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继续请罪:“陛下,臣该死。”

刘彻站在单独的牢房门前,中间隔着木头栅栏,透过缝隙能见到刘陵坐在干草堆上,牢房的墙壁上凿出巴掌大的小窗户,朝阳倾洒进来,应在刘陵的身上,刘彻眨了眨眼,有点刺眼朦胧,看不清刘陵姣好的容貌。

刘陵目光从小窗户上移到刘彻身上,甜美的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张汤打算打开牢房门,然后再退去,刘彻冷冷的说道:“下去。”

“诺。”张汤将钥匙放在刘彻脚边,方便他随时进去,弓着身子远远的避开,更是遣散了廷尉署的差役,陛下的秘事,他们听了就是死罪。

刘陵望着牢房外的刘彻,轻声吟唱着:“...花落...花开...”

“你还记得这首歌赋吗?”

“朕不记得。”

刘彻面上不显得一丝愧疚,斜插入鬓的浓眉不悦的微皱,眸光无情,仿佛在看地上的蝼蚁,刘翎在廷尉署关押了几乎一年,虽然因刘彻到来,刘陵重新打扮了一番,但憔悴的面容,绝望的气质,刘陵不是当初名满长安风流多情的淮南王翁主,褪去华服首饰,褪去了妩媚惑人,刘陵此时虽显得狼狈,洗去繁华,又多了几分的清澈可人。

“是吗?”刘陵无力的笑笑:“这首歌赋,你也忘记了?”

突然平静清澈的眸光接近疯狂,几步窜到刘彻面前,他们之间仅仅隔着木头栅栏,刘陵从缝隙中伸出手,骨瘦的手臂,苍白毫无光泽的手指抓住刘彻宽大的袖摆,激动使得刘陵惨白无血色的脸颊涌上一抹红晕,“你怎么能忘了?刘彻,你怎么可以忘了当初你说过的话?”

刘彻轻易就能挣开刘陵的拉扯,像是一根柱子不曾移动分毫,冷然道:“朕不记得和你说过什么。”

“刘彻...”刘陵声嘶力竭,“你毫无廉耻,无情无义,我帮你的时候,为何不是这般无情?”

刘彻勾了勾嘴唇,“朕只跟你说过一句话,莫要呆在长安,你肯听吗?朕让你告发刘安,你听了吗?你为了刘安的谋逆不臣之心,将朕的部署告诉匈奴,你配当大汉的翁主吗?通敌叛国,愧为刘氏子孙。”

“我...我...我没有。”刘陵哭喊着,她的控诉,刘彻不会正面回答,身体下滑,跌坐在地上,“是你利用了我,刘彻,是你。”

“朕是利用了你,可未曾冤枉你,是你通知匈奴单于伊稚斜,娇娇去了甘泉宫,才有了当时的甘泉烽火。”

“哈哈...哈哈...你为了阿娇不惧凶险去甘泉宫,刘彻,你何曾为我做过?”

刘彻退后一步,弹了弹被刘陵抓得褶皱的袖口,鄙夷的看看刘陵,“朕为何要为你做?你是朕什么人?”

刘陵唯一的坚持被刘彻击得粉碎,她知道哥哥死了,父亲也死了,撤藩淮南国,设九江郡,刘陵再也不是淮南王翁主,她最后的保护,情人田蚡也死了,梦醒之后,刘陵直到现在才想明白,刘彻一直都是在利用她,利用她牵制淮南王刘安,给她假消息让她传给匈奴单于伊稚斜,眼看着她挑起田蚡的野心,眼看着她周旋于朝臣列侯之间,眼看着她成为长安城最风流的女人,等到时机成熟,刘彻一网打尽,一切都在刘彻的掌控之下,她从未有过正面击败刘彻,让他臣服于自己的机会,她就如同跳梁小丑,牵线的布偶。

“刘陵,你实在是太蠢了,愚蠢透顶。”抓着头发,刘陵捂住脑袋,她的一生就是一场笑话,刘陵抬眸,红着眼睛沙哑的喊道:”刘彻,我恨你。”

“随便,朕不怕。”

刘彻也没什么再想和刘陵说的,从布局落子到收官,他一直牢牢的掌握着主动,刘陵这枚棋子,再也没有用处了,刘彻转身而去,在阴冷潮湿的牢房留下一句话:“刘陵,下辈子别再碰见朕。”

再碰见刘彻,刘陵照样是输家,她从来就没有赢得一丝可能。

刘陵手抓住木头栅栏,木屑扎破了刘陵的手指,鲜血直流,自取其辱的认为刘彻还有一丝旧情的刘陵绝望崩溃,声嘶力竭的高喊:“刘彻,我愿化身厉鬼,游荡人间,眼看着你落入情网无法自拔,动情动心却得不到心上人真诚的回应,刘彻...你一定会自食恶果,被人利用玩弄,体会到我刘陵今日的痛苦,刘彻...我变成厉鬼,也要看着你...看着你...”

