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有一天,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我看着她离开,站在房间的角落,门合上的那一刻。我想转身,我想我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我的身子还没有椅背高,我却要一个人长大,长大到比它还要高。

突然的,房门再一次打开,母亲冲了回来,赤红着眼睛,她抓着我,把我举得高高的摔在地上,她喊:‘是我生的你!你的命是我给你的!连你也不出来追我吗?连你也不追我?’行李箱砸在我身上,它被砸开,飞散开里面的衣服,也模糊了我的眼。

我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父亲看了看我,瞪着母亲面无表情的离开。母亲湿着眼睛冲过来抱我,她说:‘妈妈错了,妈妈只有你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一切只会是你的,妈妈只有你了。’

我的书桌变得很大,我的书柜变得很多。普通的孩子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的母亲,找着不同的教师,教着我什么是GDP,怎样去投资风险。她是急迫的,急迫的期待我成长,急迫的表现她的母爱。突然间,我成了这个世界上,她最宝贝的儿子。

直到有一天,她带着我正走过马路,马路的那头,父亲和一个金发女人站在一起,他们说笑,父亲天生微笑的嘴角笑的更开,眼底都在发光。母亲像个疯子一样把我扔在川流的马路中间,冲过去,叫骂,捶打…

那天夜里,浅眠的我被她摇醒,她只是盯着我,认真的。然后掐着我的脖子,一遍一遍的喊着:‘我恨你!我恨你!’她的眼泪掉在我的脸上,像我哭了一样,她才松手,剩下我青紫的脖子。

她病倒了。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我依旧在角落里,父亲说:“不光是她,就是找再多女人,我都找的到,比你年轻漂亮温柔的,要多少有多少。”他转身离开,母亲愤愤的目光转向我,她说:‘我恨…’

她把芯瑶母亲的照片给我看,她说,‘记住这个女人,她是我们的仇人。因为她,你才没有的父亲。你要快快长大,替妈妈报仇。’我看着,没有表情…

她开始彻底的疯狂。会跑到学校拉着我问‘谦儿,妈妈漂亮吗?’会突然拉起我恨恨的瞪着我,然后突然笑着温柔的对我说,‘妈妈爱你。’会依旧半夜掐着我的脖子,像是索命的修罗。

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她彻底病了,吐血,挣扎,死亡。病入膏肓的死亡…

我醒来的时候,母亲的手还在我脖子边无力的垂下,她的嘴边吐着血。脏了我的衣服,还有她自己。

没有见到父亲。母亲的遗体被人搬走,我被接到一座小岛,我的心轻了又重了。

她来敲我的窗棂,我就认出了她,母亲手中的照片里,有一张有小小的她。她的母亲拉着她,塞给她漂亮的糖果。母亲说,‘你的父亲疯了,爱上一个有夫有女的女人,她的女儿和她一样,一定是个贱货。’她又把照片贴的我近一些,她说:‘谦儿,要替妈妈报仇,因为她们,我们才没有幸福,要报仇,要报仇…’

她好奇的看着我,然后对我笑,想要往房子里爬,小小的身子却笨拙的摔在地上。我走出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撇着嘴,小脸皱着,很可怜的样子。我拉起她,不想再有任何关联。

可是从那一天起,我的窗沿上都会放着漂亮的糖果,拨开彩色的糖纸,我第一次吃糖果,很甜很腻。我开始期待,然后有一天,她看见躲在一边的我,像个快乐的小兔子,一双蔚蓝的眼睛盯着我,活蹦乱跳的对我喊:“哥哥,你陪我玩。”她讨好的对我说:“瑶儿把最好吃的糖果都给哥哥了哦!”

