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瑶扯出两个空口袋,又指了指莫谦手里的提袋,一脸赖皮“我没买吃的!”

望着莫谦一脸沉静的笑,她双手合十举在面前,撒娇的口气:“人家从来不敢吃河豚,今天想吃。”

“可以。”

芯瑶的眼睛亮了亮。

“但是你要答应我,在这里,离开这里之前,我们,是相爱的。”

芯瑶笑着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郑重的点头,说“好!”

他空出一只手拉她,把她拉在身边,他说:“瑶儿,你说你是不是个无赖?”

“是你自愿的。”

“你像个强盗。”

“我只强你不好吗?”芯瑶急了回嘴。暧昧留在话语间,莫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头一笑,也说,“好。”

芯瑶又一次撇过头,羞得脸红红的,手却被他拉着,紧紧地。

芯瑶吃烤肉,但是,从来没有吃过河豚。

她指着盘子问莫谦,“谦,呃…这个怎么吃?”

莫谦看着他,夹起一块薄而透明的鱼肉,沾了些酱油和芥末,然后放进嘴里。

他说:“就像吃生鱼片一样,你不吃芥末,沾些酱油就可以吃了。”然后他拿起筷子,替她夹好一块,放在她盘子里。

芯瑶看着自己盘里的鱼肉,蔚蓝的眼睛盯着他,执起筷子又问:“是什么味道的呢?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吗?”她一脸好奇,甚至放下筷子,手撑着下颚眼巴巴的看着莫谦。

莫谦深思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回答:“挺新鲜。”

芯瑶满嘴笑的小声问:“有没有头晕?有没有浑身没力气?有没有好难过好难过,喘不过气来?"

“没有。”莫谦瞟了她一眼。

芯瑶有些鼓噪,她拿起筷子,一脸跃跃欲试。

“我已经当你面试了,这里的海豚没毒,你可以放心吃。”

正要雀跃鼓掌的芯瑶一愣,拿起的筷子掉在桌上,一脸尴尬。

莫谦忍着笑看她,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她,说:“吃啊。”

芯瑶埋着头,像做贼一样夹起鱼肉就往嘴里扔,柔润的口感让她的眯起眼睛。

再抬眼,她看见莫谦已经把一大盘河豚摆在自己面前,旁边摆了一小碟。一片片吃了一小口,又放下。

“你不要浪费…人家运上山不容易…”

莫谦抬眼看她,又埋头不理她。

芯瑶摸摸鼻子,一脸悲戚,她脸一垮,哭丧着脸问:“谦,我不当强盗了好不好?”

莫谦看着他,眼神闪了闪,他说:“你只是怕死。”

芯瑶心虚,头埋得更低。

他笑着伸手,揉她的发,把那盘小碟摆在芯瑶面前,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这些我都试过了,你可以吃。”

我爱你

霞慕尼的午间是温暖的,但到了下午三四点,太阳光不再那么强烈,天气也就慢慢转凉。他们把买来的东西寄放在料理店里,莫谦说,房东太太会帮我们领回去。

然后不长的小道上,一个微胖的法国妇人在街的那头对着他们笑。芯瑶莫名的眨眨眼,又看到别处去。

再回过头的时候,她看见法国妇人拎着一袋袋的东西朝他们走过来。她才明白过来她就是房东太太。

莫谦对房东太太点头。用法语说谢谢。

芯瑶听着也点头致谢。房东太太眼睛一亮,看着芯瑶笑:“这街上东西贵呢!你们要买就回了巴黎再买不好吗?还比这里的时髦。”

芯瑶笑,有点像小人的表情,她抬头看着莫谦一脸悠闲,“我特意的,我想掏空他。”

房东太太听了一脸不可置信,她小声的对莫谦说:“先生,你们吵架了吗?”

