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马上就去,顾嫂嫂也和顾哥哥一起来了么,我都没听你说啊。”

顾轻尘笑了笑,在转身前说了句:“小丫头,赶紧的,哪来那么多话。”

朱敏吐吐舌头,急忙赶着去堂邑候府,只是心里却免不了嘀咕两句,敏敏不像荆亭的人那么迷信顾轻尘,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看顾轻尘都觉得是个心底其实花样儿很多的,只是做了大夫,心又不坏,所以被传成了神仙人物,造化弄人啊…

顾轻尘的夫人名叫许微雨,话说当年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角色,先嫁了安丰的大才子,后嫁了顾轻尘,都是一时的谈资。

许微雨在临华殿门前看到顾轻尘时,顾轻尘冲着她绽开灿烂的笑,让朱敏看得有些扎眼,这人何曾对旁人笑得这么花痴过:“别笑了,姐姐还在等着顾嫂嫂呢。”

许微雨踏进临华殿时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只见刘彻抱着浑身是血的阿娇,在青色调子的床榻上,满是血迹,整个殿堂内都弥漫着凝重的气息。许微雨赶忙执起阿娇的手,细细察探了一番后拍了拍胸口,这两个人还真是吓死人,没什么也弄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许微雨试探着在刘彻面前挥了挥手,却发现刘彻根本没反应,于是轻声说话:“陛下,陈娘娘没事,血下来了,陈娘娘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还会有孩子么。”

刘彻的声音仿佛是从九天外来的,那么飘忽那么遥远,像是被风带来的,有可能随时会随着风吹远:“会有的,陈娘娘身子虽弱,但一直精心调理着,怀个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阿娇,你听到了么,睁开眼睛来好不好。”

许微雨叹了声,认命地继续说:“陛下,娘娘扎着针呢,把针卸下来就会醒过来。”

刘彻闻言,用几近咬牙切齿的声音愤怒的朝临华殿外吼了声:“顾轻尘,你给朕等着。”

刘彻一直以为阿娇出什么事了,两个时辰了都没有转醒的痕迹,心里甚至开始涌上阿娇已经随着漪儿一同走了的念头,猛一听得许微雨的话,惊喜之余便是满满的愤怒。

许微雨取下针,逃也似的离开了临华殿,没忘走之前跟刘彻说给阿娇沐浴净身。走到殿外看着正缩着脖子的顾轻尘,狠狠拍了他一掌:“要是你跟傅呈一样去了天上,我不介意另嫁。”

顾轻尘扫了许微雨一眼,然后无奈的笑,他的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坏:“娘子放心,为夫的小命还很安稳,就不劳娘子操心了。”

朱敏瞪了他们两一眼,这两个人都不正常,怪不得会成为夫妻呢!

沐浴净身后,阿娇换上了一袭素白的衣裙,静静地靠在榻上,许久才把眼神转向刘彻。她感觉得到,刘彻也在为漪儿伤痛,可是她没办法原谅他,也不能原谅自己,对漪儿来说,他们都错得太离谱:“彻儿,放我走!”

“阿娇,除了这件事,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如果不能放我离开,那么给我一个清净的地方,可以远离争斗。”此时再看到临华殿的一切,都觉得渡着一层冰屑,不必用手去触摸,光看着已经是很清冷了。阿娇不愿意再呆在这里,长乐宫虽然不是未央宫,却依旧离刘彻太近了,她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平淡的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刘彻眸子一暗,阿娇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自从回了宫,阿娇的心就从不曾真正留在他身边,也罢,如果这是阿娇想要的,就由她吧,现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阿娇喜欢哪里?”

“长门宫。”

刘彻半闭眼,看着躺在一片烛火中,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的阿娇,只能是轻轻点了头:“好,只要阿娇喜欢,明儿我就跟他们说。”

第四十八章:若有来生成陌路

长门,南风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原本阿娇以为会是一个凄清冷僻的宫殿,看到时却被吸引住了,雅致而俊秀的园子,花木错落有致,无一处不精巧,无一处不是流水潺潺。

向南的是一口小小的水池,清净的水面上倒映着碧蓝的天空,依着岸丛生着数株菊,在风里悄悄的散发着冷幽的香气;向西是一丛梅树,正在寒风中蕴酿着傲骨的风华,铁枝霜花,雪天里必是动人的风景;北边种着竹子,密似竹屏,内置着石桌石椅,一圈藤蔓穿枝而过,在寒风中依旧青绿不减;东边是松,有风时松针纷纷落下,无风时自成一道屏障。

