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不同,我们倘吃到什么好吃的,总想是学到手才牢靠。”

“生长在树上结满果实,地不用耕种自然能长出食物来的土地上,倘是我们,或许也会一样。”

“许是生活果不能太安逸,太过安逸了,会使人失去勤学苦练之心。”

他们也羡慕这样的土地,但想想,中原大地上忙碌勤劳的同族,又觉得上苍所赐的不丰饶不安逸,也是另外一种祝福。

由于黑小伙儿一顿大锅菜把土著们征服了,他们获取蔬菜粮食瓜果种子的速度大大加快,从中还很是辨别出哪些是需要沃土才能结出美味的果实,哪些是随便扔哪里都好活的。

“赵兄,我们是不是可以启程归航了?”

“再走走,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

第一百零五章 拆包裹的乐趣

赵时江他们的归程比来时更快,毕竟来时不熟海性,不懂如何辨识海上风浪。到回航时,便是听也听熟了,自然不必在计较着长短航程,只一颗心归心似箭。除却必要补给,避着海上风浪,他们可谓风雨兼程。饶是这样,待他们回到中原大地上时,也已然四年过去。

他们出海时是新年乍过,他们归航时,是新年将至。

双足实实在在踩在地面上时,赵时江与好友皆忍不住欢呼起来,他们中甚至有人忍不住蹲下来,摸一摸脚下的野草,眼中饱含热泪:“昔年出海时,听闻海上风浪极多,稍有不慎便会葬身海底,我那时便思量过,许这一去难归来。不想上苍垂爱,佑吾等一路安平。”

谁没有这样想过呢,他们出海时,哪怕在军营里待过,也可以说是个个文弱书生,但在海上的风雨洗练过后,都结实强健了不少,旧年的军营生涯所留下的,如今来看,在他们身上反倒比从前还要鲜明。

拜别船老大,付给足额船钱后,赵时江他们各自往家赶,往家赶之前,把从外洋寻来的良种和一应物什都交给官府。可见这群人也没想过,经此一事,要得多大殊荣,反是把东西托付出去,便安安心心踏上回家的路途,

邰山雨在宫中收到赵时江他们送来的许多东西时,正在看谢籍同儿子吵架,谢岩可再不是从前那个只会乖乖听,不会开口反驳的小东西了。他今年五岁,在张煚的教导下,比他爹还能引经据典——这意思是,他们就是吵也吵得好高端,邰山雨都不很能听懂。

谢籍被儿子怼得够呛时,找邰山雨求援:“山山,你快来,这小混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话说得邰山雨差点没忍住拿白眼怼他:“阿岩何时上房揭过瓦。”

朝亲妈时,谢岩还是一样嗲嗲软软的说话,甜甜暖暖的笑,其实平时他和他爹不开怼的时候也一样。但谢籍这样的爹,就是谢岩再乖再好,他隔三岔五也要因为谢岩占去了太多邰山雨的关注而又气又怨,进而想找儿子表演个手撕儿子——只是从来没成功过。

这小混蛋,小时候仗着邰山雨庇护,长大了嘴皮子比谁都溜,谢籍心里总怪张煚,必是张煚把这小混蛋教导成这样的。

“自从有了这小混蛋,山山心里就没我了。”

谢岩哪怕还小,有时候听他爹说话也怪肉麻,就算他自己其实也肉麻,还是一脸忍不了他爹的模样:“爹你多大,我才多大,你为什么要同我这个小孩儿比。而且我倘是小混蛋,你岂不就是大混蛋啦。”

谢籍:“老子自来就是个混蛋,怎么了!”

