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时髦风尚的宋稚宁,其实也是个凡人。”

宋稚宁瞬间红了眼,立马侧开身,“我先告辞了。”

荣浅扭过头看到她抬腿离开,步子坚毅有力,但眼光交错的间隙,她还是看清楚宋稚宁眼角淌下来的泪水。

荣浅不由握紧手掌,不知为什么,心里因为厉景呈的这句话而难受起来,总觉得男人好像堵着口气,荣浅任由他牵住手来到车前。

宋稚宁坐进车里后,并未第一时间发动引擎,她趴在方向盘上,也没哭出声,只是轻轻地哽咽。

她知道厉景呈那句话的意思。

以前的宋稚宁,是上流社会圈的宠儿,才华横溢,出入各种场合总是穿着奢侈的礼服,即便是平日,她也裙装居多,露出一双会绘画的手,显得纤细可人。

可如今,她走到哪,都习惯在精心打扮之后配一件外套,要不然,她就没有丁点的安全感。

她本来就是个凡人,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撕毁后,她自然没有那个勇气将它袒露于人前,她只能遮遮掩掩,不让别人看见。

荣浅心不在焉系着安全带,厉景呈俊脸微沉,她朝他看眼。

“景呈,她其实就是拿件宝贝过来。”

“你别跟她多接触就是了。”

荣浅想到厉景呈方才的反应,一方面,肯定是为了保护她,不想让她受以前那些事的影响,可荣浅总觉得,应该还有另一方面。

她想到宋稚宁的手,难道当初的分开,跟她的手有关。

“景呈…”

她试图问出口。

厉景呈侧首朝她看眼,“嗯?”

荣浅想确定下厉景呈是否知道宋稚宁手的事,可转念一想,如果是真正在乎的人,应该还不至于会为了手伤就分开。

她想,肯定是她想多了。

“没什么事。”

厉景呈目光在荣浅脸上扫了圈,他手伸过去握住荣浅,“不止是宋稚宁,凡是跟我有过过去的人,我都不想让你接触,盛书兰是厉家的人,那没办法。我自己清楚得明白,你的生命中,只有一个霍少弦是曾经,可这我都受不了,更何况我…”

说到这,男人笑了笑,他的曾经有多少,还真说不清。

话已至此,好像自己给自己埋了个深坑。

荣浅一听,果然就想将他的手甩开,男人使着劲才将她攥紧,“我不想让她们在你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即便你不当真,但也膈应得慌,我们两个过得开心就行了。”

荣浅知道,但她心里的那个结,打得很深很深。

她回握住厉景呈的手,“我觉得你对宋稚宁,和盛书兰是不一样的。”

“最不一样的,还是你。”

荣浅心里莫名升起股烦躁,“那你和宋稚宁,为什么分开?”

“你怎么对我和别人的事这么感兴趣?”

“我好奇。”

厉景呈半晌没说话,他握住荣浅的手松开,然后放至方向盘上,“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她有天,忽然给我打个电话,就说要去国外,然后一去不回了。”

“你没去找她?”

“找了…”

厉景呈忽然噤声,回过头,见荣浅的眸子已然黯下去。

分开后又去找,能说没有感情吗?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荣浅神色恹恹,她变得很敏感,又会患得患失。

回到家,小米糍也早从学校回来了,荣浅见到她,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吃过晚饭上楼,荣浅看会书,厉景呈忙完手头的事,洗过澡已经快11点了。

他掀开被子躺到荣浅身侧,她迷迷糊糊睡下,蓦然被个冰冷的怀抱拥住,她打了个哆嗦,只是没有睁开双眼。

厉景呈亲吻她的脖颈,荣浅呼吸凝滞,好像被什么重物给压得喘不过气似的,她胸脯起伏,陷入梦魇中,想要醒来却睁不开眼睛。

厉景呈的手掌滑入她上衣内,轻轻捻捏,荣浅肩膀猛地撞向后面。

男人闷哼声,荣浅豁然从睡梦中拔出来,“别碰我,别碰我!”

厉景呈摸了摸差点被撞断的鼻梁,赶忙安抚,“是我。”

荣浅转过身,看清楚跟前的这张脸,虚惊一场,她大口喘着气。

“做噩梦了?”

