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山雨哪知道有人还能因为她一个眼神而灵魂**都餮足,她往楼下看是因为她点的甜汤来了,暢音苑的甜糖有水果煮的,也有豆类熬成的,还有奶制品,香气皆足。邰山雨要的桃李糖水,里边除桃子李子,还有好几样干果,搭在一起经冰镇了再吃,凉爽爽甜津津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桃子李子罐头,自然,暢音苑的罐头味道也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的。

吃过甜汤,女郎们便商谈倘一直天这么热,回头约同去哪里避暑消夏。邰山雨表示,这样的天,她是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所以她哪儿也不想去。女郎们才不理她,回头约定好地方,邰山雨难道会单一个留在家里窝着,肯定会动心一道去嘛。

邰山雨:在家消夏哪里不好了,有冰可用,有大树遮荫,有汲了水井凉气的各色瓜果可吃,难不比往外边浪强吗?

胳膊拧不过大腿,穿越女郎一人,也拧不过土著女郎人多。

洛阳城远郊,多得是清凉好消夏的别苑山庄,女郎们家境皆不相上下,谁家在都有那么一两处冬日避寒,夏日消暑的庄园。女郎们都好客,争持不下决定抽,最后抽中的是打定主意要死宅在家里,谁来也别想把她从家里喊出去的邰女郎。

邰女郎:…

没法儿,只能好好做这东道,打起精神来给女郎们做好各项安排,邰爹居然还笑她:“最想躲懒的人,担了最没法躲懒的事,命运啊!”

“你是我亲爹吗?”

“我当然是你亲爹啊,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邰女郎一脸嫌弃。

好在家中时有饮宴聚席,同管家说明,自会安排好仆从使女们照着固有章程作准备,邰山雨要做的就是琢磨点新鲜花样招待女郎们。

因安排在本月末,眼看着没剩下多少天,邰山雨便干脆第二天就启程去江边别院。不想才进别院便大雨倾盆,天跟破了似的往下倒雨,风也特别大,新植的花木好些被连根拔起,看着怪吓人。

这头还没安顿好,那头仆妇就过来报说是有洛阳乡邻路过,不想困于骤雨,希望能借个地儿躲雨。这事邰山雨也不是头回碰上,命仆妇自去安排,接着便放开这事继续操心如何招待她的那群“小冤家”。

#谢籍:肯定是我这些年变化太大,帅到让她不敢相认,不然怎么解释她没认出我~#

#朕不接受反驳,反驳的都是想误朕姻缘的奸臣#

第五章 自己有舞台,自己有天地

谢籍本是去远郊查看水井干涸的情形,水文官员实地勘测后,发现是其中一条地下水脉的支脉发生堵塞导致的,具体堵塞的原因不好说,因没法直接挖到水脉看到底怎么回事。水文官员还留在原地,谢籍则本就是没惊动谁去的,又没惊动谁地折返,回来路上,习惯性地问一声今天他小青梅的行踪。

侍从报说在洛水边的别院,虽需绕远路,谢籍还是想也没想便过来,甚至没想过要怎么相见,不料上苍垂爱,天降喜雨,让他有借口能得其门而入。

谢籍:“成安,我目下如何?”

元成安对如何回答此类问题,已经总结出心得:“陛下自然很好,风靡万千少女亦不成问题。”

这话虽有几分夸张,但元成安得说,他家陛下从前在军营不修边幅时,委实看不出来,如今修了面刮了须再一看,很是个壮姿雄长,仪容英发的好男儿。

摸一下已刮净了胡须的下巴,谢籍喟叹道:“只风靡了山山便可。”

要万千少女干嘛使,小青梅会恼他恨他怨他不理会他的。

元成安:您是陛下,您说了算。

顺利进得别苑,邰家的仆从十分妥帖地准备了临时换洗的衣裳,多是平时为客人准备的,都新着,虽不是上好的料子,却都新近洗过晒过,犹带着阳光与草木的芬芳。谢籍换身干爽衣裳出来,看这雨还有得下,倒没有趁机躲懒,专同小青梅亲香的意思,而是让侍从速去安排马车,待吃过午饭便启程——他是不想离开小青梅的,可案头上还攒着一堆奏章需要处理。

要说谢籍也没想能和邰山雨碰上面,毕竟他只是个来避雨的路人,主人家只有个未出阁的女郎在,不见才在情理之中。不想将要吃午饭时,雨势渐小,邰山雨同仆妇一起出来看有多少花木被连根拔起。

“哎呀,这情形也来不及补,先搬盆景来,回头再补种。”补种最好春天,夏天补种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做了白工。

“xiao jie看选什么盆景?”

