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

……那对抓那玩意儿你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啊?这不是你以前负责看管的吗?「醢」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闻人面瘫脸】:

十分凶残。

【谢九】:

……

【闻人面瘫脸】:

自求多福。

某个多年如一日的福建死面瘫这么回完最后这四个字就不理他了。

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帮忙的谢放自讨没趣了一场也绝望了,倒头就和个流浪汉似的在这比北方确实暖和不少的南京城睡下了。

可就在这大今早,他正犯困地思索着要不要去骚扰下陆三二和刘罘,蹭顿早饭,忽然间,还躺在长椅上的他感知到什么异常般浑身打了个激灵。

等头发蓬乱的鸡窝似的他脸色骤沉地一坐起来,又拍腿来了句遭了,按住身旁包里那团差点直冲上天的金光的谢放这才抬头望向南京半空那团散不开的凶恶黑气,又面露复杂担忧地缓缓开口道,

“妖魔出世,天降不详,闻人峥你这个乌鸦嘴,南京城和陆三二这次惹上的麻烦可真的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避免误会,这里先说一下,聊天这两货不是西皮关系。

他们是比jj大小都不脸红的直男朋友,和小猫姐还有陆三二这种不一样,哈哈~

嗯,下面就是一起抓沙县小吃啦~~啦啦啦~

第43章

【2月10日, 南京。】

【头顶这天色显得黑压压的, 大冬天外头路面上和三伏天似的一层层地往上冒热气,从地底一丝丝蒸腾上来的异常热气流伴着城市里的车流喇叭声, 搅得人心口闷闷的不太平静。】

【深夜十点多的华电路科技园附近, 门卫老王正在摇头晃脑地用收音机听评书, 断断续续的电流声钻进耳朵里,搞得他的眼皮也是被困意弄得一点都睁不开。】

【“……1978年, 湖南永州城闹饥荒, 一个娃娃死了妈,拿手指天上……他说他姓萧, 天命不该让他亡……】

【这本地老广播电台上流传下来的评书, 耳朵不好的泔水厂门卫平时也就坐在门卫室里随便听听解闷。】

【讲的多是些7, 80年代民间的奇闻异事,和上世纪歌功颂德的风气有很大不同。】

【但不知为何,今天这带着老花眼镜的老爷子总觉得这收音机的传出来内容就是大白天听也怪渗人的。】

【而本来兴致还不错,今晚越听越忍不住忍不住站起身来, 又面露疑惑地朝依稀传来什么奇怪动静的外面看去。】

【这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这边刚探出头去, 就见这从入夜起就天色不太妙的天当空中,隐隐约约有一团黑雾样的影子朝华电科技园这边一点点。】

【“……哎哟, 这车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大老远的这么大的臭味儿……”】

【这样的疑问促使门卫大爷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但那股散发着一种腐烂恶臭的古怪影子还是愈发逼近了眼前。】

【门口, 厂房黄色大灯打下去的地方,一辆从附近实验中开回的大泔水车正从他的视野里缓缓准备进入厂房。】

【“快!快!注意倒车!天上马上快下雨了!这些泔水垃圾都赶快处理一下!”】

【听到外头响起的喇叭声, 有厂房的人拿着摇晃的手电筒就跑出来在来回指挥着。】

【这巨大的泔水车里一般情况下装的是半个南京城里各个学校,餐馆纷纷送来的,散发着恶臭味的厨余剩饭,这些被倒掉的食物混合着外卖盒之类的东西,一晚上的密封发酵足以让味道变得极其恐怖。】

【在当代,这种浪费几乎每天都随处可见,生活富裕了,食物的价值变得不再那么珍贵。】

【米饭,肉类,即便被精心烹调的再好,也随时随地会面临被人类浪费抛弃的命运。】

【因为无法再循环利用,宝贵的粮食就只能成为毫无价值的费用,而这些从四面八方汇总在一起的馊水泔水也就成了外表光鲜的城市所不能容纳和接受的垃圾了。】

【——只待,被统统送进身后的厂房内,一点点在火光中被当做真正的垃圾烧毁。】

【“好臭啊,今天这泔水车装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从实验中附近运回来的,估计是些学生们的剩饭吧……”】

