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哥辛苦,多赖九哥照拂,与民生息,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这真的很好。”这些都会让邰山雨觉得,把谢岩带来这个世上,是个挺不错的决定,因为他们要真真切切地生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呀,“阿岩也会感激九哥的。”

谢籍:那小混蛋提什么提,我不需要那小混蛋的感激#

#谢岩:我明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爹到底什么毛病,天天骂我混蛋#

第九十五章 一生漫长,慎需小心

流言从来不是杀几个人就能彻底杜绝的,恰恰相反,只会让人又往里加进去许多猜测,许多阴谋,许多曲折离奇。直到流言众口相传时,一人好杀同,十人能杀,千百人许也不过一声令下,但千千万万人呢?

人言从来可畏,如同海上狂风暴雨,只身去挡,如何挡得住,你我终不过血肉之躯,非有飞天遁地之能,移山填海之力不能降,但那是传说是的神仙们才有的,凡人谁见拥有的。

谢籍难道不知吗,并不是,他深知他所做所为,不过是将流言往风口浪尖上推,纵使片刻黯然,也不过是在酝酿更高的声浪罢了。

流言甚嚣尘上时,邰山雨自然免不得有所耳闻,但她以为,做皇帝和做人一个理,不可能做到每个人都喜爱。总有那么几个人,一见你就看你不大喜欢,所以邰山雨只当传到她耳朵里的,是不喜欢者的攻讦。

这场流言来来去去,竟把康国公杨询卷进来,可怜杨询是人在家中卧,祸从天上来。他自成为康国公,也算谨慎小心了,府中至今无几个下人,旧日的心腹都被他远远打发,一个也不用,倒不是不敢,而是不愿连累了旧部。再者说,他日子也算痛快的,一个前朝太子,能安安稳稳活着,想上哪儿上哪儿,并无太多拘束,便虽有人时不时暗中盯一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就当是保护他的暗卫,反正也是一个架势。

偶听到流言,杨询脑袋立马就疼起来,众口攻讦天子,仿佛能得到好处的,就他一个似的。凭他和谢籍的旧年相识,谢籍许不会信,但千千万万人都这么揣测呢?

“真是不让人痛快过活啊!”杨询并不派人打听细节,反是直接去了紫微宫。

大业殿里,谢籍也在头疼,他不怕众口悠悠,他只怕小青梅听了会悄无声息远离他。这样下去难以控制,只怕早晚小青梅会听进耳里,也听进心里。

“陛下,这事当真与我无关。”杨询有的是辞可以说,但谢籍吃的就是这种直截了当的话,杨询便只有照着谢籍吃的来下菜。

康国公府内外,时常有暗卫光顾,谢籍当然知道与杨询无关。但杨询这样的人,真想背着人干什么事,也不是找不出漏子来。但此时杨询这样光明正大到大业殿来澄清,可见是真与他无关。

杨询:看吧,我就知道。

话到这原本就可以,再谈谈天说说地,讲讲好风好景,便到此结束,自回自家。但杨询看谢籍再三,还是没能把话压下去,遂有些认命地开口:“陛下,流言以杀不能止。”

“卿以为,何能止?”

“若不能化解,便以更惊人的流言应对。”

解决一个时下热议话题的最有效最快方法是什么——让一个更新更热,大家都喜闻乐见的话题成为流行。

“比如?”

杨询沉默片刻道:“立太子。”

谢籍皱眉道:“并不够。”

“造点吉兆。”杨询轻轻点了一句。

谢籍自是一点就通,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旦立谢岩为太子,告祭上苍时出现吉兆,那么很快流言就会被这吉兆盖过。市井中百姓忘性大,今日还说某一事,明日便是另一事,说着说着便会忘记曾经传过什么流言,并会把那流言当作“流言”处理掉。

另外,这时候的谢籍,是很需要一场吉兆来化解当下局面,皆谓是天子不得天命,哪做为天子之子的太子,未来的皇位继承者得上苍示下吉兆,也正是三转四折的应答。至于吉兆怎么做,这事甚至都不用杨询教,谢籍在军中时就曾造过,别说地里长点什么,就是看起来像天象的效果,也不是不可以造出来。

杨询顺利把自己择干净,走出紫微宫,片刻后遥遥回头望一眼,失笑低声道:“做皇帝大不易,一生漫长,陛下慎需小心呐。”

谢籍亦知应小心,一步踏错,以后步步都是错。

邰山雨自外边回来,才来得及喝口茶,便听谢籍说要立谢岩为太子:“要是阿岩以后不想做皇帝呢,毕竟九哥看起来好辛苦,要是阿岩是个懒懒散散,觉得自己不堪大任,难继大统,想要辞呢?”

