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岳这才记起,张骞现在还在匈奴娶妻生子,秉持汉节呢,得三年以后才能回到长安,一时不察竟然给忘了:“他总会回来的,我就要张骞。”

“岳儿,若是张骞一年不回,你便等一年,若是十年不回,你要等上十年么。”刘彻皱眉,看来刘岳是根本不想习武学文,只想继续这么悠游下去,可是,刘彻容不得刘岳这样下去,一个阿娇不想让儿子长进就算了,刘岳需得自己长进。

“爹啊,我还小。”刘岳的理由真是让人觉得无可挑剔,是啊,他才两岁呢,学那些纵横谋略做什么,跟刘彻抢皇位,然后早死早超生么。

换卷喽…

这就是我的完结卷了噢,大概也是三十多章的样子

第六十五章:数语论政惊少傅

刘彻最终还是指派了李蔡为皇子少傅,李蔡得了令后,自觉脸上有光,虽然只是少傅,却教的是嫡长皇子,将来很有可能是要做帝师的。

于是也就细心的整理了许多东西,打算要细细的教刘岳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却没料到第一天讲学,刘岳就给他放了个天大的鸽子。李蔡是来了个大早,毕竟是给皇子讲学,自然是得来得早些,却没想到刘岳近午了才姗姗而来,而且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样子,让李蔡没来由的心头火大得很。

刘岳抬眼就瞧见了李蔡纠结成一分团的眉,心下暗笑,他向来是不喜欢孔孟学说,他喜欢庄子,所以他是不打算接受任何古代教育了。在现代读了几十年书,还嫌不够,到了这儿没升学压力,没有就业压力,还不趁着好好玩玩,实在对不起上天让他穿越一回:“老师,我们今天学什么。”

李蔡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摊开准备好的书籍和文献:“民论。”

刘岳暗喜,要真讲军政大事,他可没这份天才,民生这倒是比较好忽悠一些,怎么说也是看过《资治通鉴》的,好歹也算是知道各个朝代对民本思想的看法:“天下之事,有可畏之势者易图,而无可畏之形者难见也。易图者亦易应,难见者必难支。故明智之君,不畏夫方张之敌国,而深畏夫未见其隙之民心。盖民心之摇,操于敌国之变,其变之迟者其祸大,而患在于内者,必不可以复也。古者有畏民之君,是以无可畏之民;后之人君,狃于民之不足畏,而民之大可畏者,始见于天下。”(看不懂就跳过,摘自陈傅良先生的民论。)

李蔡听了后,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尤其是那句而民之大可畏者,始见于天下,更是彻底的把李蔡给震憾了:“皇子殿下,帝王之道何如,臣子之道何如?”

刘岳看了看李蔡,就知道李蔡不是这么好糊弄,幸好他当年是学政治的,别的不知道,帝王之道,臣道还能不知道,只是未免长了些:“臣子之道在上则能尊君,下则能爱民,政令教化,刑下如影,应卒遇变,齐给如响,推类接誉,以待无方,曲成制象,是圣臣者也。若事圣君者,有听从,无谏争;事中君者,有谏争,无谄谀;事暴君者,有补削,无挢拂。迫胁於乱时,穷居於暴国,而无所避之,则崇其美,扬其善,违其恶,隐其败,言其所长,不称其所短,以为成俗。”

刘彻早在李蔡问第一个问题时就已经在门外站着了,初听到刘岳的民论时,和李蔡一样的震惊,再听到李蔡问帝王之道时,心下不知怎的又是一颤,后听刘岳避帝王之道,而大谈臣道时,心下又稍微安定了些。

上尊君,下爱民,刘彻听了这句话还是很满意于刘岳的表现的,刘岳才两岁,他都想问问这些刘岳是从哪体悟到的,难道天天跟着阿娇跑到外面瞎逛也能逛出经国济世的大胸襟来么。

李蔡见刘岳没有回答帝王之道,便又问了一句,压根管不得刘岳已经在瞪着他:“殿下,帝王之道何如?”