唯有松竹伴清净,除却梅菊无凡花,这里倒是个真正安宁的地方,离未央宫远,刘彻也未必能天天赶得过来,这里应当是安生的吧。

长门宫本就是馆陶长公主的家产,前些年才献给了刘彻,刘彻稍加修缮便成了现在的长门宫,历史上,这是埋葬阿娇余生的地方,现在她却若是喜欢。

“姐姐,这好香呢,全是草木的香气,我更喜欢这里。”朱敏一向也不喜欢那个人来人往的长乐宫,主要是因为天天得给人家陪着笑脸,比起阿娇,敏敏更要厌恶临华殿。

阿娇只淡淡扫了朱敏一眼,这个时代,这么大的女孩子应该要谈婚嫁事宜了吧,只是这么率真的一个孩子,许什么样儿的人家,才不委屈,才会获得应有的幸福呢。阿娇讪笑了下,自己的事尚厘不清,还去管别人。

人生真像是一团乱麻,这还没理顺,那儿又重新纠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柯静,你能习惯这里么。”毕竟是定阳候府的大小姐,这冷僻偏远的长门殿,阿娇还真怕她会不习惯啊。

柯静眯着一弯弦月一般的眼睛,笑得分外甜美可爱:“我很喜欢这里,很简单。”

阿娇了然的点点头,看着柯静便又想起了锦忆,那也是一个有着明月一般眼睛的女孩,总是笑得很干净,沏的茶也很香,她怎么也不能接受,曾经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竟然悄末声息的就害了漪儿:“柯静,这回我只带你和敏敏来,洒扫的事情会另有安排,不过肯定会比以前累些,辛苦你们两了。”

“姐姐,不过是些端茶递水的事,辛苦不到哪儿去。”柯静自己倒是无所谓,却替阿娇感觉到不值,阿娇的身份现在实在不好定论,若说是普通的夫人吧,一应行制都依旧是皇后的品级,若说是皇后吧,人前人后却没谁依礼制见拜。

阿娇点了点头,进了长门宫的正殿,重光殿,这名字倒让阿娇想起了唐五代的国主—李煜,李煜号钟隐,字重光,一生的坎坷艰辛都化作了故国的流水,东去了。重光二字,意象本是很好的,却无由让阿娇觉得有丝悲凉,阿娇最终没有选择重光殿,而是入住了长门宫的配殿露华殿。

露华殿没有重光殿的清贵奢华,却有着自成一格的清雅调子,在长门宫里露华殿是最暖和的地方,最见不得冬天的阿娇,自然是一眼就瞧中了这里。

“姐姐,你累不累。”朱敏看着和她们一起洒扫、整理的阿娇,忽然觉得这样的阿娇才更真实,在临华殿那个地方,总觉得阿娇用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深藏起自己,或许出于保护,或许出于拒绝。

阿娇抹了额头的汗,些许淡淡的灰尘留在的额头,仿佛记得现代她就经常自己动手打扫那个小小的家,那时候,自认为是活得不快乐的,却有着现在的生活所无法企及的自由:“不累,敏敏累了,就歇一歇,也不急的。”

柯静端来了清水递给阿娇和朱敏一人一杯,自打锦忆的事后,阿娇就再也没有碰过茶,甚至曾经最喜欢的雪水茶也再不碰触,柯静知道,这件事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撕扯着阿娇的心,虽然嘴上不说,虽然依然还有笑,但有些东西,藏在心里更加的可怕:“姐姐,天也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膳房刚把晚膳送过来,姐姐不如趁热吃吧。”

“嗯,姐姐,我都饿了呢。”朱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一派天真灿烂,她希望能以自己的笑,让阿娇的心里不要再那么难过了,她这个姐姐,真的是被伤得很重呢。

正吃着饭的时候,刘彻挑了帘子进来,而朱敏和柯静正陪坐在一旁,和阿娇一起吃得热火朝天,刘彻微微敛眉之后又舒展开,毫不在意的坐在剩下的那张椅子上。朱敏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柯静,怎么样都觉得不舒服,那毕竟是天子,她们怎么能与之平起平坐呢,柯静不像朱敏那么坦然,还是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柯静走之前,拿眼睛示意朱敏一起出去,朱敏却像是没见着似的,依旧大口大口吃着东西,看得柯静直跺脚,瞪了朱敏一眼后,柯静决定不管她,由着她去,反正朱敏对帝后二人是早早就有恃无恐了。

朱敏故意吃出很大的动静,让刘彻和阿娇之间缄默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些,只是刘彻扫了眼朱敏,然后说了句:“你这吃相,以后谁敢娶!”