要谢籍说,哪来这么多毛病,既然是皇帝的儿子,就该以继承皇位为己任:“日后的事说不准,许他会喜欢也未可知,且我只打算要这么一个孩子,倘他不继大统,谁来继?”

以现在谢籍的姿态,是真的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邰山雨轻叹口气,看向主动给她“帮忙”的小东西:“所以我一直说要多生一个呀,一个不想,不还有一个么。”

“山山就不想,就算多一个,不但会出现两个都不想,还会出现两个都想的局面。届时他们是为不想打破头好,还是为想打得死去活来好,”好比杨询那个前朝太子,太子之位也不是来得那么容易的,是和好一群兄弟打得死去活来才挣到的。

邰山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籍总说嫌弃死这小东西,但事实上,也对谢岩超级温柔,这种温柔深埋于心,并藏匿在了他日常的行为与想法中,比如不想再要一个孩子,希望谢岩毫无阻碍,无可置疑地成为继任者。

“也许是个女儿嘛。”

“阿岩不想,闺女也不想,你紧着谁来,阿岩想,闺女也想,你向着谁。山山,并非女儿身便无问鼎之志,古来公主,甚至后妃,亦有心愿问鼎者。”谢籍在这问题上,倒是对儿女一视同仁,因为儿女在他这里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来同他抢小青梅的小混蛋。

“要是阿岩不堪大任呢?”

“有张煚教导,你我皆不溺宠,他便是块石头,也能教出人君样子来。”谢籍在这点上还是很信张煚的。

“我们不如问问阿岩自己的意思?”

谢籍看向正吭哧吭哧帮忙拿点心过来给邰山雨吃的小东西,嫌弃道:“这么点,能知道什么,问他话也听不懂。”

“问问嘛。”

谢籍一把扛过小东西,把点心抽走吃掉,看小东西惊讶地看一看,又挣扎着翻下去要再拿。谢籍见小东西挣扎,把他放开,小东西又去拿了两块来,一块递给邰山雨,一块递给谢籍,然后才又去拿一块自己吃。

谢籍把吃点心的小东西安置到椅子上,诚恳地问小东西,想不想当皇帝。

谢岩当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问他“好不好”,“想不想”,“要不要”之类的问题,他都是乖乖点头的。

谢籍:“山山,你看,他也想。”

邰山雨:…

#好罢,你赢了#

第九十六章 红尘深万丈,名利场中央

不管邰山雨怎么吐槽,立谢岩为太子一事,还是顺利通过朝议,并提到日程上来。至于到底哪天,当然是要选吉日良辰,再行告祭上苍。值得一提的是,哪怕谢岩才两岁不到,已经得到了他老师张煚的喜爱,用张煚的话说三岁看到老,饶是太子殿下年方岁余,性情已初具。

别的不说,小东西委实大方得紧,虽鲜少会有人拿他手里的东西,但有个不着调的熊爹在,什么也会被锻炼出来。

谢岩小朋友完全没有要做太子的自觉,成天傻玩傻乐,还学会撒着娇,要求亲妈带他出去玩耍。邰山雨看着抱大腿的儿子,心生感慨,蹲下来戳戳小东西的嫩脸蛋:“哎呀,我家阿岩都会抱大腿求妈带出去玩啦,昨天还是一小团,扔哪儿是哪儿呢。好吧,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走吧走吧。”

邰山雨对谢岩的抵抗力约等于无,小东西见目的达成,也不用抱,努力想要自己跟上邰山雨步伐,到门槛时也拿出翻床爬椅的能耐,自己就把门槛翻过去了——这缘于他爹绝对不会帮他过门槛,看他翻门槛翻不过,只会抱胸嘲笑,于是小东西就自己学会了翻门槛。

要说看着不心疼,那不可能,小小人儿光爬个门槛都如同爬险峰,可更多的是好笑和骄傲:“阿岩真棒。”