“我又不做皇帝,你问来做什么,李少傅不觉得,做皇帝很累人么。我娘亲说,那张椅子最不好玩了,还不如舅舅给我做的木马,晃来晃去的可好玩了。”刘岳不得已只好又把小孩子的天真浪漫给拿来出来,开玩笑,在汉武帝朝论帝王之道,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刘彻听后忍不住就笑了,笑的同时,心里却有些失落,刘岳果然听从了阿娇的教导,志在江湖,而不在江山权位。

“说说便也无妨,在殿下看来,何为君王之道。”

刘岳睁大眼睛,脸上写了四个大字,你很烦人,却无奈李蔡根本瞧不出来,只好挑些不紧不要的随便说说:“主之所用也七术,所察也六微。七术:一曰众端参观,二曰必罚明威,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曰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观听不参则诚不闻,听有门户则臣壅塞。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是以刑罚不必,则禁令不行。赏誉薄而谩者下不用,赏誉厚而信者下轻死。”

(看不明白的亲可以跳过这些对话,虽然很难懂,情节需要。)

刘彻点了点头,倒还算不错,年幼小儿能出这方话语,已经是很难得了。尤其在听到刘岳那句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时,心里感触更加深厚,小小年纪的刘岳,竟然也已经知道,做君王必需要隆威薄爱。阿娇知道么,这个孩子竟然是如此通晓上下之礼,是个胸有天地的孩子。

李蔡已经无语,才两岁就能语出惊人,这样的刘岳还需要他教导么,自接了皇命以来,对于教导刘岳,已经做了很多种打算的李蔡,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教导刘岳了:“以殿下之大才,已无需臣来教授,已是天成大器。”

刘彻这才踱着步,进到了内殿,赞赏的看了眼刘岳:“李少傅,刘岳虽然说得清楚,却未必能明白此中深意,还需李少傅多加提点。”

“陛下,殿下所发之语,乃前人所未有,足见殿下已是通纳古今,博学天下,臣何能以教殿下。”

刘岳闻言,高兴得只差没跳起来,这就是他的目的了,只要李蔡走了,然后出去传一传,看还有谁敢送上门做他的老师:“父皇,我还是习武吧。”

至少没哪具莽夫真敢让他这小身子板去拿刀拿枪,大不了教的兵法战术一类,就当是在玩战争游戏行了,省得刘彻再起别的心思,再弄个自己对付不了的人来,那时候天天听他们念之首者也,他还不烦死。

刘彻摇摇头,却又想不出还能挑谁来教刘岳,只好先放一放,找着了合适的人选再说,刘岳若想习武,便也只好先由着:“明天你跟侍卫长去骠骑营,看你愿意找谁做师父。”

刘岳立刻满脸的激动,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没有面貌的身影来,如果说大汉朝还有谁能让刘岳生出念头定要见上一见的,自然只有冠军候霍去病了,只可惜是英年早逝,让人扼腕不已。汉武朝文的如走马观花般,换了一拨又一拨,武将之中,能让人心生敬畏的除了李广便是霍去病,刘岳现在是阿娇的儿子,自然不会把卫青算在里边:“霍去病。”

霍去病的名字,刘彻自然是略有耳闻的,但目前还仅仅停留在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自然是因为现在的霍去病仅仅只有十一岁,再有武将风范也不至于早到十一岁就能让刘彻看上了眼:“那是卫青的外甥,岳儿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况霍去病不过是个十一岁小儿,怎么能做岳儿的师父。”

刘岳掐着算了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霍去病至少要到十三四岁才能深得帝王赏识,现在确实还是早了些,刘岳暗自叹气,为什么他想崇敬的人要不是远在匈奴,要不就是才十一岁:“爹,那李广将军可在长安。”

此时的李广刚从匈奴脱逃回长安,正在家中休养,刘彻有些时候倒还是挺欣赏李广,只是有些怕死,又有些自负,于是刘彻更多的时候,对李广是看不上眼的。不过李广一身的好功夫,倒是值得去学习,兵法也是不错,自负、怕死是性格上的缺陷,他刘彻的儿子自然不会那样:“岳儿明天准备好,爹带你去李广府上拜师。”

同时,刘彻也对刘岳念及的霍去病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也许,不是刘岳提及,刘彻还不会这么早注意到霍去病。后来的刘岳,时常会后悔,也许当初不应当在刘彻面前提起霍去病,那样一代名将,或许就能够安渡此生。

只是刘岳没想到,一柄剑,不论是藏着或者展示出来,都不能掩饰其锋芒,若是柄惊世兵器,自然是放在哪里都会为人注意到的。

而现在的刘岳,心里所想的只有“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里的飞将军李广。他对于这位到死还不能封候的飞将军,心里是有着很多期待的,既然小霍还是个小毛孩子,就只能现看看老将军了。

