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刘姿早就有了。

与其将来被人扫出门,不如先下手为强。

冯言谨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妇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竟是她的结发妻子。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她居然就想着分家,这是在诅咒自己去死吗?

砰!

冯言谨怒拍桌面,瞪着刘姿,咬牙切齿,“门都没有,除非我死。”

“你?”刘姿也拍案而起,两人互不相让的瞪着对方。

冯致远起身,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慢慢吵,儿子就不陪同了。”

呃?

两人一怔,齐唰唰的看向冯致远,看着他落寞的出了花厅。

厅外,小年关切的看着他,“公子,我们回院里吧?”

“小年,陪我出去走走。”

“可是,夫人她。”

“她现在没有精力管我们,再说了,脚长在我们身上,咱们走吧。”

“是,公子。”

大门外,刘姿的马车还停在那里,冯致远上了马车,让马夫下去,由小年驾马。

“公子,咱们去哪里?”

“先去街上买点东西,咱们去牛角村。”

驭…小年急急的停下马车,惊讶的扭头看向马车内,“公子,你打算去找安宁姑娘?”那姑娘并不待见公子,去了还不是吃闭口羹。

“听说她娘和妹妹都病了,咱们带点东西上门看望也是应该的。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的恩人,就算没有缘分,也能做朋友,不是吗?”

冯致远想着,一切从朋友开始。

让她认识自己,自己也可以靠近她,如果还是没有可能,那做朋友也是极好的。

有安宁那样的朋友,也是幸运。

小年听着他语气的低落,不愿让他难过,便驾着马车去待上卖了东西,直接赶去牛角村顾家。

顾家小年去过一次,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公子,到了。”小年停下马车,抬眼看了一眼一旁正在抢建的新房,他撂开车帘去扶冯致远,“公子,小年扶你下车。”

冯致远抬手,“我自己来,你把东西提下来。”

他没有那么弱,特别是在心仪姑娘面前。

“是,公子。”

小年钻进去提东西,冯致远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个破旧的院门。小年从马车上跳下来,见他紧张的揪着衣服,弯唇笑了笑,上前就喊门。

院门是开着的,但作为客人,他们觉得也不该直接进去。

小年探首看向院内,“安宁姑娘在家吗?”

严小茶从厨房里走出来,“谁啊?”

“姑娘,你在这里啊?”小年认出了严小茶,那天严小茶就是陪着安宁一起去镇上的,小年两手提满了东西,兴奋的进去,“严姑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冯家大公子的随从,那天在街上咱们是见过的。”

严小茶定眼一看,双眼一亮,点头,“记得记得!小哥,你怎么上这来了?”

小年笑着点头,扭头朝门口看去,“公子,你快进来。”

冯大公子也来了?

严小茶想起昨天上门来下聘的,连忙拦住了小年,尴尬的看着已跨进院门的冯致远,“冯公子,安宁姐不在家,我不太方便招待你们。”

屋里,顾氏听到外面的声响,便喊道:“小茶,家里来客人了吗?”

严小茶看向小年和冯致远,“你们先等一下,我进去看看。”说完,急急的进了顾氏房间,“婶子,冯家大公子和他的随从来了,安宁姐不在家,我不知道该不该请他们进来坐?”

顾氏蹙眉,“上门是客,再说了,他们也没有恶意,让他们进来坐吧。还在麻烦小茶帮忙招待一下。”

“婶子,我知道了。”严小茶松了一口气,出了房间,微笑看着门口尴尬的两个人,道:“冯公子,进来坐吧。”

说完,她已动手沏茶,顾家没有堂屋,招待客人也只能在院子里了。

冯致远一扫尴尬,露出淡淡的笑容。

“多谢姑娘。”

他给小年示了个眼色,小年立刻提着东西过去,“严姑娘,这是给施夫人和安乐姑娘的滋补品。我家公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施夫人和安乐姑娘病了,所以过来看望。”

严小茶一听,对严大公子顿生好感,笑着点头,“小哥先放着吧。”又看向冯致远,“冯公子有心了。请坐,喝茶。”

“这是应该的,我和安宁姑娘也算是朋友了。”冯致远撂袍坐了下来。

“冯公子,你先坐着,我去寻安宁姐回来。”

“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严小茶匆匆出门,直直去自己家里找安宁。

今天村里大部分人都去登记田地了,现在她和孟晨曦正与祖父一起商量药田的事情。

“安宁姐,安宁姐,你家里来客人了。”严小茶一口气跑回家,刚进家门就一直喊到堂屋,当她看到满屋子的人时,不禁尴尬的干笑几声,“呵呵,大家都在啊。”

严老爷子摇摇头,一脸宠溺的看过去,“丫头,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瞧瞧你,真是…”

“真是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严小茶截下了严老爷子的话,噘着嘴,“祖父,你每次都是这个词,每次都这么说人家,真的伤人。”

“可每次你都没有改啊。”严老爷子蹙眉,“说吧!大家还等着呢,你不在安宁姐帮忙照顾着,咋咋呼呼的跑回来,究竟是什么事?”