朱敏挑衅的看了刘彻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口,两腮鼓鼓的冲着刘彻笑得极嚣张,好不容易吞了下去,才扁着嘴说话,音调却是带着些阴阳怪气:“有人想娶,还得看我嫁不嫁呢。”

朱敏对于自己的容貌及学识是很自信的,而且,夏峙渊教出来的她,有着这个时代的女子所没有的优越感。总觉得她比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多了几分属于自己的思想,而不仅仅是企望以良好的容貌学识,成为晋身为某高门大院里的贵妇。她是在真真的为自己活着,所以朱敏才不担心刘彻说的事,若她都没人娶了,一定是世上没好男人了。

阿娇其实很羡慕朱敏可以活得这么随性,便是君王面前,也不肯丝毫退让,这样的女子,当是和花木兰一样上得战场的大女子。阿娇心想,她曾经也不是这般的小儿女,为什么现在感觉自己更像是林妹妹,也许真是造物弄人、境遇所致:“敏敏,你出去吧,我和彻儿说说话。”

朱敏闻言痛快的放下碗筷,并且迅速的收拾妥当,然后便一溜烟似的没了影儿。刘彻看着微微摇摇头,回过头来看着阿娇,心里稍稍有些忐忑,有预感阿娇将要说的,又是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阿娇,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彻儿,这几日里,我想了些事情。阿娇本是个骄傲的女子,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更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自己,阿娇并不是不会动心思,只是那样的争斗,阿娇看不上眼。以前的阿娇愿意一心一意只为你,可是你亲手推开了,待再回来,阿娇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阿娇了。”虽然有些像是绕口令,但却都是大大的实话,所以她用的是阿娇,而不是我,虽然知道刘彻会不明白,但是她还是想要说清楚。

“我知道,阿娇,我都知道。阿娇如冰似玉,最是纯粹,阿娇虽不是原来那个灼灿娇蛮的阿娇,却依旧还是那么纯粹。”阿娇身上永远有着不为深宫所浸染的干净,虽是生长在皇亲贵戚之家,虽那么的娇横,却有着旁人身上没有的铮铮傲骨,于是显得那般的高贵和纯粹。也许多年前,他第一眼见到时,就是被阿娇身上那份就算是自己的姐姐也无法企及的高贵所牵绊住,从此便把那个骄傲灿烂的女子留在了心底。

“此生遇见你,是阿娇最开心的事情,可却也是我最痛苦的挣扎,明明是不喜欢这里,却不得不回来,刘彻,有时候真想,要是不遇见你就好了。”阿娇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伤感,却没有留意到刘彻已经渐渐紧绷的神情,接着又说了一句:“彻儿,如果人真有生生世世,来生,请不要再来找我,一生足矣,来生必是要憎恨的。”

刘彻听得阿娇的这句话,低头良久,心头满满簇拥着无尽的酸苦,那样的感觉,也许叫殇。阿娇果然说了他不愿意听的话,却是她心底最真实的话。阿娇真就这般的嫌恶着,曾许过生生世世的人,却要他来生不必再去寻,刘彻压下那份酸涩苦痛,声音安定的回应着阿娇的话:“阿娇,此生相负已成事实,但如果有来生,必不负卿。”

阿娇震惊的抬头看进了刘彻的眼睛里,确认着这句话是否真是从刘彻的嘴里出来的,刘彻眼里的坚定是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的,这个人一直都是那样执着的人,却从来没有这样执拗过:“彻儿,何苦呢。”

“若是为着阿娇,苦乐皆我所愿。”

阿娇一时无语,刘彻也只是定定看着阿娇,然后伸出手来把阿娇拥入了怀里,然后闷声说了句:“我今天想留在长门宫陪阿娇。”

阿娇张口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已经被刘彻脱去了外衣盖好了被子,安安稳稳的睡在了床榻上。叹口气,认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留言啊…好冷清啊…

第四十九章:长门宫里欢情短

情节需要,本来死于公元前126年的王娡,我让她在公元前132年便去了,反正窦太皇太后都提前归天了,也不妨再让王太后提前归天。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娇都在思考一件事情,为什么她面对刘彻时,总是无法狠心以待,每每在节骨眼上就会心软。

春天渐渐近了,而这个新年由于那个孩子,刘彻和阿娇过得并不愉快,甚至整个宫里的气氛都透着些沉重。锦忆最终还是咬死了卫子夫,不但刘彻不信,连阿娇都不信,那个把自己藏在无尽的温柔和善里的女子,必不会用如此浅显的手段。