一路奔回长门,任宫女内侍在身后惊呼、担忧,刘岳脚步不曾有丝毫的停下。还不到露华殿,刘岳就朝着殿内大喊起来:“娘亲,我回来了,饿。”

小孩子真好,吃了玩,玩了睡,睡醒了继续吃,幸福得像猪一样。若是不长大,做刘彻的儿子,永远享受这种宠溺,倒也是不错。刘岳点点头,梦想总是美好的…

“看你高兴成这样,有什么好事,且说来听听看。”阿娇从朱敏手里接过帕子,给刘岳擦着汗,刘岳平时是很反对这样的动作的,今天或许是太兴奋了,竟然由着阿娇了。

“明天我去见李广。”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飞将军李广?”阿娇也略略从诗词里读过,但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只感觉得到应该是位名将。

刘岳点点头,除了李广,目前也没谁还能让他觉得高兴了,毕竟连刘彻都见识过了,还兴奋什么:“对,就是飞将军。”

阿娇轻声叹了声儿,却记起了李广的结局,深觉得很惋惜,那样一个令后世都记住的人,却不能在生前封候,本人不遗憾,却让旁人替他不值吧…

因为有些废话,下午奉上个番外给大家

第六十六章:帝王心事谁能猜

次日,刘岳早早的就起床了,由着宫女给他穿着深色的衣袍,往铜镜里一照,除了脸其它的基本上就看不见了,只是一团深色的影子。忍不住就在心里生出了些怨念,真不知道,为什么汉朝会以黑色为尊,若是一屋子亲贵,白天都跟晚上似的。

嫡皇子拜师,本不应当由帝王领着亲往,而应当是李广先来宫中谢恩,只是刘彻现在心头高兴,也就不顾礼制带着刘岳就往李府去了,李府甚至还没接到过消息,也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直到马车行至李府大门前时,刘岳都还在想,那名震千古的飞将军,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从历史的评论上看来,这应当是个名声很大,功劳却没捞着,只会蒙着头打仗的武人。

天子的车辇一到李府门前,就有眼色好的进去报了李广,此时李当利、李椒、李敢都还健在,李广便率领府中一众人等,大开中门,跪在了前庭,高呼着万岁迎接着刘彻和刘岳的到来。

刘彻宽步走上去,亲手扶起李广,以后要让刘岳跟随李广习武,刘彻自然要在这个时候给些礼遇的:“李将军请起,今日朕来,未及传令,都不必行礼,快快起来罢。”

李广这才率着府中的众人起身,让出中间的道路,请刘彻和刘岳到中堂落座。李广很是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很少亲往大臣府中的陛下,今日竟然是带着嫡长皇子来了。

“李将军,朕今日前来,欲以嫡长皇子相托,还望将军教他习武、治军。”刘彻很少和臣子用这样平等温和的语气说话,若不是刘岳,只怕没有哪个臣子有此等荣幸,能得刘彻如此对待。

李广看了站在刘彻身边,小小的身子,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没有刘彻的凌厉,有的只是一双桃花一般的眼睛,灿烂而温暖:“陛下授命,广不敢辞,习武原是辛苦艰难之事,臣忧殿下年幼,不便习武。”

“李将军,岳自年幼,不习武也可习兵法,等岳再长几岁,就可以随将军习武了。”刘岳实在是不愿意面对教文的那些太傅、少傅们,宁可对着武将,至少是直来直去的,没那么多心思,也不必盘根错节的听他们讲那些礼啊,法啊的!

李广闻言便知道,今日的事只怕是刘岳自己做的主,而非陛下的主意,要是依着陛下,只怕远还轮不着他:“岳殿下如此说,臣便也不辞,唯有倾心以授,方不负陛下与殿下的嘱托。”

刘彻点头,现在的刘岳,单纯的只是他的儿子,他还尚想不到争权夺谪这些事上去,也许隐微的想过吧,至少面对着一双肖似阿娇的眼睛,目前,再没有太大威胁的的情况下,他愿意去宠着,愿意由着,纵容着。至于未来的事,刘彻不愿意去想:“岳儿,李将军已经答应了,还不快行拜师礼。”