刘彻身体稍停,随后大步离去,刘陵仰天大笑,向后倒去,平躺在地上,“陈阿娇,你说得对,我输的一干二净,一无所有...我希望...你能赢...你能赢...”

第一百八十八掌 秘事

刘彻尚未走出廷尉署,张汤迎上来,见刘彻面容不见一丝变化,暗自琢磨着,是和刘陵谈完了,不能打听刘陵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刘陵名下有和陛下有过旧情,而且刘陵对陛下情根深种,处死刘陵,陛下没有一点反常,果然是当皇帝的,端是无情。

“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说。”

刘彻的语调生冷,他不是看起来那般的平静,只是刘彻对于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尤其是不会因为女人而后悔,舍弃就舍弃了,刘彻身边并不去少女人。

张汤严肃警惕的四处看了看,他比刘陵还棘手,只能趁此机会禀告给刘彻,张汤廷尉做得很憋屈,都是些他得罪不起的人,一个个都要见皇上,一个个比谁都横。

“是魏其侯窦婴,他有要事禀告陛下。”

窦婴因窦家牵连,进了廷尉署,窦婴不同于任何人,他才学被刘彻看重,当初在先帝平定七国之乱时立有大功,为了阻止梁王刘武做太子,窦婴差一点被当时的窦太后逐出宗族,对于当今皇上同样有功,刘彻本来也不打算处死窦婴,窦婴不同也其他外戚,是有真才实学,唯一的遗憾就是,窦婴曾经是废太子刘荣的太傅,虽然刘彻是胶东王时,也曾陪着废太子听过窦婴讲课,敬重窦婴才学,但曾经为太子太傅,刘彻用起来心存疑虑,窦婴就处于这么个尴尬的地位,可用,却得不到刘彻的信任。

刘彻手中并不缺少人才,群雄并起,群英荟萃,涌现了许多能干的文臣武将,刘彻很相信他看人的眼光,不拘泥于非要提拔列侯和世家子,只要有真才实学,刘彻就敢用,就能独当一面,骑奴出身的大将军卫青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你可知什么事?”

“回陛下,臣不敢过问,并不知详情,不过,臣看窦婴的意思,是关乎社稷要紧的事儿,若不然臣也不敢打扰陛下。”

刘彻眉头微拧,窦婴不是刘陵,因情所困,用往事逼得自己来见她最后一面,以窦婴的聪敏,应该知道刘彻不会处死他,刘彻道:“朕亲自走一趟。”

“陛下请。”张汤躬身领路,“臣将窦大人单独关押,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敢有任何的疏忽,窦大人要了笔墨,仿佛写着什么,臣不敢打扰,也不敢让人惊扰窦大人。”

张汤这番解释,刘彻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张汤,你倒是辛苦了。”

“臣为陛下,不觉辛苦。”

张汤义正言辞,心里却求陛下,少将这样轻不得重不得人交给廷尉署,他很难办的,窦婴根本就是养大爷来了。

“朕知道你的忠心,下去吧。”刘彻语气渐缓,看见窦婴的牢房,很干净,还有坐垫,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一打书稿,笔墨纸砚俱全,既然窦婴有话要对刘彻说,张汤显然不适合听。

“诺。”张汤快步离开,皇帝的秘事,让他听他都不敢听,会出人命的。

刘彻见窦婴,显然不像见刘陵那般的无情冰冷,刘彻的缓了脸色,将牢房门的锁打开,哈腰走进牢房,带着几许的调笑:“窦婴,你过的不错。”

“陛下。”窦婴其实早就看见刘彻,直到他走进牢房,窦婴才惊醒一般放下毛笔,慌忙起身,撩衣襟叩首:“罪臣窦婴叩见陛下。”

刘彻颔首,并未叫窦婴起身,来到条案前,顺手拿起上面的书稿,一目十行,是儒学的见解,窦婴可是位儒生,刘彻笑容多了,“窦婴,你写的不错。”

“不过是罪臣的一点心得,儒术不是董仲舒说得那般简单。”

“同朕说说看。”

刘彻一展衣袖,坐在了方才窦婴所坐的垫子上,身处牢房,刘彻还仿佛在未央宫中一样自在,帝王的气度可见一般,“起身,董仲舒频繁的劝朕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朕看你这名当世著名儒生,并未有此意思,怎么不想儒家独大?”