女郎们再喜好高致清雅,也多半爱花花草草,邰山雨道:“花开得正好的罢,屋子里就别摆花了,用山水小景,去年我和爹治的山水盆景不是搬了好些过来,就用那些。”

“是。”

“对了,虽她们都这吃冰盏,可不能多做,在水井里多挂几篮瓜果便是。”

谢籍在廊下,听着小青梅一项一项交待,仿佛看到了来日她一项一项处理宫务的情形。在他的面目不复昨日时,他的小青梅也没停下脚步,一点一点长成了这般可爱又能干的模样,真好。

她若还是那个娇软的,除了撒娇什么也不爱干的,就宠她娇她一辈子,她若已经是个又娇又能干的,那便娇她惯她信重她,使她自己有舞台和自己有天地。

邰山雨一路走过来,远远看到谢籍,人家修了面剃了须,她当然不知道眼前这就是那天在水边给她挖过水蓼的大叔。人家冲她拱手一礼,她便还以一礼,并赠个笑脸。家无男主人在,未出阁的女子待客还是很有点不方便的,所以并没有近前说话便又折开。

对此,谢籍只看着小青梅的背影,默默想:是不是该加紧点脚步,早点把人娶回家?唔,还有,现在在她眼里,我好看不好看?

转念一想,为婚礼如何一步一步走,礼官已经跟他掐好几遭了,眼下的礼数章程必需一步一步走,哪步也少不得,已经无法再加快。礼官有句话说到了谢籍的心软处,道是不能因为哪步礼数没尽到,让皇后殿下和皇后殿下的家人心觉受屈。

吃过午饭,谢籍便痛痛快快走了,倒倒想不痛快,想想案头的奏章和冲她吹胡子瞪眼,想想敢冲他扔茶盏的中书省一众官员,还是痛快点回宫去得好。

邰山雨忙完几天,女郎们先后到别院来,因是来避暑的,还真没怎么出过别院的门。不过,别院够大,也够女郎们浪的,或是垂钓,或是莲塘碧波里泛舟,又或是赏玩花木山水盆景,又或者什么也不干,就瘫在树荫下打扇瞎聊天就够让女郎觉得相当愉快。

“诶,我说,待咱们日后出嫁了,也要有时候能像现在这样瘫着胡侃才好。”

“怎么可能,看我妈就知道,闺阁女儿和已婚妇人是不同的。我有得是时间这么瘫着,我妈不成,天天一大堆事呢,哪怕我有心帮忙,我妈也让我好好歇着,说是我能轻省的也就在闺阁当女儿的这十几年。”

“我妈也是这么个意思。”

邰山雨:“我妈不忙,她要是忙就没工夫摆弄胭脂水粉,妆面装束啦。”

“秦姐姐怎么做到的?”

“问阿邰估计也不知道,回头我们向秦姐姐请教去,早就想登门和秦姐姐说说话,眼下不是正好有借口了么。”

邰山雨觉得她刚才就不该多嘴,本意是想宽慰一下女郎们,叫她们知道婚后的生活也没那么可怕,不想又引发了“大家快来一起崇拜秦姐姐”这个话题的新一轮热议。最后女郎们的结论是——阿邰,你上辈子到底烧什么好香,这辈子才能给秦姐姐做女儿。

虽是来避暑,但女郎也避不得多久,只待了七八日,便先后作别返家,约来日再聚首。邰山雨做为东道,自然是最后一个离开别院的,她到家时,邰夫人给她挑料子制的新衣裳已经做好,让她回来了就赶紧试穿,看哪有不合适的好作修改。

邰夫人盯着邰山雨试衣裳,因她不盯着,邰山雨很有可能嫌麻烦不试,到要穿的时候才发现这松一点,这长一点,做衣裳难免留余地放宽点量好作修改。不想就是放宽了量,邰山雨穿着还是有点窄了。邰夫人犹不信,分明她放尺寸的时候是足足有余的,到绣娘手里还要再放一遭,怎么能窄!

“咳…”邰女郎略感羞涩,窄的地方是胸围,少女正在生长发育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嘛。她有种感觉,她没准会那什么…挺有资本的,近两个月的变化,她自己看了都有点惊讶。要不是在现代也曾面临过,说不定就不是惊讶,而是惊吓啦。

“哟,我家姑娘真是没话说。”好在新制衣裳,里边还缝了余量,放一放便是,“照这样长下去,衣裳还得重做,现在这些先把量放到合适,回头再另做,总不能叫我家姑娘穿不合身的衣裳呐。”

邰山雨:嘿嘿嘿…

也不是没苦恼啦,没能承托的胸衣,地心引力就很是个事啦!