一句话把谢岩怼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吧,爹,算你赢。

谢籍吵赢后自得时,宫人来报,说是有出海的游子归航送了良种来。邰山雨最近这一两年,时常能收到这样的“包裹”,虽然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种植价值的,甚至有那么三五样一旦种植会成为入侵物种的。好在邰山雨穿越前学的是环境科学,对入侵物种有过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自从收到第一个“包裹”后,她就要求船员并游子们,到岸后,像种子这样的东西一定要包得妥妥的。

不管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收到包裹都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打开包裹,邰山雨才晓得是赵时江送来的。邰山雨先是一惊,然后笑着同谢籍招手:“九哥快来,这是赵君的。”

闻言,谢籍不跟儿子斗气了,捱着邰山雨一并在箱子前蹲下。只见箱子里,俱都是分门别类用油纸包好的纸包,随手拿一个打开看,里边除种子还在该作物的图画,且画得非常仔细:“这赵君倒是个有心人,不枉那些么人里,独挑了他为使臣,赐其国书。”

邰山雨:“确实有心。”

这样的话,就更有拆包裹的乐趣了,邰山雨都没想到,穿越后她居然还能享受到拆包裹的乐趣。而且此时的乐趣和现代不同,现代好歹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这会儿拆的都是别人带回来的包裹,她并不知道包裹里都有些什么。

南美果然物产丰富,土地肥沃,好些邰山雨在现代经常在餐上果上见到的蔬菜瓜果,都产自南美。虽然此时还是未经驯化的品种,但许多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变化太大,或许现代农业下会更壮实更高产,但枝叶果实看起来不会有太大差别。

拆好半天,邰山雨都没拆到她认为生长在南美洲的土豆和玉米,甚至还有辣椒,他都有点气馁了,结果谢籍把辣椒给拆出来了。别的种子邰山雨不认识,但辣椒种子她认识,毕竟炒好的菜端上来,也时常会看到辣椒子的:“九哥,这个看起来就好吃,明年我们交待田庄上先种这个。”

谢籍:“山山说种就种。”

拆到包裹剩下不多时,谢岩从里边抱出个大包裹,有点沉沉的,拆开后滴溜溜滚满地,邰山雨循声去看,满目惊喜——是土豆啊,果然有土豆啊,这真是太好了,土豆炖牛肉可以吃到啦,炸薯条,土豆粉条也会有得吃啦。

“阿岩拆得也看着好吃,那明年也一道种。”这玩意就是不种,明年也能自己发芽,发出芽来,不需消多说,农人便自然会知道该怎么种,何况赵时江他们还将生长习性略写了几句。

到最后邰山雨也没拆出点什么来,倒是谢籍拆出来玉米,邰山雨自然说这也得种。她没拆出什么来也在情理之中,产量高的作物都叫父子俩拆掉了,她拆的都是些蔬菜瓜果,其中好些是邰山雨估摸着自己曾常在餐桌上吃到的。

“现在好盼着快点开春啊!”开春以后,种土豆,种玉米,种辣椒,种各种瓜果蔬菜,想想夏日秋日丰收时,该有多少美味新上餐桌呀。

邰山雨憧憬完,琢磨还是少一样东西——红薯。

红薯似乎也是产自美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时江他们没有采集到,难道当地人也没开始食用这个?

第一百零五章 环境科学专业生的尊严和节操

冬日大雪,自然有弊也有利,哪怕冬天里难捱了些,但只要一开春,整个尘世间便充满欣欣之向。

冬雪乍消融时,luǒ lù出的地面上便已满被绿意,青青碧草迎春阳生长,犁开化冻的农田,有无数软壳小虫子从泥圭里爬出来,披着和煦的春阳舒展开身躯,然后顺着阳光的指引爬上草尖,吸吮着化在草尖如繁露的雪水。

皇室的田庄上,农人们比往年更加忙碌,深犁过的土地施肥后再次翻匀,然后便开始播种育苗。先下地的是生菜等耐寒的绿叶蔬菜,生菜并非是赵时江他们带回来的,而是另外一拨远行的游子带回来的,看图画,听描述,再经冬日暖房培育过,邰山雨才确定那一颗颗的可爱球状绿叶蔬菜是生菜。

除了生菜外,还有好多邰山雨也叫不出名字的蔬菜,在经过太医院辩识确认可以食用后,经御厨妙手调鼎,有的大家爱吃,有的不爱。谢岩小朋友倒是大部分都爱,而且吃得非常开心。经过温室培育,便可知道,便是筛选过一遍的种子里,也不免夹进来许多野草。这些野草的生命力之强,再次提醒着邰山雨,引入蔬菜瓜果粮食良种的同时,千万千万不能放松了对入侵植物的盯防。