窦婴听命起身,挽了挽袖口,快速的思索着他该怎么回话,窦婴能文能武,即使儒生,有是儒将,“陛下,罪臣以为先秦亡于暴*,高皇帝吸取秦亡教训,休养生息无为而治,采用黄老学说,阿娇景之治,给陛下抗击匈奴积攒下元气,汉军靠得是法家,以战功封侯,治理天下,虽以儒术为主,但罪臣认为不可不顾其它,取长补短,互相印证才是治国上策,况且董仲舒说的天人感应,罪臣认为是无稽之谈。”

“你是说朕对学说上,应该百家争鸣?那不是春秋战国时,混乱的根源吗?”

学说分散,各有信奉,却是很容易一起动荡,最忌刘彻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刘彻也在犹豫,是不是听从董仲舒的建议,独尊儒术,窦婴摇头道:“罪臣说得是可以儒术为主,天下安定,民心思安,儒学教化百姓知礼仪,懂廉耻,老吾老及人之老,天下大同,虽这般太过,但臣以为,能到到一半陛下便能和尧舜禹汤等圣主齐名。”

“朕不想和圣主齐名,朕现在只想着一件事,便是匈奴,哪怕朕将来留下穷兵黩武的名声,朕也要把匈奴彻底的打垮,使得匈奴在也无力威胁大汉江山。”

“陛下。”

窦婴本身也是武将,刘彻的豪言壮语,让窦婴热血沸腾,他同样知道打垮匈奴,才曾重塑大汉的尊严,但窦婴看得更远,几场战争,补给线够长,大汉的底子会被打光的,大汉百姓并不是靠着尊严活着,他们也要穿衣吃饭,窦婴低声道:“陛下,与民休息也不是错。”

“朕知道,可朕现在顾不得,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等朕彻底打垮的匈奴,朕会补偿百姓。”

“陛下圣明。”

窦婴不敢多说了,刘彻再次反动书稿,点头道:“这些朕留下了。”

“陛下,罪臣有要事。”

窦婴噗通跪倒,止住刘彻出牢房的脚步,刘彻回头问道:“窦婴,你应该知道,朕不会杀你,虽然窦彭祖谋逆,朕清楚你和他不一样,你心里装着朕,装着江山,而不是只有窦家的私欲,太皇太后(窦太后)临死前还同朕说起你,你窦婴是窦家的唯一的人才,叮嘱朕不能拘泥于你外戚的身份,重用你窦婴,朕虽然最近几年一直冷着你,但一直都在看着你,窦家现在也没身下什么,朕也该重用你了。”

“陛下,罪臣...罪臣...叩谢隆恩。”窦婴感激涕零,他是想要叱咤朝堂,一展抱负的,青史留名,才不负窦婴平生所学,就如同刘彻说过的,窦家垮了,再无第一外戚之称,在窦婴身上的外戚枷锁也彻底卸掉。

刘彻手搭在窦婴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在廷尉署静静心,过两日朕便放你出去。”

“多谢陛下。”窦婴擦拭泪水,想了想说道:“窦彭祖...”

“朕答应过太皇太后给窦家留一分脸面,窦彭祖谋逆,身死,朕不会牵连道其他人。”刘彻对于到死都能压制他的窦老太太很是敬佩,“何况姑姑虽然不曾入宫找朕求情,朕知道姑姑的心思,太皇太后当初将窦家托付给了姑姑,只是意见不合,姑姑不大爱管事罢了。”

“罪臣说得事,就是关于馆陶大长公主的。”

刘彻微怔,双手收紧,窦婴一脸的严肃,不似在玩笑,“是关大长公主?”

“诺。”窦婴低声道:“罪臣听说皇后娘娘有生下一名皇子?”

提起小儿子,刘彻的唇角翘起一分,“小皇子朕赐名为烨。”

“本来这话,罪臣不敢说,皇后娘娘也是罪臣的侄女,还得唤罪臣一声表舅,皇后娘娘对陛下情深意重,帮助陛下良多,帝后和鸣,罪臣看着高兴。”

窦婴话语一转,“只是皇后娘娘背后的大长公主,罪臣惭愧,以罪臣的眼力从未看透过大长公主,先帝在世时,罪臣还能看清楚一分,可现在大长公主想要什么?罪臣一点都不清楚。”

刘彻抿紧薄唇,窦婴接着说道:“有求才是大长公主,陛下,皇长子贬为庶人,其他皇子不是就藩,便是被您厌弃,现在您身边只有皇后娘娘所出的两位皇子,您正是春秋鼎盛,雄心壮志时倒也无妨,真有不测的话...”

