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轩笑道。“我知道,不过逗逗你罢了。”

一时间,殿内倒真有了些和谐的气氛,皇后有身子略坐了一坐也就走了。

安喜叮嘱宋荣轩道。“迟姐姐可是好人,你不许欺负她。”

说了一回,方转身,依旧随着皇后走。

其实东宫这场板子虽落得重,但是伤得也只是秋海仙罢了,一来子房是东宫的总管,谁敢真下手重打他,二来迟池资历也不浅,平日也算交好与人,看似动了皮肉,实则无大碍。倒是秋海仙来得日子浅,又曾经被罚过,跟红顶白的人哪里有心放过她。

和迟池同屋的宫女子青拿了药“来,趴着躺好。”又搬来凳子坐在床旁,接着掀开被子,褪了衣服拿了药擦在她的臀部上。

迟池笑着道。“能多躺些日子偷懒也是好的。”

气得子青拿手去点她的额头。“落下疤,看你何处哭去。”说罢拉过棉被盖住她的身子,晚上有些拿了稀饭过来,还有玫瑰露调的羹。

“这是安喜公主赐下的,独你一份,省得你喝稀饭喝得嘴巴淡。”子青唠叨着喂她,迟池想自己拿,“也没那么娇弱,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姐姐照顾我这些日子也累了,你也一块喝吧!”

子青当然不客气跟着喝。“这羹倒也香妙异常,只是太甜了。如果是乌梅玫瑰露倒还好些。”

迟池笑道。“少不得我厚着脸皮求求公主便是了。”

子青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常人挨了打都是哭天喊地的,没事也要装出事来,眼前这位倒好,打完后无事人一个。

迟池见她眼神出奇,不由垂下眼皮。“也不是第一遭,遇上这事。在浣衣局的时候,妈妈的脾气不好,三天两头也是挨打,比现下还差些。”

听得子青戚戚然,安慰了一会,便灭灯安寝。

过了不久,迟池依旧去东宫当差,只是位置从殿内到了殿外,差事也不是那么的轻,成了洒扫的宫人。

和她一块还有秋海仙。

随遇而安可能是迟池的本性,到了拿饭的时候,揭开饭笼,看见满满的一碗饭上头搁了白菜腌萝卜后当即大喜捧去台阶上坐着大口的吃。“如果饭后再来一杯乌梅泡的茶就美妙了。”那是绝妙的减肥套餐。

秋海仙却是不同,把碗一摔,狠狠瞪了她一眼后扭头就走。

也不知她通过了什么关系,居然又调回去了东宫殿外守门,相同的,迟池也被调了回去。

好像各自打了五十板了,她们又回到了原点,只是秋海仙被东宫的人隔离开来,连话都不敢和她说一句。

看见在自己跟前倒茶的迟池,宋荣轩的眉尖蹙了一蹙,拿着茶杯的动作轻之又轻,吓得迟池大气不敢喘,殿里很静谧,偶尔只传出外头几声雪落的声音。

“殿下请用茶!”迟池倒完茶后,又殷勤地要去磨墨。

宋荣轩静静的望了一眼她,半晌才道:“梅子是发物,你刚伤好不久,不宜吃。”

啊!这话倒把迟池听楞了。

原以为他还会数落自己呢。

晌午,安喜那里有人喊她。

刚好宋荣轩也不在,子房见是公主,少不得卖个面子,也就允了。

也正好谢谢她的玫瑰露呢。

迟池拿了伞出去。

谁知来人把她引到了宫道上。

那头停了一辆马车,迟池快步走过去:“天气才好些,你又想着出去玩了。”

站在马车旁边的人扶着她去车。

迟池一面把伞放在他的手里,一面踩着踏脚上了车。

才了掀车帘,她就整了一□上的衣服。“不过这样也好,整天呆在东宫里可把我闷死了。对了,我亲爱的公主殿下,你带了银子没有,要不然咱们这一趟出去就白瞎了。”

一抬头她就愣住了。

这哪是安喜!

明明是宋荣轩。

迟池一下子就僵在那儿。

车帘放了下来,车里一下子显得窄了许多。

怎么会是他呢。

还冒充了安喜的名义。

她的身子缩了缩,刚要站起来。

“坐好吧。”宋荣轩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出宫,这一趟刚好带你出去。”

出宫!