她和佣人住在一起,和我一样。她的母亲爱着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爱着她的母亲。我们都被流放在一座小岛。我们都没有爱。我们都很可怜。只是这份可怜,她不知道,我知道。我想,我不能欺负一个孩子。恨,是母亲的,与我无关,与她无关。

我看着她荡秋千,小腿挨不着地,小人儿在秋千上坐的稳稳的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去推她,然后她咯咯的笑。她就信赖我,像个小跟班,跟在我的后面,闪着大眼睛。偶尔拉我的衣袖,她说:‘哥哥我饿了,瑶儿早上有给哥哥糖。’从那以后,她给我的糖果,我再也不敢吃,藏在口袋里,一次一次的塞还给她。

我很浅眠,从第一次被母亲摇醒开始。我从不做梦,那天夜里,却被噩梦惊醒。当我跑出来,她的屋子已经被烧起,佣人们逃窜,却始终没有看到她。我的心一惊。冲进屋里,她在哭,抽动着鼻子,小小的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抖动。看见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小软软的身子冲进我怀来,头埋得深深地在哭泣。我把她抱出来,躲在熏黑的曼陀罗下,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很温暖,很在乎…

她离开小岛的时候,我在曼陀罗丛里看她,她哭得脸都花了,一直一直的叫我的名字。我看着她离开,游船走的远远地,却始终走不出心底。

父亲的到来很突然,他看着我,清冷的对我说:“要做我的儿子,就必须强大。你母亲死的时候你没有哭,很好。”他点头,第一次对我笑。

我被送去最严格的学校,受最严格的教育,每一个时刻都在接受着艰苦的训练,废寝忘食。我想,我必须强大,只因为我自己。

某一天报纸写着鲜明的噩耗,我看着那熟悉的名字,想起那是瑶儿的父亲,那个小小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模糊,那双蔚蓝的眼却越发清醒。

第一次,我违背了父亲,逃离开保镖,来到拥挤的灵堂。我在角落看着她哭泣,她的头发变长,蔚蓝的眼睛哭得腥红。想起总是喊饿只要却只要吃糖的她。我摘下手表,在便利店里换走了所有的糖果。

一整天,我跟着她,最后,当人群散去,她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墓碑,小小的身子哭着哭着晕了过去。悄悄地,我走近,我小心的抱着她,替她搽眼泪。我想,等我长大,让我来保护你。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放开她,放下一大袋糖果。一个女人走过来,她摇醒瑶儿,瑶儿看着身边那一大袋糖果,她哭着鼻子,眨眨眼,柔柔的说:“姑姑,瑶儿不喜欢吃糖了。”

我僵了僵,趁着天黑回到家里。迎接我的是三天的禁闭和饥饿,看着父亲冰冷的脸,我没有表情,他也没有…

她很好找,找到杰克的新闻,就可以找到她。当有一天,同班的女生拿着杰克的光碟炫耀,她说:‘这是我表哥在伦敦偷拍的,这个魔术太精彩,他身边的小女孩真幸运。’我找她借了光碟,看到蜕变的更加美丽的蓝色眼睛。我找到那个女生说:“请把更多的光碟借给我。”

第二天,那个女生被退学。父亲找到我,他说:“当我的儿子,就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以为我恋爱了,于是想扼杀掉未开花的小苗。我像是工具,从母亲的手心,导向父亲的手心,不是谁的孩子,只是傀儡。

十五岁,我开始在公司游走,谈判桌上偶尔有我的身影,父亲对我的控制不再那么严厉,我却知道,一切只是个开始。当来到巴黎参加会议,知道她也在这里,当我同拥挤的人群一同在路上走时,我看见她在阳台上送来的微笑。我歌唱着,忘了所有喧哗。也忽视那楼底正同她挥手的亲人。

我想,她是对我笑的。我想,我正在强大。

她回来了,却不是时候。父亲依旧严厉,我的身边布满了眼线,我依旧只是傀儡。我抗拒着,却最终逃不开她的眼睛,看着她温暖的眼睛,我冰凉的心不只一次喊着‘我相信爱’。

当她拐着脚来到我面前,像是我最初看见小小的,摔倒的她的样子,可怜而亲切的表情,让我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和她在一起,是我最温暖的日子,我像在阳光里,好像真正活过来。她依赖我,像个孩子。我也愿意,如她所愿。

我只能加快着我的计划,用尽手段解决身边的眼线,瑶儿要安全,这是我唯一的想法。我一点一点侵吞着父亲的江山。

当一切到了收网的时候,那一天夜里,我来到母亲的墓碑,我说:“我替你报仇,找你的丈夫。再过两天,我将让他,一无所有。”