【“实验中?”】

【“对啊,怎么了?”】

【“……你要不说,我还以为这是从火葬场里扒出来的垃圾呢……这鬼东西也太臭了吧……”】

【因为泔水车的缓缓经过,两个厂房内的工人凑在一块就捂着鼻子就低声议论了几句。】

【一切看似平常,唯独这对话听着让人有些背后发凉。】

【可随着他们的议论,路过的泔水车内咕嘟咕噜的也发出一下颠簸,半响,那内里散发出恶心蠕动声的竟是传出了类似女孩低诉的诡异声音。】

【“呜呜……妈妈……我想回家,我是秋秋,我的肝,还有我的胃在这里……”“……呜,爸爸妈妈……老师……我是陈丽的肠子……谁来救救我们出去……”“爸爸妈妈,我是小北……我想回去上学……”】

【这些泔水车里垃圾依稀作响的哀鸣声,统统淹没在了那些散发出恶臭的剩菜剩饭里。】

【失去了真正肠胃脏器,却被‘肉’填满,因此死去的孩子们的‘器’在泔水车里发出哭喊,却统统于事无补。】

【他们的生命如同被挖去中间的‘器皿’,同旧社会的那些饥荒而死,只能靠‘肉’而生而死的难民般,被灾难与饥荒化身的「醢」设下的妖魔假象所夺去。】

【而本该最受泔水车内部散发的馊水味道影响的泔水车‘司机’却是坐在颠簸密封的驾驶座,与此同时,一缕惨白的光却是打在他完全变白,如同死人的一对眼珠子上。】

【他看上去身体状况不太好,脸色青灰,头颅很小,面颊凹陷,肚子像是吹了气般膨胀地很大,鼻子里还在往外呵着一股恶臭难闻的气体。】

【“……是‘肉’……里面是我肚子里的……‘肉’……呵……呵……南京……这里,这里,就该长满我的“肉”……】

【这言语诡异,形同僵尸的‘司机’的低语,外头的人却是听不见了,车子缓缓开进厂房,一切诡异和邪恶都隐藏在了夜色之下。】

【天空中那狰狞恐怖的黑雾如同有生命般,继续从华电科技园,乃至市中心实验中的方向朝外继续扩散着,而尚不知一切,只继续打着瞌睡的门卫大爷的耳边也继续模模糊糊地传来了那收音机里女调哼唱着的声音。】

【月光下,皿生祸也。】

……

两天后,南京新街口某处的十字路口。

一身金光拎着包,缓缓睁开眼睛的谢放正双脚悬空,手指合十的蹲在人马路对面交通灯上。

这个视角很不错,站得高,看得也远。

所以施咒一路溜上来的谢放也踩着这马路墩子就晃悠着肩膀地站了起来朝远处看了过去。

他的发丝随风而动,字术行云流水,手上吊儿郎当地捏着只冒气的烟头,整张狂士之风的脸,却在金光包裹中显现出几分真正实力下的高深莫测来。

底下此刻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这么做派高调地蹲在这儿俯瞰着整个南京,下头的凡人却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而他手上持着的着和龟甲相似的东西也飞快地旋转着。

“——「瘗」,出来!”

随着他的呵斥,一块和平常字师使用的「四方龟甲」不太一样的字门法宝闪烁着光芒漂浮在半空中,促使周身也是一股金身咒文遍布,流动着。

这东西叫「列卒周币」,是形声谢家的看家法宝之一。

谢家第五代里会使这玩意儿的不多,谢放他自己勉强算一个,之前和刘罘陆三二他们故意闹着玩的时候,他没拿这东西出来。

虽然后来因此被那没轻没重的两人把他给‘报复’的够呛,但看在这不打不相识的份上,心胸宽阔的谢放也就不和这俩二百五计较了。

加上这两天南京城也不太平,他想想陆三二和刘罘估计暂时也没心思想别的了,谢放就更不会去干涉他们的‘行动’了。

此刻不远处,那团整个南京唯有他能看见的黑气却是在两三天之内越演越烈,眼看着就要有冲破南京城头顶互顶金光之势了。

——这团黑气正是那消失的「醢」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邪气,相传由字师萧无极亲自创造,这「字」自然也是神力非凡,将这南京城的半片天空都染的阴森可怖起来。

