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冲她笑了笑,“这是真人CS的模拟战场,又不是真的军事基地,别怕。”

她听闻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

小米糍前段日子看《士兵突击》,倒是对里面的叔叔们也很有兴趣,听到有的玩,她也有了兴致。

荣浅可没玩过那样疯狂的,下午时分,有人给他们穿上装备,还用彩泥在脸部描出指印,小米糍屁颠屁颠,没有她合适的衣服,就批了件外套,看着跟斗篷似的,滑稽极了。

小米糍自然跟荣浅分到一队,荣浅神色恹恹,提不起多少精神,硬是被女儿强拖硬拽着进入场地内。

找好埋伏的地方,小米糍手里拿着把玩具枪,根本不具备杀伤力,同玩的还有好几人,厉景呈和她们也分在一组。

小米糍端详着手里的枪,嘟起小嘴巴,“爸爸,我要换一把嘛。”

“你拿都拿不起,别闹。”

“人家也想打坏人嘛。”

厉景呈一根手指竖在唇瓣前,“当心,不要讲话,注意力集中起来。”

荣浅头上戴着沉重的帽子,厉景呈和队长拿出张地图正在说着什么。

她将女儿抱到怀里,看着小米糍的样子实在滑稽。

“妈妈,这个一点也不好玩。”

这种CS自然是适合男人的,荣浅举着手里的枪,尽管不是真的,但分量十足。

厉景呈满脸专注,似乎真的是在战场上一样。

跟队长商量完,他起身回到荣浅身侧,从她手里拿过枪,教她上膛射击,厉景呈指了指自己,“对方身上穿着红色的马甲,你只需要开枪射中,一旦身上冒出蓝色的烟,就表示他挂了,知道吗?”

“好。”

荣浅看眼小米糍,压低声音道,“我们坐在这。”

小米糍不住点头,这偷懒政策真好。

砰砰砰!

忽然,几阵枪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就跟真得射击一样,小米糍吓得捂住耳朵,荣浅也被惊怔住,厉景呈拉起她的手,另一手抱起女儿,“快跑!”

荣浅顾不上想别的,跟在厉景呈进入不远处的林子内。

男人将女儿交给她手里,一个人影经过,厉景呈开枪射中,对方身上冒出蓝烟,荣浅忙捂住女儿的眼睛。

厉景呈知道她是怕小米糍心里害怕、有阴影,厉景呈摸了摸女儿的脸,“不用怕,我们是在做游戏,你和叔叔打个招呼。”

小米糍怯生生朝对方摆手,那人脱下冒烟的马甲,朝小米糍做个鬼脸。

“哈哈,叔叔太搞笑了。”

荣浅和女儿蹲在树旁,她没有去朝别人开枪的意识,厉景呈领着她们一路向前,两人也习惯地跟在他后面,受他保护。

厉景呈枪法很准,几乎一枪就能解决一个,荣浅怀疑他是不是练家子。

穿过前面的独木桥,就能到对方的营地,只要拔下红旗就算赢。

当然,这儿也是埋伏最多的。

厉景呈走在前面,荣浅干脆抱着女儿,路并不好走,时不时还有荆棘刮到裤腿,男人牵住她的手掌,他观察四边的地形,回过头时,猛地看到一管黑洞洞的枪口朝着荣浅的后背。

厉景呈二话不说抱住她往下趴倒,手臂抬起,几乎和对方同时射击。

荣浅看到一抹明黄色的烟雾从厉景呈身上散出来,小米糍眨了眨眸子,“爸爸,你死了吗?”

荣浅仿若受到巨大的刺激般,厉景呈躺下后就没再动,她伸手想要查看他身上,却急得无从下手。

对方也中了枪,一边脱下马甲一边往这边走,“没想到还是被你干掉了,走,我们先去抽两口,看看到底哪边赢。”

荣浅蹭地站起身,双手朝男人身前一推。

对方趔趄几步,“怎,怎么了?”