第二天,我向瑶儿求婚,她欣喜的像个跳蚤,哈哈大笑的在雨里奔跑。我撑起外套给她挡着雨,只想看她一生微笑。

黑暗是我的,阳光给她。

当我们欣喜的来到祖屋,里面的谈话却让我震惊。

她的母亲说:“你家莫谦多好,又帅又聪明,还能给你分担。你养儿子那么厉害,怎么同样是你的孩子,芯瑶这丫头就没那个出息。”

我听见父亲哈哈大笑,他说:“我们女儿是用来疼的,怎么能拿莫谦比。”

我从来没想过,机关算尽,却漏了,我们,是亲兄妹的可能…

我只能茫然的像大门外走,带着疼痛…

魔星…

暗夜里三个奔跑的影子,在一声枪响中停了下来,其中背着芯瑶的黑衣男人,踉跄的摔倒在地上,大腿鲜血直流。

莫谦一个箭步,在他摔倒的瞬间,把芯瑶抱进怀里。他看了怀里禁闭着眼的人儿一眼,脸色一变,墨黑的眼凶厉的瞪着他们。无视剩下的两人手中拿出的尖刀。又发了两枪,同样是大腿的位置。三个黑衣人,转眼工夫都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哀喘息。

他阴森的眼看着他们,浑身散着戾气,用日语问:"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枪口抵在最初摔倒的黑衣人的太阳穴上,一分不差。

三人都被莫谦身上的戾气吓得发抖,再加上腿上钻心的疼痛。留着冷汗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谦薄唇紧抿,阴柔俊美的脸庞隐藏着几许冷飕,枪口毫不留情的抵着黑衣人的太阳穴周边,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把人疼的哀叫。

正在这个时候,警笛声响了起来。黑衣人一慌,想跑却不敢动。莫谦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一旁的树丛,声音冰冷的令人感觉不出温度,缓缓的一字一句道:"告诉木村夫人,要是还有下次,他儿子死十次都不够!"握枪的手一松,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还不快滚?"

三人仓惶的跑远,树丛里,恩浩走了出来,双手举在头顶,手中的手机还在响着警笛声。他一步一步往莫谦面前走,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别那样看我,阴森森和闹鬼一样。"

"瑶儿怎么了?"莫谦劈头就问。

"只是被敲晕了,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恩浩讨好的开口,远远地看芯瑶,也不敢碰她。

莫谦这才彻底安心,眼底的怒气缓了缓,如散开的云朵,只剩一层轻盈的雾气。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看着恩浩手中的手机,淡漠的开口:"把铃声关了。"

恩浩点点头,跟着道:"不是这铃声你就杀人了!你该谢它!你也真是,怎么还没动手就开枪呢?"

"我不会打架。"他冷冷的回答,末了,看他一眼:"别吵醒瑶儿。"把手枪扔给恩浩,低头小心翼翼的抱紧芯瑶。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高深莫测的看着恩浩,命令道:"把衣服脱下来。"

恩浩也不含糊,立马就脱了,脱衣服算什么,让他脱裤子他也干了。他还害怕莫谦老大怪他办事不利呢…

"给瑶儿盖上。"恩浩摸摸鼻子,乖乖的把西装外套盖在安睡在莫谦怀里的芯瑶身上,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冰冷的冬天,他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两个小时,他带着芯瑶来到了霞慕尼。《小王子》里的玫瑰城市,拥有欧洲最高峰勃朗峰。

入眼的是雪山,他拥着熟睡的她进到木屋里,里面有已经请房东太太捂热的温暖的床。他把芯瑶轻巧的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他轻抚着她熟睡的脸,像是毕生的至宝。松开手,才开始拂身上的雪,冰雪融湿了他的西装,莫谦把它扔在一边,回头去再一次检查关好的门窗。

他走回床边,倒了杯热茶,啜了一口。就看见芯瑶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放下茶杯,莫谦快步走了过去,芯瑶不停地翻身,眉头紧蹙的轻摇着,让他担心的想要拍醒她。

