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是什么,比山山还好吃吗?”

邰山雨有时候觉得,有些话真不能当着谢籍的面说,他学得比什么都快,偶尔还会拿出来怼她:“阿岩待会儿会过来,你还得给他讲故事,克制一点啊,陛下!”

谢籍:所以说,我怎么可能不嫌弃那小混蛋,没嫌弃死他,就已经证明我是亲爹。

脑袋抵着邰山雨,谢籍心中闪过一丝庆幸,庆幸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庆幸一切流言都不曾传到邰山雨耳朵里,不然如此时的温情,许压根不可能有。

邰山雨倒不是一点流言的风声没听过,只不过是认为不管是谁,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人人喜爱,历朝历代,便是人人道盛世明君的君王,也多半毁誉参半。市井中,偶尔还传她是妒妇,见不得天子纳二色,是个拈酸掐尖的刻薄模样之类的呢。

又半月,工坊制出的第一批棉衣发往边关,谢籍深知军资发边关,难免有“损”,便派了得力心腹去办,加之又是送到旧日部下手里,谢籍提前去信叮嘱,以图最大程度保证送到边关将士手中。谢籍亦有杀一儆百之心,这时候敢撞他手里的人,约略只能自求多福。

不过,送的人是心腹,收的人是旧部,自然都妥帖,虽然也不免有些许损耗,但绝大多数都发到了将士们手中。待全部发放下去后,守关兵卒差不多人手一件时,谢籍命元成安前往探查时,委实没有出现发不到位的情况。

谢籍也舒一口气,省得他手染血腥,怕叫邰山雨知道。

这就像是一个谁都害怕揭开的盖子,因为清楚得知道里边装的是自己一生都不愿意看到的东西。谢籍如今颇感谢杨询,若非他给出这个主意,恐怕依他的脾气,还会继续杀下去。

因为这,最近谢籍对谢岩的嫌弃也少了那么一丝丝,偶尔会带小东西一起去玩耍,比如骑马。哪怕小东西才这么一小坨,也极爱这些在马上驰骋,每到骑马时,从上马到下马,那笑声是一串一串不带停的。

邰山雨对此的解释是:“比起骑马,阿岩是更喜欢同你一起玩耍,这才是他开心的。”

谢籍:“算他有良心。”

邰山雨有时候真觉得,是上天觉得谢籍太熊,没办法,特地找了个又乖又贴心还特别暖的小天使来治愈,既治愈被熊天子折磨的百官,也治愈被熊天子折腾的天下。

事实上,不仅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张煚也这么想,不然怎么解释熊天子天天犯熊,还能有个这么好的太子。这大约是前世高香烧太多,才得上苍如此厚爱,前脚得天下,后脚与心上人成就良缘,再到现在有了个方方面面非常可靠的继承人。

#张煚:天子天子,老天爷的亲儿子,对,就是这样没错#

#谢爹:我这就升级成老天爷了?#

第一百章 广邀好友,同游四海

心里其实并不住着小公主的谢籍在开了杀戒,且将邰山雨瞒得很好后,虽心虚得很,但也从这事上找到了窍门。在外边干多少坏事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要让邰山雨知道。当然,属先要确定这事瞒得住,不然又如上次一般惊心动魄,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乖宝宝,好好当邰山雨面前那个心里住着小公主的谢籍。

当然,他并不常干要背着邰山雨干的坏事,毕竟哄骗小青梅时,他心里还是很不好过的。但世间有些事,是必需以鲜血性命才能清洗干净的,上一次的事,说悔也悔,说不悔也不悔。好在近来天下太平无事,处处增产增收,但见喜报频传,朝中亦无大事,谢籍也不必干背着小青梅才能干的事,心头自然渐渐踏实下来。

秋日的丰收喜悦遍传山野时,渐渐能说明白话的谢岩小朋友也第一次嗅到了风中溢满的稻子香气,小朋友特别感性地冲着田野笑开怀:“都可以吃饱。”

邰山雨一时间有些愕然,然后搂着儿子亲了一下:“阿岩说得没错,每一次看到稻子成熟,麦子成熟,都代表大家可以吃饱饭,不用忍饥挨饿。”