锦忆最终为她所做下的事付出了代价,若不是王太后喃了句,锦忆跟在长乐宫多年,必定是诛连的罪,最终锦忆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那样如繁花般的年龄,却早早的凋谢了,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经不起任何的风雨摧折。阿娇,愈发珍惜自己惬意的生活,除却刘彻经常晚上来长门宫外,一切都似乎平静了下来。

“陈娘娘,王太后怕是不行了,长乐宫那边来人请您过去。”门外说话的是掌管长门宫的内侍—江邑,原是刘彻身边得心的人,全因刘彻不放心其它人,便让江邑掌了长门上下的一应事宜。

王太后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虽然是得了顾轻尘的医药,却还是没有什么大起色,近些日子来,顾轻尘已经不再施药了,只是用针和老参吊着命。据许微雨说,撑不了多少日子了,且顾轻尘也把王太后的病情向刘彻秉过了,那晚刘彻来长门宫,比平时晚得多,呆了一个多时辰便走了。

从那后便没有再来过长门宫,怕是王太后身子不行了,日日守在身边,今天内侍叫了阿娇去,只怕王太后已经是连命都吊不住了。

记得小时候,王太后还只是王美人,温柔而甜美,不发馆陶贵气,不如薄皇后尊崇,那时候的阿娇,并不欣赏王美人那样的女子,要么如同薄皇后一样,要么同她的娘亲一样,那样的女子实在是没脾气,容易让人遗忘。

却没想到,终是这样一个容易让人忘记的女子,最终入主了长乐宫,做了太后。

天下最尊贵的位子不在未央宫,而是长乐宫,王太后曾经是这么说过的吧。

阿娇乘着车辇一路行来,只见有宫人在换着素白衣裾,宫殿的走角飞檐也渐渐被白色覆盖。阿娇微微叹息,刘彻是会很伤心的吧。

长乐殿里已经是一片微弱的哭声,阿娇进去时,只见皇宫的人呆在厅室里,而刘彻一个人守在内室王太后的床边。卫子夫见阿娇来微微躬身行了礼,阿娇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拂身进了内室。

“阿娇,你来了。”

“母后,你躺着,阿娇在这儿呢。”阿娇坐在床沿上,握着王太后已经再变凉的手,再看看床榻前一脸茫然的刘彻,忽然觉得很难受。记忆中美丽的王太后,现在已经是一张干黄的脸,只是神色间依旧那么温柔恬淡。

王太后挣扎着坐了起来,手指抚过阿娇的头发,微笑着对阿娇说:“娇娇,替我好好照顾彻儿,好不好。”

刘彻空间有什么魅力,为何他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都托她照顾呢,她们难道不觉得,刘彻过得已经很好了么,又哪里还会需要虽人照顾。阿娇却是点了头,然后拍了拍王太后的胸口,让王太后气更顺些:“母后,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彻儿,是阿娇的夫,母后放心。”

“你这孩子打回来后,我就瞧着你变了,彻儿却是越发的在乎你,只是你的心,却再也容不得谁靠近,不管是我还是彻儿。”王太后先前以为,是因为刘彻曾经相负,阿娇才会这样,只要刘彻能好好补偿,阿娇是能够回心转意的。却不料,她的儿子一日比一日更加看重阿娇,而阿娇却依旧不曾动容。

阿娇低下头,不愿意迎上王太后的目光,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坐在矮凳上的刘彻,那么认真而清澈的看着她。阿娇忍不住想起了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刘彻的时候,也是那么清澈的目光,声音软而糯地叫着她阿娇姐。阿娇原以为,这样的目光,刘彻不会再有,却没想到还能看见:“母后,你安心,阿娇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以后也不会改变。”

王太后见阿娇说得很认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却在欣慰之中透着深深的担忧,她不能确定这两个她都很喜欢的孩子,最终能不能获得幸福:“彻儿…便托付予阿娇了。”

阿娇点点头,王太后便缓缓的躺上去,满足的神情让刘彻和阿娇开始觉得恐惧。

王太后躺在榻上,看着半空中幽暗之处淡淡的笑:“启…”

汉武帝元光三年也就是公元前132年,王太后病逝于长乐宫长乐殿。

刘彻一言不发,静静站在床榻前看着扑在王太后身上的阿娇,心里不是滋味。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又去了一个,先是漪儿,再是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这个时时喊着要离开的女子也会远远离去。

刘彻后退几步,碰倒了王太后生前最喜欢的一株合欢花,一阵破碎的响声惊起了阿娇,阿娇看着刘彻眼里的绝望,心开始有些慌乱:“彻儿,我在这里陪着你,我不走。”