事实证明,入侵物种,能吃的不用怕,不能吃的千万不能容其落地生根——毕竟凡是能吃,并且好吃的入侵物种,下场都可以参考现代的小龙虾。作为一个入侵物种,需要靠人工养殖来培育,足见好吃的入侵物种完全不必担忧。

但也有不好吃的入侵物种,连家畜都不稀罕吃的野草,生命力强得邰山雨连土一起送去砖窑里煅烧成了砖块。她唯恐自己对美食和高产粮食的探索会伤害到中原原本的生态环境。作为一个环境科学专业的毕业生,邰山雨觉得自己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要对得起自己的专业,对得起教授们辛苦传授的知识,况且这大概是她所学唯一一次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在现代,每年花费在处理入侵物种上的金钱是一笔极为巨大的开销,如果可以,邰山雨当然想为未来的“他们”省下这笔开支,这是一个环境科学专业生的尊严和节操。

“这个要怎么种?”邰山雨看着发芽的土豆,半天琢磨不出来,她学的是环境科学,又不是种地专业的,就是种地专业吧,几个农业大学的毕业生会种地的,“我也不知道呀。”

负责皇室田庄的吏员也哭笑不得,哪晓得农人会来问邰山雨,也是邰山雨常来,又很温和,农人才大着胆来问:“殿下,不若请赵君来,总是亲眼见过,总比吾等要知晓得多一些。”

赵时江这会儿才到洛阳呢,邰山雨要请,自然是马不停蹄把人请来,赵时江还没来得及去官府领赏,就先被一列侍卫给带到田庄上来。赵时江起先有点胆颤心惊,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不想到田庄上一看,一干人等对着几颗发芽的土豆在那发懵。

“殿下是问这洋薯该如何种?”赵时江听罢,不由笑开,“这东西最好种,在南美当地,野地里一挖一大片,个头也大,产量也高。当时我便想,殿下要寻的说不定就是这洋薯,我尝着似乎可以当粮吃,能抗饿。”

“好种也必得有个种法吧。”

因已经发芽,赵时江便在一旁与农人一块伤量,沿着每个芽头切块,因农人听着产量高,切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一个芽头就少长一堆粮食。好半天弄好,农人凭着经验拌了点草木灰,待阴干至刀口不再出汁液,次日再下地种。土豆种下去,可以说一天一个样,不消一礼拜,苗便已经有许高。

赵时江说不挑地,农人还是选了较肥沃的地仔细侍弄,农人家,最盼的无非就是地里侍弄出多多的粮食来。因肥沃,土豆涨势极好。除土豆还有玉米,这东西长出来的苗极锋利,看着就不像是能吃的样子,要不是赵时江再三保证能吃,农人都要拔苗另种别的菜蔬啦。

“哟,这是菜豆。”邰山雨家乡管荷兰豆叫菜豆,这是邰山雨非常爱的蔬菜之一,“就这样能摘了,再不摘就不鲜嫩啦。”

邰山雨想吃,又舍不得摘太多,今年种的菜蔬,凡是好吃的,她都想全部留种,唯年年多留些种,来年才能扩种。快些扩种,大家的餐桌才能早一日丰富,只有餐桌丰富了,粮仓装满了,这个天下才会有了堪为盛世的基础。

“别多采,别多采,我尝尝味道就好了。”邰山雨真舍不得吃。

农人见她舍不得,自然更珍惜,更加仔细照料,地里的蔬菜粮食,一日一日涨势愈佳。谢籍偶尔来看,见田庄上一片欣欣向荣,也很是尝了那么一点新鲜。倒不是谢籍不想吃,是邰山雨一脸不舍,叫谢籍亦不愿叫农人多采。

邰山雨常同父子俩一起去看玉米和土豆,并指着土豆和玉米地说:“这就是以后大家吃饱的希望啦。”

谢籍虽有些存疑,但邰山雨说什么他也是会信的,自然而然便带出期待来。但地里的作物,再期待也不会一天长成,只有耐心地等着作物成熟的那一天快点到来。

夏日时,先长出来的是玉米,嫩嫩的玉米,还未转为淀粉,扎开全是甜稠的汁液,水煮也好,蒸也好,都香甜得不得了。邰山雨自己舍不得吃,但谢岩特别喜欢吃,邰山雨没办法,只能紧着谢岩掰几根尝尝味道,至于报以幽怨眼神也想要吃的谢籍…

想想你还饿着的子民,你忍心吃掉他们未来吃饱的希望吗!