国人为什么如此热爱土地,因为每一雨耕耘过的土地都是厚而实的,代表着保暖的衣,吃饱的饭,还有一家大小的幸福欢乐,再往大了去扩散开,便是整个家国,整个民族的丰熟与安稳。有了衣穿,有了饭吃,有了屋住,万万千千的人便有了度过一生的基础,再往上,可以读点书,可以攒点余钱,做点想做的事,去点想去的地方,甚至于启发一点思想,写点足可传千百年的文章,那便更是至美至好之事。

这个民族的一切都源于土地,源于农耕,哪怕在已不处于农耕时代的未来,农耕依然是这个民族的根基所在。

“但愿玉米土豆什么的,都能从南美找来,哪怕我在这样伟大的愿景里,夹带进了一点关于吃得更美更好更广阔的私货,但初衷仅仅是让大家吃饱饭。”邰山雨看着像小天使一样的阿岩,便怀了万世之忧,一个吃饱饭的民族,才会有稳定的发展环境,不然腹内空空的话,人心也会随之动荡的。

邰山雨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否正确,所以她只是自己去做,而不让谢籍从他的层面上去做太多事。除棉花和航海外,大多事,邰山雨都选择自己去做,这样可以先小范围去试,而不必大动干戈。

其实这个时代的食谱远还不像现代那么广范,好多邰山雨经常吃的蔬菜这时候都是没有的,因为大部分蔬菜都是1700之后的明清时期,由外国的传教士和商船带来的。邰山雨这也是依据事实来推测,毕竟好多她常吃的都还没得吃嘛,比如豇豆、扁豆、四季豆、眉豆、茄子、秋葵,现代人的食谱之广泛,此世之人是想也想不到的。

“每想到这些,就好想吃个地三鲜。”南方人对这道地道北方菜还是很喜爱的,而且传到南方后还会据南方人的品味做改良,做为一个南方人,邰山雨就很爱去北方菜馆子里点改良版地三鲜。

带儿子回宫后,邰山雨寻谢籍说话,说的就是开拓食谱这件事:“有些南方人吃的,到北方人那是不能吃的,好些北方人认为美味的,在南方人眼里被列入食谱都属奇闻。我觉得,不如综合一下南方食材,大家一起集思广议,再到乡间去寻访一番,看哪些未被认识的美味食物,还没有被我们驯化种植。”

“或可以一试,昔年我在洛阳未去军中时,也大约想不到,好多地里不起眼的东西都是可以吃的,而且十分美味。”军资匮乏时,谢籍也不是没啃过野地里刨来的菜叶子,有的好吃,有的味道虽然不好,但烹饪得当,也有人爱。

“正是如此。”当然这不是一家之事,得司掌农事的官员与医署的医员一起核查,将无毒无害的留下,将有毒有害的去除。

谈完扩展食物范围一事,谢籍递给邰山雨一张帖子,红艳艳的帖子:“卢景邦次子的婚礼,特地给送了帖子来。”

“怎么不是阿蓉来送?”邰山雨说的阿蓉是指崔秉蓉,卢景邦是崔秉蓉兄长的同窗,旧年便有崔秉蓉结识,而后两心互许,所以邰山雨才问怎么不是阿蓉送来,不想接过帖子一打开,卢景邦次子的婚礼与崔秉蓉一点干系没有,“怎么不是阿蓉,这王氏女是谁家女郎?”

卢景邦和邰爹谢爹都认识,几家也算是相熟的人家,下个帖子不稀奇,但结亲的不是崔卢,而是王卢,这就很奇怪了。崔卢两家原也有意结亲,毕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卢昭延委实也是个可托付的良人,这是经过女郎们一致盖戳的,邰山雨心下生疑问:“怎么说变就变,还是临到出嫁没多久才变。”

这事邰山雨钻在田间地头,要么钻工坊,不知道在情理之中,再者说崔家卢家也皆掩着,不许家里人还有仆从往外传。邰山雨不知,谢籍当然一清二楚:“卢昭延有个表妹很得卢夫人喜爱,卢夫人有意在崔女郎入门之后,为卢昭延纳其表妹为妾。这事,自是自家掩着,不好教人知,不然崔卿这样的爹,怎舍得爱女下嫁。不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到底被戳了出来。”

这…邰山雨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阿蓉自会有更好的,是卢昭延没这福份。”

“自然。”

“说到婚礼,我哥和阿乔怎么样了?”