荣浅抬起手掌拍了拍厉景呈精致的脸庞,“我还以为遇到大笨熊袭击了。”

“你是变着法说我笨重了?”

她笑着往被子里头钻去,“你太有自知之明了。”

厉景呈一把将她捞出来,顺势压住她,“重吗,嗯?”

荣浅感觉到他身上的火,她笑不出来了,厉景呈看着她的脸色,伸手捏捏她的耳垂,知道她怕什么。

他翻身躺到荣浅旁边,往这边睡也不是,往那边睡也不是,总之,浑身的火使劲在往外面蹿,而且都集中在一个地方,非爆裂开不可。

荣浅这时候,肯定没法接受他的亲热。

她见他这样难受,开了口,“你可以请五姑娘帮忙。”

“你让我去找小姐?”

荣浅看了看他的手,厉景呈瞬时明白过来,猛地再度起身,“我压死你。”

翌日。

厉景呈早早地醒了,他端详着怀中的这张脸,手指在她脸颊上游走,荣浅皱皱眉头避开,厉景呈笑了笑。

荣浅睁眼时,男人已经站在床前穿衣,“今天孙佳麟过来,晚上我可能晚点回来。”

荣浅尽管不喜欢孙佳麟,但他好歹跟厉景呈是多年的朋友。

“好。”

厉景呈选的这家酒吧,比较清静,他也许多年没来了。

孙佳麟心情奇差,当着厉景呈的面猛灌酒,男人看他颓废的样子,不由摇头,“你要喝死了,我可不负责。”

“要真能喝死就好了。”

厉景呈按着杯口,“有什么事让你难过成这样?”

“你说,霍少弦哪里好?”

厉景呈冷哼,“还真没哪点能比得上我的。”

孙佳麟也是冷哼一声,“那为什么女人都要爱他?”

“谁跟你说女人都爱他的?”

“莫希到现在也没忘掉他,我家里本来就不同意我们的事,她也不急,还做梦回霍少弦身边去呢,你说我,我急个什么劲?”孙佳麟难受的一连灌好几口酒。

见厉景呈坐在那,很少喝酒,孙佳麟倒了满满的一杯,“是不是兄弟?要真是,就陪我!”

不过就是几口酒,厉景呈也就陪了。

两人越喝越多,孙佳麟直接就要吐,难受地赶紧找洗手间去。

厉景呈撑着额头,头脑也有些不清醒,杯口凑到嘴边,想到有些事,心里烦闷的慌,又是一饮而尽。

孙佳麟回到座位上,喝得几乎要挂掉,嘴里的话越来越多,“你说我看中莫希什么啊,跟霍少弦也上过床,又不是处,牛气什么?”

“可你就是脸皮子贱,非要爱她。”厉景呈毫不客气。

孙佳麟朝厉景呈指了指,“还是你有福气,你说你看中荣浅的时候,她也不是处,可真他妈牛气,真他妈命运弄人,当年强暴她的居然就是你,哈哈哈哈,我他妈怎么就没这种命?”

“闭嘴,”厉景呈眼皮沉重,却还有些意识,“当心我撕了你。”

“少来吧,”孙佳麟伸手拍了拍厉景呈的肩膀,“之前是你没爱上那Y头,真要爱上,谁不在乎?你让荣浅现在去遇上这种事试试,我看你…”

厉景呈忽然给了孙佳麟一拳。

他本来就站不稳,这一下直接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厉景呈烦躁地解开领带,他眼神阴鸷吓人,调酒师见状,赶紧召了两人过来将孙佳麟带走。

厉景呈挥开手边的酒瓶,“再来两杯。”

孙佳麟这货,真是欠抽。

他手指按着眉宇间,觉得头痛欲裂,身体也不听使唤地往旁边栽,幸好有人经过,厉景呈一下倒在对方胸前。

女人吓得忙推开他,厉景呈坐直身,“不好意思。”

睁眼一看,觉得对方很眼熟,宋稚宁看清楚是他,只能吞咽下嘴里的愤怒,她想到厉景呈昨天说的那席话,转身就要走。

男人拍了拍额头,“等等。”

宋稚宁停住脚步,看到他这样,似乎周边也没人,把他丢在这恐怕要出事。

她心里也有别扭,口气很硬,“做什么?”