芯瑶急喘着气,脸上持续冒着冷汗,嘴边发出嘤嘤的哭泣声。小脸皱成一团。

莫谦心疼的看着她,"瑶儿,醒醒。你在做噩梦,没事了。瑶儿乖,醒醒。"他抚着她的额头,一声声轻唤。

感觉到他的触摸,芯瑶纤细的柔荑猛的抓住他,睡梦中紧紧地,像是努力想醒过来。

倏地,她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拉着莫谦的手却没有放,蔚蓝的眼睛有些模糊,对上莫谦的脸,委屈的眼里泛着泪光,呜呜的就发出哭声。

"瑶儿?"莫谦小心翼翼的唤她,"瑶儿,不怕。"

她努力地眨眨眼睛,突然笑了,蓄满泪水的眼笑得弯弯的,像弯小月牙。"谦…"她迷迷糊糊的喊着,又再度合上眼,气息平稳的睡了过去。

莫谦看着被她握着的手,平静的望着芯瑶,目光清澈祥和,闭目坐在床边,脸上的表情流水般沉静从容,如老僧入定。

芯瑶的手动了动,莫谦就已经醒来,他看着她睁开眼,芯瑶看着见他,眨了眨眼,闭上,又眯着眼睁开,然后又闭上,又睁开。一脸的懊恼和新奇。

他闷闷的轻笑,低声说:"瑶儿,你没看错,是我。"

莫谦的声音轻轻地打在芯瑶的耳边,像是美好的琴音。她以为自己在做梦,醒来不是被偷渡客卖掉,也不是被绑架毒打,也不是被人敲诈当肉票,而是看见莫谦?她伸手想揉揉眼睛。低头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莫谦的手。她手一松,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做梦。

看着芯瑶放开的手,莫谦的眼底流光一闪,却只是平静的望着她问:"饿了吗?"

芯瑶起身,靠床坐下,她侧过脸往窗外看,入眼的就是皑皑的雪山,她再一次愣住问:"我在哪?"

"霞慕尼。"

"你竟然找小日本敲晕我!绑架我到这里?"芯瑶心底有着怒气,她的后颈很疼。开始胡乱推测,虽然她心里百分百知道不关莫谦的事…

莫谦的眼神垂了下来,"不是我,木村母亲想抓你去日本。"他语气虽然平和,却隐含着一股寒意。

"她抓我做什么?再恨我害死他儿子,抓我也没用。木村家族不可能敢动我。"夏奇拉再加上新业银行,和木村家族商场恶斗的话,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抓你去冥婚。"

芯瑶的眼睛眨了眨,皱皱鼻子,忽然笑了起来。目光一转又问"谢谢你救我。但是,你该知道我更希望回酒店。"

"你不需要和我客气。"莫谦别过眼,顺着芯瑶的目光看向窗外,沉思般的开口:"我答应你要陪你来霞慕尼的。"

霞慕尼,《小王子》里的玫瑰城市。从前,杰克叔叔告诉她,他说:"芯瑶,为你最爱的人手抄一份小王子吧,因为小王子,让我们更懂得爱。"

后来,她开始了这个令她感到自豪的工程。她用了好厚的一打素描纸,在正面用钢笔仔细的一笔一划抄写,有的时候写错一个字就前功尽弃,她只好又重新写一遍。又在反面用彩色铅笔画插画,她的画工不好,但是她画的是自己心底最可爱的小王子。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她才把它抄好,她把他郑重的送给莫谦,她说:"等我们有时间,一定要去霞慕尼。"

莫谦说好,握着她抄写的《小王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她都知道。然后他又对她说:"瑶儿,找个时候我们一起去霞慕尼。"

结果他们来了法国好几次,却独独总是错过的,就是这座,被冰雪覆盖,纯净的玫瑰城市。

芯瑶想要叹息,她看着莫谦,无力的开口:"我们到底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难道真的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吗?让你一味的回来找我。"

"瑶儿,你在惹我生气。"莫谦定定地瞅着她,黑邃的眼眸彷彿一潭深水。"我放不下你,是因为我爱你。"

