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清的笑容十分轻松，好似对步襄将有的下场丝毫感觉不到难受。
然而玄止却不同。
水深云亦是不同。
便在玄止想要开口之际，水深云当先道：“无论如何，你与她曾是夫妻，你当真要杀她？”
“她早已背离了天道，弃肉身成妖孽，我为何还要姑息？”意清答得也是毫不犹豫。
水深云在这人世，不过只喜欢过初晴一人，不过只经历过这一次的感情，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的男女之情都应该是至死不渝的，但此刻面对着意清，她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毕竟那个叫做步襄的妖女曾经对玄止出过手，她断然没有留那女子性命的理由。
便在水深云迟疑之际，意清又道：“步襄成妖之后，曾经一夜之间害了数百人的性命，若让她继续活下去，只会害更多人而已。”听到意清的这句话，玄止的神情终于微微一变。
意清知道他已经有了犹豫，便不再相劝，只抬手拍了拍玄止的肩头，低叹道：“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徒儿，我曾经发过誓绝不伤她，而能够替我行这个天道的，便只有你了。”
言下之意，玄止根本无法拒绝。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意清终于也说自己有事要离开，当即转身走出了大殿。
当晚，水深云与玄止重新回到院中，秋河已经等在了房间的门外，正抱着小红倚门站着，看到水深云与玄止回来，他才一把将小红扔到了玄止的怀里，淡淡道：“这只鹤没事了，你不必担心了。”
玄止接过小红，见这只幼鹤又有了精神，正扑棱着翅膀在他手心中摆着尾巴，心情也瞬时好了一些，他感激的朝秋河道：“多谢你治好了小红。”
秋河并未回应他这一句，只抬眼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高耸山峰，视线落到山顶之处，摇头道：“这座山有些高，我不舒服，先回屋休息了。”
“唉？”玄止有些惊讶，看着秋河回屋休息，正要开口询问，一旁水深云当即低声解释道：“他从前一直生活在秋河之中，如今突然到了山上，难免有些不习惯。”
玄止倒是未曾想到这些，他挠了头，尴尬的笑道：“那么折腾了这么久，水姑娘应该也累了吧？不如你先去休息吧，我也回房间再检查一下小红的身上的伤，先前步襄那一下捏得并不算轻。”
水深云并没有依言回房休息，而是忽的开口道：“深云。”
“你叫我深云，我叫你玄止。”
玄止一怔，应道：“深云……”
水深云满意的笑了一下，这才终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中，只留下玄止一人站在原地。
当日晚上，水深云若往日一般闭了房门打算用神力上棋云山山顶棋盘处寻太枼，询问一些事情，然而便在她刚捏起法诀之时，静夜之中想起了一阵敲门之声。
那声音很小，但却十分平缓，水深云蓦然抬眸，朝着自己房间的大门走去。
推开门，门外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在这夜晚当中听到敲门声，却没有人回应，当真是十分奇怪，水深云皱了眉重新合上房门，却在房门合上的刹那，听到一声轻叫自脚下传来，她低头看去，这才发觉小红不知何时已经跨到了门槛之上，若方才她这般将门合上，势必会夹住它的尾巴。
水深云垂着眸，问道：“方才敲门的是你？”
小红使劲点头，蹦了两下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水深云说，但水深云全然没有要听它说话的意思，转了身便要回到床边，小红见状连忙摇摇摆摆的跟了过去，张嘴直接叼住了水深云的裙摆。
水深云并不停步，小红便随着那裙摆荡了许久，最后终于无力跌到了地上。
水深云重新向那只幼嫩的鹤看去，只见它摇头晃脑的爬起来，拍了拍翅膀，样子倒像是在清理身上的灰尘。
这只鹤白日里还恹恹地仿佛要活不成，没想到现在竟又如此精神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虽然看不懂这只鹤的意思，水深云仍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红又叫了几声，接着抬了脖子往屋外看去，水深云朝那处看去，迟疑道：“什么？”
小红蹦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对水深云叫几声，水深云跟着它往门外走去，两人一直走了许久，水深云看着前方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终于忍不住俯身一把拎起了它，低声问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小红往西边东边看去，水深云周身神力探出，忽的感觉到自己的神力在东边不远之处的山中某处忽的收到了滞碍。很快水深云便明白了过来，试探着对小红道：“东方？”
“叽叽！”小红又是一叫，比方才要兴奋了些，水深云点了头，心念一动，当即纵身往多方掠去。她的速度极快，不多片刻便到了东边那让她神力感觉到异常的地方。
这是一个山谷，离棋云山并不算非常远，但却十分隐蔽。若不是有小红先让她有所猜疑，或许她也不会将这一处微弱的异常放在心上。
这山谷极小，但其中却是弥漫着浓重黑气，让人完全看不到其中的景象，水深云试探着想要走进黑雾当中，却听小红在她掌中又是一叫。
“怎么了？”水深云出声问道。
小红摇了摇头，脖子朝着另一边探去，水深云这才发觉山谷不远处有着一个洞穴，似乎正通着山谷的内部。水深云来到山洞门口，对小红问道：“从这里进去？”
见小红点了头，水深云当即往那山洞当中走去。