莫谦黯沉的眼睫长长地垂下,嘴边愉悦的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他说,看着芯瑶,“我的妻子逃家,她和我闹脾气,我要把她追回来。”

芯瑶听了掐他,但是戴着手套的手隔着厚厚的棉衣,不痛不痒的,她就用中文嚷,“谁是你妻子了!你要追你的妻子就回去找你的陆凤儿,免得我在这不三不四的。”

小两口闹别扭,房东太太知趣的推开,莫谦点头,眼神跟着芯瑶。

霞慕尼的街头,总有一位老人,驾着华丽的四轮马车,穿着传统的阿尔卑斯山区的服装,载着游客穿梭在霞慕尼小镇之中。芯瑶看着空马车,就使劲跳了上去。有些没站稳直接摔在马车座椅上。莫谦的心一紧正要上前,直到看着她中气十足的喊着驾着马车的老人“开车”,像个小霸王,眼底才散去担心的神色。

芯瑶喊老人“开车”,马车就踢踢踏踏在小镇上行走。

她想自己是个白痴,很白的那种。

然后老人问她“夫人和先生吵架了?”

她想问为什么我会是夫人?不是小姐?老人就继续说:“先生很爱夫人。”

“你怎么知道的?”

“先生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夫人。我妻子死得早,她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看我的。”老人说着,脸上是幸福而落寞。

芯瑶不忍心看他,别过头,看着街边的风景,不想再答话,

马蹄踢踏的响,她想,南瓜马车真好,多少女孩,期待着马车来接走她,然后再遇见王子。

她悄悄地低头,斜着眼睛看马车后面,她很气恼,为什么莫谦没有追上来。她嘟着嘴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坐得高一点,看到的风景就不一样,她被隔绝在马车里,小小的四方里,小镇的街和人都成了新鲜上映的电影,而她是唯一的观众。

渐渐的,听着马蹄的滴答,远眺着高高的阿尔卑斯山,街边的行人渐渐模糊,她突然想到那首诗‘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般开落,你的心,却如那小小的,寂寞的城。恰如青石的街道向晚。这答答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而是过客…”

马蹄声敲进她的心底,芯瑶心烦意乱,她想下车,她很害怕。恰好的,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抬眼就看见莫谦站在马车前看她。他站在那里,深邃的眼底带着浓浓的眷恋。寒风中,眼底有着一抹不容错认的坚持,仿佛永远在这冰雪里等待,只为她回来。

她站在马车上,看着他,看着她跳上马车的地方,不知是害怕还是欣喜,她问,声音不大也不小“怎么又回这里了?”

老人对着她笑:“我的任务,就是带客人逛一圈镇上,再回到原处。夫人是从这里来的,就该从这里回去。”

她愣了愣,转头看莫谦,他张开手对着她,语气里有着纵容和无奈,他说:“瑶儿,我是为你而生的。”他又说,有着浅浅的责备,却不到眼底“你又躲开做什么?又在闹什么脾气?”

她眼眶一红就跳下车往他怀里冲,拳头没力气的捶他,头埋在他胸前,怎么也不敢抬起来:“你去付钱啦!奸诈!你知道马车会回来,就不来追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莫谦轻笑,“只有你是小孩子心性。”

他付了钱,拥着她问:“小笨蛋,我看你在马车上发呆,你在想什么?"

芯瑶转过头不理他,他拥着她的手松了松,“你想到什么,所以拥得我这么紧?”

他的手松开,芯瑶就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她说:“谦你功力退步了很多。”

“什么?”

“现在连驾马车的老爷爷的看出来你爱我。”

“哪里?”