谢籍:算了算了,我谁也惹不起,我不吃。

这时代的玉米还没经过现代农业的培育,所以很快会转化为淀粉,成熟得极快,今天不采摘,明天就老了。下一茬长出来的便没有第一茬好吃,留种没问题,吃着口感不好。对此邰山雨深感庆幸,她觉得她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那颗想吃烤玉米的心啦。

第一百零七章 陛下,且慢

玉米还在地里时,邰山雨就发现了,玉米的产量其实并不能说多高,而且除第一茬长出来的,后再长的就更小,而且玉米粒不如第一茬饱满。更要紧的是,产量并不能算多高,但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必占用良田,因为农人们需较各种作物所需地力,在中田下田和旱地都咱了,结果因侍弄得一样,该追肥都追肥,不紧着谁来,并没有太大差别。

只不占良田这一条,就足够农人们喜爱,这东西熟后晒干碾成粉,和上面粉一道蒸馒头,便是面粉和玉米粉对半开,也丝毫不让人觉得吃起来有什么不妥。只是玉米面必需磨细,不然会有些硌嗓子,这却避免不了。

农人还发现,这玩意儿可以用来喂猪喂鸡,家里的禽畜皆都吃得了,且不用碾得多碎,上碾子粗粗碾一遍就得。猪吃还是煮透,鸡鸭鹅吃,却是不必煮,碾碎了直接喂就成。

在农人们说要把山全铲了种上玉米时,邰山雨赶紧阻止,对农人们也不能解释环境生态这样的大命题,得从朴实简单了讲:“山全靠树扒着呢,要是山上没树了,到大雨时泥就泄下来,到时候泥与水一起下,不但会淹了良田,还会淹了屋舍。”

要说生态环境,农人们确实如听天书,但说良田,说房子,农人们还是很听的。再没人往山上打主意,只不过紧着房前屋后,所有平日里种不了东西的地方都琢磨着稍微翻一翻施点肥,待明年全种上。

“皇后殿下,农人们还叫我来问您,这洋薯是不是可以收了。”哪怕赵时江说已经能收,到底是皇室的田庄,女主人不在就算了,女主人在家,当然要问一问女主人的意思。

“赵君怎么说?”

“赵君道已可收。”

“那就赶紧收呀。”邰山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吃红烧小土豆和炸薯条啦,这种垃圾食品虽然没营养,但她能让人开心啊,尤其是一个偶尔思乡,都有点犯愁不知该拿什么堵物思乡的,总不能对着一堆糖吧,她真不爱喝开水兑糖。但让她不带蕃茄酱的炸薯条,那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收土豆这天,邰山雨特地邀谢籍一道带上儿子,并儿子的老师。邰山雨发现,谢籍还是很喜欢看百姓们丰收的笑脸的,回去还同她感慨,原来世间百姓这么容易满足,只需看收成好,便觉世乃万世不世之世,天子还万世不世之君。

好话谁不爱听,谢籍再对邰山雨之外的人冷漠,发自真心的赞美还是能听出来的。邰山雨邀他,他便去,谢岩是邰山雨要带的,张煚却是谢籍点了陪驾的。张煚其实不想顶着大太阳出门,他年纪一上来,没事时就爱在家同老妻凉凉爽爽地拌几句嘴,说说闲话什么的。

“臣好容易休沐一日,家中连凉面都做好了,一口臣都没吃,才闻见味儿,陛下便遣人来。”张煚私底下同天子便是如此,也就是谢籍吃这口,张煚才会放心把抱怨说出口。

谢籍翻白眼,道:“我还想在徽猷殿同山山好生温存呢,小混蛋都想着扔给大舅兄,没料想山山要出门,我亦不想出门,但山山想,只好舍命陪皇后,卿也只好舍凉面陪驾。”

张煚叹口气,认命地拉着谢岩的手,谢岩虽已经五岁,却还是那个乖乖的,喜欢叫大人牵着他手一块走的小东西。脸上的欢腾模样,同昔年乍到乡村时一样,只是不再觉什么都新鲜,反是什么都知道,跟谁也面熟,别说田庄上的大人小孩子,小东西是连跟田庄上的鸡鸭鹅都熟面儿。

打一路招呼,小东西熟门熟路地拖着张煚的手往土豆地里去,至于远远坠在后边卿卿我我的爹妈,小东西回头看一眼,语气充满沧桑地道:“我爹有时候真坏,自己不爱干的事,便给我。”

张煚还是头回听谢岩说这话,琢磨片刻才问:“太子殿下所言不爱干的事是指——人君?”