严小茶这才想起正事,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安宁,“安宁姐,你家里来客人了。婶子让我找你回去。”

“谁来了?”安宁放下手中的册子。

“冯公子。”

冯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现在冯致远已是牛角村的名人了,就因他和安宁那一波三折的乌龙亲事。大家齐唰唰的看向孟晨曦,至于想看到什么表情,大家似乎没有多想,只是一种直觉。

孟晨曦让大家失望了,因为他眉目不动,老神在在的翻着手中的册子。

心里却是暗恼的。

这丫头的桃花太旺了一点,这样怎么静下心来学医术?

看来,他又要出手斩桃花了。

“他怎么会来?”安宁蹙眉。

这冯家还有完没完?

“安宁姐,他说是来看望婶子和安乐的,他说,你们是朋友。”严小茶如实的转述,虽然她也不知何时安宁就和冯致远成为了朋友。

朋友?

众村民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我。

眼中全是迷茫。

这剧情转折太快,他们都跟不上节奏了。

昨天还下聘,今天就成了朋友。

孟晨曦心中冷斥一声,“小子,这以退为进的方法,真土。我同情你。”

“你先帮我招待着,告诉他我没那么快回去,如果他没什么事了,那就先回吧。既然是朋友,东西我收下。”安宁重新拿起册子,执起一旁的笔,“狗蛋叔,你家十亩水田,十五亩旱地,没有错吧?”

被点名的狗蛋连忙点头,“没错,没错!”

“好!我记下了。”

狗蛋咧嘴一笑,搓着手,道:“安宁啊,下个月收了水稻,狗蛋叔就把水田放干,来年开春也方便耕地。”

“好!”安宁点头。

“那我先去你家帮忙建房,你先忙着。”

“嗯,谢谢狗蛋叔。”

“不谢,不谢。”

这些天顾家的改变,还有顾家将给村里带来的各种好处,大伙都巴着安宁,田地没啥事,全都上她家去帮忙建新房了。

严老爷子见帮忙的人多了,便让他们回家吃饭,可安宁不想欠下太多人情,坚持每天管中晚两顿饭。吃饭的人多了,村里的妇人都自觉去帮忙做饭。

每天由严东带着他儿子严承志去镇上买肉回来,青菜由各家自觉供应。

严老爷子看向严小茶,“小茶,你回顾家帮忙去。”

“是,祖父。”

他们又开始忙了起来,直到晌午才把田地登记完。

“里正,我把这些册子带回去,整理好了,咱们再组几个小组,分头把田地核对了。其他该要准备的,我也会着手准备,有什么需要商量,到时再来麻烦里正。”

安宁站了起来,动手把四本册子收了起来。

这租地,需要契约,最重要的是银两。

严老爷子点点头。

“里正,那我们先回去了。”安宁伸手收起孟晨曦手中的册子,低头扫了一眼,嘀咕,“这册子比医书难看,看了一上午了,竟还是这一页。”

孟晨曦抬眼,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

安宁才不怕他,朝他做了鬼脸。

孟晨曦叹息,这丫头越来越不怕他了,看来最近对她太好,把她的胆儿养肥了。

严老爷子笑了笑,忽然想了什么,连忙喊住安宁,“安宁丫头,你先等一下,里正这有你的东西。”说完,他匆匆进屋去取东西。

有她东西?

安宁看了孟晨曦一眼。

“看着我做什么?”

“不是你给的?”

“我给,还是借他人之手,我没那么无聊。”孟晨曦站了起来,“今晚把《百药纲》背熟了,明天我要考核。”

“欸,不是吧?那么厚的一本,我怎么背得熟?”安宁皱眉,目光探究看着孟晨曦,这小子不会是公报私仇吧?

“以前,我一个上午就背完了,你都看了两天了。”

“你昨天才给我的,哪来两天?”

“昨天,今天,这不是两天吗?”

“来了,来了。”严老爷子拿着三块小木牌出来,好奇的看着他们的表情,“你们吵架了?”

“哪有徒弟敢跟师父吵的?所以,没有!”安宁看向那三个小木牌,“里正,这是什么东西?”

“你们娘仨的户籍,今天镇上刚送来的。”严老爷子递了过去。

安宁接过,翻看,这才发现上面各写了她们娘仨的名字,“户主:顾禅,大女:顾安宁,二女:顾安乐。”

不再是施安宁。

也不是安宁。

安宁弯唇笑了,如宝般的收妥,“谢谢里正。”

这么简单的一块小木牌就是这古代的身份证了吧?