谢籍老神在在地道:“我看,至多明年便会传来好消息,舅兄也是该成婚了,不然岳父岳母再随缘,再过几年要往死了催他。”

“哈哈…不用再过几年,这些年,我哥都是听着催婚拌年夜饭吃的。”想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走进婚姻,和自己的心上人相亲相爱,得一生厮守,邰山雨便觉自己的人生也同他们一起变得更加圆满,岁月也变得更加温柔。

“九哥,等我们老了,约大家一起去四处游玩好不好。”

“何用老了,待小东西长大,便叫他继承大统,你我便广邀好友,同游四海,想也快哉。”谢籍从来没打算在皇位上干多长久。

#这很可以的,我喜欢~#

第一零一章 光凭脸都能征服小姑娘

得到消息的次日,邰山雨便寻女郎们一道去田庄,这时节菜蔬瓜果满山遍野都熟,去田庄正好体验一下田园生活。邰山雨倒没想问怎么回事,谢籍已经同她说得足够清楚,这时候很不必去戳人伤疤,好好地愉快玩耍一下便是她们这些好友对崔女郎友情的最好表达方式。

崔秉蓉看着倒还好,不过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得有近一个月时间过去,这时候崔秉蓉倘还伤怀,那只能说明陷入与卢昭延的情里委实陷得深。但是哪有哪么多深情呢,好友们不说,崔秉蓉自己说:“开始几天,是觉得天都要塌,可三五天一过,顿觉也没什么大不了。总看前人诗词故事,道深"qingren"如何此生不渝,现在到自己身上想想,约也就这么回事。”

“就是就是,早说过阿蓉考虑一下我哥。”

邰山雨听得直笑:“这样说的话,我还叫阿蓉看看我哥,她中不中意呢。”

女郎们齐看邰山雨:“合着这话你朝我们都问过一圈,怪道邰家大兄这样好一个人,偏我们都没看中意,原来是你卖得太多,才致使没卖出去。”

“现在也不能说没卖出去了,听闻邰家大兄要与阿乔定亲。”

女郎们说说笑笑,个个脸上依然采飞扬,邰山雨便觉开怀,大家都好好的,才觉人生真圆满。中午还没到吃饭,宫人便将去张煚那里识字的谢岩送过来,张煚中午要去参加友人宴席,倒不是不方便领谢岩同去,而是为谢岩安全顾虑——没准天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是谨慎些好,

“妈。”谢岩小朋友钻进门,然后发现屋里好多人,好在亲妈也在,看到亲妈后,小东西环视一圈,琢磨好久,才一个一个亲亲热热地喊姨。

小东西声音超软超嗲,邰山雨天天听都扛不住,有孩子没孩子的“姨”们就更扛不住了:“欸,太子殿下这性情,约是像足了阿邰,甚至比阿邰小时候还有过之。”

“可不是,阿邰小时候就有这么娇,这么甜软。”

邰山雨一把抱起儿子放到身边:“哪有,我家阿岩可比我小时候甜多了,娇多了,我妈说我小时候仅他一半儿。”

小东西已经大概能知道大家在谈论他了,大大方方坐在那里任大家打量,任大家说他,不时还朝看他的女郎们露出眉眼弯弯的笑脸儿。

“不得了哦,不得了哦,这要不是太子,我就想把我女儿许给他了,这么招人喜欢怎么得了。”

“合着人家是太子你才不想嫁闺女的。”

“你看他这么招人,怕日后桃花不知凡几,我看未必能如陛下那般,只愿守着阿邰一人结伴终老。便是有此愿,我看也难达成,陛下将旁人拒之千里,独阿邰除外,再看看太子殿下,可会拒人千里之外?”