发明胸衣?那玩意儿看着简单,但很复杂好不好。

现代的一切,别看随便一样东西,谁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重新设计重新制作。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手残党#

#我还审美异常#

第六章 看上我哪点,我改还不成

邰女郎虽然审美有点异常,可对美的追求还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哪怕她自己是个手残党,也一点不妨碍她去找手巧的女郎商谈如何制作胸衣。她以为手巧的何女郎会红着脸捂着眼嗔她个流氓之类的,不想何女郎一点不羞,且被她几句描述引得思路大开。

“夏日里衣裳穿得薄多少有点不便,我早就在琢磨这要怎么处理,亏阿邰有想法,不然我还不知要费神到什么时候去。”何女郎手巧且快,和使女一道,在邰女郎瞎指挥下不多时像模像样地做出件胸衣来。

虽然没有钢圈支撑,但邰女郎得说这玩意儿已经很接近了,据她从上一辈女性那里听来的,一开始胸衣也是没有钢圈的。别说鱼骨那回事,鱼骨贼贵,平民化的厂货哪里会植入鱼骨这样的奢侈物件。

何女郎自己穿上试,也觉得有待改进:“要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阿邰先回去,我这里正儿八经做成了,再给你送一套,四时花样各做几件,毕竟…我们阿邰将来一准像秦姐姐那样胸怀宽广,沟壑高深。”

被说得有点脸热的邰山雨觉得自己给穿越者丢脸了,她居然被土著调戏到脸蛋红扑扑!

回家路上,邰山雨受何女郎所托,绕一大段路去帮何女郎买一家小铺子的胭脂水粉,用以上贡给她们心爱的秦姐姐。因是小门脸,邰山雨还找了片刻才寻到,胭脂水粉什么的,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邰山雨都感觉自己没懂过,只照着何女郎列的单子买。

买罢水粉往家赶午饭的时候,打天街中段就开始堵,邰山雨托着下巴远眺,边看边嘀咕:“堵得还挺远,嘿…还当古代不堵车呢,原来不管什么时代,都难以避免堵车的状况出现。”

莫明想向新帝谏个言,摸着良心劝他一句——亲,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路要往宽了修啊,不然每隔个几十年,就得重修路。

“xiao jie,我好像瞅见了天使。”

乍一听到,邰山雨特别想问一句是不是折断了翅膀的那种:“有天使出行,也不至于堵路啊,到底怎么回事?”

打探情况的车夫已经回来,在车辕一侧回道:“多是来瞧热闹的,礼官打头,听闻是中书令领了礼官往哪家提亲去了。”

听闻是这么大个热闹,邰山雨对大家的围观热情也就很能理解了,所以路堵了也不稀奇,路再宽遇上这样的热闹也得堵:“打听出来是谁家没,这附近光同我常来往的女郎就十好几个,一时间还真叫人猜不出来咱们未来的皇后殿下底是谁家女郎。”

“没准是xiao jie呢。”

这话说得邰山雨笑得直打跌:“哎哟喂,怎么可能是我,我哪点让你觉得堪此大任?”

使女:好吧,xiao jie说不能是就不能是吧。

“那要万一呢?”

对于这,邰山雨用了一句俏皮话作答:“那我得先问他一句,看上我哪点啦,我改还不成嘛。”

使女不由得被逗乐,再不同她家xiao jie说这话题,谁知道再说下去,她家xiao jie能扔出什么话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胡乱说话犯了忌讳可不好。不过,也可见她家xiao jie是真的对世间至富至贵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说不得还不如一丛长得好看的水蓼可心意。

“xiao jie,我看这边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不如咱们绕路吧。”

“行,绕吧,我有点饿,是得早点回家吃饭去。”正是生长发育的身体,饿得非常快,每到饿的时候,邰山雨都感觉自己胃里有个黑洞,能自己一个人吃下一桌席面,一桌连点心带果品菜品有一百零八道的那种。

车夫一听,一点不停地掉转马车,扬鞭催马往邰府侧门驶去,侧门那儿人倒还不多,听动静天使好像也没往左近的巷子来似的。推门进去,邰山雨没往前边走,而是直接找后厨要吃的,她真是一步都坚持不下去了,非得先垫垫不可。