芯瑶的心,被打碎了,他说他爱她…她曾经深信,后来迷蒙,再到后来,根本不敢相信的他爱她,但是现在,他说他爱她,那么直白…

"瑶儿,小王子说'我的年纪太小,不懂得爱她。'可是,瑶儿,我们不小了。岁月没有多少时间,给我们分离。"他的声音近乎喃喃自语,指尖依恋的在她雪白的脸上,无比的爱恋。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要回去。"芯瑶挣扎着,别开脸。她的心在跳动,剧烈的,让她雀跃而疼痛…

"你不能走!"莫谦的神色很温和,看着她,目光却是冰冷而暗沉。

"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不好,这样的我们,留在霞慕尼有什么意义?"她几近于尖叫的喊,却因为对上他冰冷而淡漠的眼,而吓得缩了缩,她可以知道,莫谦…真的生气了…

"你要留下来的理由吗?"莫谦的脸上神色飘忽,他收回手,没有再看芯瑶,走到窗前,"就算当初,我如何,也没有过不认你。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若不得不分离,也该好好地说声再见。"

他推开窗,身子挡住风口,深出手去接落下的雪花,回身,他转过头看芯瑶,似是言语无心的说:"有人问,为什么总在悲伤的时候下雪。佛曰'冬天就要过去,留点记忆。"

一抹轻笑在他嘴边溺出,他问"瑶儿,你当我莫谦,是会强求的人吗?"上扬的眸子闪着捉摸不透的光芒,他开口,仿佛是最后的鸣响:"我不逼你了。妹妹,你要留下来吗?也许,这是最后的记忆。"

强盗…

长久的静默,芯瑶低着头,手抓着被子,紧紧地揪着,指尖打了好几个结。她抬头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在欺负我!”她抱怨,眼底藏不住的害怕。

“小骗子。”莫谦看着她,清冷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他无奈的开口,“你又要远离我,又怕我真的离开。瑶儿,你是在骗你自己,还是在骗我?”

“我…”她开口,话像含在口里的糖,又甜又腻,赌气撇过头去不看他。

她害怕,她害怕,她一千一万个害怕…害怕到连自己都不清楚了,自己在怕什么…

“瑶儿,你这是发小孩子脾气。”

芯瑶一听,也真赌气的下床,瞪着莫谦,脸上明明是不服气的表情,却像是孩子撒娇,她说:“小人!我不走!我去镇里逛逛!”心里也害怕莫谦真的以为她离开,就再也不见…

她想她是个疯子,明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却在他说着不要强求而害怕。所以,她只好装疯卖傻,连自己也不想看清自己.她想请仁慈的上帝原谅她,就让她任性一次,若是不得不分离,也让她,好好留个记忆。在那黑暗的地底下,这微小的一点点,也可以让她觉得温暖…

她气鼓鼓的跑到门边,打开门,寒风吹进来,她退了一步。看着一派悠然看着她的莫谦。芯瑶走过去,像个孩子,她说,命令的口气:“你!站好!张开手!”

莫谦暗沉的眸子眯了眯,含笑的张开手臂。

芯瑶走上前,挑衅的表情像个小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弹了弹莫谦西服的衣领,像是嫌弃它有灰尘一样。斗气似的,利落的脱下他的西服,转眼就套在自己身上,她说:“我冷!”理所应当的,转身就走,还不忘记摆摆手说再见。

莫谦笑着看她,他低头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短信的内容很简单,风问他,‘你要怎样留住芯瑶?’他看着窗外风雪中的纤长影子,嘴角勾起魅惑的笑,他回了四个字,‘欲求先舍’。带上门,他跟着芯瑶,走入那风雪。

霞慕尼,是一块被阿尔卑斯高山环抱的山谷,你走在这片冰雪中,冰川是无处不在的,它晶莹剔透而又气势磅礴,甚至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个精灵。冰雪的国度围绕着你,自然的魅力,可以让你忘记哀愁,忘记所有…

霞慕尼的小镇有一条最主要的商业街,全长不过100米。他们住的木屋,步行三分钟就来到了这条小街上。清晨的霞慕尼还被晨雾笼罩着,窗户和房顶折射出照在远处的雪山尖峰上的朝霞,影子落在冰雪中,格外的清晰白净。