“阿娇,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想骗自己,你也不要来骗我。”刘彻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一直就知道阿娇自回宫以来,没几句话是真心的,可是他愿意去信,只是阿娇说,他就信,可是他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

阿娇怔忡的看着刘彻,刘彻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碰到了内室的墙壁才停了下来,阿娇的心被刘彻眼中涌出的浓浓悲怆所感染了,缓缓朝着刘彻走去,把浑身颤抖不止的刘彻紧紧抱住。这次,她是自己愿意的,是她自己想要靠近刘彻的:“彻儿,看着我,我不走,真的不走。”

刘彻甩开阿娇拥着他的手,神情越来越见冷漠,如果阿娇注定是要离开他,又何必总是来骗他。他最恨别人的欺骗,可是对于阿娇,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一次又一次的相信:“阿娇,如果你现在走,我不怪你。”

阿娇抱着怀里冷冷的风,眼泪涌上眼眶,瞬间泪流满面,凄凄的看着线条冷硬的刘彻,一字一句问得斩钉截铁:“彻儿,你真要我离开么。”

刘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泪掉在他衣襟上,心头的哀痛越来越浓厚,这样流着泪的阿娇,从来就不是他能抵抗的,以前就是这样,只要阿娇一落泪,不论什么事他都会去做,现在依旧还是这样。原来,他依旧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他的心总是为着阿娇而喜悦而伤痛。

刘彻拉过站在那无依无靠的阿娇,思虑良久后,终还是把阿娇紧紧抱在了怀里,阿娇永远都是他心头舍不掉的,总是轻易挑起一切,却又想远离,这样的阿娇永远让人放心不下,始终牵挂:“阿娇,现在不走,以后也再不要说离开的话。”

“好,我陪你。”阿娇也厘不清现在是欢喜还是悲伤,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刘彻,如何来和刘彻相处,只知道,她现在想陪在刘彻身边。

“阿娇,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而且从来不愿意去怀疑,只因这是阿娇,是他一直就深深放在心里的娇娇女子。

王太后的葬礼,格外的隆重,长安城整个成了一片白色,正月刺骨的寒风里,街道上的白绫是那么扎眼,按汉制,帝后同陵合葬于阳陵。

而阿娇,又怀孕了,这回她没有再声张,连刘彻也并没有告诉,只是跟顾轻尘说,想要许微雨进宫来陪她解闷。她再也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失去了一个漪儿已成她心头抹不去的伤痕,腹内这个只有月余的孩子,是漪儿生命的延续,若是个女孩便叫涟儿,若是个男孩还叫岳儿。

许微雨的医术丝毫不比顾轻尘弱,在妇科方面更是要比顾轻尘厉害许多,且女人之间更好说话,许微雨虽然也已经是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了,却比平常的孕妇要轻盈得多,每天活蹦乱跳的,顾轻尘天天跟在后面着急,她却是跟没事人一样,该怎么还怎么。

“陈娘娘,孩子很好,稳得很。只是这深宫里,娘娘比我更懂得,除了朱敏,其它人还是不要轻信为宜。”

阿娇看着正在忙进忙出的朱敏,轻笑了笑:“嗯,微雨我明白,我没能保护好漪儿,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守护的。”

“听轻尘说娘娘害喜的反应特别大,我给娘娘备好了药丸,还是那句话,不到必要的时候,尽量少用,需知是药三分毒呢。”许微雨将药瓶递给了阿娇,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是属于母亲的幸福。

阿娇看了许微雨的表情,心里更加期待腹内的这个孩子,这次她也不再求些什么,男孩女孩都好,封王邑地也好,她都不再干涉,只要孩子平安健康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行了:“微雨如果身子不适,就不必天天来宫里,长门宫来的人极少,我能接触到的人更少,倒也不必天天提心吊胆。”

第五十章:春风晚香拂暗尘

许微雨走后,阿娇一个人独自坐在露华殿的台阶上,天边已渐渐升起微兴的星辰,一抹暗淡的霞光缓缓收去颜色后,整个长门宫都沉溺在了一片温柔的轻风里,像一杯浓香的酒被染进了春光的调子里,带着些许醉人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吧,虽然想起漪儿时,还是会难过,但更多的时候,阿娇在为这个新的生命而准备着。记得以前读过的书上说,怀着孩子时一定要高兴,这样才会有一个开朗的孩子,于是即使是冲着刘彻,阿娇心里虽然还有隔阂,但却也不再是那样的冷淡疏离。

又手支起脑袋,抬头仰望着星子越来越多的天空,阿娇不禁想起了另一个时空,恍然间觉得,那似乎是一场梦,梦里她挣扎过,痛苦过,现在想来却是那么遥远。或许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情,她甚至已经很少再记起乔雨这二个字。

刘彻来时,见到的便是阿娇仰望夜空的样子,眼神里闪过莫名的眷念,这时的阿娇神色竟然是这般的柔和温淳:“阿娇,在想什么呢?”