“是的。”

小东西脆脆响响一声是的,让张煚有点怀疑自己的教导是不是没教到位,不过小东西转眼又一句:“谁叫他是我爹,又这么爱我呢,我会帮他干的。”

张煚:还好还好,眼看熊天子不打算叫皇后殿下再生第二个孩子,这一个就得教好,可不能有半点犯熊的地方。

片刻,在后边慢吞吞挪过来的邰山雨和谢籍也走到土豆地旁,农人在吏员的示意下开始采挖。有了玉米打底,邰山雨对土豆的定义都成了“小土豆”,不再是记忆中菜场里,一个能炒一盘酸辣土豆丝的大土豆。

不想挖出来小的有,大的也有,比现代菜场的肯定没法比,但也比预料中全是乒乓球大小的土豆要大许多。约有谢籍拳头大一个,产量暂时也没法估算,总共种了半亩地多一点点,挖出来的土豆约八百来斤的样子。这产量可够惊人的,毕竟这年月的粮食产量真挺堪忧的,就是侍弄得好的地,一亩上田打下来的稻谷能出的精米也不过四百斤。

所以即使是玉米在邰山雨看来产量低,在农人们那儿也是个个为之喜出望外,邰山雨是个印象里一亩地出产的粮食就能养活十口之家的穿越者——当然,也是现代人零食吃得多,饭吃得少,菜吃得多,主食吃得少,而且肚子里油水也多。

“噢,八百斤啊,那不错,这是侍候得精细的,如果粗放一些,想必一千二三也走不脱。”离现代水稻仿佛还差点,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相当高产的啦。

谢籍也是个不怎么知农事的,虽也偶尔亲耕农田,那也是做个示范,再则觉着粮食和土豆不能通算,不过就是这样,别说亩产一千二三,就是亩产一千,也够谢籍惊讶的:“竟真有这般高产的作物,山山同我说时,我还道山山是馋了,不想竟真有此物。”

张煚缓过神来,问吏员确认一遍后,看帝后那人翻着花样说土豆该怎么做好吃时,张煚忙伸过一只手去:“陛下,且慢。”

#张相公:吃什么吃,攒着当良种,一国之君,一guó zhī mǔ,就知道吃,也好意思#

第一百零八章 我肯定不是亲妈

邰山雨虽然也很有些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对美食的热爱和这种情怀基本没什么先后次序,而且她觉得为他人着想,也很不必把自己的私欲全择开,就是做英雄人物,也没有做得那么高大全的是不是。所以她会想着要先尝尝鲜,吃他个十斤八斤的,也不算多,相较八百斤来说,她认为自己计划的十斤八斤已经是她克制了又克制的结果。

但张煚眼中,土豆的意义不同,像玉米,张煚以为产量不算高,侍弄起来也需要下足工夫,不然生虫长不好,结出的玉米也不好吃。土豆一样,大可粗粗疏疏地侍弄,薄薄施肥,别说十斤八斤,就是一颗张煚也不能舍。十斤八斤意味着什么,来日就是万千芽苗,能种几亩地,等同几千斤收成,还是不占良田的收成,那么…吃什么吃,谁也别想吃,都住手住嘴。

谢岩小朋友还是很向着亲妈的,亲妈想吃,都不用说什么,他就很晓得主动帮腔。小朋友眨着眼睛乖乖瞅人喊“老师”,求通融一下的模样,往日里张相公一般是抵挡不住的。但今天不同往日,张煚忍了又忍,没当着众人面把手往谢岩头上揉,而是耐心作解释:“太子殿下,非臣不近人情,此作物如此高产,又能当粮,便攸关世间温饱饥寒。此作物早一日遍种天下,处饥困之中的百姓便早一日吃上安安稳稳的饭,家国也能早一日消除隐忧,如此国方能臻盛世。”