“这丫头,跟里正还客气啥?”严老爷子笑了笑,“回家去吧!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吃饭的人又多,够你忙的。”

“好,那我们先回了。”

“回吧。”

回顾家的路上,施大富从一旁草丛里窜了出来,扑嗵一声跪在两人面前。

“孟公子,求你高抬贵手,放我老娘一条生路吧。她年事已高,在牢里那就是要了她的老命啊。”施大富不管不顾的磕头,乡间的小路上石头子很多,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磕破了,“孟公子,我知道,你的本事高,求你跟卜大人通融一下吧。只要放我娘出牢门,让我施大富做什么都可以的。”

今天一早,他就去打听了一下杨氏和施大贵的情况,两人惨状,让他触目惊心。

牢房,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杨氏本就脚不方便,现在是腿肿了两圈,再这么下去,怕是得死在那里。施大贵的情,他是不求了,死了就死了,而且他也知道,求也没用。

“这事情是官府的事,我怕是插不上手。你求错人了。”孟晨曦说完,绕过他就走。

施大富抓住了安宁的脚,声泪俱下,“安宁,不管她做了多少错事,却没有让你丧命。若是我娘真狠毒,她也不会留你长这么大。她只是贪心了一点,害人性命之事,她是做不出来的。求求你,救救她吧。她在牢里已经生不如死了,这些惩罚够了。”

安宁想要抽脚离开,可细想之下,施大富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杨氏真狠心害人性命,原主也长不了这么大,说到底杨氏就是贪心,嘴毒。

打了板子,老娘家的关系也作没了,似乎罪不致死。

孟晨曦停了下来,蹙眉,扭头看向她。

安宁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那边孟晨曦已目光冷咧的瞥向施大富,那如刀般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紧抓着安宁的脚的手给剁了。

“松手!”

施大富打了个哆嗦,如触电般的松开手。

安宁小跑过去,站在孟晨曦身侧。

施大富绝望的看着他们,心想,回家准备棺材,许兴过不了多久就用得上了。

“念在她没有起过杀意,我可以饶她一命,不过,如果她敢再生什么幺蛾子,那就连同你们一家,死路一条。”

“谢谢孟公子,谢谢孟公子。”

施大富不停的磕头,一再保证,“我一定看住她,不会让她再闹事。”

孟晨曦点头,“你来,我写信一封,你带去给卜知县。”

“是,谢谢孟公子。”

安宁抬眸看着他,“谢谢!”

“这算不算又欠了一个人情?”

“算!我欠着,将来一定还。”

“你明白,我要什么的。”

黑眸晶亮,看着她越发的深邃,仿佛是两个漩涡将她给吸了进去。

安宁怔怔的看着他,孟晨曦蹙眉,伸手朝她脑门敲去,“走啦!发什么呆?收了个这么笨的徒弟,真是上辈子作了孽啊。”

听着他的嘀咕,安宁翻了个白眼。

无病呻吟。

“明白!一个不让你丢人的徒弟。”

孟晨曦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快步走了。

安宁愣了下,难道不是?

他不是一直说这个的吗?

怪人!

孟晨曦回到顾氏,看到坐在木桩桌前的冯致远时,眸光闪了下,随即当他是透明的空气,施施然的从他身旁绕过去,径自回房。

小年已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指着孟晨曦的背影,结结巴巴的道:“公子,他怎么进安宁姑娘的屋里了?”

冯致远迷茫的摇摇头。

安宁随后到家,看着院子里的人,有些头大,但还是走了过去,“冯公子。”

冯致远听到梦寐以求的声音,浑身一震,紧张的笑着扭头看去,“安宁姑娘,此行多有冒昧,在下听闻伯母和令妹身子不适,便过来看看。”

“冯公子,坐。”

安宁落落大方的伸手,让他坐下。

动手重沏了一壶茶,换下他面前的冷茶,“冯公子,请用茶。”

“谢谢安宁姑娘。”冯致远连忙端起茶来喝。

院门口,施大富站在那里等孟晨曦,他不敢擅自进顾家大门,就怕惹了安宁不高兴,呆会那救人的信又不见了。

“安宁,你进来。”

屋里传来孟晨曦的清冷的声音。

安宁抱歉的看了冯致远一眼,“冯公子先喝茶,我进去看看。”

“姑娘先忙。”

安宁进屋,见孟晨曦正把信往信封里装,轻瞥了她一眼,语气古怪的道:“又是泡茶,又是陪聊的,你可真行啊!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怕让人误会,明日又有人来下聘?”

“人家只是好心来看望,没别的意思。”

“他告诉你的?”

“有眼睛都看得见。”安宁故意气他,反正,他们就是这样,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启互呛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