阿娇笑笑,她不再疏远刘彻,并不代表她心里就能接受这个人,就能把这个人当成自己的夫。刘彻见天的忙,却常常大晚上赶到这里,然后清早又赶去上朝,有时候阿娇看了都觉得累得慌,刘彻却是日复一日的,除非太晚否则是必到长门的。

刘彻似乎想用这种举动安抚各自的伤口,看起来的确有些效果,他们已经回不到那种相谈甚欢的时候了,他不再是彘儿,她也不是阿娇,仅此而已。

“民间有个传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宿,我在想,哪一颗是母后,哪一个是父亲,而以后我们又会变成天空中的哪一颗星辰,挂在夜空的哪个地方。”

刘彻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轻轻盖在阿娇肩头,手拂过阿娇的发丝,柔软一如柳丝一般,光泽却似是珍珠般柔润,这是他的阿娇,虽然隔得远了些,但能日日相见,也是很好的:“阿娇姐,你是否又有孕了?”

阿娇不睁大双眼看着刘彻,她不明白明明交待过他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刘彻却还是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顾轻尘今日说漏了嘴,阿娇,如果顾轻尘今天不说漏,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告诉我呢,难道阿娇竟然不相信我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么。”阿娇的这一举动,不可避免的让刘彻略感到有些难过,却似乎因为已经习惯了阿娇的疏离,虽然痛,却已经不是那般难以面对了。

阿娇低下头,刘彻是孩子的父亲,自然是有资格知道孩子的存在,只是若是让刘彻知道了,只怕又是兴师动众,她实在不能再一次经历那样的痛楚:“彻儿,我…”

“阿娇,不要说,你的心思我或许能猜着些,前车有鉴,再也不会重导覆辙。”既然阿娇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想安安静静生下这个孩子,他必也护这孩子周全。

忽然一阵清醇的香气飘了过来,夹着淡淡的花香,有酒的醉人,有春的醉心。原来是朱敏捧着一小坛子走了过来,脸上扬着红润的笑脸,人还未到,声音便已经在整个长门殿里回荡了起来:“姐姐,去年我们酿的酒好了,真香呢。”

没想到刘彻今天来得这么早,阿娇本来是准备和朱敏一起喝酒的,可是刘彻来了,阿娇的眉头忍不住就了起来,今天似乎不适合喝酒:“敏敏,我们不喝酒了吧。”

刘彻却是反应过来,酒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时,刘彻也忍不住细细的闻起来:“阿娇,为什么不喝,不喝多了,喝一点点就是了。”

阿娇只好点头说了声好,让柯静去准备一下,顺便让朱敏把酒拿给刘彻。

刘彻接过朱敏手里的坛子,顺带扫了朱敏一眼,比起待诏在金马门的朱希,这个孩子像是永远长不大,那么天真爽直。揭开坛子上的泥封,更浓的香气随着泥封的开启,随风飘散在轻缓的晚风里:“这是什么酒,倒真是新奇。”

“梅花雪水酿的青梅酒,敏敏拿杯子过来,我们喝一点吧。”闻起来便是酸甜甘芳的,阿娇肚子里的馋虫悄悄跑了出来,把脸凑到了坛子边上,只见坛子里碧波荡漾,清澈而带着淡淡的绿色。

朱敏拿来了杯子,顺便叫柯静捧了温酒的炉子,阿娇有孕了喝不得凉寒的东西,朱敏已经被许微雨反复叮嘱过了,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大夫了:“姐姐,你不能多喝喔,要不然顾嫂嫂该说我了。”

阿娇看着炉子上渐渐冒出轻轻热气的青梅酒,脸上露出渴望的神色,舔了舔嘴唇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朱敏时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敏敏,喝两杯就行了,不要跟微雨说,她最是唠叨了。”

听朱敏一说,刘彻阻止了阿娇伸过去碰杯子的手,这个孩子比他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更重要,阿娇不能再受一次折磨,他亦然:“阿娇,既然叮嘱了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阿娇眯起眼睛,她酿的青梅酒,哪有看着旁人喝的道理,更何况一两杯酒精浓度极低有水果酒:“彻儿,就喝两杯。”

