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喝得起劲也忘了尊卑,拿着台盏,斟了酒去灌那宫人,笑道“少爷不喝,就你来喝。”

吓得那宫人几乎要落荒而跳。

宋荣轩笑得拿筷子敲着碗沿大笑道。“把他按在椅子上,看他喝不喝。他真不喝,就我喝。”

宫人见推不过,只得喝了。

众人见宋荣轩的兴致开了,也少得来找他凑趣儿,宫人忙上前央告。“好少爷们,饶了我们家的少爷吧!小的回去还不想被老爷剥掉一层皮呢。”

说罢,又对着隔壁扬声道。“姑娘,你也劝劝少爷,等他真喝醉了,小和姑娘都脱不了关系。”

隔壁的迟池一缩脖子,好吧,她不该就这样当了王八的。

“又不是我挑唆的.......”她脸红,也有些心虚,下面的话就消音了。

宫人见她久久不说话,急了。“姑娘!”

“喊什么?我就偏喝了。”宋荣轩拿起自斟壶给自己倒酒。“什么人都管我。”

一面说一面又喝了。

隔壁的迟池听着众人附和的声音,这才急了起来,可是干吗去了。

别瞧着他温和,可是自有贵族子弟劣根性的一面。

听得众人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迟池直急的团团转。

无法只得低了头,命人把曾经装过鹿梨浆的盅子送了过去。

茶楼老板的女儿把盅子倒着放在了葛朗的桌上后转身就走。

葛朗的汗都快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只得小心翼翼地措词:“盅放错了。”

“第二个字不要。请那位少爷再重新说过。”在隔壁的迟池壮了一胆说话。

第一个字是盅,第二字是放。

“盅错了?!”

“谁呢?”宋荣轩这话问的.........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问。

呃?

“我。”迟池从善如流。

众人对望了一眼,虽脸上佯装镇定,可是眼中的八卦之火燎原般燃起。

内涵啊,可是大家没有懂。

“我真(盅)错了。”

恍然大悟也不过如此。

所以窗外的北风冷嗖嗖的刮过。

不一会,这帮人有了默契似的,都齐站了起来,敬酒的敬酒,划拳的划拳。

可怜见地,估计他们平时不许划拳,说的规矩,全都乱套了。

这个说“五,十!”

那个说“怎么可能是一只手掌两只手掌的事,明明就是你的盅倒错了。”

听了这话宋荣轩笑了,拍拍他们的肩。

亲切多了,难免八卦也敢问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给人找事做,而且是那种赌的事,有了自身利益的关系,八卦什么的都成了浮云。

因是在酒楼里,所以也是从容安详、讲究礼节的活动--------投壶。

投壶之礼,需将箭矢的端首掷入壶内才算投中;要依次投矢,抢先连投者投入亦不予计分;投中获胜者罚不胜者饮酒。

因而投壶,射之细也。

作为礼仪的一种,投壶不仅继承了射礼的仪节,还继承了射礼正己修身的礼义。

酒楼里头的人送进了两个缠枝莲纹投壶。

大家分了宾主坐下。

各处想得都是一样心肠-----宋荣轩不得饮酒,自然得让着他。

乐女奏起音乐时,宋荣轩突然来了兴致,拿着竹子投了一下窗子。

可巧,那窗破了一个小洞。

才落地,随他来的宫人就捡了起来。

众人不以为意。

倒是便宜了迟池,那个小洞,够好奇的她探眼偷望。

宋荣轩奉矢到众人面前。请曰:“某有枉矢哨壶,请乐宾。”

众人回的话也是文绉绉,迟池理了一下,约摸也是他们三请三让的事。

古人的思想可真复杂,连个投壶都讲究个相互礼让与虔敬。

司射把两尊壶放到宾主席对面的席子上(壶离主宾席位的距离为二矢半),分别正对宾与主人。返回司射席位。向宾主宣布比赛规则:“投壶之礼,需将箭矢的端首掷入壶内才算投中;要依次投矢,抢先连投者投入亦不予计分;投中获胜者罚不胜者饮酒。”

乐女奏起《鹿鸣》,投壶之人与节奏相和。

因有君子之风,宋荣轩让人先投。

倒是让众人头疼,不能多投,也不能少投,其中心计量外人难以得知,只好中二不着三的乱投。

只是让他们更目瞪口呆的事更在后头,无论前头的人投多少,宋荣轩也是平手。

三局下来,都得了个均字。

迟池十分的不屑,现在的古人都讲究个平稳,不过不失,过久下来,日子也不过成了一潭死水。

于是窗的那头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声。

这一道哼声虽低,但来得直叙,光明正大。

宋荣轩投了一个眼光到窗边上,又转了回来。

众人脸上顿时掠过了一道阴影。

葛朗要出头真玩,郑福按住了他的手。

“这种玩法不痛不痒,闷死人了。不如盲投吧!”

众人哄然叫好。

葛朗也想叫好,可是想着他刚刚扫了自己的面子,不太好一下子就消气,只好把伸出去的手,装作挠了挠头,让人看了就觉着这孩子天真烂漫,只是刚戒了奶,未成人。

迟池的眼光从他身上转回后,不由多投了郑福几眼,虽是脸上一派嬉笑,可是眼神微动,明明是不甘心于人下的世家子弟,却不得不被家族规矩死死的捆住,只好充了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我先来吧!”

宋荣轩示意人上前把他的眼睛蒙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池老觉着他的眼尾扫了一下自己,好像现代时候打篮球的帅哥们上场前看了一眼啦啦队有没有卖力的为他们加油。

能瞧得见咩!