虽然说心疼,邰山雨也还是没有过去帮忙,为什么要妨碍小东西从小自立更生,靠自己的力量去征服困难呢。

好容易爬出门槛,谢岩小朋友小大人一样长舒一口气,继续抱亲妈腿。亲妈要走,他手撒手拽裙摆,邰山雨停下来低头看他笑,他便仰面看亲妈笑,还会甜甜奉上笑脸,嗲嗲叫“妈”。

“我觉得啊,你和女儿也差不到哪儿去啦,都说小公主才甜甜软软又爱笑,我家的小皇子也一样甜甜软软嗲嗲娇娇,爱笑得不得了。”邰山雨自己小时候都是拼死卖萌的,到底是小孩儿皮里装着大人,甭管别人看她多可爱,她都自觉有点做作。现在看儿子这种纯天然的真小孩子的萌,真觉得自己以前卖的萌,都是假的。

到底没忍心让小短腿走太远,出了徽猷殿便乘车,小东西晒着和煦的春阳,满脸灿白的小嫩脸上满是新奇的笑。小东西不是没出来玩耍过,而是没到过乡间。对于小东西来说,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忙碌的农人,地里的牛羊,满地跑的鸡和狗,还有池塘里的鸭鹅都特别新奇,谢岩看得目不转睛。

待到农庄,小短腿一下扎进地里,就看不到人,全被菜苗和春日疯长的草给遮去了,只能看到头顶柔软的头发。有些小朋友到乡下可能会怕脏,但谢岩肯定不是,看这里也新奇要摸一摸,看那里也稀罕要踩一踩。稻田里的水被太阳晒暖,邰山雨干脆给他脱了鞋袜,叫他在水田里踩了一圈。小东西刚下去有点站不稳,片刻后就找到了诀窍,一边踩一边发着惊喜的欢呼声,好似他特别喜欢这样的玩耍。

“看来,骨子里流的是种地民族的血没错啊。”邰山雨不觉笑弯了眉眼,此刻,她也深深体会到了张煚为什么会觉得小东西很具人君模样。哪怕才这么小一坨,也让人感觉是个特别包容的孩子,有很多好奇心,对万事万物充满喜爱与赞叹,擅于观察和学习,不惧怕所有未知,反而极具探索精神。

这样的小东西,让作为亲妈的邰山雨深感骄傲,她从前从来没想过要将儿子教导什么样,但小东西好像自然而然地就长成了她最喜爱最期待最骄傲的样子。

“妈,鱼,好多。”从水田上来,小东西就蹲在渠边看鱼虾,他对乡间一切的喜爱,让邰山雨觉得他可能更适合留在这里做一个快乐的农民。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有田园梦想的人不知凡几,真正身在田园的人却根本察觉不到。且看那些向往田园的人,哪个不是身在红尘万丈的名利场中央。

揉揉儿子晒得通红的小脸收,邰山雨道:“阿岩呐,我们该吃饭哒,饿不饿?”

遇到问题,多半点头的谢岩小朋友点点头:“好哒。”

邰山雨:哎哟妈,我儿子真的超嗲。

吃过午饭,谢岩小睡了一会儿,待他起来,亲妈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只剩下对他笑的张煚:“老师。”

对于小皇子还犯迷糊就下意识翻起来行礼,张煚禁不住趁左右无人,蹲下来揉揉小皇子的头顶软软的头发:“陛下和皇后殿下去山间赏花了,殿下洗漱一下,稍后臣与殿下一道到村庄里走走。”

倒不是有什么要教导的,而是想同小皇子一起去看看农人在田间的耕作,看看农人家中的生活情况。教小孩子,很多时候不需要刻意照本宣科去教授知识,最好的还是言传身教,和他一起去看,和他一起去做,和他一起去感受。

同邰山雨带孩子玩不同,张煚是引导小皇子去仔细观察,这个国家的普通的农人是如何生活,如何耕作的。至于通过这些观察学到什么,张煚并不会加以总结归纳,正因为谢岩还太小,所有的事,张煚都觉应该让他自己去归纳感受。