迟池顿时觉得心砰砰直跳。

愿望那么就被实现了。

实在不用的,她迟些也会跟着安喜走,她张嘴刚要说。

宋荣轩掀起帘角向外看了一眼后退的宫墙。“前一次没能护得住你,是孤不对。事后也不知怎么补偿你。”也只好想出这个法子,让她出外散散心。“时间也不能太久,日落之前,咱们就得赶回来了。”

原来只是一种短暂的补偿。

迟池垂着头。

“伤.......好点没有。”宋荣轩看了一眼她有些僵直的背。

挨打

“好......好了。”

迟池应了一声。又觉得无话可说,索性靠在墙上,谁知一只手伸了过来。吓得她连忙紧紧的扯住那只手。“真好了。”你不用瞧,真的不用瞧,那臂部是私家重地,非请莫进。

她呼的一声坐直了身板。

小心翼翼地说:“真没事。”

宋荣轩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笑,也不坚持,只是那手也不曾收回,在她的发间打了一个转儿,也就归位。

马车的的的向外驶去。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行得不快。

可怜迟池心都快飞出胸腔,恨不得自己坐在驾前,挥着鞭,好叫马走快些。

瞧着她脸上急燥的模样,宋荣轩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太快了,容易颠。你那里又刚好。”

迟池的手指悄悄地把衣角圈了起来,假装揪住他的耳朵大吼。“给老娘滚远点!”心里方舒心了一点儿。

宋荣轩不是小孩了,心里隐约明白她的抗拒。

“你迟早是孤的人。”

迟池顿时紧张了起来,什么叫迟早,迟了,她就飞去边塞了,他连根毛也捞不到。

外头的雨叮叮当当的下了起来。

宋荣轩握住她的手。“还是那么冷。”

把她的头按自己的肩上。

迟池头脑一阵发怔。

虽说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心爱的人能把自己抱在怀里,可是太子殿下,你的年纪还是高中生呢。

雨开始下得越来越紧。

一只耳朵被他肩膀上的骨肉给堵住,风声象是四面八方都涌了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

宋荣轩把自己的半边披风围在她的身上。围得她的嘴巴发苦。

脑袋在发愁,怎么样才把自己和高中生隔离开来呢。

宋荣轩的手却开始顺着她的背悄悄地摸了下去。

被迫靠在他肩上的迟池开始磨牙

一节一节,有些被他摸到的骨节开始酸疼起来。

可是迟池的表情呆呆木木起来,难不成她还能喊非礼不成。

“很瘦!前些日子你受了伤,所以吃的东西要清淡些。”

迟池脸上的不自然地抖动着。

嘴巴淡得快出鸟了,原以为扫地被子下岗后,就能恢复大碗米饭小碗肉的小康水平,谁知还是一穷二白的境地,想来也是他的杰作,悲催的是,连汤都是糊的,只有淡淡的一点甜味。

宋荣轩摸了摸她半边的脸,“燕窝吃得还惯吧!”

迟池眨了眨眼睛。

啊!原来燕窝是难吃的代名词。

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宋荣轩搂着她,没有放手。

车内.........静谧的甚至有些安详........

半日马车停下。

车帘掀得的半开。

车下早有人撑着伞等候。

只是能和他出来的人,迟池只觉得面目很熟,但好像在宫中随处可见。

那目光不曾落在她的身上,拿着伞也只盯着伞。

“下车吧!” 宋荣轩先下了车,迟池跟着他要踩着脚踏下,谁知被半途被他拦腰抱了下来。

来的是一座茶楼,里头坐的人,大部人都是避雨而来的人。

宋荣轩解了披风披在迟池的身上,倒少人能看得见她的真面目。

“小心裙角湿了。”

迟池听了提衣轻款步。

楼上有人迎了下来迎接他们。只是那双眼不甚安份,老是想打量迟池的面目。

迟池越发垂下眼帘。

宋荣轩笑道。“这位是国公家姓郑的,最是多事,不用理他就是了。”

话虽如此,那职位摆在哪里,迟池少不得裣衽为礼与他见过。

宋荣轩没有拦,可是露出惊容的郑福不敢受,不小心受了半礼后,人老实了话多,连一眼都不敢瞅她。

入了楼上的兰花厅,只见早有人在那里久候了,还有许多曲儿的小生小旦,也有三位风情万种的女子拿着琵琶用眼角溜宋荣轩。

宋荣轩命人把迟池送去隔壁的小间。“那里自在,要听什么曲儿,和人说一声便是了。”

葛朗擎茶笑道。“这位是.........”

郑福塞了一把干果到他的嘴巴。“你吃茶也会醉?哪里有人。”又吩咐人。“小心伺候着。”

宋荣轩笑道。“只是带她出来散散心,她又是没有见过大阵仗儿的,省得见了人惹人生气。”

说着对着入内伺的小二道。“菜要上得清淡些,鱼就不必了。燕窝可以用上一些。”

已经呸出嘴里干果的葛朗大笑道。“世兄看起来淡淡的,没想到私底下却也是个体贴人!”