松树是白色的,结了冰霜,芯瑶好奇的爬在小山坡上,去伸手抓树枝上的雪。

漫天风雪中莫谦只穿着一件白衬衣,他在一旁看着她,以保护者的姿态。芯瑶把手上的雪球扔在他身上,看着他气恼的开口,她说:“你冷死了我不会愧疚的。”

“我不冷。”莫谦开口,一如既往的温柔。

芯瑶急的跺脚,手肘无意中撞上了身边的树枝。她听见莫谦喊“小心。”没理会的刚想转身,积雪和下冰雹似的打在她身上,不痛,不重,就是冷。

她打着哆嗦,口张得大大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闭着眼,她感觉树上的积雪落下来,把她堆了一个雪人。芯瑶哈哈想笑。就感觉到一个温温热热的身子抱着她。

莫谦抱着她,双手把她环在胸口,他说:“笨蛋。”心疼的语气。他把她拉在一边,才安心的拍她头上肩上的雪,双眼看着她,他问:“痛不痛?”

芯瑶摇头,他的眼睛看进她的眼里,很温暖。芯瑶心口一颤,她想了想,歪着头看他,“我手冷,你给我唔唔!”

莫谦低头,想要拉起她的手。她手一缩,把冰凉的手贴在他脸上,调皮的吐舌头,她说:“凉不凉?凉不凉?叫你不穿衣服?”也不想自己把谁的衣服套在身上,转身,她跑进镇子里,却清楚的知道莫谦跟在后面。

小镇上人来人往,穿着厚重的衣服。零下的天气,她回头看莫谦,他们单薄的穿着让她发笑,她说,“我们就像怪物。”

“我们本来就是怪物。”莫谦回答,走在她身边。

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店,一应俱全。芯瑶把左手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的瞟了眼莫谦。又把右手伸进口袋里。摸到像是钱的纸张,眼睛闪了闪。满意的揣着口袋往街口的服装店走。

她进去,抓起厚厚的衣服就往更衣室里跑。她的记忆里,莫谦会把钱放在西服口袋里。她翻开,拿出里面的欧元,像是中彩票一样哈哈直笑。

换了一身冬服,真的有变暖和,她搓了搓小手,转身出更衣室。状似无意的随意的挑了男装,扔在收银台,拿着那些从莫谦西服口袋里拿出的欧元结账。

然后一脸施舍的表情,把包装好的纸袋扔给站在一边的莫谦,她说:“哼!看你可怜。”

莫谦看着他,眼神暖了暖,却有几分无力。他叹息着,却带着宠溺,他说:“瑶儿,你就像个无赖…”

芯瑶羞红了脸,她皱着鼻子不理他,反过来推他,“你快去换啦!”

小镇的街道井然有序的摆着一排推车,推车是木制的,三角型的车顶,像是小小的屋子。车子的主人在上面摆着小摊,做生意。

霞慕尼当地物价水平较高,并不适合购物。芯瑶却一路慢慢看着过去,看见喜欢的就买下来,然后袋子拎在莫谦手上。中午的小镇太阳特别亮,远处的雪山从镇上看上去就像是发光的银子。

她转过头看莫谦,相比满街的人,他手上满满的,像是暴发户一样。她哈哈的想笑,终于忍不住撇过头不看莫谦,轻轻地笑起来,眼角微微勾起,像是弯月。

像是看穿了芯瑶的想法,莫谦眼神努了努一边的店铺,他说:“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芯瑶摆手,顺着身边的推车往前看,一家日本料理,一家中餐馆。她的肚子饿了。她手习惯性的揣在口袋里。手心一空,再回头看看莫谦手中满满的提袋。

小脸皱成一团,她认真的看着莫谦,眨着眼睛,她问“你还有钱吗?”

莫谦对她笑,也不说话,静默的看着她。

她不死心,皱着鼻子看他,蔚蓝的眼也眯起来看他,她说:“我饿了。”

“饿了就去吃饭。”莫谦理所应当的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