端着盘糯米粉夹各色馅,被冰镇过的凉果,一边吃一边往前边厅里走,因她走的是后边的门,倒真没察觉家里有什么不对劲。待她半埋着脑袋一脚跨进厅里,很快就被厅里的境况给弄得怔在原地,全不顾嘴里还咬着半个没吞下去的凉果。

邰夫人和邰爹:…

邰哥对处理家中各种意外状况已经习以为常,相比起邰爹来,他家妹子这点尴尬场面真不算什么。淡定地端过盘子,引着妹子坐下,顺便三言两语交待清了这屋里来的人和这些人说的事。

闹明白状况,邰山雨什么也没干,先捂脸:超疼!

中书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今陛下同历史上的开国皇帝都差不多,别看私底下可能比前边那些更好说话一点,但真到该拿主意,该定计定策的时候,谁也拧不过。中书令倒也不是觉得邰山雨不够资格成为一guó zhī mǔ,只是很能看出来,未来的皇后殿下完全不在状态,且很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事。

中书令:陛下的谢媒钱不好拿啊!

先糊一通漂亮雅致的辞儿,然后中书令便甩开包袱,直通通地道:“七娘自小唤我伯父,我与令尊亦是故旧知交,如今陛下托我登门提亲,本当陛下与邰老弟和娘已有默契,不想邰老弟阖府上下竟全似不知。这样一来,今日便要答复也未免太不近人情,忝为陛下厚爱,我便做一回主,稍后我把人都领走,邰老弟和弟妹及令郎令嫒关起门来一家子好好商谈商谈,应与不应回头我都再来一趟。”

邰爹本是个经常能把人整得没话说的,今天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被人整得没话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遂只能点头:“多谢沈兄,劳你大热天走这一趟,今儿我这脑子确实乱得很,招待不周,来日再和沈兄好好聚饮。”

“咱们知交多年,不必如此见外,我这便告辞,邰老弟留步,我改日再登门。”

平时邰爹怎么都要把人送到巷口,今儿是真没心情送,就这样仍坚持把人送到门口,然后再折返回前厅和夫人孩子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的相顾无言唯有满脑袋问号。

邰爹看闺女: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邰夫人:是啊,吓死宝宝了。

邰哥:前段时间还说你最省心,现如今看,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邰山雨: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

#邰爹邰夫人邰哥:我们不信吗,我们一个姓秦,两个姓邰#

第七章 生下来就是巅峰

且不说邰家一家四口怎么商谈,只说中书令王甫一路领着人往宫里去面见天子,如何槽多无口。

王甫就是中书省里敢带头朝谢籍扔茶盏的中书令,见了谢籍,一句漂亮话没有,直接开场就是大白话。能把素文辞修雅的中书令逼说了半天大白话,可见谢籍是真能耐:“陛下,求娶淑女不该是这样,旁的且不论,好歹得先知会一声,不能让人临听了消息,半天缓不过来。今日不是臣不尽力,而是臣家中若有适龄女儿,陛下这样来求,臣断不会许嫁,委实失礼得很。”

点点头,谢籍表示受教,然后问:“爱卿可曾把我书写的《求淑文》递给邰卿?”

“还远没到这一步,臣一开口,通家上下全是呆怔的,还用说什么递什么,只略作解释请他们闭门商谈,臣便回来面禀陛下。”王甫看着谢籍,很有些痛心疾首,打得下江山,稳得住社稷,偏不会追求女郎,陛下这样略有点危险呐。

试想,万一邰家最终决定不允亲,凭谢籍在沙场上的脾性,极有可能硬下旨,旨意下去邰家或不敢违,或全家上下抵死不从。抗旨不遵是大罪,罪过可大到丢性命,可小到高高举轻轻放下,全看言出法随的天子怎么个意思。依王甫来看,邰家若抗旨,丢性命很难,被陛下强娶的可能倒很大。

天子乍临朝,虽说方方面面都尚算顺利,但真要下旨强娶…回头够呛!

“陛下许不知,邰太守人缘上佳,朝中与邰太守有旧者颇多,便是臣亦与邰太守知交多年。陛下若下旨强娶,臣只能率先站出来,劝阻陛下勿要行此下策。结亲不是结愁,日后总要长相对长来往,强娶横夺不是良方。”

谢籍幽幽看他的王爱卿,半晌半晌叹口气道:“爱卿若将《求淑文》给邰卿看了,便不会如此。”

被这么幽幽怨怨怼着,王甫特别想直接开嘲讽,但想想提亲不顺利已经够惨的,不适合往谢籍伤口上撒盐,这点不论对方是陛下还是寻常路人,王中书令都会这么干:“陛下,一篇《求淑文》改变不了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说谢籍的文采没有惊艳到让人见之忘俗,并因爱才肯欣然点头许嫁闺女的程度。

“爱卿,我在你眼中,便是这么没成算的人?”