话未说完,嘴巴里又被郑福塞进了一把瓜子。

看得迟池发笑,连忙又低了头。

说是隔壁的小间,其实也是一扇纸门的距离,况且轻薄透的窗纱,那边男人的笑语声也不时传来,迟池倒不觉得寂寞。

况且雅间的后窗一推就是一湖水,上头有些零星的残荷,瞧着雨滴在上头,也可享受一下林妹妹形容的: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意境。

托腮瞧了一会,外头又有人抱着琴进来,弹了一首轻快的小调,倒使人烦忧去了不少。

且外间的乐女调了琵琶唱道: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凭寂寞厌厌地。系我一身心,负你千行泪。

葛朗叹道“唱得正是合心意。”众人笑道。“席上又不止你一个人。我们大伙可是心甜蜜意之时。”

葛朗眼转宋荣轩处,见他眼神含笑,连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没耳性,只顾自己了。”

宋荣轩不等说完,先站起来拦道。“只恨不早先识君。无缘为君解忧愁。”

自己先拿起两海杯倒酒。一杯自己拿来着,一杯递与葛朗道。“干了这杯,前尘往事都忘了吧!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为主。”

说毕一杯喝尽。

众人大声说好,葛朗道。“说得痛快!”说罢也是一杯喝尽,把杯子扔出了门外,外头不知哪位路过,被砸了头上,抱头直痛呼道。“谁他娘的喝酒花了眼,酒不见倒给大爷,杯子倒是先砸下来了。”

众人笑得命小二出去,拿了钱请那人吃酒吃饭。

一时间气氛极热情,只是众人还要敬酒给宋荣轩时,站在他旁边的宫人咳嗽了两声。“少爷,仔细老爷盘查。”

宋荣轩无法,只得以茶代酒。

众人也不敢理论。

京城人无论男女普爱插花,难得杜鹃,茶花,一品红初绽芳华,宋荣轩的鬓边被人不由分说插了一朵茶花,又折一枝送与隔壁间的迟池。

一时,只见此间茶楼老板的女儿充了丫环拿了食盒去捧给迟池。

郑福道。“且先别去,给我们的宋少爷看看。”

宋荣轩也不多言,揭开这盒看时,芦菔炖的汤,鹿梨浆。那盒内,缠花云梦肉,花炊鹌子。

因说:“百合粥最是养人,干饭就不必了。”

茶楼老板的女儿应了一声后,捧着盒子就送了过去。

众人只当眼错不见,席面继续热闹。

王八的路

一时箫笛悠扬,合着乐女娇音婉唱,越窗穿墙而过,自然使人心生神怡。

迟池央着站在旁边的茶楼老板女儿道。“这会子有杯酒喝才是凑兴。”

那头宋荣轩借口更衣走了开来,闻此言,命人在包房里拿了自己的酒杯出来。

命人暖了酒,斟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半,送到她的口边,迟池只得就着他的手内,把残酒喝完。-------只够润一润唇。

宫人的眼睛此时长在了头顶上,只望着窗外的远处好奇,为什么山看起来那么的白,树看起来也是那么样的白----------难道它们有什么纠结的关系。

迟池被酒辣得掩嘴,宋荣轩笑了半日,又不耐烦地抱怨,“女孩子家闹什么酒喝。”

“也就是在这里了。”迟池笑盈盈掩着胸口,夹了一筷子菜道,“先前我在从前的地方时,可是能喝好几杯不同种类的酒呢。嘿,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

“平生最烦这种拿话憋人的劝酒方式。可见你好的不学,专门学歪的。”一听见她这话,宋荣轩夹了一块缠花云梦肉吃了进去。

但是看到迟池一面喝着鹿梨浆,一面可怜巴巴地听着隔壁吃酒玩笑的样子就又想笑。

他抹了抹嘴,若无其事地低声吩咐来人了几句话,张罗着话本小说给她翻阅解闷。

迟池一看就知道他把自己当成小孩看。有些恼羞成怒。“你不能喝也不许我喝。”

宋荣轩斜睇了她一眼,“谁说我不能喝。”他说着起身,把她没有喝完的那半盅鹿梨浆放到自己的唇边,然后笑盈盈地叹了口气。“喝酒前其实得垫垫肚子。”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很干脆地把喝完的汤盅放到她的面前后,仍旧归去隔壁。

正好碰上葛朗提着酒壶,下席来闹,见他来了,不是葛朗,一干人等都离了席先迎他。

宋荣轩忙命身边的宫人接了葛朗手中的酒壶,“让他来吧!”

葛朗听见如此说,方将壶递与宫人,自己归坐。

宋荣轩自倒了一杯后,擎着酒杯的让葛朗,又向郑福人等道。“来来,大家吃一杯。”

宫人大急,这是第二杯半,量多了。

“少爷..喝多了酒.......”

“啧!一两二两只是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我哪里喝酒了。”

其实小孩子最容易被押韵的词带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