可以说,谢岩能成长到现在这样,张煚可以说居首功。

刚会说话时,就是张煚领着学说话,耐心比亲爹可强多了,比亲妈也强。好比现在,亲妈叫亲爹一勾就走,这时候接过谢岩来照顾的,多半都不会是宫人,而是张煚。张煚不时低头看向谢岩,心中对这个冉冉如日朝升的国家充满期盼,因他身边这小东西,必将是国朝未来的圣君明主,许会功迈秦皇汉武也未可知。

但也不是没有忧虑,就怕圣君明主的爹,在圣君明主还没长成前,就把国朝玩得一塌糊涂,叫圣君明主接都没法接。雨夜杀人一事,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张煚,一想起这事,张煚就忍不住扶额——这倒霉熊天子,真是让人没一刻安宁。

第九十七章 帝王威仪,太子风采

最终立太子,告祭上苍的日子皆选在六月初九,两岁还差几个月的谢岩小朋友早早起来,被宫人们里里外外一通拾掇,才被亲爹拉着手一起去大业殿。

迎着朝阳走向大业殿时,谢岩小朋友试图组织语言提问:“爹,太子?”

虽然是特别嫌弃儿子的爹,谢籍还是大致能听懂谢岩在问什么:“太子就是以后的皇帝,要担负起许多人的悲欢离合。”

眼巴前,对谢岩来说,悲欢离合指的就是哭和笑,要担负许多人是哭还是笑?谢岩小朋友思量的是,逗亲妈笑倒是不难,可是想要叫亲爹对他笑就有点难了,老师笑也不难,这样算一下,虽然困难,但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小东西点头:“好哒。”

低头看笑眯眯的儿子,谢籍真想告诉小东西,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但何必呢,他也痛快不了几年了,不如好好痛快痛快,待日后痛快不起来时,自会知道什么叫不容易:“你怎么跟你妈小时候一样,又娇又软的,还嗲。”

嗲这个词儿,还是朝邰山雨学的。

“到了。”谢岩不是头一回来大业殿,所以很熟路,但走到大殿上时,才发现好多人。他是头一回在大业殿里见到这么多人,他的老师也在,而且就在最前面,对于人多谢岩倒是不怕,只是心里有好多好多问题。只是他还太小,有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多。”

碍着张煚的视线,谢籍不得不朝儿子小声给出解释:“都是来看阿岩怎么成为太子的。”

于是谢岩有了当太子就会有许多人关注他的认知,他乍着小嫩脸,冲所有人笑开,倍灿烂倍明媚的样子:“我棒棒哒。”

谢籍:小青梅说得没错,儿子有时候让人肝疼。

邰山雨是被萌的,谢籍是被儿子的天真烂漫劲给沁的,别说当皇帝,就是当太子也容不下这么多的烂漫与天真。

大业殿里,百官礼罢,张煚宣读立太子文,宣读立太子文后,便百官齐移步祭告上苍。谢岩在马车上小小睡了一会儿,谢籍这亲爹难得的耐心照料:“也就能舒服这两年了,等明年一过,说不得便要开始习字读书明经学义。”

想起自己曾经苦学的时光,谢籍不由默默心生同情,谢籍在学海之中可以说吃足苦头,他无几天份,觉得谢岩可能也会因此尝到苦头。看看这天真烂漫的小模样,再想想以后因向学而变成张苦瓜脸,再嫌弃儿子,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儿子小脑袋瓜子。

告祭上苍时,不仅有百官在场,还有无数洛阳父老在场,他们都在等待着一趋睹帝王威仪与太子风采。虽然下车的只是个小豆丁,但洛阳父老们仿都能远远从小太子身上,看到帝国的未来是如何盛世长安。哪怕他们连五官都看不清,还是皆充满向往,至于眼下这位帝王,别的不说砍杀人倒是很果断,但历朝历代,哪个帝王不如此,今上可以说算好的了。

告祭上苍时,天上降下金芒,笼罩于祭台上,在谢岩身上投照一圈金辉,在场所有人看到,无不打从心眼里跪倒拜服,皆谓之天命所归。谢籍倒没想在自己身上投照点金芒,不过他牵着谢岩的手,不免也沾上点金光。

祭台之下,哪怕知道这吉兆是怎么弄出来的几人,也很是被这阵仗给震住,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的天降吉兆,还是他们造出来的。

倒是谢岩小朋友太清楚了,因为他站在高台上,能看到光从哪里照过来呀。待从祭台上下来,小东西不解地问谢籍:“为什么?”