“陛下武定河山,文定社稷,自然事事心中有数。”

“那下次登门,恳请爱卿将《求淑文》先行递给邰卿。”谢籍:朕谢谢你了。

王甫心想陛下不肯死心就算了,先递就先递,赶明儿他就找邰老弟递《求淑文》去,看陛下怎么翻出浪来:“是,臣遵命。”

话说到这,当告退了,王甫正要道辞,不想谢籍半晌半晌地开口道:“她是不是很好!”

这短短六个字,听着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骄傲的炫耀,说的时候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王甫还真没见过谢籍这样的时候,心中暗叹口气,既然如此爱煞,就该一步一步来,好好求娶,却为何偏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邰太守的女儿,自然很好,只是…陛下听臣一言,既甚爱之,便顾惜之,宫禁之深,性天真趣浪漫多不时宜。”王甫只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邰家全家上下,都不是那心计深思量多城府足的,其中以邰七娘为最。这样的性情放到深深宫禁里,只怕要成日思量该如何活下去。

谢籍却笑道:“爱卿也听信了广选后宫之言?时人多误我,我这后宫何须三千佳丽,只山山一人足矣。”

似此类的话,王甫一生听过不知多少,绝大多数是没能践行的,情浓时仿佛世界只需要有彼此便好,待相守日长,深情转淡,便当时多少深爱都化作了“啪啪啪啪”响的巴掌,自己扇在自己脸上,也扇在心爱之人胸口上。若有来日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如此作态,委实太过伤人,性情柔软的易自伤薄命,性烈的…说不得能断送全家性命。

“陛下,若不能将这话半分不差地带进棺材里,便莫轻向女郎如此许诺。”

从一个能带头扔茶盏的中书令听出这么一番话,谢籍一点不意外,倒很能感受到对方的语重心长:“爱卿且安心。”

在王甫语重心长,替他邰老弟一家圆场作备书的时候,邰家上下总算缓过来,邰爹问邰山雨:“山山最近可曾遇见什么生面孔?”

最近城里来来往往的生面孔不少,要真说接触过,有谈过话的,邰山雨只想起两个来,一个是衣上带征尘,帮她挖了一丛水蓼的大叔,还有就是到江边别院第一天,恰遇上下雨进别院避雨的年轻人。邰山雨这么想着就这么答,问她觉得像是哪个:“哪个也不像啊,我跟大叔还说过几句话,同避雨的路人只一个照面,笑了一句好嘛。”

邰爹和邰夫人、邰哥一起沉默,互视一眼心底都浮起四个字——一见钟情。

要不是自家妹子,要不是对方是新帝,他们真想说一句:真是一段千古佳话般的姻缘开端。

“听说新帝年轻,许是避雨的年轻人?”

“要是那大叔还好理解一点,毕竟说上了话,可那年轻人,隔着老远,面容都不很能看清,他是到底看上我哪里啊?”邰山雨这时候是真想面见新帝,问一句“你看上我哪儿,我改还不成”。

邰哥深深地长长地叹气说:“山山,别逢见着胡子满脸的人,就认为人年纪大,没准人比你大不了几岁。”

邰山雨:呆。

“那现在怎么办,我不要嫁,我当不了皇后的,那是一guó zhī mǔ,肩上的担子可重了。爹妈哥,你们都知道的,我打生下来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心里不能压事,不然要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的。”邰山雨自打穿越,有这以一家子亲人,哪有什么事需要上心的,成天只需要琢磨怎么玩耍,怎么吃好喝好就成。实话说,她的各项生存技能,穿越前才是巅峰,现在已经跌到深谷啦——都是被惯的。

现代爹妈不是不想惯,是惯了她怕日后社会教她做人,在邰家不存在这问题,寻个知根知底,人口简单和睦好相处的人家嫁去,娘家能罩她一辈子安枕无忧,她遂安安心心地放纵自己被惯得几乎生活都不能处理。这样说当然不存丝毫怨怪,反而充满被宠爱的幸福感,以及满满都是满足的喟叹——人生如此,生下来就是巅峰好嘛,干嘛还那么费劲挣扎,那是自己求生存的人才需要劳的神。

邰·穿越·女郎·山雨:脸巨疼,不想索话,心塞。

第八章 天上掉下个九叔叔

不等中书令王甫再次登门,邰家的门槛就快被女郎们踩烂,大家倒不为别的,就为一起来拿“呵呵”糊邰山雨一脸。

阮女郎道:“借问阿邰,现下心境如何?”