厉景呈坐直,将马甲脱掉,荣浅脸色涨的通红,对方见状,无辜地摊开两手,“这只是游戏,你别动怒啊。”

荣浅鼻尖发酸,厉景呈方才倒下的瞬间,她真有种天塌下的错觉,她伸手拼命抓,也没抓着他的手,荣浅心口堵塞,胸膛泛着异样的痛楚。

厉景呈拉住荣浅的手掌,示意她蹲下来。

他将女儿推到她跟前,“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保护她了。”

荣浅在他身前摸了摸,厉景呈不由失笑,“我又不是真的挂了,没事。”

她恍惚间没有方向,被推了几步的男人在旁说道,“我们都是‘死人’了,不能再说话,你这可是违反游戏规则。”

厉景呈拿起枪放到荣浅手里,也将小米糍交给她。

她原本,一点也不想玩这个游戏,可突然到了这步,荣浅觉得自己必须前行。

她拉住女儿的手小心翼翼靠向独木桥,这儿目标性太强,一走上去就能被人击毙,荣浅选了条绕远的路趟过去。

在接近目标时,小米糍不由开口,“妈妈,我想和爸爸在一起,我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乖,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可现在,爸爸不在啊。”

荣浅想说,这只是个游戏,做完了就能见到爸爸。

刚要开口,就听到啊的一声,小米糍身上的马甲散出黄色的烟,荣浅按着厉景呈教她的方法上膛,在对方即将开出第二枪时,将那人给打中。

荣浅丢下枪,一把抱过女儿,“小米糍,你没事,你没事吧?”

她急得眼泪氤氲出来,那种感觉太揪心,小米糍不解,童言无忌,“妈妈,我也死了吗?”

这句话,逼得荣浅的泪水刷得淌出来。

她不住摇头,“不,你好好地活着,你和爸爸都活着。”

荣浅伸手抱紧女儿,不知怎的,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庆幸这些都不是真的,庆幸她爱的人还是那样鲜活,只有蓦然的失去感将一个人逼到没法回头,她才能看清楚,眼前最最平实的,才该是最值得她珍惜的。

小米糍擦了擦荣浅的眼睛,“妈妈,别哭,都是游戏啊。”

她似乎想到什么,赶紧做了个鬼脸,“我不能说话的呢。”

“不,”荣浅不住亲着女儿的小脸,“你跟妈妈说话,妈妈喜欢听你说话。”

“妈妈不哭,我和爸爸都在你身边,都爱你,是吗?”

“是,是。”荣浅一把抱起女儿,枪也没拿,就这么转身离开。

小米糍指了指唾手可得的红旗,“妈妈,拔旗,拔旗啊。”

荣浅头也没回,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放不下的东西,最后所有的人都能想明白,只要活着,睁开眼,听得到爱人的呼吸声,那么,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厉景呈看到荣浅从独木桥上过来,手里只抱着个女儿。

旁边的男人抽根烟,“你们输了吧。”

厉景呈笑了笑,目光笃定,“不,我们赢了。”

荣浅加快脚步过来,厉景呈站起身,她一下扑过去,男人将这生命中两个重要的女人搂在怀里。

荣浅眼圈泛红,厉景呈亲了亲她的侧脸,她将脸埋入他颈间,不想那个不相关的人看到自己落泪。

男人果然看不懂这一幕,“做游戏嘛,哭什么啊。”

荣浅手臂揽住厉景呈的腰,他伸手将她拥紧,“别哭,也别怕,我和女儿都在你身边。”

回到住处,荣浅洗着澡,将脸上的东西擦拭干净。

厉景呈从身后搂住她,亲着她的耳垂,荣浅用干毛巾蒙住脸,“你怎么进来的?”

“这儿的门都不上锁。”

她激灵下,厉景呈笑着将她包裹好,“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她将脑袋枕到他胸前,“我是不是很胆小?”