从小,谢岩小朋友就是张煚在教导,有些话可能其中深意他还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但是他已经能听出来,他的老师不让吃是有道理的,有原因的,不是平白无故不叫吃的,所以——最多今年吃不上,明年肯定能吃上的。

小朋友理顺这个想法后,反过来劝亲妈,台山雨表示:我肯定不是亲妈。

被劝的邰山雨满脸心碎的看着儿子,与谢籍道:“九哥,他才这么小就不再向着我,不再事事都以我为先啦,长大了还怎么得了。虽然我早知道,这儿子准确来说不是我的,是天下人的,可我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有这样的觉悟啊。”

别的爹这时候八成要老怀安慰,并怀揣着满心为儿子的骄傲,柔声宽慰失落的孩子他妈。但谢籍从来就不是那走寻常的路的爹,他拉着邰山雨的手道:“不必理会他,这小混蛋没良心,再者,山山有我足矣,要他干嘛使。早晚要娶媳妇,自有自家的小混蛋,为他心碎个什么。我且不舍让你心碎,他凭什么。”

现在已经知道什么是好赖话的谢岩悄看一眼他爹,又悄悄叹气,张煚不由失笑,问他:“太子殿下小孩家家的,何事需如此长吁短叹?”

“我才五岁都知道爱孩子不是这样的,我爹怎么好大年纪了都不知道。”虽然谢籍这个熊爹不很会表达,但谢岩一直深信他爹超爱他的,所以他也一直以来都很确定,他必需好好表达,不然父子俩个都不会好好表达,岂不要坏了情份。

闻言,张煚笑声更大,小太子倒像个小大人,反把熊天子衬得仿佛只有三岁。

谢籍才不觉得他仅三岁,他要只有三岁,下午回大业殿,就不会同张煚商量怎么安排明年的土豆种植,而是暗地里琢磨怎么从张煚眼皮子底下捞出几十斤土豆来,偷摸叫御厨房给邰山雨做:“既不挑地,明年便不要占良田,把薄田好生开垦施肥,想必收成也不差。今年这几百斤洋薯,照今年生苗的情形来看,种个几十亩地应当可以。到底种多少,需看明年,待明年成熟,便可广推天下。各地皆有薄地,倘皆能种上,日后口粮大抵可保无忧。”

“玉米虽收成并不多高,但房前屋后皆能种,亦同土豆一般不很挑地,且能掺进面里当粮食用。洋薯收成虽高,但到底不能当主粮,因而,种植玉米亦很要紧。”张煚说着心中便在思量,倘不占地的玉米能多种些,便可当作粮食增收一般,毕竟是可作粮的。

次日,与诸公稍作商议后,谢籍私下埋怨了张煚一声:“因张卿不许,山山昨日吃饭都不开怀。”

张煚这时候再怎么也得硬撑住,好在谢籍也只是埋怨一声,并不多言,张煚心下欣然,天子心中还是很有百姓的,不然凭以往的任性,只怕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虽然没能给小青梅带回土豆,谢籍还是叮嘱御厨好生做了一桌精细的菜肴,往日里吃家常菜较多,倒不很显得出御厨手艺,如今要做大菜,做硬菜,御厨充分施展开手艺。邰山雨看着一桌香喷喷的精致佳肴,没吃到土豆的遗憾便也去了,左右今年吃不着,还有明年呐:“九哥,今年是吃不着了,留种一定要好好留,这样明年才能敞开吃。”

不仅是土豆玉米,还有好些蔬菜,也因为要留种,都不能放开了去享受,只能克制着尝尝味儿。

“必然。”自邰山雨身上,谢籍感受到了让人吃饱吃好有多要紧,叫人吃饱吃好了,身稳心安体自闲,便少生了许多事。

秋日时,遍野丰熟,较之去年,今年田庄上的农户们比往年都更开怀些,皱纹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他们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盼着明年早点开春,早点耕种,早点把那收成高得下人的洋薯种下地。农人们的喜悦不仅只在田庄里传递,还经由他们向周边传开。