刘岳听着便拜了下去,原以为李广会来扶,却没想到,不管是刘彻和李广,在这个时候都不会来扶他的。虽然刘岳是嫡长皇子之尊,师礼依旧是大的,特别是初次的拜师礼,仅次于君礼,若是以后,李广授课,是应当由李广先行君臣之礼,再由刘岳行师礼。刘岳拜完自己便起来了,疑惑的看了一圈,这才想到几个字:天地君亲师,貌似师也是很大的。

刘彻便让人把事先备下的几个箱子抬了进来,嫡长皇子拜师,礼却依旧是少不得的,还得比他人更丰厚些才是。说来,其实刘彻也没经验,一切都是礼官备下的,他也没插手:“以后,岳儿便托予李将军了。”

“陛下,臣定当竭尽所能,以授殿下。”李广其实心里还在犯嘀咕,照理,刘岳拜师也轮不着陛下亲自来送礼,更用不着陛下亲自陪同,往往是一旨召书就能了的事,今天陛下的心情看来是很好啊。

拜师后,当日是不授课的,刘岳便跟着刘彻登上了车辇,在李广府上一干人的跪送下,离开了李府。

“爹,娘亲最喜欢吃西街口的梅子汤了,爹可不可以陪我去买。”纯粹的撒娇,赤L裸的邀宠,刘岳在心底这么想着,现在他和阿娇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通体,自然要多为阿娇制造些机会。

刘彻看了刘岳一眼,心里倒也没有别的念头,只是觉得刘岳还挺孝顺,事关阿娇时,他的心是分外柔软的:“好,爹和你一道去。”

买了梅子汤,自然还得买些阿娇平时馋得很的小零食,刘彻还记得阿娇喜欢吃那些酸甜之物,便让内侍们一一去买了,然后放在车辇上。刘岳其实也爱吃,忍不住就把手伸向了那堆小零嘴上,刚想抓几个来吃,便被刘彻瞪了一眼。

刘岳讪讪的收回手,心道,历史很可怕,司马很虚假,刘彻如果真能按历史似的把阿娇丢在长门不管不顾,此刻,也不会买一堆东西,还一定要放到天子的车辇上,更不会连儿子想先吃口都不让。造孽啊…

“你娘亲说过,不洗手不能吃东西。”刘彻似乎读懂了一些些刘岳的目光,实在被刘岳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轻轻的说了一句。

刘岳一脸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让刘彻恼得很,其实刘彻倒真是因为阿娇这么说过才不让刘岳动手的,没想到被刘岳曲解成了这样。

刘彻大手一挥,拍了刘岳脑袋一掌,心想,真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长了些什么,怎么些儿也不像是两岁多的孩子,又精明又懂事:“胡思乱想。”

刘岳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也不管刘彻眉眼间的恼火,反正他很安全,一点也不介意看看刘彻有火又不能发的样子,看戏不用票,怎么算在刘岳看来都是很划算的:“爹,我跟你说,想要娘亲不再若即若离,其实特别简单,只要爹跟娘说…”故意吊着,扫了刘彻一眼,却发现刘彻正淡笑着看他,丝毫不为之动容,心想,果然是帝王,明明很急,脸上却不着一星半点。

刘岳清清喉咙,看了眼刘彻,故意装成刘彻的口气:“阿娇,我爱的只是你,不管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我爱的就是站在眼前的你。”

如果刘彻不是清楚的知道这个是真的阿娇,他几乎就要认为,这个和南风一样,只是个替身,只是刘岳这么说话,并非是没有原因的,刘岳定然知道些什么:“你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明白些。”

刘岳摇摇头,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能说:“爹,娘亲老说,女人喜欢听好话,越好听越容易感动,何妨这样说说,哄哄娘亲开心呗。”

刘彻笑笑,心里想着,将来刘岳要是长大了,必然是个很哄得女孩子团团转的,只是不知道谁上刘岳的当上得最深:“你才两岁,别四处沾花惹草。”

刘岳低下头白了一眼,他才几岁啊,就担心到沾花惹草上头去了:“爹啊,我还小,还小。”

刘彻却很难把刘岳说过的话,和刘岳的年龄挂上钩:“知道你还小。”

“呀,有耍杂技。”传说中的天桥把式啊,刘岳兴奋激动得直把头往外头伸。以前也就在电视上看看,没想到他还有机会看现场真人版,还是没微亚的,痛快啊。

刘彻没好气的看着小小的身子使劲往车外探,只好命人停了下来,让侍卫带着刘岳往,他则在车上远远看着,幸亏没乘御辇出来,否则这场面还真让人无法收拾。刘彻有时候也想,他是不是真的过份纵容刘岳了…