水深云不惧黑夜，即使是身处黑暗之中，她也能够将事物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山洞之中，水深云步履不慢，没多一会儿，一神一鹤便到了山洞的最深处。就在最深处中，有一间极宽的石室，室中的摆设同寻常人家的住处一样，只是少了照明的东西。
而就在水深云环视一周，以为这山洞当中无人的时候，一个细弱的声音从屋内墙角传了出来：“娘？你回来了？”
第15章 这个世界
水深云定住脚步，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缩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男孩儿，他此刻正睁大了眼睛，茫然的对着水深云所在的方向。
水深云沉默着走了过去，并未说话，而奇怪的是一路上一直吵吵嚷嚷的小红这个时候也不再叫了。
那小孩儿感受着这安静的气氛，不禁怔了一怔，旋即站起身朝前迈了几步，探出手摸索着问道：“娘，是不是你？”
水深云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身子却是忽的一顿，朝着暗影处躲去。而便在她方一躲起来之时，山洞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之声，紧接着一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小朝，你在唤我？”
躲在暗影之中的水深云紧蹙了双眉，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便是不久之前曾经想要伤玄止的那个红衣妖女步襄。
便在这一句话之后，那妖女来到了小孩儿的面前，俯下|身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柔声笑道：“怎么就下床了，不多休息一会儿？”
被称作小朝的男孩儿摇了头，咬着唇问道：“娘，你是不是带了什么人来？”
“嗯？”女子一挑眉，忽的将声音给冷了下来，“来的只有我一人，你为何这样说？”
小朝仰起脸来，他的身材矮小，脸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上面写满了稚嫩。沉吟片刻，小朝摇头道：“没什么，或许是我太想出去逛逛了，所以才会误以为我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当真？”女子直起身子，似是想要左右探看，险些便要发觉水深云和小红的存在，却又被那小朝一把拉住。
小朝摇头道：“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听到这里，水深云却是不禁在心中泛起了疑惑。
那妖女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小朝看起来却是十一二岁，意清说步襄曾经与他是夫妻，但意清成为道士与步襄决裂已有二十年，小朝断然不可能是意清的孩子，那么这孩子又是步襄与谁所生？步襄口口声声说是要寻意清，并为了他还险些杀了玄止，难道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是为了让意清对她回心转意？
想到这里，水深云有了一丝迷惘。
她心中牵挂一直只有初晴一人，她所知晓的凡间情爱也都是自初晴那里学来，但如今步襄和意清之间的情况，水深云却是从来未曾见到过，这让水深云生出一种想法来——她想将这二人之间的事情看下去。
看看步襄究竟打算做什么。
而便在水深云这般思索的时候，步襄总算是不再起疑，只朝着小朝交待了几声便转身往外面走去，然而小朝却在身后唤住了步襄，有些不舍的问道：“这一次娘多久回来？你说过再过不久我便能够走出这个山洞了，是不是真的？”
“你还不相信娘的话了吗？”步襄一笑，最后抚了一把小朝的额头，低声道：“娘这就去办正事，等娘再回来的时候，你就能够走出这个山洞了。”
“好。”小朝脸上漾起一个软绵绵的笑，他眨了眨眼睛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
步襄当即转身离去，未在停步。
而整个山洞之中，便只剩下了那个小孩儿小朝和水深云，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鹤。
安静了没多一会儿，便在水深云打算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叫做小朝的孩子忽的转过身来，朝着水深云所在的方向探问道：“你们是不是还躲在那里？”
听他的语气，竟像是知道水深云和小红早已躲在那里了一般。
听到这里，水深云勾起唇角，自暗影处走了出来，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行迹被人揭穿，只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这句话好像本该是我来说的。”小朝好笑的摇了头，却又道：“不过也没多大区别。”顿了片刻，他开口道：“我的名字叫六朝。”
“六朝？”水深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着面前少年十分认真的神情，接着问道：“你的身上有鬼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水深云又问了一遍他是什么人，只是这一次的语气明显要强硬得多。
叫做六朝的小孩儿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鬼气，他只是摇头茫然道：“什么鬼气？”
水深云蹙眉：“死人的气息。”
六朝抿着唇没有开口，水深云亦是不言不语，只缓缓抬眼似是要对这个孩子出手。六朝神色依旧茫然，他没有水深云那般能够夜视的双眼，看不到水深云的表情，却能够自这突然肃杀的气氛中感觉到对方的杀意。
他微微一怔，脱口道：“你要杀我？”