她抬头看他,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带着手套的手指着他:“眼睛,你的眼睛。”

莫谦了然的笑,他想点她的鼻头骂她小笨蛋,为什么她不明白,爱她,是他从来不想隐瞒的事情。

“对呀,我从小就带着面具过日子,久而久之,那就成了我。让人看不到自己在想什么,无欲无求才是最好的防备。可是…”他看她,唇轻覆上她的耳垂,“遇上你,我把自己的脸皮都撕下来了。瑶儿,我们的秘密,都藏在自己的眼睛里呢…”

他亲吻她的眼睛,她闭上眼,呆呆的让他拥在怀里。

他又问:“瑶儿,你在马车上想什么。”

芯瑶笑了,她抬头轻啄他的眼,“我在想,我该是多么幸运,一个男人,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在风雪中等着我,张开怀抱对着我说,‘我是为你而生的。’我就想,想到一句最古老的祈愿,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莫谦的扬起的眸子闪着琢磨不透的光,唇边荡起一抹笑,深意的看她:“知道我看着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什么?”

“似这等女子,莫谦我死也死得了。”

芯瑶眨眨眼,嘴里嘀咕着看他“怎么有点耳熟啊?”突然想明白似的拍拍脑门,大笑着跳在他身上,“你学西厢记做什么?你当你是张生呢!”

莫谦就笑,扶着她怕她摔倒,她就顶着他的额头,一脸认真的说:“不要学那个王八蛋,真正的历史里他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烂家伙。后人看不过去才写的西厢记,就想女主人可以得到幸福。谦,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不认真读书的,乱引典。”她撇嘴笑,他就笑着摇头。

“那我该说什么?”

“说你爱我。”

他深深地看她,他说:“我爱你。”

三个字,却像永久铭刻的语言,它刻在血液里,生生不息。

她抬头,眼窝有些红,她说“吻我…”

莫谦轻笑,他亲亲的啄她的唇,他们亲吻在一起,相濡以沫,久久都不放开,马蹄声又滴答的响起,很有深意的驾车的老人对着他们笑。

芯瑶羞得头枕在莫谦脖子上就咯咯的笑。一边小声的喊“丢死人了啦…”

“穿这么多抱在一起像两只熊一样。”莫谦转着话题,笑着拉她,“瑶儿,我们走了。”

他们并排走在一起,芯瑶戴着手套,还是觉得冷,他回头看莫谦,她问,“你冷吗?”

莫谦摇头,低头看她,伸出手牵着她,“戴了手套还冷吗?”

芯瑶点头,看着他,蔚蓝的眼睛眨了眨“身上不冷,就是手冷。”

莫谦呵呵低笑“手凉惹人疼。”芯瑶就小跑一步正对着他站着,把手伸在他面前,一脸调皮的皱着鼻子:“那你给我疼疼。”

他宠溺的看她,替她把手套解下来,大手握着小手,问她:“这样冷不冷?”

芯瑶笑得眼睛像弯小月亮,像是故意使坏“还冷。”

他就上前,把口袋打开握着她的手塞进去,“这样冷不冷。”

“不冷了。”她笑,歪着头问他“谦,你只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上衣口袋里就会放钱,这样其实很不符合礼仪也!而且,你那天就知道我会和你走吗?”

莫谦一脸沉思的看她,温温润润的样子听她讲话。没有回答只是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你总是看不懂季节,天凉了会穿少了,天热了会穿多了。你冷了就会抢我的外套。你出门总是忘记带钱。”

芯瑶听着眼睛眨了眨,蔚蓝的眼睛水汪汪的,“怎么好像我总在欺负你,不是这样的啊…明明是你总欺负我呀…”她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小小声的嘟嚷“我爱你…”

从未走远的你我

小屋里壁炉里嘎吱作响,芯瑶像个精灵一样,好奇的跑遍了整间屋子,她问莫谦:“为什么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张床?”

莫谦把泡好的热茶递给她,就笑:“你可以去问房东太太。”

她就撇嘴,一脸小聪明:“我用头发丝都可以想到,房东太太会问我,夫人,你为什么不和你的丈夫睡在一起。”

“然后你会说什么?”