迟池嘴巴一嘟。

偏不做。

随即发现外面那眼光还若有似无的扫过自己。

迟池的嘴巴,就在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渐渐地弱了下去。

在这种人还有一种别称叫:背后灵!

那就加油吧,宋弟弟!

她挥了一下手。

真灵,那道眼光就不见了。

就在一个闪神的时候,外人叫了一声好。

想是他全投中了。

隔着破了一星半点的窗纱望了过去,宋荣轩正解下眼睛上的布,头向后微微扭了一下。

后头窗子里的迟池很卖力地拍着无声的掌。

他的眼中有了些笑意,盘旋在他身上和冬天一样清冷的气息,似乎渐渐地消散了开来。

郑福是第二个投壶的人。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宋荣轩一眼。

“你不必肓投,背着投吧!”

郑福毫不犹豫地转了身背投。

看着箭矢斜斜地出了壶外。

宋荣轩大笑了起来。“虽是年少不经事,但是不做怎能知道就做不得呢。”

郑福拿起一个杯酒地饮而尽,再将杯子掷于桌上。“您说得对。”心里的那一股犹豫,悄然褪去。

重新背投,再投三次,却是中了两次。

宋荣轩拿了酒罚他。

葛朗跳了出来笑道。“可乱了规矩了。要罚酒。”可不是找着由头出气了。

“什么规不规矩的?!”宋荣轩慢慢地拿了个酒杯,并不吃酒,只是慢慢地的拿手指在酒水中点了点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是我喊着做的,要罚也先罚我。”说罢一杯又下了肚子,急得旁边的宫人脸红脖子粗。

郑福的眼睛却是一亮。

其它人也有了跃跃欲试的兴致。

一时间,什么屏投,隔桌投的法子全被玩了出来。

才有了一班同类相投的热闹气氛。

过了不久,宋荣轩累了,便先头告辞。

不多时,那头隔壁屋里的迟池也随着低头搭眼地走了出来。

看见她的身影,包房里头一下子静了下来,场面几乎一下是凝固住了。

宋荣轩往他们看了一眼。

各人连忙整齐划一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挪回来。

可是等他转头了,又好奇地把眼珠子统一放了出去溜。

宋荣轩的脚步略略地停了一下,不知怎么的,葛朗的脑筋子一抽,口吃起来。“我.....们------在喝酒呢,没偷看人。”

宋荣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好笑,抬起下巴,不再说话。

恨得郑福抬手给他脑袋敲了一记。“就你嘴多。”

“万一被少爷误会了怎么办?”葛朗抱头委屈地说。

“当然是清者自清了。”郑福很是正义凛然地朝宋荣轩的背影吼道。“少爷,我们是真的没有偷看人。”

这下连迟池都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宋荣轩也握起拳头放在唇边,装作咳嗽了几声。

才出了酒楼,就下起了绵绵的雨,天地间一片氤氲,带着雨丝的雪扑过迟池的脸颊,才觉得发冷,下一刻,一只宽大的袖子就挡在自己的眼前。

投壶

一帮人有了默契似的,都齐站了起来,敬酒的敬酒,划拳的划拳。

迟池摇了摇头,把披风上头的帽子带上。

那只手缓缓的落了下去。

迟池靠在车壁上,透过眼睛去看在雪色中的京城。

一片片一重重,片的是雪,重的是屋脊。

近的,远的,夕阳要落下去的时候,人们匆匆的身影在暮蔼中显得那样的匆匆。

像是从前她拿着伞站在雨中,焦急地的站在马路边和旁的行人一样,想着快点回家,快些看到妈妈在厨房里亮着的灯。

可是这里不是从前的地方,能出来已经是一种恩赐。

自然不能白白浪费出来的时间。

“看,那里有小孩提着冰灯。”

从前在课本上看过。

“瞧,有人在卖冻果子。”

在浣衣房的时候,一枚已经够她和安喜甜上一天。

“瞅瞅,有人在娶亲呢,天啊,骑在马上的新郎看起来好小。”

啧啧!!

她说完后,又笑了起来,只是正常的街景,可是因为她很少出皇宫,倒看得津津有味。

外面雪花打着旋儿落了下来。

马车避开前面的接亲阵仗后,靠着边角难免走的艰难。

况且地上落了雪,行的不稳。

正坐得好好的,车子就震了一下。

“哎哟!”

迟池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宋荣轩一言不发的把她牢牢抱住稳住她的身形。

迟池说了声谢谢。

待马车平稳后,那双手却不曾有撤去的意思。

动作极为不妥。

她开始挣扎,上半身挣扎不了,就动下半身。

那手松了不了,就动脚。

越挣越紧,越动越被固定。

就像是被裹在蛛网里的小虫,被网丝儿牢牢的粘住。

宋荣轩自她的眼睛一直向着外头时,就一直有这样想法,这个女人很想飞出去,所以她越想挣脱,他就越使出狠劲。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心那么难摸透。

许侧妃受了他那么久的冷脸,还是把脚步牢牢地固定在皇宫的地面上,那个秋海仙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为的也无非是能留在东宫里。

他受不了这种千娇百媚的女子,肚里的心肠却黑得那样的透。

可是面上却比铁还硬,被人千锤百炼,却不为所动。

他低下头去,看中了迟池脸上的那张半开的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气愤。

犹豫了半晌,唇很轻很轻的碰了下去。

她的脸上像花一样的香味,青涩而引人入胜。

这张面容,就在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像被凝固似的呆住。

他的脸红了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