邰山雨:“合着因为阿岩又甜又软又招人喜欢,你才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哎哟喂,又甜又软又招人喜欢哪里错了,还不许男孩子甜软招人喜欢啦。”

“诚心说句话,这要是个小公主,我倒是心甘情愿把儿子奉上。”

看看被“嫌弃”的谢岩小朋友,邰山雨不由哑然失笑:“看来日后阿岩要情路坎坷了。”

“也不是,真要看上谁,太子殿下怕光凭脸都能征服小姑娘。”

女郎闻言,一齐掩嘴笑。

同女郎们一起吃过午饭,邰山雨下午还得把小东西带回张煚那里去,张煚处理政务,他就在旁边受熏陶,顺便识字。与女郎们道别后,邰山雨抱着昏昏欲睡的小东西,决定先回邰府去,叫小东西安安稳稳睡个午觉。

邰夫人看到外孙,那叫两眼放光,眼里压根没把平日里爱得不行的闺女往里放,抱着外孙就往屋里去,把两手空空的闺女扔在园子里理也没多理一句。

邰山雨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生孩子江湖地位有下降,毕竟她同谢籍在一起的时候多,谢籍又总是表现得不需要儿子,只需要娘子,导致邰山雨一直还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现在看来,世界的中心早已经转移到谢岩身上,她只是深迷在孩子他爹制造出的“假象”里而已。

不仅如此,邰爹也一样。

好在还有邰哥,虽然邰哥是因为爹妈卧室里不方便进去才在花厅里同邰山雨一起坐的,也让邰山雨勉强从“我什么时候地位下滑成这样”的深思中缓过来:“哥,这样瞅我干嘛?”

“你的事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还行啊,大家现在不都盖上棉被了么,多暖和。还有好多船出海去外洋寻找各种子,待他们归来时,必定能带回去多从未传至中原的作物,到时候没准能有高产又能当粮食的作物呢。我还常去田间地头,看农人如何耕种,并且记录下来。哥,我想写一本书,总结农人的经验,记录下来,广传天下。”邰山雨虽觉这工程肯定很浩大,但她认为做这样一件事肯定是很有意义的。

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样一件事,推广到农人耳朵里,让他们把自己宝贵的经验贡献出来。天下耕种者何其多,这样的收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著这本书也不是短期能完成的。

邰哥见妹子陷入沉思,但笑不语,他的目的原本就是叫邰山雨充实自己的生活,眼下看来充实得很好。而且,她做的事也很好,让世间人吃饱穿暖岂不是最好的事,至于如何践行,不还有谢籍。

说起来这样一件事,寻常人确实很难完成,但处在邰山雨这样的位置上,反而不难。只是邰山雨自己还没琢磨透,反倒有些不知该怎么办,邰哥也不点明,什么都他点明,要谢籍干什么使!

领着儿子出邰府时,接到消息,说是午后张煚要去大业殿:“走吧,妈带阿岩回家找你爹玩耍去。”

谢岩欢快地眯眼,这小东西爱极了他爹,他爹的嫌弃,通常被他理解为逗他玩——一个天天逗我玩的爹,肯定爱我爱得深沉。

#陛下:还是清醒地面对现实吧,小混蛋#

第一零二章 朝上诸公,野之遗贤

在邰山雨这个网络时代下成长的现代人观念里,想传播什么最快的是网络,在没有网络的时代里,是电话,是电报,在以上都没有当下这个世界,邰山雨琢磨了许久,最快的应该是书籍和报纸。办报邰山雨实在没概念,不知道怎么弄,她打算以后提一提,但是要让她去干这事,就稍微有那么点为难她了。别看她现在略文艺,但她在现代确确实实是个工科生,文艺细胞都是被没其他娱乐的古代给逼出来的。

关于这些年,是如何被时代逼成文艺青年的,邰山雨都能写一个长篇论文了——论工科生在穿越后如何适应古代环境并融入土著圈,其中最深的内涵就是走文艺风,玩点在现代人看来高雅到不行的爱好,因为这些对土著们来说,是生活,是生活啊!

所以别说什么办报,就是写本专业书籍,对她来说其实都够呛的。倒不是别的不行,而是看《九章算术》就知道,时下土著就是写数学书籍,也是文言文。文言文不说理科生工科生,就是文科生,也十有**是略能琢磨到意思,但不确定是否正确,至于写…千八百人里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人是能模仿出古人下笔文风的。

邰山雨琢磨半天,想明白了:“到该抱大腿的时候啦!”