因为皇室的田庄,倒没有不开眼的人前来打探,但却少不了往朝中打听消息的。谢籍虽没想过要藏着,但因还推广不开,并没叫人往外声张,最好是待明年收成出来,核算好数额,再看着往四处派洋薯,并附文书分说如何育苗如何种植。

是以,不仅是农人们满心期盼,朝野内外多少人都在心里盼着。

此外,这也算是吉兆不是,不但是吉兆,便是只听着些风声,都叫人心生安稳,能盘起腿来在炕头暖暖和和地想着日后收到良种时,如何种植,如何收满仓,如何换了银钱叫一家人过得宽敞些,倘有余钱得送家里小辈去上学,再有余便置田置产…

这样一想,明天便更加美好可期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山山真是个混蛋!

今年的冬日来得早,秋老虎都才跑走,便迎来第一场冬雪,在古代,九十月下雪并不鲜见,别说北方,就是现代地理意义上的南方也一样。雪即使来得早,放晴之后也比腊月强得多,太阳一照处处暖融融。

这天早上,谢籍上朝时面色多有不虞,朝臣们揣度着,能叫这位天子脸上难看成这样又发作不出来的,除徽猷殿的皇后殿下,他们一时也不好作旁的想。毕竟大清早能让人不虞的,要么是国事,要么是家事,国事安稳,那便自然是家事不和,至于到底什么事不和,朝臣们也没心思多打探。

谁还不知道帝后之间,至今连嘴都没拌过,便是拌嘴置气,也多属打情骂俏,帝后情感和睦得朝臣们都已经歇了把家中孩子送进宫来的心思。见天子面色不好,并无人问,一天两天面色不好算什么,眨眼就能叫皇后殿下哄得熨熨帖帖。

但是,这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接下来连着三天,凡有朝臣连着见了的,都晓得天子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朝臣们看张煚萧量,萧量这两年忙着巡视各地吏治,没同天子撕,和天子之间倒也亲近起来。张煚含笑稳坐,根本没有搭腔的意思,萧量想了想,问了一句,结果御座上的天子当即摔笔:“别提这事,山山真是个混蛋!”

闻言,张煚笑容更深一丝,萧量莫明其妙,他见帝后恩爱,却少见帝后你来我往打情骂俏,张煚是太子的老师,这些却见得多。但凡天子骂的是“混蛋”之类,便全可当作是打情骂俏来听,很不必去过问他们为何打情骂俏,如何打情骂俏——主要是问多了听多了容易腻得慌。

结果问出来的是什么,皇后殿下有喜,且已月余…

听到这消息后,两大重臣光顾高兴,哪还顾得上问天子为何恼怒了这些天。谢籍见状,脸色又更难看了一点点。

邰山雨在徽猷殿也哭笑不得:“我不过是说常喝汤药对身体不好,叫他先停一段时间,这么些年也没怀上,停一段应当没事。他倒当真停了药,哪想这药一停,这么快便有。停药也是夏日里的事,这才多久,太医也道便是停药,因常服汤药,有许多积在身体里,少说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全散去。”

邰夫人对她这和别家不同的女婿也一样哭笑不得,谁家媳妇怀孩子,家里人不是高高兴兴的,偏她女婿不一样,气恼得不得了:“好好同陛下说说话,别陛下恼你,你也恼他,既然这些年都好,那便要一直好下去。”

“好,叫爹妈担心啦,阿乔现下身体如何,本该去瞧她的,叫九哥一闹,我都不好出宫。”阿乔三年前嫁进邰府的,今年初有孕,早几个月前诞下一女,像极了她邰哥,但是眉目更温柔,笑起来嘴角一边一个小涡。只是阿乔身体却有些不大好,生产时有些惊险,好在扛过来了,只是到现在也还没怎么养好。

“已好了些,自有你长兄悉心照料,山山莫操心,反是你自己要好好操心操心。”

送走邰夫人,中午吃饭时,不见谢籍回来,邰山雨禁不住叹气,谢籍这回的气置得可谓是真真的。没办法,人不来就山,山只好去就人。

大业殿里,谢籍还是气还是恼,但看到邰山雨顶着风雪过来,人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到门口把她小心扶进屋里,语气不善地冲宫人道:“你们怎么侍候的,风雪正盛,如何能叫皇后出门。”