看着刘岳在人群中高高扬起的笑脸,和回头冲着他笑的样子时,刘彻的心又是暖暖的,暗想,算了吧,刘岳还小,不妨再容几年,纵几年,以后的事,便再说吧。

等到刘岳玩够想起刘彻还在车上等时,已经近午了,刘岳肚子饿了才想起,他竟然让堂堂汉武帝等在一边,摸着额头的冷汗,嘿嘿笑了笑。刘岳让侍卫随便买了几根红薯糖做的糖画,转过头就扬起灿烂的笑脸,冲着刘彻一路跑过去:“爹,这个很好吃喔,一根给你,一根给娘亲,一根给我,还有一根给卫长姐姐。”

虽然不喜欢卫子夫,但关系还是要搞好的,毕竟现在还小,就该这么没心没肺。

刘彻脸上免不得闪过一点淡淡的喜悦,不仅为刘岳此时表现出来的宽厚,更为刘岳脸上清澈不见丝毫杂质的笑脸:“岳儿,为什么要给卫长呢。”

“她是姐姐呀,娘亲说过,不论是好吃的好玩的,都要跟自己的亲人分享,爹和娘亲是岳儿最亲最亲的人,卫长姐姐既然是姐姐,应该也是亲人吧。”刘岳当然知道,此时的表情很纯真,很干净,必然能让帝王相信,并稍稍放他好好过几年孩子的日子。

刘彻从心里淡淡笑了出来,岳儿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聪明、宽厚只是却少了能继承皇位的霸气:“岳儿做得很好,若有好的,不仅要与亲人分享,更要和天下子民分享。”

刘岳装作不明白的点点头,应了声好,然后快乐的吃着糖画,话说真是很甜呢。

第六十七章:匈奴烽火漫销烟

刘岳跟着李广整整学了三年所谓的兵法、武艺后,汉朝和匈奴真正的战争才开始打响,刘彻已经忍不住了,这场历史上长达八年的战争,刘岳和阿娇都不知道会怎样收场。

刘岳长大一点,便能清楚的感觉到刘彻身上的冷然便多一分,刘岳于无人处时,总是半带着讥讽的笑,刘彻的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

刘岳随阿娇搬回未央宫已经半年有余,刘岳记得,自己向刘彻说起阿娇同意搬回来时,刘彻脸上是何等的欣喜若狂,甚至,那段时间他都觉得好像是回到了那些温暖的岁月,刘彻宠着它,由着它,只是却那样短暂。

刘彻,不论喜与悲,大部分都萦于阿娇身上吧,而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可有可无的。

记得两、三岁时,刘彻抱着他说过,天家无情一类的话,刘岳是懂的,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记得前年,中大夫主父偃向武帝建议以推恩令削弱诸候王的力量。

刘彻采纳这一建议,颁布“推恩令”,使各诸侯分封其子弟为侯,由皇帝定其名号。经此一事以后,诸侯王“大国不过十余城,小侯不过数十里”,势力将持续削弱,而侯国均归郡统辖,从而使中央政令达于全国。推恩令的颁行加强了中央集权。

而主父偃在得到武帝的宠用后,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齐王刘次昌。因齐纪太后不同意怀恨在心,借机向武帝告发齐王与其姐纪翁公主淫乱之事。他说:齐临菑有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封为齐王。现在齐王与皇上比较疏远,又与其姐淫乱,请刘彻治齐王的罪。

于是,刘彻拜主父偃为齐相国,追查审理齐王一案。主父偃到齐国后,连忙查治了齐王后宫宦者,供词涉及齐王,齐王恐惧,自杀。不久,赵王彭祖上书告发主父偃,说他收受诸侯赂贿,使诸侯子弟多得封地;还逼死齐王。公孙弘也对刘彻说,主父偃是逼死齐王的罪魁祸首,如果不诛杀,无以谢天下。

去年春末,张骞回到了汉朝,刘岳心心念念的博望候回来了,哪里还有跟着李广天天摆沙盘的道理,跟刘彻秉了,说他实在对带兵打仗没兴趣,再有阿娇那句由着他喜好的话当挡箭牌,他终于顺利的让张骞做了皇子少傅。