大业殿里只有谢籍和张煚在,邰山雨问明后,才领着谢岩一块进去。爬过门槛,谢岩小朋友先朝张煚问好,然后像小称砣一样砸进他爹怀里。

“皇后殿下安好。”张煚问候邰山雨罢,看向谢岩,约摸也是纳罕,谢籍可不像什么慈父,怎么谢岩偏同谢籍这般亲近。

但见谢籍把小东西往开拨,小东西被拨开,又再砸进他爹怀里,砸进去再被拨开,又继续。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抱得更紧,到最后谢籍受不了他,把他一把拎起来,扔到御案上,把一本奏章扔他怀里。小东西坐在上面低头看着他爹傻乐,晃着小嫩腿,特别欢快地翻开奏章,一会儿“这个字我认得,爹,你看”,一会儿“这个字还没学,爹,是什么字”。

谢籍不堪其扰,起身把小东西扔给张煚:“问老师去。”

小东西也不气馁,乖乖坐在张煚旁边问生字,张煚可比谢籍有耐心得多,教得仔细,声音还温和。可小东西时不时逮着张煚没空就去撩他爹,把他爹撩得几近崩溃边缘。邰山雨坐在谢籍身边忍不住笑,戳戳谢籍的手肘道:“你就理一理他嘛,一路上都在念叨你。”

“不理,烦他。”

邰山雨也不多劝,反正这对父子呀,自有他们相处的方式,眼看他们相处得顶好,何必说太多:“九哥,最近这段时间,总听农人们说如何耕地播种,什么时候什么天气最宜播种,何时浇水,何时当施肥,施什么肥,如何堆肥等等…叫我觉得种地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既是学问,就该著录于书中,叫这学问广传天下,做好了这学问,不也能增收丰产么。”

时下人伺候庄稼多半非常仔细,但到这里又不得不说,再仔细也是一家之言,很多东西甚至是代代相传,口口相传的。是否有误,谁也不知道,祖祖辈辈经验传下来,庄稼人多不轻易改变,除非亲眼见到,他们都不会拿庄稼开玩笑。

如果这时候有一本书呢?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书都是对的,且不说这个道理的利弊,至少如果有这样一本书,耕种的庄稼人应当都很愿意执行吧。

“我也想过,集录成书最大的问题,一在于准确性,二在于书籍的定价。如果不够准确就遍传天下,那是对天下人的不负责,如果过定价过高,就会失去意义,毕竟不是每一个庄稼人都舍得花很多钱去买一本书。不过,时下的书,就没有不贵的,九哥,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邰山雨想事情,一般会把问题想在前面,这样会导致她做事可能会顾虑太多而放弃,但邰山雨觉得,人得负责任,不确定的,存疑的,本来就不该贸然推行。

张煚本不想在这时候出声,毕竟眼看帝后就要就如何著书,怎么样筛选收录深入讨论:“陛下,殿下,农人多不识字。”

邰山雨:…

对于一个印象里人人都读书识字的穿越者来说,这个问题简直让人头疼。

“那该怎么办?”

“倒不必庄稼人一人一本,不若交年轻农事官吏,命他们入各村,召齐了农人细细分说。该种什么时,便去说什么该怎么种,岂不能少印些书,又能将耕种经验传开去。”张煚诚心地奉上建议。

谢籍看邰山雨,邰山雨点点头:“是我想岔了。不过,说到不识字,张相公,您以为是否该叫天下人都能入学识字呢?年长已学不进去的便罢,年少的是否都应进学?圣贤道老有所养,我以为,所谓的养,并非只是有饭吃有衣穿,教养涵养亦是养。”

这话题太跳了点,而且太理想化了点,乍说出来,别说谢籍,就是张煚也一点头绪没有。君臣二人齐齐头疼,事当然是好事,但达成的难度太高,而且所耗费的时间和银钱绝非一点半点。倘要今日说,明日行,后日便天下人人识字,那绝无可能。