“不,你比我见识到的所有女人都坚强、勇敢。”

荣浅闭着双眼,拉住厉景呈的手臂,“别担心我,是,我是很勇敢。”

男人亲了亲她的头顶,没再说话。

翌日,厉景呈将小米糍留在先前的地方让人照顾着。

他带着荣浅来到空旷处,那儿停着架飞机,荣浅跟他上去,飞机缓缓升起,荣浅往下看,山川河流逐渐在眼睛里缩小,但飞机飞得很慢,到达一定高度后,便不再往上。

厉景呈坐在她身边,“这儿高度在八百米以下,不用害怕。”

说完,将一样东西往她身上穿去。

荣浅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降落伞。”

她大惊失色,“我,干嘛给我穿降落伞。”

“你恐高吗?”

荣浅摇摇头,“但这样的高度,我受不了。”

“我跳过伞,心里起先是会恐惧,但跳下去后,你会全身心放松下来。”

荣浅抓住他的手,“我真不要。”

厉景呈将她带到后门,荣浅探一眼,这样的高度对于飞行来说是不高,但足够将一个正常人吓得腿软,厉景呈扶住她的腰,“有我陪你,不用怕,实在不行,你就抱住我的腰。”

荣浅伸手拉住舱门,这不是下定决心就行的。

厉景呈亲了亲她的侧脸,“跟我数,一、二,三!”

荣浅感觉一股重力将她推出去,她干脆也大着胆子,双手张开,一跃而起。

扑面而来的强风令她感觉整个降落伞都要被吹散似的,荣浅的腰被人紧紧拥住,厉景呈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睁开眼。”

她试着照做,远处的风光一览无遗,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恍如真的会飞一样,荣浅尖叫连连,不再是害怕,而是真的想发泄,她双手放在嘴边,“厉景呈,厉景呈!”

男人不由勾唇,他最爱看的,就是荣浅阳光灿烂的一面。

初见时,她深陷泥潭,可那种从容和狡黠令他驻足,荣浅侧首看他眼,“我没想到,跳下来之后,其实一点都不怕。”

“很多事情,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害怕而已。”

就像扎针,当酒精划过肌肤时,全身的神经都会紧张绷起,可真正当针头插进去时,疼痛还及不上心里的害怕。

荣浅张开双臂,布满阴霾的天空,有一道阳光从撕裂开的口子内照射进来。

荣浅喊得累了,降落伞落定后,厉景呈替她解开,她就势躺在了空旷的草地上。

男人坐在她身侧,荣浅将头枕向他的双腿。

厉景呈弯腰,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

荣浅双眼不由睁开,“出来走走,真舒服。”

男人手指绘着她的眉眼,荣浅拉住他的手,“拍卖行的事落下了不少,我回去后就要上班了。”

“多休息段日子吧。”

荣浅莞尔,“我心里有个度,我想上班了,我还想好好地过正常的生活。”

“好。”

荣浅侧过身,脸贴着男人的腿,“我睡会。”

厉景呈抚着她的脸,陪她享受着这刻的清净。

回到吏海,荣浅果然第二天就去了拍卖行。

厉景呈不担心她,要想走出来,不是靠一天两天就行的,但到底她有了这样的决心,她也有足够的坚韧。

荣浅坐在办公室内,整理着落下的资料,有不少信息需要归档。

一阵敲门声传到耳朵里,荣浅头也没抬,“请进。”

进来的是她年轻的小助理,助理将资料放到桌上,“待会有个客户过来,老板让您接待。”

“好。”

荣浅具体问了什么时候,忙完手边的活,她立马去贵宾室。

对方还没到,荣浅等了十来分钟,就见有人伸手将门打开。

荣浅看清楚来人,怔了怔。

宋稚宁画着精致的淡妆,直发仍旧束在脑后,她冲荣浅微笑点头,“你好。”

“你好。”

荣浅觉得自己的嗓音就像是卡在喉咙间。

宋稚宁手里提着样东西,她将袋子放到桌上,“这是我委托给你们的宝贝。”

荣浅接过手,仔细端详,宋稚宁也在盯着她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情敌眼里,出的又是什么。