那年秋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历史上那个名气不小的武帝朝丞相公孙弘登上了历史的后台,首先是薛泽免,刘彻以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丞相封侯的制度也就从此开始了。

其实刘岳是不喜欢公孙弘这个人的,表面上看起来宽厚,其实内里是个心胸小,气量窄的,历史书上不就是这么记载的么。

天渐凉了,边关的战事也渐渐平息了下来,看来,也不过就是明年的事情了,刘彻可能是觉得最近的情况不错,于是近来便常常带着刘岳去骑马。

刘岳虽然有些反感刘彻的冷淡,但马上飞驰自来都是男儿的梦想,便也只好跟着去。偶尔骑马放纵时,也会扬起明灿的笑脸,一如幼时一般看向刘彻,却忍不住从心头生出一些濡沫之情。刘彻发丝间的霜色,更添了一些,虽然不见,但经常看见刘彻的他,哪里会不明白这个帝王的苦处,只是,心里的悲凉却从来没有因此减少。

如果,刘彻能够宽心以待,刘岳也是愿意在刘彻身边好好的为刘彻做些事,让刘彻在有生之年,早早完成他的目标。只是,刘彻的疑心终究太大,也不会让才八岁的他过问朝堂上的事,更何况要听取他的意见。于是,刘岳每每在话到嘴边上时,又不得不生生咽了回来。

刘彻总是这样一个人,独断,却希望听到别人的真话,这样又怎么可能呢。

黑马玄衣,刘彻奔驰而过时,连刘岳都惊心,这一代帝王的气势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够掠过的。有这样一个帝王,是臣子的幸事,只是若是有这样一个父亲,想来却不是儿子的福祉吧。

刘彻回过头来看着聚精会神的刘岳,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看着小小的身子在马上,却有着淡定自基的气度,自有一份大汉皇子的宽博豪气。刘彻生出几分骄傲来,这是他的儿子,大汉的嫡长皇子,聪颖天姿,又哪里是常人可比的:“岳儿,张骞可合你的意。”

“张骞很好,不酸不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刘岳确实很喜欢张骞,这个人见识广博,有着十余年的游历,所见所识的风物,连刘岳也忍不住暗自心惊。张骞这样的人,若生在后世,必然是个万里行路,阅尽世间风景的人。

刘彻笑了,看来他的儿子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师父,这样也好,现下,只要是刘岳喜欢的,他都愿意给,趁他还能放下心信任的时候,多宠爱一些,以后也不至悔吧。

看着刘彻这般慈和的笑,刘岳的心便止不住沉在其中,直到下午张骞讲学时,他都仍沉溺在那个温淡的笑容里,记起来都是那般的亲近暖和。

“殿下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张骞已经看了很久了,自打他做了这个少傅以来,每每教文讲学时,都觉得刘岳其实什么都知道,却不知道为什么赶走了几个少傅之后,偏偏先了他,而且从不曾为难过,让张骞都怀疑传闻的真假。

“在想匈奴的战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天下才会真正没有战争。”从古到今,真正有哪一天是停过战火的么,大概没有吧,人类的欲望实在是可怕啊…

刘岳没想到这话,晚上时分就传到了刘彻的耳朵里…

“今日,殿下说起了匈奴的战事。”张骞小心翼翼的看着刘彻,生怕说错一个字,他的小命也好,刘岳的小命也好,都会在只言片语的错误中葬送。

“岳儿怎么说。”

“回陛下,殿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天下才会真正没有战争,殿下还写了几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句子。”张骞说着便把刘岳下午写的那首童养浩的《潼关怀古》递给了刘彻,心道,殿下您可别怪我,我也是受君之托,忠君之事。

刘彻从内侍手里接过,看着刘岳还略显得有些稚嫩的字迹,不由得淡笑了笑,却迅速的把笑容收了起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边关路。望长安,意踌躇。伤心往事经行处,繁华万千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乱,百姓苦。”

刘彻忽然抬头看向正站立着的张骞,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都教了殿下些什么。”

“回陛下,也无非是《庄子》《孟子》一类,并地旁的,只是殿下似乎更喜欢《庄子》。”张骞实在不知道刘彻在生什么气,刘岳写的他也看了,他却为刘岳那悲悯天人的气量所折服,这样的孩子将来若能成一代君王,必定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吧。