“自当如此,只是国朝初立,万事需从头计议。此事,需待陛下与朝上诸公,野之遗贤集思广益。”

邰山雨其实并非没想到,现代普及教育,也是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真正扫除文盲,让文盲一词退出历史舞台,离邰山雨所出生的时代并不远。甚至于邰山雨都认识一位邻居家的长辈是不识字的,所以她也没想一下子这办成:“那就从现在开始计议呀。”

张煚决定告辞,并且带上从来不胡出主意,或者说还不晓得怎么胡出主意的谢岩。

谢籍:不,张卿,你不能这样丢下朕。

张卿给陛下一个“意会”的眼神,等不及谢岩爬门槛,便一把将谢岩抱起迅速走远。

谢籍:…

面对邰山雨求知的明亮眼神,以及眼神里的希冀,谢籍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张卿:陛下,臣看好你#

#以及,娶是您自己要娶的,有麻烦您也请自便#

第一零三章 异域风光,异域风俗

邰山雨关注基础教育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论到怎么开展基础教育,基础教育该用什么样的教材,才能真正在这个时代将基础教育普及开去,邰山雨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拼音倒是可以,但是,让她每个字拼出拼音来都有点问题,比如,前鼻音后鼻音,她多半都拼不对的,更别提把拼法弄出来,这种事,找个小学生都比她靠谱。

时下土著们教学,多是以字识字,拿字典来说,所谓的音韵切,就是某一字加另一字去拼读,等于是拿字拼字——直白点说,大家都知道的哥屋恩。但这是现代人据拼音切的,古人可不这么切,同样一个滚字,古人是“古本”切,搁邰山雨,反正她是不知道怎么读出滚来的。

“啧,不然我弄出来,叫旁人研究去?不行不行,我从哪儿弄出来,这也弄那也弄,没法解释。”邰山雨托着下巴,琢磨着现在的英国使用的文字,是不是和近现代英语一样。如果差不多,她应该可以想想办法,从旁协助一下翰林院的饱学之士们一起,研究怎么用这舶来品给汉字注音,不用她发明创造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邰山雨这时候的一切期盼都是海上的旅行者们早日平安地远游归来,载着种子与在外的见闻。由于远行的这一批人,颇有不少学问做得非常好的,凭他们的智慧,邰山雨觉得可以期待一下,他们浪一圈回来,就学会一部分外语。

事实上,她惦记的远游客们,比她想象地去得更远,在经历过海上的风浪后,赵时江顺利抵达南美洲,这确实是一片富饶的土地。这片富饶的土地自然是有主的,是一个尚未建交的国家,赵时江需朝国王递交国书,这是作为使臣必需做的。然而想要递叫国书,得去非常遥远的另一个国家。

商量对策时,有友人道:“不应递交,我朝国书应面呈他们的国王,这才是国与国相交之礼。”

“国书本出非出自陛下之手,乃出鸿胪寺,不如烦请那位公爵转交,你我也好名正言顺拜访并四处游览。”也有友人觉事不必如此麻烦,左右不是天子手书,那便不面呈也一样可以。

也有友人道:“国书不仅你我有,旁的船队中亦有带国书出海的,诸位可曾想过,许他们的国王已经收到了我朝的国书。”

这样解释也可以,断没有国书递两回的道理,众人思量着用磕磕绊绊的新学语言同公爵交涉。那位殖民地的公爵对此态度十分大方,不用国书,你们随便浪。哦,什么,要带点种子回去,当然可以,随便带。

不仅如此,这位至今赵时江他们都无法准确叫出名字的公爵,还非常热情地指点他们往哪里去,而且要注意哪些植物在这里种植很好,但种植到别的地方去就不好的。通过这番话,赵时江们知道了“桔生淮南,桔生淮北”这样的典故,外洋人也一样有类似的。

赵时江他们得了好处,没忘朝公爵奉上礼物——茶叶瓷器丝绸白糖,经他们一路辗转来的经历看,这是非常受人喜爱的礼物。

公爵自然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还是被滑软艳丽的丝绸给征服,还有颗颗晶莹洁白的白糖,色采丰富却意外和谐的瓷器,至于茶叶…公爵表示有点欣赏不来。不过偶尔尝试一下异域风情还是很可以的,公爵对收下的礼物表示万分满意,给赵时江他们几人开了不小的便利。