只是长此以往下去,这城市中的寻常生灵不说,就连那隐藏在这里多年的某个秘密怕是也要被被发现了……

这个想法一时令捏着烟头的谢放一时陷入沉思。

说起来,他都在这儿都眼巴巴地蹲了几天,期间好几次,他都想直接出手,可每每想到另一件事,他却不得不强忍着心头的想法。

来之前,福建武夷山那位做事颇为仙风道骨的老字师还特意单独交代过当时坐在人禅房里的他。

说别插手,别管事,一切顺其自然,任其发展。

这话来的路上谢放还没想明白,老字师倒是笑笑也没说别的,就这么挥挥手示意他下山吧,谁想到地之后他却懂了,所谓别插手,别管事,竟然最后是这么回事。

可想想陆三二和刘罘跟自己无冤无仇,他也不能见死不救,他又觉得自己这良心过不去。

毕竟以这两人如今的字术水平,遭此一劫哪还有命去什么福建山门大会啊,但转念再一想起那一晚在南站时自己看见陆三二和刘罘用的那奇怪的一招,谢放却又莫名沉默了。

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该这么早下定论。

他自己是活见了什么场面都见过,但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一个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有很多,陆三二也会有那个可能,将来甚至能比很多人有本事。

至少现在,他也别把自己的眼皮子抬得那么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好歹该擦擦眼看清楚那俩家伙是怎么堂堂正正地获得去山门大会的资格的。

——毕竟,那可是陆一的子孙啊,不是吗?

……

从福建武夷山逃出的「醢」再次在南京城中消失了。

这个消息对于目前的陆三二和刘罘来说,不得不说是十分糟糕了。

且不提这次这事本身就事关他俩接下来能否去到那福建参加山门大会的资格,光是这次「醢」在南京引起的骚动就够让他俩上心的了。

两个女学生暴毙身亡,那家奇怪的沙县小吃又仿佛知晓被盯上般不翼而飞,如今,实验中学那边的线索到此一次性全部中断。

尽管陆三二第一时间就从实验中的那位老师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但亲耳得知那「字」竟然能够一夜之间带走所有曾经见过它的人的记忆,他一时间也有些觉得这事十分异于往常。

【那你们学校门口那个卖大肉面的福建小吃店呢?现在还开着吗?学校那边寻找学生的死因吗?】

【福建小吃店?我们学校门口什么时候有什么福建小吃店啊?】

【……我们学校从来就没有什么大肉面,福建小吃店啊,陆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什么了,还是……你现在这是在和我说梦话啊?】

现在回想起这对话来,知晓这件事必然有蹊跷的陆三二都有些不自觉地思索。

此前三起怪事发生时都从未有过的情况在眼前发生,这情况对他来说也是相当棘手了。

只是第四起‘怪事’既然已经发生,在造成下一次无辜者因「醢」而受害前,他也只能先办法赶紧抓住那作乱的「字」才是解决一切的关键了。

而为了找寻那消失的「醢」,他便和刘罘兵分两路在南京城中一晚上一晚上地搜寻起来。

加上他们还有鸡鸣寺,马台庙这两尊‘大佛’的帮忙,两人这几晚就干脆在鼓楼,建邺,雨花台周边都寻找起了那「醢」的下落来。

“「朔」!去东边看看!”

“——咻咻咻!!”

“「辶」?南京的西边也没有吗?”

“——辶——辶——”

明明字灵们的神力在之前的一次次都发挥了十足的效果,可正如谢放先前私下和他那位‘武夷山首徒好友’得知的一样。

这消失的「醢」在武夷宫呆了快半个多世纪了。

一直作为某种禁字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山门字牢中,除了福建字门的极少数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外人压根就没见过这「醢」的原形。

它身上承载着上世纪字门大师字术的精华,是无数秘密与字法的载体,这次它之所以会在武夷宫重重把守下消失,本身就事有蹊跷。

如今陆三二和刘罘要在这南京城设法抓住这「醢」,势必就要赶在它下一次出没害人并在此消失之前,那在这完全大海捞针的情况下,两人倒是真需要好好从长计议了。

对此,刘罘倒是没表示出什么,而对于陆三二个人来说,眼前这一切不得不说又是一场十足的考验。

毕竟福建山门大会的资格对他而言,不得不说是个一场能够引起他心中真正胜负欲的挑战。

他试图走上一条追寻「字」与「道」的路,但在修习字术上以他的实力确实还差的太多。

他也许侥幸地打败了杨逍,却无法真正地可以确定自己能打败下一个人,而放在多年前的少年时,他也许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经历了那么多,他亦开始明白自己也许应该朝着那个更高更远的方向去迈步,也因此他心中关于前方那未知「字」的脚步才始终不愿意停下。

“我会帮你守在鸡鸣寺上空,你对我用你的「训诂之法」就好了,反正我和你也不是正式字师和「字」的关系,短时间内先把这次这件事给解决了。”

“……额,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万一你以后碰上自己觉得更顺眼的字师呢?”

