知下一回,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不擅长官场争斗的我,果断又把官场争斗当背景了,掩面。

、第180章

曹休的话里竟有感慨,赵镇本想伸手拍曹休的肩以示安慰,而此刻手却放在那里没有拍下。

无忧的少年时候不可避免地结束,曹休,也将走上属于他的路。 赵镇把外袍穿好,一边伺候的小厮已经打来水服侍赵镇把脚上的鞋换掉。曹休看着赵镇叹气:“哎,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去了西边,怎么过日子啊?”

娇生惯养吗?赵镇把靴子穿好,站起身道:“我又不是没上过战场,战场上什么事遇不到?”

“不一样的。”曹休还是在那摇头,赵镇笑的依旧灿烂:“得,这都不像你了,走吧。”两人勾肩搭背走出去,还没走出马圈,就有婆子匆匆而来:“大郎,东宫太子妃赐下东西。”

“收着吧!”赵镇只说了这么一句。婆子的眉微微一皱:“大郎,按礼…”按礼节东宫赏赐下来,被赐之人该前去迎接谢恩的,不过赵镇此刻不想和妹妹应酬这些。只对婆子道:“就接着,别的,什么都别说。”

婆子应是退下,曹休看着赵镇,过了半日才道:“也不是我说你,你们毕竟是亲兄妹,你服个软,说上几句,太子妃面子上也好看,不然等到以后,不过白白便宜了别人。”

“没用的,阿休,你不知道事情到底因何而起,所以你不知道,这次服软了,下次还会遇到什么。我知道她以后会变的无比尊贵,可那又如何呢?”

曹休摇头,赵镇拉着他往外走:“别去想那些了,我们去吃酒,定要一醉方休。”

婆子匆匆往前厅去,见一个丫鬟站在那,就让那丫鬟去回胭脂赵镇说的话,自己走进前堂。来颁下赏赐之物的是轻雾,她正在那和赵嫂子说话。

“轻 云已经嫁了?嫁了一个杂货铺掌柜?真是可惜。”轻雾口中说着可惜,但面上却没有半分可惜之意。赵嫂子当然明白轻雾做什么想,只是赔笑道:“各有各的缘法, 我前儿还去瞧过,轻云她男人老实忠厚,上面又没婆婆,待她也好,还特地买了个使女听她使唤。家里的粗活也雇了个婆子在做。轻云每日也就做做针线,闲了时候 还能回娘家转转。”

轻雾哦了一声:“轻云再如何,也是伺候过太子妃的。和别人不一样,嫁到这样人家,谁不敢敬着,只是…”

轻雾的话还没说完,赵嫂子就瞧见那婆子进来,眼看向那婆子。那婆子已经上前对赵嫂子道:“大郎说了,赐了东西就收下,别的,什么都没说。”

赵嫂子的眉微微一皱,轻雾面上也有惊讶之色,怎会这样说,简直就是完全不顾忌面子,不,不,不是不顾忌面子,而是没有把太子妃放在眼里。就算是太子妃的亲兄长,这样做,也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轻雾还没开口说话,红柳就走了进来,她已瞧见轻雾,对轻雾浅浅一笑就对赵嫂子道:“娘子吩咐,取十贯钱来,赏给宫中来使。”

这话说完,已有两个小丫鬟走进来,抬着那十贯钱。轻雾自进宫之后,自觉见识多了,脾气也和原来不一样了,想要发作这毕竟也是自己旧主人家里,忍了又忍才对赵嫂子道:“既如此,那我就原样去回太子妃。”

赵嫂子并不明白赵镇和赵琼花之间因何暗流滚滚,但晓得这件事里面,自己所能做的,不过是不被波及。于是赵嫂子对轻雾越发恭敬:“都是主人们的吩咐,我也只能依照吩咐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