只是刘彻看到刘岳写的这段字句时,未免从心底涌上一些难明的深忧,他久年征战,最见不得的,自然就是那句:乱,百姓苦。只觉得刘岳甚是不理解,刘彻细想了想,也许这样也好,他是做了开疆之主,让刘岳来抚训万民,只是心底自然会不甘,哪怕刘岳是他的儿子。

“以后,不要教这些悲天悯人的东西,帝王远不是悲悯便够了。”

张骞连连应是,暗想,他也没教过这些,但却没敢这么说。

张骞离去后,刘彻仍旧只是淡淡看着刘岳写的这段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长短句子。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伤痛,刘岳尚且知道战乱使百姓苦,他又哪里会不知道。

“不论后世如何评朕,朕会让天下无人不承认朕的千秋功绩。”刘彻如是说着,心底也涌起一腔磅礴豪气,毕竟是一代帝王,胸中有着千万山壑,却不是谁人的一段话就能左右的。

“陛下,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可要准备祭奠事宜。”

王太后的生辰,历年是祭的,只是今年事太多,刘彻也给忘了,挥挥手:“今年便算了,朕待会儿去趟长乐宫,着人打扫着吧。”

长乐宫其实一直都有专人负责洒扫事宜,只是因为刘彻要来,收拾得分外精神罢了。

自王太后走后,长乐宫便一直就是披着缟素的纱绫,一直没有揭下来过。

刘彻其实并不愿意来长乐宫,他心里有个天大的秘密被埋在了长乐殿里,就如同有一段黑暗的记忆在宣室殿一样。

今日来到这里,又恍然间记起了王太后,以及那段他永远也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母后,那是朕的孩子,你的孙儿。”那时,他的脸色一定是苍白得如同窗外纷飞的白雪,以至伸出双手在灯下时,根本看不清颤抖的十指。

“彻儿,你忘了你父皇的遗诏么,阿娇,不能诞下大汉朝的继承人,你忘了么。”那时,王太后的脸也一样惨白,王太后,是疼阿娇的,只是想起景帝的遗诏时,她还是在挣扎中,让锦忆下了手。

其实刘彻早就从锦忆嘴里得到了答案,却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敢告诉阿娇,甚至不能在阿娇面前露出任何的痕迹:“母后,阿娇不是薄皇后,母后也看不清阿娇吗。”

第六十八章:未央神话偏殿中

“阿娇不是,可未必你姑姑不会存这番心思,彻儿,我们赌不起。”

当这句话从王太后嘴里出来时,刘彻已经不敢再听,现在想来,也好没有再谈论下去,否则,现在想来不知会不会更加疼痛。

刘彻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来,阻止自己再去想得太多,他和阿娇已经有了岳儿,这样就好了,往事就随着母后一起长埋地下吧。这样,阿娇才不会知道,否则,只会离得更远。

手拂过一只簪金嵌玉的楠木匣子,里边有王太后的手书的血书,上面只有一句话:“陈氏,可有宠,却需无子而终,彻儿谨记先帝遗召,若有违,则先祖不能安眠于地下。”

这份血书,其实早就应该烧掉的,他却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任凭每想一次就痛一次,也许这样,他才能提醒自己,他欠阿娇的越来越多,纵使阿娇再疏离,他也没有言弃的理由。

阿娇便带着复杂的眼光目送刘彻走出了长乐宫,才从后内室走了出来,原本她无非是来吊唁王太后的,却没料到在看到了刘彻的一举一动。

那个楠木匣子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诱惑者阿娇前去看,阿娇一直也就是个忍不住诱惑的。于是便走上了前,打开了盒子。

缓缓摊开手中暗黑的字迹,泪无法抑止的奔流,原来,刘彻竟然还藏着如此大的一个秘密,又怎么能要求她相信?