“刘旭懂事明理,朕将江山交给他也是放心的。”刘彻不愿去怀疑刘嫖,毕竟刘嫖帮他甚多,从未提出过无礼的要求,虽然刘彻认为刘旭个性上稍微文雅了一点,不似儿时,可刘彻却觉得刘旭更像是父皇景帝,处理政事的手段温和,“能平定匈奴,正需要刘旭这样的贤君,只不过烨儿...”

刘彻摇摇头,他还是坚持认为刘烨会很像他,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像他,这一点就连刘彻都很奇怪。

窦婴额头触地,低沉的开口:“您可知道,在先帝过世时,曾经单独召见过馆陶大长公主,密探了一个时辰,当时先帝龙体不愈,不是紧要事的话,根本不会和人谈论这么久,先帝即便是托孤于大长公主,也应该在您面前,先帝重情重信,对大长公主一向是很喜爱看重,罪臣妄加猜测,先帝定会给大长公主留下保证她尊荣一世的...遗诏。”

遗诏,一词重重的砸在刘彻心头,窦婴所说的事,是父皇能做出来得,父皇对于姑姑的看重,刘彻一直很清楚,每次姑姑进宫,父皇都会很开心,这可不单单是姑姑会给父皇送美人的开心,况且在刘彻懂事之后,从未见过姑姑再给父皇献过美人,那些往事,刘彻都是听王太后说起的。

刘彻清楚景帝的个性,景帝还能不知道自己亲生儿子无情的脾性?能保刘嫖一世尊荣的遗诏,写得是什么?刘彻很想知道,刘彻眸光阴鹜,“窦婴,你认为父皇给了姑姑遗诏?”

“罪臣不敢妄猜,现在陛下身边两位皇子一长一幼,都是皇后娘娘所处,大汉的储君总是逃不过他们两人。当时馆陶大长公主出宫曾碰见过罪臣,臣看得出大长公主眼角的泪痕,后陛下下令改了起居录,抹去和大长公主会面,臣管着诏书也...少了一份,传过玉玺用过印。”

刘彻的眸光越发锋利,“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臣知晓,臣原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可此番田蚡串通皇长子谋逆,牵连了窦家,牵连的平阳长公主,还有可能牵扯到...王太后,臣便不能不说,太后娘娘产女后再嫁先帝的事儿,先帝是清楚的,汉室不注重这些,况且陛下才学在诸多皇子中出类拔萃,先帝选陛下继承江山,很英明。只是太后娘娘,臣不敢妄加评论,但先帝曾说过,她野心太大,如无压制的话,孔有乱政之照。大汉江山只能是刘氏子孙,相较而言先帝更信任馆陶大长公主。”

“朕知道父皇信任姑姑,朕却没想到父皇会给朕留下一道遗诏,是限制母后?还是朕?”刘彻嘴边的狞笑慢慢的转为苦笑,“窦婴,你不应该对朕说这事的。”

“陛下,臣不敢欺瞒您,不能看着您被...可能出现的遗诏制衡,大汉的帝王只能是您。”

“忠心可嘉,忠心可嘉。”刘彻感叹般摇头,“书生意气,你白读了孔孟儒学,难怪姑姑说,孔子求官一生,周游列国却没得到官职,只能回归故土教导学生,他——从未懂得帝王心术。”

“陛下。”窦婴后背冒寒气,怔怔的抬头看着神情莫辩的刘彻,“臣是为了陛下。”

“你是为了朕,却愚蠢透顶,该死。”刘彻转身出了牢房,窦婴高喊:”陛下,罪臣...”

“窦家的谋逆之事,原本牵连不到你身上,可遗诏的事儿,你为何今日才告诉朕?恐怕不是因为朕又得了皇子,而是你想要将水搅浑,窦婴,朕容不得你。”

刘彻背在身后的右手握住了左手腕儿,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朕赐你死罪。”

“谢陛下。”窦婴重重磕头,“罪臣还有最后一句忠告,馆陶大长公主,您要小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青梅

“父皇,你给朕留一道难题。”

“姑姑,朕该相信你吗?”