“不是九哥叫我来的么。”

谢籍心道,现在气还来不及,怎么会命人去唤她过来:“我几时叫你来了。”

“我中午等你一起吃饭,你不见回,岂不是在告诉我,你还在气我恼我,叫我来认错道歉?”邰山雨故作一脸委屈状,双眼挤出点水意来,自觉现在样子一定可怜极了。

谢籍却只心头火烧,小青梅经这些年浇灌,身姿妖娆得如同小说话本里迷惑人心的妖精,圆润的胸抵着他手臂,隔着衣裳也很能叫他感受到,那如何弹软细滑:“你也知道你有错!”

邰山雨忍不住啐他一声:“我错什么,我为你身体着想,想着同你长长久久到老,我这些年是真的息了再生个孩子的心。你说不要,我便不要,左右阿岩甚好,我也不想再要个孩子将来难取舍。我心里有千般忧思的时候,你还来恼我,岂不知我这几日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夜里做梦梦的都是日后他们兄弟阋墙,为个皇位打得头破血流死去活来。”

越说声音越软,邰山雨是真的这几天做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梦,她也知是自己日有所思,夜难免有所梦,但还是觉得不踏实。说着说着,也真觉得难过,眼泪说来就来。这些年她就没落过泪,日子快活得跟神仙一样,一哭还真有点刹不住。

本来谢籍还恼呢,一见小青梅默默垂泪,心都叫那几行清泪扎穿,忙把小青梅紧紧揽进怀中宽慰:“必不会,如山山所说,海外多少土地无主,倘真是两个小混蛋都有能耐,便谁也不留,都叫他们去外边自己打天下去。”

“那中原怎么办?”

“谁干得好就让谁回来。”

邰山雨闻言又想笑:“干得好说不定就不想回来了,外边天大地大不必束手束脚,岂不好。”

“落叶如何不思归根,游子如何不愿还乡,有俩呢,总有一个肯回的。”

邰山雨没再问如果都要回怎么办,由着谢籍给她擦眼泪:“九哥,你恼我好没道理的。”

“是是是。”既然已经服了软,谢籍也不会再端着,怎么能把小青梅哄开心怎么来。

这时候张煚送了谢岩进来,谢岩围着父母,小心翼翼地看邰山雨:“妈,我是要有妹妹了吗?”

邰山雨刚想答应,就听谢籍说:“谁告诉你是个妹妹的,八成是个弟弟,从小大到都会同你抢东抢西,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弟弟。”

谢岩眯着眼睛笑得又软又甜:“那也很好呀,我喜欢弟弟。”

#谢岩{乖巧}:我会做一个好哥哥的#

#也许会有的很久以后:哥,说好的做一个好哥哥呢#

第一百一零章 不加约束,恐成祸患

邰山雨很爱听谢岩围着她妹妹长,妹妹短的,这让她深觉得她肚子里的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公主。小东西不但期盼着他的公主妹妹,还每天翻书,想要给妹妹取个甜甜可爱的名字。这劲头,连亲爹都没有过,亲爹不仅自己没有,在亲儿子有这劲头时还要吐槽他。他选的字,亲爹不是吐槽意义不妥,就是说哪里哪里欠佳,把谢岩烦恼得最近几天连饭都少吃许多。

这天中午吃饭前,谢岩照例问了两个字,试图听取他爹的意见,他就是不知道他爹如今心里转着什么乐趣,才傻傻地撞上来,然后又被他爹否决得午饭都没吃香。

末了,谢岩问他爹:“那爹为什么给我取名叫谢岩,有什么涵义,先生说是山高峻,石秀美,爹取的也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嫌弃儿子到而今,但谢籍在父亲的威严和脸面方面还是觉得要维持一下的,所以谢籍说出口时,肯定不会说随便取的,而是说:“泰山岩岩,鲁邦所詹。”

“是《閟宫》。”谢岩已经遍学四书五经,自然知道《閟宫》通篇是什么意思。小小的人儿揣度着,从父亲的角度来解释的话,可能是寄厚望并饱含深深祝愿的,谢岩小朋友这么想着朝他爹笑得格外灿烂。

——我爹有这_____________________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