水深云还未开口，只微微抬了手，便在这时，小红忽的拍打翅膀扑了出去，稳稳落到了六朝的头顶上面。六朝只觉得头顶一重，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
小红面对着水深云，张开了翅膀，不断叫着，那模样竟像是在抗议。
为了不伤到小红，水深云不得不停下了动作，她冷着声音道：“你要护他？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方才在第一眼看到六朝的时候，水深云便感觉到了异常，之后六朝与步襄谈话，她便一直在暗处仔细观察着这个孩子，这才发觉他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步襄让六朝待在这个洞中，并不是因为没有住处，而是六朝不得不住在这里，因为他不能够见到阳光。
他的身上带着阴森鬼气，说明他是个已死的人，只是身体和灵魂依旧被人所牢牢绑在一起，所以看起来还像是活人一般。但这样的人，只要一被太阳所照，身体和三魂七魄便会脱离，到那时便会有鬼差来将他的魂魄带走。
步襄不让他出去，其原因便应该在此了。
然而最后步襄离开的时候却说，等她回来便能够让六朝走出山洞了。水深云不解气原因所在，却是忍不住猜测，难道步襄当真有着让死人复活的能力？
不论如何，那觉不是什么好事。
到这时，水深云不禁生出了先将六朝给除去的想法。
“叽叽！”似是察觉到了水深云的想法，小红又叫了几声，而这几声竟显得有些急促。
水深云不解小红的意思，低声道：“让开。”
小红与水深云僵持不下，六朝总算是等不下去了，他犹疑着出声道：“这位姑娘方才说的……我不是个活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水深云道：“你早已死了，你不知道？”
听到水深云的话，六朝身子一僵，而蹲在他头上的小红因着这一僵便直接落了下来。六朝连忙伸手将小红接到了掌中，他的手很小，小红几乎沾满了他整个手掌。他看不见小红的模样，却是能够猜测得到手中这毛绒绒的生物是什么，他低垂着眼对水深云摇头道：“我不知道……娘说我体质特殊，所以才不能见到阳光，必须待在这山洞当中。”迟疑了一会儿，他接着又道：“她还说我出生以后生了一场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整整二十岁了也还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听到六朝的话，水深云稍稍一怔。
六朝说他已经二十岁了，只不过是因为是活死人的原因，所以才看起来像是十一二岁一样。
所以这样算来，六朝的生父，应当是意清了。
事情太过复杂，水深云沉吟片刻，低声问道：“你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不知你娘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你活下来，但生死轮回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这样留在世上也只会给你娘带来麻烦。”
“所以你打算杀了我？”六朝当即听出了水深云话中的意思。
即使是被关在豫山之顶千年，即使出了许多事情，但水深云仍旧是神女，她有着作为一个神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她无法容忍自己放任一活死人存留在这凡间。她必须要将这个事情做出一个了结。
摇了摇头，水深云道：“你本就是个死人。”
六朝忽的一笑，低声道：“是不是死人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活着也不过是待在这个山洞里面，你若当真要杀我，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像是怕水深云不肯答应，六朝连忙又道：“就当是我的遗愿，好不好？”
水深云认真看着六朝，忽的他手中小红扑打着翅膀又跳了起来，正好落到水深云的面前。
水深云看也不看小红一眼，出声道：“你说。”
六朝眨眼道：“你能够看出我……看出我不是活人，那么你一定是神仙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走出山洞，不会立刻死掉吧？”
水深云迟疑了片刻，点头。
六朝又道：“我想去外面看看。”
水深云并没有拒绝。
在她看来，要保六朝片刻不死，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点了头，一把拉住了六朝的手，朝着山洞外面走去，一面走一面沉声道：“方才你娘说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你便能够走出山洞了，若我没有猜错，她是想将你复活，但要将一个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的人再复活过来，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她使用妖邪之术。”
“妖邪之术？”六朝抚摸着不知何时又跃上了他肩头的小红，轻声问道。
“不错，妖邪之法。”水深云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洞口，此刻已经有微弱的光线透入，她暗暗运起力量，以自身神力将六朝给护了起来，“所谓妖邪之法，便是以人的骨血，引动妖魔的力量，强行逆天改命。”
说到这里，水深云才道：“这种办法需要很多条人命。”
所以为了不让步襄做出这种事来，水深云必须在这之前，抹除六朝的存在。
第16章 这个误会
六朝毕竟已在这世上存在了这么多年，虽是自一出生便是活死人，虽一直住在这山洞之中，但许多事情却是一点就通的。水深云不想步襄做出这等害人的事情，所以要先抹除他的存在。而他也不希望步襄为自己做出这些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再反抗，只是一路跟着水深云往山洞的外面走去。