小东西还从来没见过人为什么事造假的,谢籍有点心虚,这要是叫小青梅知道,准要好些天不搭理他:“这样更好看。”

“哦。”虽然答案有点敷衍,但小东西是有答案就行的,不拘什么内容。

回到徽猷殿,谢岩试图描术今天发生的事,但苦于自己还有好多场景不知该怎么形容,吱吱呀呀半天,果断看他爹:“爹,说。”

谢籍刚才还心虚并怜惜儿子,这会儿看到儿子抱着邰山雨,就一把抱远:“不是累了吗,赶紧去洗漱睡一会儿。”

谢岩小朋友并不觉得转述今天发生的事一定需要自己在场,而且他是真的很困,所以谢籍一说,他就自己乖乖去找宫人洗漱。

“九哥,你尽欺负他。”邰山雨有时候真心疼儿子,不管遇到什么事从不闹,从不满地滚着撒泼的小东西,真是让人想捶死谢籍。

“我哪敢欺负他,江山社稷,还等着他接呢。我还怕将来他接掌社稷后,只对你好,尽欺负我呢。”谢籍自知他这么嫌弃儿子,保不准将来要被嫌弃,便很是做好了准备。

“那你还欺负他。”

“他日子过得这么顺,总要经历点挫折,才能知道人世艰辛嘛。”谢籍在嫌弃儿子上,永远能找到理由。

邰山雨嗔嗔地看谢籍一眼,道:“将来九哥倘被欺负,那必是自找的,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谢籍闻言轻轻弯了笑眼,凑近邰山雨道:“真不帮?”

“不帮不帮,就不帮。”邰山雨拿脚抵住谢籍的胸膛,这混蛋再近一点就要全压她身上,大白天的,这混蛋一脸满溢的春意,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左右山山是不帮,不如我连山山一道欺负欺负。”

邰山雨这点力气,哪扛得住谢籍,遂被吃干抹净,在床榻上瘫成一滩水。对于自己从洞房当夜到现在依然还是敏感得不得了,且越来越敏感的身体,邰山雨唯有无言默默泪两行。

立太子后,便要设东宫,哪怕谢岩还小还不用搬过去,该准备的,该配齐的还是要一应俱全。比如太子一应仪制,比如东宫应有的“小朝廷”,因为谢岩小,有些该空着的自然要空着,但要开始物色人选。

谢籍嫌麻烦,把事全托付给张煚。

张煚:这到底我儿子你儿子,什么事都交给我,要你这爹干嘛?

#陛下:拿去拿去,反正我不稀罕,而且嫌弃#

#谢岩:抱大腿,仰脸笑#

#陛下:行了行了,我来我来#

第九十八章 时光易老,良人难得

立太子时告祭上苍的吉兆果然替代了原本的流言,当然,这其中还有刻意的推动。当人们说着这个话题时,上一个被有意掩藏的话题,便成了过眼烟云。

邰山雨本来也没工夫往市井去闲溜,边疆的棉花正在采摘时,这两天光听着各地送来的丰收消息,她就在琢磨,到时候先做什么好:“还是应当先做棉被,白日里扛一扛也就过去了,晚上却万不能受冻。”

“不过边关将士还是得先顾惜一下,不管怎么样棉衣先给人家做一套。”最近这半年,光听见边关传捷报,捷报声中,连严夫人都时常露出笑脸。

哪怕严将军已经故去,听到他曾带领的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时,严夫人如同听到了严将军带兵打了胜仗一样。

听到邰山雨说顾惜边关将士时,严夫人的笑容格外温柔和煦:“殿下厚爱,想必边关将士皆能深感之。”

邰山雨有时候有点扛不住严夫人,这么温柔可爱的人儿,总让她觉得自己略有点粗鲁。以及,她觉得阿颖小姑娘也是一样的,阿颖对严夫人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娇软得像个小天使。然而,事实上阿颖小姑娘是个大大咧咧的大姐大脾气——小短腿阿岩隐有成为小弟的趋势,热衷于跟在后边干点不痛不痒的小坏事,偶尔皮一下,童年更美好嘛。

“先生,有一事陛下托我问你。”

严夫人笑道:“是为再嫁之事罢?郎君他离世间留有书信,想必向陛下提及过。昔年郎君亦曾顽笑般说过,或有一日他战死沙场,叫我别为他守着,若是好人家,便带阿颖同去,若是不方便带去的,便将阿颖交托兄嫂。”

“那先生意下如何?”