不可否认,至少荣浅这样的,第一眼就能吸引住厉景呈。

荣浅先给她估价,然后说了些拍卖行的规矩,荣浅不知道宋稚宁是否清楚她和厉景呈的关系,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宋稚宁是一清二楚的。

“您要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现在就能签约。”

宋稚宁嘴角始终含笑,眉目温朗,“我没意见。”

“那好,”荣浅先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再将合同拿过去,“请。”

宋稚宁批了件外套,她觉得不方便,她站起身,“不好意思。”

说罢,将外套拿掉后放到身后的椅背上。

荣浅递给她笔,宋稚宁伸手接过,荣浅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的手臂上。

眼里掩不住吃惊,荣浅惊愕的视线不由同宋稚宁对上。

她笑了笑,似乎不介意,“我的手,很吓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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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浅很快收拾起情绪,她莞尔,报以善意的一笑。

宋稚宁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

荣浅盯着女人的侧脸,她多少从新闻上得知宋稚宁的事,这手成了这样,要想再画画肯定是不可能的。

宋稚宁握住肘弯的地方,微微按摩几下,她将笔放回桌上,再拿起外套盖在肩头。

“那这件宝贝就麻烦你们了。”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荣浅收拾起文件,她起身从宋稚宁身旁移开。

她这样来找自己,荣浅心想肯定是有事,毕竟宋稚宁和厉景呈那层关系有过,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厉景呈身边现在的妻子是荣浅。

一般这种找上门来,要么是忆往昔,要么就是各种冷嘲热讽。

荣浅都准备好了。

要想抵住流言蜚语,就要自己先坚不可摧。

她挺起脊背,宋稚宁拿过包,深深朝她看了眼,“那我只需要等消息就行了?”

“对,一旦拍卖成功,我会通知你。”

“好。”宋稚宁站起身,“那我先告辞。”

荣浅有些吃惊,她后一步起身,宋稚宁拿着包离开,更没说她手的事,就这么走出了荣浅的视线。

荣浅不由觉得奇怪,难道她到这来,真的仅仅是为了宝贝的事?

宋稚宁在拍卖行逗留会,出去时,正好荣浅也从楼上下来。

两人相继从电梯内出去,彼此身份尴尬,也不用多客套,荣浅走在前面,远远看到厉景呈的车停在拍卖行的正门前。

她大步迎过去,“来多久了?”

“打你电话时刚到。”

厉景呈走过去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视线陡得扫到抹身影,他眼色一凛,面部绷得很紧。

“她怎么会来这?”

荣浅知道他说得是宋稚宁。

“她有件宝贝送我们拍卖行拍卖。”

“谁负责的?”

荣浅说道,“是我。”

厉景呈脸色越发阴鸷,抬起脚步冲着宋稚宁迎过去。

荣浅忙要抓着他的手臂,“别去!”

她掌心从男人的西装袖中滑过,眼里看到厉景呈大步向前的身影,荣浅忙追了过去。

宋稚宁披着外套,一见厉景呈,她顿住脚步,“景呈。”

男人站定在她身前,“吏海大大小小那么多拍卖行,凭什么来这?”

宋稚宁朝厉景呈身侧的荣浅看眼,厉景呈这样,反而弄得荣浅很尴尬。

“可吏海只有这家是最出名的,我信得过。”

厉景呈冷冷扯开嘴角,“那为什么偏偏找上荣浅?”

“这是拍卖行内部安排的,我并没有指名道姓。”

“景呈,”荣浅拉了拉他的衣袖,“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给我离荣浅远点。”

这样直白的话语,令宋稚宁当即愣在原地,她怎么就没想过,放开了厉景呈的手,今后再见,他会这样绝情。

她没有说话,垂下了眼帘,脸上挂了抹淡然,实则心里早已千疮百孔。

厉景呈拉住荣浅的手,宋稚宁的目光慢慢抬起,“是我错了,我以后走路见到你们,都要避开,还不行吗?”

男人冷哼声,带着荣浅准备离开,走时,视线扫到宋稚宁身上的外套。

她似乎也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伸手拉了拉,藏起另一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