这两个问题一直在刘彻的脑中徘徊,窦婴说得没错,现在刘彻身边的两位皇子都是皇后阿娇所出,如果有一日刘彻行事不当,刘嫖便可以手持遗诏废帝,大汉江山不能落在外姓人手中,只能姓刘,这一点刘彻深知。

刘彻心事重重的回到未央宫,天色放亮,旭日东升,红日暖洋洋的,驱散了刘彻身上的寒冷,刘彻坐在车驾里,下意识的吩咐:“去昭阳殿。”

“诺。”

刘彻走进昭阳殿时,阿娇尚未睡醒,在寝殿里,刘彻静静的负手而立,床榻垂下的薄帘挡住了熟睡的阿娇,刘彻想着从小到大的事儿,阿娇一直站在他身边,帮着他,甚至有一阵为了帮他,不惜和刘嫖闹翻,遗诏真的存在吗?刘彻不愿这样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上,直接去问刘嫖的话,不管她会不会说实话,刘彻都清楚自己不会信,最好的人选...

刘彻缓步走到床榻前,隔着薄帘望向脸色红润的阿娇,只能靠她去向刘嫖打听,比起刘嫖,刘彻更愿意相信一向深爱他的阿娇。反过来想,果真有这份遗诏的话,几次的事儿,王太后对阿娇的频繁刁难,田蚡这次谋逆,以刘嫖对阿娇的疼爱,这份遗诏早就应该现世了,用等到窦婴告诉他?

刘嫖的能力决断,刘彻很清楚,她是真正的大汉大长公主,平阳长公主比她差得太远,刘彻撩开薄纱,坐在阿娇身边,手掌放在她的脸颊上,睡梦中的阿娇下意识的眷恋般蹭了蹭他的手心,喃咛:“陛下。”

“娇娇...”刘彻自信释然的笑了,他有自信掌控全局,即便刘嫖手持遗诏又能如何?废帝?她现在根本做不到,以刘嫖的聪明,遗诏兴许早就不复存在了。

“你去哪了?”阿娇睁开迷蒙的双眸,“我方才醒了就没见到你。”

“朕去了一趟廷尉署。”刘彻凝视着阿娇,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眼里偶然划过不满,“朕见了刘陵。”

“我就知道你会见她。”

“刘陵死罪。”

阿娇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刘彻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个极为寻常的事儿,阿焦点头道:“她是该死。”

“朕还见了魏其侯窦婴,他...”刘彻稍微停顿一刻,和阿娇对视:“同样是死罪。”

“窦婴可惜了,陛下,不能饶他一命吗?他和窦彭祖他们是不一样的。”

“朕原本打算饶窦婴一命,但他和朕说了一件秘事,事关先帝和母后的秘事,还牵扯到姑姑,你说朕能饶他吗?”刘彻手指缠上了阿娇胸口散落的发丝,一圈一圈的,低沉的问道:“娇娇,你说朕该饶他吗?”

阿娇心中一凛,此时容不得一分差错,看起来窦婴确实知道有遗诏的事儿,阿娇伸手勾住刘彻的脖颈,拉自己眼前,“刘彻,需要我做什么?”

刘彻胸口因笑而起伏,亲吻上阿娇的嘴唇,“你...”

“陛下,嫖姚校尉求见。”

杨得意在面禀告,唇分,刘彻直起身,笑骂道:“朕有让他来的这么早吗?朕不过说让去看他训练的八百骠骑。”

“嫖姚校尉为了能随大将军出塞,臣妾看着定是一夜未睡。”

“这话朕相信。”

刘彻站起,能想到昭阳殿外霍去病挺拔的样子,有霍去病,有卫青,有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羽林军,天下大可去得,又何必在意那份似是而非的遗诏?刘彻握拳,皇位是他的,谁都抢不去。

“你在睡一会,等朕回来,来看烨儿。”

刘彻离开,阿娇一下子起身,神色凝重,窦婴说了遗诏的事儿,他一定告诉给刘彻知道,“该死的窦婴。”

阿娇愤怒,可是霍去病怎么会来的这么凑巧,就是再着急让刘彻看他训练的骠骑,此时进宫也太早些,在有些方面,阿娇比刘彻更了解霍去病,刘彻只看见了霍去病像他的那一面,看重霍去病的勇气和对战的智谋,看重霍去病的战略部署,至于生活中小事,刘彻从不曾在意过,还是阿娇提醒他霍去病喜欢华服美食的享受,在阿娇的眼里,霍去病除了是天才将领之外,别的方面就是个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