“不瞒殿下,郎君乍离世的那些日子,委实有寻人求个依靠之愿,但到如今,已不想了。有业可依,有财可使,有女儿亦可托老去之身,如此,是否再嫁便十分好定主意,我守着阿颖便好。”严夫人通过教导邰山雨,发现独身的日子也可很轻松愉快,经过这种种后,凄惶已远去,留下的只有怀念与平静,如此终老一生,并无不可。

邰山雨刹时间,觉得温柔的人心里自有力量,而且是很强大的力量:“都依先生,不过人生漫漫,事无绝对,倘先生日后遇到得宜的良人,也不妨慎而虑之,毕竟时光易老,良人难得,人之一生,原本就应当与快心人做快乐事,莫负了大好辰光。”

“殿下说得是,倘真有那样的人,自然不容错过。”

确认了严夫人的心意,邰山雨便转达给谢籍,谢籍便也歇了这心思,只夜里烧柱清香,朝天际言语一声。

又半月,乳白色的棉花被压得紧紧实实地送到洛阳城来,为了把这些蓬松柔软如云朵一般的东西送进洛阳,到洛阳后,工匠们加班加点,把棉花先处理成棉胎。由于工具都是一边用一边琢磨出来的,待到处理的量大时,又进行了一轮一轮的处理,等到棉胎真正做出来,使用的工具基本都不是原来的样儿了。

除做棉胎便是做棉衣,棉衣比棉胎好做,手快的绣娘,一天能做两件,工坊里有两百余绣娘,一天大约能做四五百件。边关号称百万大军,但据谢籍说准确的数字是六十万出头,当然,除边关外还有各地驻防的,加起来自然远远不止百万之数。

“先紧着边关做。”虽然洛阳哪怕到九月天气都还有些炎热,但在边关九月说不定已经开始飘雪,自然是边关先来。好在时间充裕,管保能赶得及。

除给边关将士做,工匠们已经在开始琢磨给达官贵人们做,做给边关将士们别想着挣钱,但给达官贵人做,什么钱都能挣回来。无非是做得更精巧些,用更贵重一些的面料,想法做得更轻薄好看一些,邰山雨也给出了不少主意,她可是从现代来的穿越者,怎么把同等体积份量的棉衣做轻薄,她有的是主意。女孩子在努力把自己看起来更瘦一点上,是从来没有停止过追逐的脚步的。

“棉胎什么都好,只有一个缺点,不能洗,一洗容易结,所以棉胎最好做成可以拆卸下的,不用常洗,但要常晒,要是万一得洗,一定要选太阳特别大的天,晒透晒干。”这算是经验之谈,哪怕这样更费料子,但可以保证棉胎更长的使用期,而且能保证在使用期内都能用得十分舒适,而不会因为越洗越失去其保暖性能。

以现在的棉花产量,一件棉衣最好穿个十年八年,邰山雨为大家能穿暖,也是挖空了心思的。她从前真的没想过这么多,是回想的时候,想起以前确实穿过类似的衣服,不过是羽绒服,等于是两件衣服,外边类似风衣,里边夹个羽绒服,羽绒服本身有点土土层层的,但套在风衣里边又保暖又看不出里边多土来。

从工坊出来,邰山雨便去张煚府上接儿子,接了儿子回宫吃饭,吃过饭便要去田庄。谢岩小朋友再次施展抱大腿仰脸笑dà fǎ,邰山雨哪怕再多看一百年,也抵挡不住儿子卖可爱:“好好好,一起去,有好些瓜果蔬菜可以摘了,我们正好一起去采摘,还有阿岩春天和农民伯伯一起种的呢。”

这时代常种的瓜果都是本土品种,如甜瓜,如碧玉瓜,蔬菜多半是豆类,也有绿叶蔬菜,最可爱的是小香葱,谢岩最喜欢吃新采的小香葱煎蛋饼,他一个人一次能吃完两个鸡蛋摊出来的饼。除小香葱,还喜欢吃青豆,水煮的,加一点盐,就能深深折服才开始吃带油盐的菜肴的小东西。