厉景呈将她召到身前,他拿起酒杯递给宋稚宁,她也没有拒绝,接过后同他轻碰杯。

男人盯着她一饮而尽的动作,宋稚宁喝完后,将空酒杯重重掷到桌上,“你老婆呢,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

“我可不舍得她来接我。”

宋稚宁嘴角勾起嘲讽,她真是脑子抽风了,才会又来管他的事。

见她转身又要走,厉景呈忽然开口,“宋稚宁,当年我把你怎么了?”

她脚步硬生生卡住,头也没回,“什么把我怎么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我病发的时候,你明明跟我在一起,你后来去了哪?”厉景呈搭起长腿,目光迷离,宋稚宁知道他醉得不轻,不然不会将当年的事主动翻出来,“还是,你看到我的样子太恐怖,被吓跑了?”

宋稚宁下意识环住双臂,不想回忆起那一幕。

她深深吸口气,转身面对厉景呈。

“随便你怎样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我不用你送。”

厉景呈起身想回家,不想让家里的人太过担心。

宋稚宁见他这样,站在他跟前没动,想到厉景呈方才的咄咄逼人,宋稚宁心中添出几分不平,“你既然这样问我了,那我也问你个问题,你那样疯狂的样子在你妻子面前呈现过吗?她能承受得了吗?”

厉景呈眯起眼帘,眸子内蹦出寒光,宋稚宁也不害怕,“她肯定不知道吧?”

男人单手撑住吧台,他当年把荣浅强暴,不就因为发病吗?

荣浅承受的痛苦,也源自于他的痛苦。

他冷冷笑开,“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清楚,并且至今还愿意跟着我。”

宋稚宁眼里溢出讶异,两人争锋相对,宋稚宁率先败下阵来,“算了,那都是之前的事,我替你找个代驾吧。”

说完,就去搀扶厉景呈。

他也没多大的力气,手臂被宋稚宁拉过去放在她肩膀上,架着他走到外面,宋稚宁从他身上找出车钥匙,“你放心,我让别人送你,省得你又以为我居心叵测。”

将钥匙交到泊车小弟手里,宋稚宁随口吩咐,“找个代驾。”

“好,您稍等。”

两人相偎着站在夜风里,酒吧内的灯光透过走道落至很远的地方,宋稚宁不由抬首,厉景呈双目轻阖,似乎站着就能睡着。

她想到男人的态度,不止是心寒,更是伤心。

宋稚宁转过身,鬼使神差地从包里掏出香水,手臂绕到男人身后,朝他领口上喷了下。

他存心让她难过,她也不让他好受。

代驾很快将车开到门口,宋稚宁帮忙搀扶他上车。

她本想在他领口上留个唇印,但厉景呈看见后肯定找她兴师问罪,香水这种东西,特别对于女人来说,哪个不敏感?

等厉景呈醒来想秋后算账,味道早散尽了。

荣浅在家看眼时间,都快凌晨了,厉景呈还是没回来。

她来到阳台,看到大门口的车灯一亮,保安过去询问,下来个身影似乎不是厉景呈的。

荣浅赶忙批了件外套下楼。

走到门口,正好从保安手里接过厉景呈。

香水味第一时间窜入荣浅的鼻翼间,她伸手扶住厉景呈的腰,“景呈,你没事吧,怎么喝这么多?”