夜月里,阿娇披着一袭素白的衣裳,在长乐宫中游晃,她已经失了方向,如果连那么疼阿娇的王太后,都可以写下这样一段话来,那么,刘彻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阿娇只觉得回椒房殿的路,竟然是这样漫长…

突然胸口涌上了阵热气,阿娇颤抖的身子倚着某个院子不知名的树木,脸上绽放开,苍白惨然的笑,是啊,哭过了,也就只剩下笑了。

她原以为,可以试着去相信的,可以试着去说到爱这个字的,却终只能成陌路。所有曾经做过的努力,此刻看来,竟然是这般可笑而可悲。

刘彻,不是我不信你,是你所做的一切,让我无法信你…

阿娇一路漫无目的的行走,也不管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衰败,竟然如此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里边传来一阵苍凉的歌声让阿娇驻足听了一会儿,却是一首宫怨的歌儿。词恍恍惚惚地,有些听不清楚,调子却是哀撼至极。走得近了,便看到一个略显消瘦的女子站在一丛绿萝前面,半舞半歌,身形却似是只见过几面的卫子夫。

卫子夫见阿娇形容冷落的走向她,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自从刘彻待她冷漠如路人之后,她的心已经空了,再见到谁也是平静的:“陈娘娘。”

“卫夫人,你…为什么在这儿。”

“陈娘娘不是多此一问么,当时的巫盅,你以为如何过去的,你以为你与伊稚邪之事,是如何平息的,若不是有人做出牺牲,陈娘娘又如何能安安生生的在宫里。”说是要平静的,看到陈阿娇,却始终是翻起了涟漪。在经过种种事后,再面对陈阿娇,卫子夫自认,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样的平静。

阿娇神色却是一黯,虽然知道历史上的卫子夫会是最终葬送陈阿娇的人,可是,在看过长乐宫里的那一幕后,心头涌上的除了悲切,却没有其他。宫里的事,难说谁是输家,谁是赢家,也许在这宫里,从来就没有赢家:“卫夫人,你便以为我是幸福的么。其实陈阿娇,何其不幸。她自生下来,所有人都告诉指着我说,陈阿娇,你的身份何其尊贵,享尽了上天的宠爱;后来,刘彻又来说,阿娇嫁给我吧,我给你盖座金屋,给你无尽的荣宠;再后来,又说阿娇,你身份太尊贵了,所以只能舍弃,待我能安下心来,不再强求时,却又来告诉,阿娇,回来吧。从来,没有给过我说不的机会,就算我说了,又有谁要听。”

卫子夫却只是冷冷一笑,阿娇说的这些在她看来是桎梏,在别人看来却是幸呢,只是阿娇实在是身在局中,看不明白罢了:“陈娘娘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切,又何必再来找我这个失败者呢。”

阿娇形容惨淡的一笑,拥有一切,拥有么,甚至想问一句,拥有过么。世人,当都以为她陈阿娇被捧上了云端吧,可谁知道,云里除了无尽的光彩,更多的却是阴谋、陷阱:“百年歌自苦,未解有知音,卫夫人,你我终究不同。”

阿娇自己都有些奇怪,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卫子夫,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原来,在这宫里,她也渐渐的戴上了面具,渐渐的学会了伪装自己。

“陈娘娘,好自为之吧。”卫子夫并不愿意和阿娇多谈,转身离开,留给阿娇的是一个寥落的背影,在苍凉的背景中呈现出一片极美的弧线。

阿娇不禁想,或许当初这个女子也是美的,只是被宫里的争斗所掩住了心,于是便也不单纯了。她呢,她便还如当初一般淡漠么,历经千般事,又怎么还能如当初呢,至少这心里,装了刘彻的好,也盛了许多伤痛。

当阿娇回到未央宫时,刘彻已经等阿娇许久,抱着刘岳斜斜的倚在榻上,仿佛像是一够等候妻子归家的丈夫。恍然间,阿娇竟然觉得,那一袭常服站在那儿的不是帝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站有繁华尽处,只是淡淡的勾起一个笑,便醉了人、亦醉了心。

阿娇却是摇了摇头,不再让刘彻挑起内心的波澜,陈阿娇,或许是刘彻所求所爱的,只是帝王的爱,一如是天底下最美的玉,却依旧是掺了杂质的,不掩其美,却更让人痛。

阿娇扬起笑脸,心却在疼痛,似是一点点被虫子啃空了,很冷却必需笑着。原来,她竟然也适合演戏,只是不知道看在刘彻眼里,可着了痕迹:“彻儿,很晚了,让他们把岳儿抱去睡吧。”

刘彻看着院子里站着,一袭皇后的常服,在月色下却让人感觉分外冷清,月色很清亮,灯火也不暗,刘彻却是觉得看不清阿娇的眼睛:“阿娇,方才去哪里了。”

“刚才走岔了路,竟然看到了卫夫人。”阿娇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不能跟瞒过刘彻去,不如干脆的说了,省得刘彻见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