这时天已经亮了，两人一鹤接近了洞口，原本微弱的光亮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刺眼。水深云倒是并无什么异常，六朝却是禁受不住这样的强光，缓缓落下了眼泪。但他并没有抬手去遮掩，只痴痴对着那一片光亮，有些茫然而不确定的道：“那就是光？”
“嗯。”水深云点头，此时她已经能够在光芒下看清六朝的模样了。他看起来十分的稚嫩，身材矮小，不过才到水深云的腰际，他的头发微有些泛黄，皮肤却是白得吓人，一双眼睛忍受不住光照，此刻正泛着通红，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而这只小兔子，此时忽的缩在了原地，不再往前走去了。
小红被六朝捧在胸前，张开翅膀像是要替六朝遮挡那自洞外照进来的光芒，六朝松开手，小红便自他的怀中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小红扭着身子站起来，甩了甩头，一身绒毛微微颤抖。
六朝哑然看着这一切，身子忽的跌坐在地，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
水深云看着这个活死人，稍稍放轻了声音道：“你还要走出山洞吗？”
此时他们二人离洞口已有很近，不过再走十步，他们便能够离开山洞，看清洞外那一片的山谷景色。然而六朝跌坐在地，却是摇了头，咬着唇道：“不走了。”
在这里就够了。
他在山洞当中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眼前从来都是一片黑暗，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模样，所以在这一刻他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了水深云的模样，看到了在自己面前蹦跳着的小红，看到了山洞冰冷的石壁，这一切根本是他所无从想象的。
一切的真实铺陈在眼前，反倒变得虚妄了起来。
六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微微抬起脸来，闭着眼对面前的水深云道：“不是要拿走我的性命吗，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水深云沉默着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想要让六朝自这人间消失，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只要她不再以神力护着六朝的身躯，让他被阳光所照，他的魂魄便会自己离体。
而便在水深云这样撤回神力的时候，一直呆在地上叽喳叫着的小红，突地扑到了六朝的面前，周身的鹤羽发出莹白光芒，竟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护住六朝。
见此情形，水深云沉下脸道：“你的身上怎会有神力？”
小红不过是一只鹤，即使它会喝茶会看书，通晓人性，在水深云看来也依然是一只受了道门道术熏陶的鹤罢了。水深云从未将它想得太过复杂，然而到了这时候水深云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这世上的生灵有了灵性，通了人言，慢慢地便能够修炼成妖，接着再经历三千年苦修和三次雷劫，最终成仙。然而即使是成了仙，那生灵的力量中依旧会夹杂着妖力。
但小红身上的力量不一样，那是至纯至净的神力，若非天生为神，根本不可能得到。
“你不是鹤？”水深云低声道。
不知究竟是因为来不及回应，还是不想回应，小红一直低着头，专注的将自己身上的力量渡到六朝的体内，而六朝紧闭着双眼，原本就白得可怕的脸色，这时更是现出了几分痛苦来。
水深云能够看得出来，小红的神力虽然精纯，但却不多，如这般使用不过多久便会彻底耗尽，而在它的神力耗尽之后，六朝便会立刻因为被阳光所照而魂魄离体，彻底失去性命。
到了这一步，即使水深云不出手，六朝也无法再活下来。
而此时水深云唯一想知道的，便是小红的真实身份，它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神力，为何会自太枼那里偷走初晴的记忆？
便在水深云这般疑惑之时，山洞外面的树林中，忽的传来了一声凄然惊叫：“小朝！”
水深云蓦然回头看去，那正从另一方赶往山洞的身影，正是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步襄。
心知若是不在步襄赶来之前让六朝消失，那么事情便麻烦了，她双眸一沉，当即将小红自地上拎了起来，让它离开六朝，无法再以神力相护，小红挣扎着想要冲出，却被水深云给紧紧拽住了身子。而便在此时，六朝的身体忽的现出了几分异状，他原本苍白的皮肤渐渐泛起了青黑，人也软软倒在了地上，而这时步襄终于赶了过来，一把将六朝瘦弱的身子拥在怀中，嘶声道：“小朝！娘回来了，你快醒醒！”
六朝依旧紧闭着双眸，眼看着像是沉沉睡去了一般，步襄哑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忽的站起身来，周身妖力暴涨，一瞬之间超出了水深云的预料，竟是将拥有着神力的她也震得不由退到了山洞石壁之上！
水深云凝眸看着步襄，只见她身上的黑气逐渐弥漫开来，将六朝整个人包裹了起来，而在她的面前，先前的那些光亮尽数湮灭，整个山洞，乃至山洞之外的天，都变作了黑色。
步襄这是在强行逆天改命！
水深云沉着脸，手中已经捏起了法诀，扬手便要阻止步襄，然而便在这时，小红自她的手中挣脱了出来，一把扑到她捏着法诀的手上，阻止了她再一次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