谢岩小朋友当时和乡民一起种的是米豆,采摘下来用一点油和姜末爆锅,炒熟后就好吃。

采摘好的米豆,邰山雨说中午在田庄炒来吃,谢岩小朋友不肯:“爹也吃的。”

“哦,这都开始学会惦记你爹了。”看吧,她就说小东西完全不懂得什么嫌弃,当然也和谢籍的嫌弃根本只流于表面有关。

所以,她家小东西是个好有良心的小东西,真可爱。

第九十九章 心里住着个小公主

吃到小东西头回孝敬,谢籍哪怕再嘴上嫌弃,也好生生抱着儿子夸了一句。小东西欢快得不得了,羞羞地在亲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捂着嘴软软地笑,还不时偷眼看他爹。

谢籍哪怕真铁石心肠,看小东西这样,也禁不住软下心肠来揉揉小东西脸道:“你不要以为撒娇卖乖就能腐蚀为父,为父是不会因为你又嗲又乖,就忘记你天天跟我抢你妈的事。”

一旁吃饭的邰山雨忍不住翻白眼:“你怎么不嫌田庄上的地把我给抢了呢?”

“田庄上的地又不能跟你回来,也不能在半夜哭着爬到床榻上来,说是怕打雷,男孩子怕什么打雷。”谢籍一直觉得,这小东西就是生为克他的。

“他许是像我小时候啊,我小时候也怕打雷的。”虽然邰山雨的怕是假假的怕,但谁就不允许到谢岩这里真怕啦,“而且,你对男孩子有什么误解,就不许男孩子心里住着个小公主啦。”

谢籍默默盯着儿子看一眼,想象一下这壳子里装着个小公主,居然一点不觉得奇怪,反而有种诡异的“或许真是这样没错”的感觉:“女孩子怎么了,你对女孩子也必然有误解,女孩子也大多不怕打雷。”

“那你是在说我是个假的女孩子吗?”哪怕是现在,邰山雨偶尔在雷电比较惊人的夜晚,还会下意识地装作怕打雷呢——没办法,那些年装习惯了。或许不能指望一个小孩子一直装怕打雷,但是一个充满恶趣味的chéng rén灵魂装在小孩壳子里的话,事实证明是可以一直装一件事装成习惯的!

谢籍默默不说话,拿勺子舀几粒米豆给谢岩吃,谢岩难得享受到亲爹的投喂,乖乖张嘴。张嘴罢,也拿勺子去舀,舀得天上一半地上一半,但好歹勺子到谢籍嘴边时,还剩下几粒:“爹,吃。”

邰山雨:“你还不如儿子呢,他有什么都想着你,你还天天嫌弃他,欺负他。”

谢籍:“光凭他天天让我被你说,被你指责,就有足够理由让我嫌弃死他。”

说完,把儿子扔旁边椅子上,谢岩也不闹,自己乖乖吃饭,虽然他才开始自己吃饭没多久,但已经吃得有点模样。哪怕喂完一碗少说有小半碗掉了桌上,邰山雨也没要宫人帮他忙,更没想要自己去喂:“阿岩吃饱没有,还要不要再来一点?”

谢岩难得摇头,因为他吃饱了,吃饱就自己去玩耍,根本不需要爹妈陪,玩一会儿消了食儿,还会自己拖宫人的手去洗漱,到睡觉前会再来找一次邰山雨和谢籍——得听睡前故事呀。

往日里邰山雨和谢籍也会趁这会儿散散步,谈谈天,但今天谢籍居然闹别扭,闹别扭的理由让邰山雨莫明其妙,他说:“在山山心里,我已经不要紧了,连生气都不要紧,光紧着哄儿子,就不想着怎么哄呀我!”

邰山雨:不好意思,请你把这句话再重复三遍我听听。

“九哥,我真觉得灵魂里住的是个小公主的人,其实是你。”邰山雨说着,没办法,走上前抱着谢籍,像哄谢岩一样揉他发顶和后背。揉着揉着发现不对,这混蛋的脸正埋在她胸口,不消片刻,胸前微有点湿意,邰山雨略略退开一步,低头,“谢籍,你能正经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