同时,公爵也从此中嗅到了商机,这样的白糖,这样的丝绸,要是拿回国去,会引来多少疯狂的追捧:“亲爱的赵,你们什么时候返航,我很想去看看你们的国家。”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公爵决定,到时候和赵时江他们一起,弄上几艘大船,几船丝绸几船白糖,只需要一次,他以后就可以躺在金币上生活,哪怕有风险,也是很划算的生意。

如此,赵时江他们便开始了他们在南美的美食探索之旅,同时他们也见识到了异域风光与异域风俗。

在赵时江他们领略着异域风情时,洛阳的冬天已经悄然来临,今年又是个雪极厚的年,甫一入冬,便飘大雪,一夜之间没过了膝盖:“不下雪吧,担心明年的收成,下雪吧,担心冬日里的民居是否能经大雪。”

好在这会儿已经有火炕了,大家冬天想想法子,也多能熬过去。家境更宽裕一些的人家有火墙,有地龙,宫里多半就是用地龙,冬日里十分暖和。邰山雨爱雪,却也不是不怕冷,所以大多数时间里地,都会窝在徽猷殿写写画画。

画的都是一些她觉得可能会有用的东西,写一些她认为她能做的,又可能有益的事。不过,她画下来的不多,写下来的更少,深感觉自己是个废柴的邰山雨躺在毛毯上打滚,一边滚一边发出哀嚎:“我怎么那么没用。”

谢籍处理完奏章,扛着讨嫌的儿子到徽猷殿,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形,小青梅圈着薄裘在地毯上翻来滚去。像个圆圆的毛绒绒的团子,叫谢籍禁不住蹲下来顺了两把毛,谢岩见状也蹲下摸摸,摸着摸着干脆趴上去。

邰山雨一个转身,把小东西抱在怀里,小东西脆笑两声,任由她抱着摇来晃去,把一旁的谢籍看得眼热极了:“你就知道同他玩,也不知道好好同我玩玩。”

“同小东西叫玩耍,同九哥那叫玩耍吗,根本是你在玩弄我吧。”邰山雨说着气恨地瞪谢籍一眼,这混蛋,道是天冷无事,左右不去哪,这段时间翻着花样折腾她,还说什么玩玩,她看她完全是想把她玩死。

“小混蛋越来越沉了,你别总抱着他,仔细手酸。”谢籍才不会说,他是在妒忌儿子能被抱着翻来滚去呢——果然是个讨厌的小混蛋。

谢岩不用谢籍赶,自己乖乖爬下来,还非常有眼色地不往中间爬,而是翻过他爹,捱着他爹躺下。

谢籍:算你识相。

#谢岩:我知道爹特别爱我,所以我也会爱爹哒#

第一百零四章 妙手调鼎,点亮技能

这一年的雪下得格外密,总是头一场雪还未化,新雪又重覆,以至于好些耐寒的菜蔬也冻坏在了地里头。拿大白菜来说,这玩意儿多抗寒啊,居然也被冻得沤烂,幸而好多菜都耐放,收了放进地窑里,能吃上好久,再不济还能焯了架火上焙成菜干。不过大冬天的,人总会很随季节地想吃点新鲜蔬菜,菜干禽肉蛋的,总好像欠点什么似的。

雪大,不仅寻常百姓家的餐桌少了色彩,就连宫里的菜肴也是一样,哪怕新鲜菜蔬没有断,但样式上就那几种来回倒腾。邰山雨和谢都更偏爱肉类,但谢岩也不知道像谁,居然还菜蔬瓜果,爱菜蔬瓜果是好事,小孩子本来就应该营养全面,多吃蔬菜水果才能健康成长。

漫长的冬日严寒里,可供食用的蔬菜实在太少,邰山雨在这方面委实没什么特殊能力,只能叮嘱御厨翻着花样做。好在谢岩小朋友并不挑嘴,什么也爱吃,加了几种蔬菜粒和肉馅做的肉圆,他一口气能吃下去两颗大的。可是好容易上火啊,小朋友一上火就容易咳嗽,太医开了几剂汤药后略好了点,但扁桃体还是有点红肿未消。