众人只见邰山雨一脸yù xiān yù sǐ,便不由欢笑:“阿邰,这时也别藏着掖着啦,赶紧同我们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定情的,快说快说,今儿不给我们个交待,我们可不会放过你的。”

“就是,哪怕你是未来的皇后殿下,这不现在还不是嘛,等你是了再来封我们的嘴,叫我们不许说不许问不许打听罢。”

“是不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阿邰…你好似真的青梅竹马与人有旧耶。”

邰山雨: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谁谁谁?”女郎们一时间忘了逼问邰山雨,齐看向同邰家比邻而居的阿沈。

“谢籍啊。”

邰山雨不敢说自己记性好,但她忘性绝对不大,这倒不是说她连谢籍这个人都不记得,让她怀疑自己记性的是——她对自己和对方青梅竹马的事实根本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和他青梅竹马有旧啦,他跟我爹比跟我好得多好嘛。”

在他们老邰家,爹妈各占半壁江山,妈负责在万千女性里使劲圈粉,爹负责不时拣个好基友,她和她邰哥负责摇旗呐喊当小透明。而谢籍,就是邰爹当年路边拣来的好基友之一,别看他们之间差着二十来岁,一点不妨碍他们成为忘年之交。

邰爹的朋友,有他欣赏的,有欣赏他的,也有趣味相投的,好不幸哦,谢籍属于趣味相投的。邰爹的趣味是雨里狂奔放纵天性,谢籍的趣味是斗鸡走狗气他爹,嗯,邰爹和谢爹关系也挺好,不过是属于那种经常吵架,吵没三天又能和好如初的那种,所以,邰爹老欣赏谢籍了!

唔,最重要的是…

“九叔?”

看吧,女郎们都是这么唤谢籍的,因是邰爹的朋友,来往得多,互相就熟,女郎们喊谢籍九叔,也是从邰山雨这里跟去的。至于邰山雨,那还不是因为谢籍同她爹称兄道弟,她才喊九叔的么。

女郎们闹清楚谢籍到底是谁后,就不需要邰山雨答什么腔了,你一言我一语地道:“九叔同阿邰青梅竹马没问题,不过,九叔真是陛下吗?”

“那还能有假。”

“从前和现在的差别也未免太大了点儿。”

“是啊。”谢籍把亲爹都气得山中道观长住图清静去了,可见当年谢籍有多擅长搞事。

邰山雨在女郎们的一言一语中陷入深深的迷惘里,这种迷惘一直持续到中书令王甫把《求淑文》送来,然后她更迷惘啦。

最后是邰爹给她解的惑,邰爹通看《求淑文》全篇后,用力拍下大腿说:“倒是什么都没忘,山山十一岁那年,他曾明里暗里问过我,日后有无结亲可能。虽旁人尽觉他纨绔不知事,我倒觉得他心地好,心思也好,便同意了。不过是离乡那年,他又递了信来,上边写了两行字托我转交山山,山山,你不记得了?”

邰山雨:拜托,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不记得。

见闺女一脸迷惘,邰爹将当年信上的两行字复颂一遍:“此去归期不定,生死难料,愿卿得觅良人,适高官之主。”

“爹,要是我没记错,当年你没说是谁写的,也没说怎么回事,直接就给我,让我看看这么两句话该怎么答复。我又不知道是谁写的,还以为是董伯父的戏文,请你来问我,我们这年纪的姑娘会怎么答。而且,我记得我当年答的是好的,听人劝,吃饱饭。”邰山雨想着,既然都答了好的,就算有什么,这时候回来,也不该再上门提亲呐。

要说起来,要不是家里因前两年邰老太爷过世举孝,家里不宜办喜事,她说不定都已经定亲,现在已经嫁人,哪里会拖到二十岁还在相看人家。再说到相看人家,上个月邰夫人还说相看好了一户人家,想着这段时间叫来见一见,处一处。

邰山雨觉得自己脑子都被迷惘糊满时,邰爹还给她会心一击:“不止写了这两句,后来你还加了一句——光阴弥足珍贵,岁月从不重来,我不会浪费大好辰光,去等一个不回头的人。”

“我有写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