芯瑶把茶杯放在一边,扑在莫谦身上,双手挂着他的脖子,抬眼看他:“我会很悲伤的告诉她,我的丈夫,不行…”

说完她就跑,惹得莫谦瞪她。

然后他拿起床头的小包,像是没事的人一般问:“这是你带来的包吗?”

莫谦看了一眼,点头。转身去关好窗子。

“什么重要的东西会让你一路带到这里?很重要的公事吗?”她打开包看,莫谦跑过来抓她,她就小跑着躲他。急急的掏包里的东西,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要随身带着飞了大半个世界。

芯瑶一扯,一本红皮包装的小本掏了出来,由于奔跑,书页里落下一片片糖纸。

芯瑶哈哈大笑,也不跑了,扶着扶梯就取笑起他来:“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有这样的嗜好?收集糖纸?你莫谦?”

莫谦对着她,无奈的叹息,轻缓的,他开口,眸色深了又浅:“傻丫头,你看清楚,那是什么?”

“不就是糖纸!怎么离开几年你连怪癖都有了!”她就笑,弯下身,一边捡起碎落的彩色,一边仰头对他笑,嘴边勾起小小的梨涡。

她笑着,清脆的笑声打在屋子里,恍然间,对上莫谦胸有成竹而又纵容的脸,她低下头,有些不可思议的再去仔细看。

揣在手里的糖纸,有些旧,却还是那么新。心底长存的情感,历经再久的岁月,也是弥新的。

她看着他,眼底的怔忪说着亘久的爱情,“你怎么,还留着我给你的糖纸,那时候,我那么小…你也…”

他上前,定定的瞅她,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笨蛋,我的瑶儿是笨蛋。”

微张着嘴,她看着他不知是哭是笑,低头再看手上的小本,熟悉的青涩字迹,莫谦总是说,她的字,漂亮的像孩子。她自己却知道,她的字,写得很幼稚,一笔一划的。

给心爱的人抄一本《小王子》是她的梦想,当她真正碰触到爱情,她是那么的欣喜而幸福。所以她抄得格外认真,字也就更加幼稚,真像是孩子写的一样。

她翻开那本红皮小本,里面,全是她青涩的字迹,还有她画的狐狸,只有四根刺的玫瑰,小王子…

“你怎么?”她颤抖的看着手中的一切,张开双手,她扑进他怀里。“你也早早的,就爱上我了吗?”

“我的瑶儿就是笨蛋。”他把她拥紧,温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笨蛋,我们俩都是笨蛋…”

“瑶儿,我拥有一切,独不拥有纯洁。我得到一切,又平静的错过。这一生,我最好的选择就是爱上了你。我看着你,看着这样的你,我真的后悔了。我是那么爱你,怎么舍得再也看不到你无垢的笑?只有你,我的瑶儿是个笨蛋。笨到不知道,在你回头看我的时候,我也在偷偷看你…”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暮然回首便再不能忘,从此,我开始,静默地,孤单思念…原来,她的爱情,从来都不孤单…原来,一直在身边的彼此,从未走远过…

“还好,还好…”她微颤的手抚过他的脸。深情的看他,脸贴着脸,压抑的紧靠。

“还好…”莫谦把头埋在她的颈项,浅浅的叹息“瑶儿,这世上,活着,只为一个等待。有一个人。你来了,那就好了…”

他又抬起头,看她,墨黑的眸子魅惑如昔,轻浅的笑:“你要听我给你念床边故事吗?”

她愣了愣,问他:“小王子?”

“我的瑶儿,字像孩子一样,好认的很。”

她点头。伸手让他拉着她。

“从前…”

绵长的故事,莫谦轻浅的声音轻拂在芯瑶耳边,她躺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胸口,看着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雀跃的声音,像是鼓噪的配乐。

他推了推芯瑶,芯瑶就皱起鼻子瞅他:“怎么不讲了?”

“不累吗?走了一天的路,睡觉好不好?”

“你懒了吗?”她问,一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是累了。”他纠正她“瑶儿,不如这样,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