阿娇的拴上那抹淡淡的欢欣瞬间俘获了刘彻,顾不上被阿娇格开的手,任阿娇端了酒送到嘴边,怔怔地看着。晌久后才看着阿娇摇头笑了笑,阿娇总是明白他的软肋在哪里,轻易能让他去纵容:“只两杯,不许多喝了。”

阿娇满意的饮下杯中的酒,浓浓的青梅香气顺着喉咙缓缓下腹,再张嘴呵气时竟然能明显感觉到舒缓的花香,青梅的酸味在嘴里久久徘徊,加了糖后又有着甘甜的余味:“真好喝,彻儿也喝,敏敏和柯静也一起喝。”

朱敏不待阿娇招呼,早早替自己倒好了,连灌了三杯,让阿娇看得羡慕不已。夏峙渊真不是个好师父,教抚琴、教现代思想倒也算了,但是连喝酒都教,真不是个心地好的。

刘彻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酸甜之味太浓,对于习惯了喝烈酒的刘彻而言,实在不够痛快,但阿娇喜欢,他也就不免多喝了几口。阿娇果然还是个小女子,总还喜欢这些酸甜之物,青梅糕、青梅酒,阿娇的喜好就一直没有变过。是啊,喜好不曾变过,只是人却都已经改变了:“你们两拿了坛子下去,放好了,别再让阿娇喝了。”

阿娇瞪了刘彻一眼,朱敏自然可以不听刘彻的,但是柯静可不会,刘彻说什么,柯静都会认真去执行,没个长性的朱敏可是拗不过执着的柯静:“这是我酿的酒,竟然藏着不让我喝,这是吃水忘了挖井的人。”

朱敏抿嘴娇甜一笑,脸上因着酒气染上两朵粉扑扑的桃花,眸子也格外清亮:“姐姐,你不是说过么,你和我师父一样都是不自由的,这喝酒自然也由得得姐姐自己做主了。”

刘彻看了看朱敏,又回头望着月色下的阿娇,心头有些闷,原来阿娇姐竟然一直是这么想的么。不自由,刘彻摇摇头,他无法反驳,连他尚是不自由的,况是阿娇呢:“阿娇,起露了,进内殿去吧。”

乔雨是千杯不醉的酒国女英雄,可阿娇却不是,两杯水果酒下肚,竟然就有些迷糊了,步子浮而乱,刘彻见状只得抱起阿娇,任朱敏和柯静两人相对望,然后默默灿笑之后收好东西离开了露华殿。

“彻儿,我告诉你一件事喔,夏峙渊说那个李少君是个大骗子,用一些吃了会死人的东西给你当长生不老药,你不能相信他。”脸上染着如花朵一般的霞光,话语间有淡淡的酒香气,阿娇没意识到她现在正在说些什么,更不能想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如果世上有后悔药,阿娇醒来以后,必定愿倾尽所有以求之。

“以后还会有个大神棍,叫江充,他会挑拨你和刘据,最后你会亲手杀了太子,然后再杀了江充。可是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聪明,会信李少君在先,宠江宠在后呢。”

刘彻抱着阿娇的手越来越紧,阿娇的话,他虽然半懂半不懂,可是就算没听懂,也能猜懂阿娇话里的意思。刘据—太子,江充—神棍,而那个陷阿娇而死的李少君则是个骗子。既然是太子便是他的儿子,只是他没有个叫刘据的儿子,如果有太子只会是阿娇的儿子,而名字是刘岳。

若是阿娇的儿子,不管要的是什么,哪怕是这天下,为了不让阿娇伤心,他大概也愿意给予吧。只是刘彻还是太过低估自己对于权力的重视程度,才最终导致了刘岳谢太子封号而不授,甚至宁肯周游列夷的想法。

刘彻不语,阿娇的这些话,不像是酒话,倒像是醉后吐真言,而这些真言,怎么听怎么像是预言。阿娇却沉沉睡了过去,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刘彻虽然失望,但听得已经够多了。

夏峙渊…那是伊稚邪,只是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刘彻压下脑子里的猜测,也许这些事要等到收服漠北,直指匈奴王庭的那天…不声不响,悄悄加更的说…

亲们加油喽…偶也加油

第五十一章:东风着意趁桃花

酒果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阿娇次日悠悠转醒时,脑子里便闪过了这个念头。只是两杯水与酒精不成比例的果酒,竟让她醉了,且依据以前的经验,她若是醉酒必要乱说话的,不知道昨晚有没有说些什么出格的话。