邰山雨没法,只得给小朋友找水果吃,他平时特别爱蔬菜水果,现在样少了,也没以前量多,得找点什么补充补充。眼下不像现代,委实没办法时可以拿维生素补充,土著们只能靠吃水果蔬菜呀。好在谢岩小朋友是太子,他那一脸嫌弃的爹是皇帝,总能给小朋友找着水果蔬菜吃,连吃一礼拜多多的水果蔬菜,小朋友总算恢复如常。

“不知道远行的游子们,什么时候才能从海上归来。”邰山雨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更希望他们早点归来。

“近的应该快了。”虽每个人都怀远志,但不是每个人都会一下走太远,大部分人是先朝近的地方去试试,然后才会往远了去探访。

就是近的,东南亚也应该有一部分尚未引进的菜蔬,不过真正的蔬菜瓜果聚集地还是在南美大陆上,就是不知道赵时江他们这一行人什么时候能回到中原来,将他们的所见所闻和种子一起奉上。这个时候的美国貌似还是殖民地,不过历史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没有南美土著来过中原,邰山雨便和中原土著们一样不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在邰山雨想着赵时江的时候,赵时江他们正在尝试当地人推荐的美味的蔬菜品种,有些味道很诡异,有些味道还成,但基本没吃过他们感觉到美味的。南美人这时候还不存在什么美食文化,和一个研究吃研究了千把年的民族肯定不一样。就这样,赵时江也在其中发现了不少味道尚可的,为了真正选出美味的,高产的,赵时江这个在家里连厨房都没进过的年轻郎君和他同样基本没有点过该项技能的好友一起,从零开始琢磨怎么妙手调鼎。

起先尝试的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成品都有,最后谁也没成功,倒是随船的一个小伙子无师自通,玩得贼溜。不费半月,便已能烹调出让赵时江一行人两眼泪汪汪的菜肴。虽然离美味还有很大差距,但至少吃着味道是对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家国的滋味,是令人怀乡,令人想速速归家的味道。

“小兄弟,日后要多劳烦你了。”

随船的小伙一脸腼腆,被海上炎热太阳晒黑的五官透亮而有神:“不劳烦,我吃着他们这的菜也不得劲。”

对于中原人来说,吃半生不熟的肉等同于茹毛饮血,生吃蔬菜等于牛吃草,赵时江他们是没法接受的。现在厨师上线,哪怕是个半罐子水,也比生吃肉生吃蔬菜要好。可惜这些外洋人不种植米粮,不然煮上一锅饭就菜吃,想想也知道有多美。他们带来的米早就已经吃完,只剩下晒干的面条,面条虽然他们也能吃,但赵时江这样的南方人,还是更爱吃米饭。

小伙的手艺随着一日一日做饭,略有增长,这天做着饭,竟把当地土著给吸引来,本着和土著们打好关系,以便深入挖掘好吃的蔬菜瓜果,甚至是粮食。小伙盛了一碗菜给土著吃,土著吃着吃着手舞足蹈起来,嘴巴里发出一声长似一声的叫喊声。不多时,一群人从林子里钻出来,赵时江他们看看自己的胳膊腿,再看看一大群土著,下意识后腿:“在人家地头上,不宜生事端,护好自身便是,切勿恋栈。”

什么东西都可以扔,反正他们大部分东西都放在船上,随行带的也不过这几日搜罗来的良种罢了。赵时江并好友们心很齐,一道后退,不想他们还没琢磨好怎么逃呢,土著女性捧着一大堆瓜果蔬菜上来,指着他们的锅灶,和还冒着热气的面条汤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赵时江的语言天赋最好,勉强听明白了几个字,琢磨片刻对好友道:“他们许是想让我们教他们做菜?”

土著们才不是这样想的,他们就光是想吃顿好吃的而已,结果随船的黑小伙做一步,就教一步,语言天赋好的赵时江还试图用蹩脚的当地语言跟他们交流。土著们互相看看,小声说话,赵时江在一旁听半天,默默走开:“他们根本不是想学,就是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