厉景呈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肩头,荣浅惊呼声,那香水味越发显得浓郁,挥散不尽,而且,这味道很熟悉,她昨天分明在宋稚宁的身上闻到过。

荣浅忙甩了甩头,将脑子里荒唐的想法甩开。

吃力地将厉景呈架上楼,主卧肯定不能去,非吵着女儿不可,荣浅将他带进次卧,厉景呈醉得跟一滩泥似的,躺在床上也不肯去洗澡,就这么四仰八叉地睡了。

没法子,荣浅只好替他脱下衣服擦洗。

味道都在那件衬衣上,荣浅将衣服丢向地板,她拧干毛巾,替他仔细地擦身。

可心绪早已飘到很远,荣浅来吏海这么久,从没听过一句关于宋稚宁和别人的传闻,可想而知,她必定家教甚严,至少也是洁身自好的人。

她手里的动作慢慢顿住,不免胡思乱想。

荣浅也不想这样,可有些时候,总是控制不住。

厉景呈全身烫得跟火炉似的,荣浅擦着,擦着,很明显看到他身体起了反应。

男人的手伸过去…

荣浅脸蹭地红透,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他手中的动作。

厉景呈闷哼声,忽然就坐了起来。

荣浅见他蹙紧剑眉,上半身弯下去,另一手抓住自己的手往被子里钻。

她被他拉得往前扑,撞在厉景呈的胸口前。

男人喘着气,单手扣在荣浅脑后同她亲吻。

他颈后的香水味,还是擦不干净,荣浅心里蒙了层晦暗,感觉到男人全身一松后,又倒头睡下了。

荣浅怔怔坐在床沿片刻,再去打了水替他清理干净。

躺到男人身侧,荣浅辗转难眠,有些伤痛,她可以慢慢走出来。

可人跟人之间,经不起丝毫的比较。

一比,她就输了。

她的污点令她永远没法战胜别人。

厉景呈醒来的时候,太阳照过窗子,一道道五彩的晕圈布满客卧,宿醉之后就是头疼,他撑起身,感觉到被子里滑溜溜的很舒服,掀开一看,他居然是裸睡的。

荣浅听到动静,从浴室出来,“你醒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你给我剥光的?”

“内裤是你自己脱得。”

厉景呈浅笑,眸子内闪现抹痞样,“我说怎么全身舒畅,原来已经畅快淋漓过一次了。”

荣浅弯腰将地上的衣物捡起,香水味经过一晚,散得差不多了,“你昨晚,跟谁一起的啊?”

“孙佳麟,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就你们两个?”

厉景呈掀开被子,赤条条准备去更衣室,他细想片刻,他好像还把孙佳麟给揍了一拳,然后,还遇上个熟人,说了些什么话。

“对,就我们两个。”

荣浅嘴角抿紧,他不说,她再问也没意思。

那香水味,如果不是近距离接触,怎么可能留得这样浓烈?

厉景呈穿好衣服后走进浴室,从身后拥住荣浅,待了把戏谑的笑意,“我昨晚有没有将你怎样?”

“你还能把我怎样?”

“那你有没有帮我…”

荣浅将手里的内裤一扔,“厉景呈,你还是自己洗吧。”

“别啊,”男人抱住她不放,“我喜欢你给我洗。”

“你变态吧。”

“你想啊,”厉景呈薄唇贴到她耳朵边,看着荣浅的脸一点点红透,“我将包裹着隐秘地方的东西交给你洗,就说明我完完全全给你了,别的女人想碰还碰不了呢。”

荣浅洗干净双手,厉景呈凑到她跟前,见她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不高兴?”

荣浅擦拭着小手,她脑袋低垂,“景呈,你以后别晚归了。”

“行,”男人满口答应,“这不孙佳麟难得过来,我才陪他的。”

有些事,一问,就是拆穿。

荣浅现在很珍惜,不想自己的猜疑伤害到好不容易建起的,这个叫做家的地方。

厉景呈以为她只是为昨晚醉酒的事不高兴,“我答应你,没有下次了。”

“好,”荣浅嘴角轻挽,她想,他只要不出去,只要时刻在家里,就出不了什么事,“不准有下次。”

尽管心里不适,但荣浅还是看得很开,并未太过压在心头。

在办公室内,刚弄完一场拍卖会,荣浅喝着水,润润嗓子。

她目光注视着电脑,一阵敲门声响起后,秘书开门进来。

“荣小姐,您的快递。”

荣浅伸手接过,“谢谢。”

秘书快步出去,将门带上,荣浅靠进椅背内,将信封撕开。

她这么倾倒下,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撒出来。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也完全没有给她丁点的心理准备。

荣浅看到的是一叠照片。

还是一叠她丈夫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