床榻前朱敏和柯静正在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倒叫她这张久经沙场的脸瞬间便红了,身上的衣裳都很周全,这两孩子怎么这么看她呢。唉…真是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姐姐,陛下说今天是姐姐的生辰,要和姐姐出去,吩咐我们给您梳洗好,陛下会遣人过来接您。”朱敏在一旁笑得忘乎所以,柯静只好把刘彻吩咐好的,轻轻告诉阿娇。

阿娇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想起今天是二月十五,既是花朝节,也是阿娇的生日。阿娇和刘彻倒真有意思,一个生在百花盛放的季节里,一个生在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里,倒真会生。

记得上回过生辰还是在堂邑候府的时候,满朝文武无不到贺,所收的贺礼堆满了绮珠阁,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物件。那时候,刘彻也亲自来送了贺礼,只是那时候的刘彻,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最终会狠心拼弃他能给予一切的阿娇吧。

“嗯,知道了,去拿那件青色衣裾来吧。”那套青的裙裾向来是阿娇最钟意的,颜色深却丝毫不沉闷,比起其它衣裳来略显宽松,穿起来也舒坦。

柯静拿着衣裳左看右看,总是觉得调子格外的暗,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阿娇会喜欢穿着这样的衣裳,尚衣令送来的服制大多为红色和黑色,阿娇却是从来不穿:“姐姐,这衣裳是不是太素了些。”

阿娇浅浅一笑,要得就是素,她才不想和宫里的女人们争奇斗妍,在这个以深色为尊的时代里,青色并不是什么高贵的色彩:“穿着舒服就行了,素就素点吧。”

朱敏笑嘻嘻的朝柯静挤了挤眉眼:“你难道还不知道姐姐的心思么,就是不想招人眼呗,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阿娇横了朱敏一眼,这妮子真是愈发的坏了,前些时候觉得她懂事儿了,大方了,却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喳喳呼呼的性子:“敏敏,去打水。”

“师父教过一个成语叫恼羞成怒,正适合现在用在姐姐身上。”话一出口,立马端起盆子往门外冲,生怕阿娇再训她。

阿娇叹了口气,决定尽早让朱敏出宫,若这回生下的真是个皇子,只怕以后这宫里的日子会越发的难过,朱敏这性子是迟早要出事的:“柯静,给我梳个头吧,松一些,省得紧得头皮发疼。”

柯静轻轻挽起阿娇如柳丝般柔软的长发,一如夜般漆黑乌亮,随风飘散开的是发间淡不可寻的浅浅桃花香。本想替阿娇插上几枝金簪,却被阿娇阻止了,递上一支青玉桃花簪,阿娇才点了点头。

青玉桃花簪上的桃花,是含苞待放的一抹,如微微霞光般的粉色,衬在乌亮的发丝间格外的娇俏动人。柯静看着镜子里淡淡的娇影,心中忍不住赞叹,这个像桃花一般的女子,竟这样淡淡的开在帝王心头,而丝毫不改曾经颜色。

不敷香粉,不描黛眉,不点朱唇,不薰香料,不着华衣,这样清淡的阿娇,竟然比宫里任何一个娘娘都更让人动心,只要见过,便注定再也忘不掉,怪不得陛下纵然舍弃过,却最终还是要寻回来。

刘彻见到一身深青色衣裾的阿娇,不着痕迹的皱眉过后,淡笑着迎了上去,只是心底里免不了有一些失落。阿娇依然不愿意穿上皇后的服饰,每日里穿得这般素淡,完全不似是宫里的后妃,更不像是当初那个娇贵大汉的堂邑候千金:“阿娇,城东的桃花开了。”

阿娇被刘彻握着的手微微一紧,刘彻竟然还记得那个她都几乎要忘记了的承诺么。

那还是十六、七岁的时候,陈珏带她去城东看桃花,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刘彻。那时刘彻站在一丛修竹面前,绿色的背景里显得愈发清俊,看见她来了便开口笑着问“阿娇姐姐去了哪里?”

那时她大概是被桃花晕了眼睛吧,竟然满眼亮光的问她:“彻儿,城东的桃花好美,我生辰的时候,彻儿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刘彻便认认真真的应了她,却最终因着种种没能达成,不料,如今刘彻竟然还记得这个承诺。

“阿娇,我曾经承诺过的一切,不论多难,我会一件一件做到。”刘彻看着阿娇的目光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眷恋与坚定。

阿娇看了看刘彻,没有言语,随着刘彻坐上了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