“有什么不好?除了你还有谁,总不能让我去找那个谢零零后成为字师和「字」的关系吧?”

陆三二:“……”

大概是因为上次已经使用过一次的缘故,这一次刘罘竟然还冷冰冰地主动提出来愿意帮他了。

而莫名地有种对方怎么和‘小猫姐’似的什么的都这么温柔别扭地迁就着自己的奇怪感觉,一时间没往下细想的陆三二倒也和他道了句谢,紧接着才抛开顾虑,彻底开始寻找起那「醢」的下落来。

可眼看着第一晚过去了,第二晚过去了,眼看着第三晚过去了。

他和刘罘却还是连那「醢」的影子都没找到,更糟糕的是,伴随着这紧张的时间的一点点过去,这么多年睡眠质量一直不错,也很少会做梦的陆三二竟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亲眼看到明明应该是冬天少雨少水的南京竟然开始下‘红雨’了。

关于这场奇异的‘红雨’,最开始是从郊区开始蔓延的,气象局在新闻上报道了两天,说是并未发现有任何影响。

可不知为何,随着这‘红雨’开始下,南京城中的绿化带,郊区的种植地,乃至很多正常的城市绿化旁都开始生长出一些奇怪的‘小肉芽’。

这些吸收着人间土地灵气的‘肉’越长越大,渐渐地植物枯萎,蔓延到正常的土壤中,城市的人们甚至开始去疯狂和抢夺着食用这些‘肉’,而在梦里,他还听到了一首奇怪诡异的歌谣……

【“1978年,湖南永州闹饥荒,”】

【“一个娃娃死了妈,拿手指天上……他说他姓萧,天命不该让他亡……”】

【“天上下红雨,地里长怪肉,挖出来就能尝,煮熟了吞下后……”】

【“……饿死的活人满街爬,头小身子大,新社会的天要塌……天要塌……”】

第44章

说是要为了这次在南京消失的「醢」的事, 暂时结成「字师」和「字」的搭档关系。

陆三二和刘罘也没耽误时间, 隔天就一块跑到南京新街口结界后头那个‘小百花造字材料批发市场’去了。

前两天晚上,他们已经设法找遍了南京的所有有可疑气息的地方。

然而这次, 相较于上次‘头七’事件中的「乇」, 情况明显越发恶劣棘手了许多。

南京城上空弥漫着一股他们无法感知到的黑气, 这让他们无法获知那「醢」的源头,也因此关于抓住这「字」的过程才会这么棘手。

尽管这两天暂时神隐的谢放先前已经对他们有所提示, 可对于陆三二来说, 这次能否抓住「醢」,又是十分当务之急的一件事。

因为, 就在昨天晚上, 他还曾经通过自己的「遣词造句」之术做了一件内容十分奇怪的梦。

这个关乎于‘肉’与‘怪雨’的梦, 不得不说,是相当糟糕了。

在梦中,他仿佛看到关于「醢」被造字之初,还有疑似字门大师萧无极的生平。

此前, 他只从谢放单方面的口述中知晓了一部分这位活跃于1978年左右的字界大师的个人经历。

可这一次, 有些关乎于那个时代动乱灾厄的印象却在他的脑海中加深了一些。

虽然暂时都是些零零碎碎的,透过「遣词造句」所折射出来到的那些历史人物的面目具体也不是核能看清楚。

但是眼看着历史上的那个叫做湖南永州的地方, 被「醢」引起的饥荒血腥屠/城,陆三二的心头还是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那首由一个疯疯癫癫抱着孩子的女人哭喊着在尸山血海唱出的方言童谣, 似乎预示着当时的湖南的确发生了一桩不为人知却又无比真实的隐秘历史事件。

而如果作为一个南京字师, 他在这最后的三天期限里如果还不抓到城市里躲藏的「醢」。

那恐怕曾经湖南永州发生的一切灾难,用不了多久, 同样也会落到——如今尚且太平安定的南京城头上来了。

因为这一点,他生平头一次有了想要用自己尚且还算的字术去阻止一场即将发生的灾厄的决心,也是存着这个原因,陆三二才会头一次表现出对眼前南京城未知局势的一丝紧迫来。

2月12日。

南京新街口后的烂尾楼,金光包围着的光桥和建筑,依旧字来字往,拥挤热闹的小百花造字材料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