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跟随宋荣轩的亲贵子弟如此之多,一人一个也是不够的。

于是有人伸着脖子瞧宋荣轩如何分。-------到时能分到者固然光荣,可是没有分到的人,也是心中吃酸。

宋荣轩却命人把点心对半开,一人分了半块。

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是郑福悄悄的摊开掌心,看着一整块的点心,心中激动莫名。

他悄悄地问葛朗。“殿下赏下来的点心呢?”

葛朗使劲的一咽喉咙。“吃下去了。”他吧嗒了一下嘴巴。“觉得比平日还香甜些!”

气得郑福使劲儿敲他的脑壳。“你个吃货!”

葛朗被他敲的莫名其妙,挠挠头心道,难道是因为他不够吃,所以恼了自己,想完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幸好早一步下了肚子,不用分与他。

如此有茶有水,但吃完后,又无事可做。

一伙人正不耐烦间,忽见前面有人骑马过来了,下了马后,喘吁吁的爬进亭子道。“殿下,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少将军合着公主殿下的聘礼一块来了。”

再不回过神来,就不是正常人了。

“恭喜殿下!”也恭喜他们自己跟着殿下一块迎未来的驸马,可见殿下是把他们当作自己人了。

不久便闻隐隐鼓乐之声由前方传来。

那头早有人骑了马先回皇宫一步报喜。

珠帘绣幕后,安喜又羞又喜,幸好迟池并不是什么张狂之人,并不调笑。倒是安慰她道。“多少人笑话你当初要嫁去远地,如今人家顶着风雪都来,俗语说的: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可以堵一堵那些嫌你人的嘴。”说着,推她进里屋去。“别只脸红啊,快去挑些新衣裳去见人倒是真的。”

言罢,又打自己的嘴巴。“忘了,你们成亲前不得见面。”又自言自语道。“偷偷见一面也使的。”

听得安喜红脸的不行。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此逢将至初春之时,正是万物开始缓慢焕发生机的时节,纵然屋檐下还挂着冰凌子,但桃树上的嫩芽子悄然绽开,偶尔还能瞧见零星的小鸟儿在枝头上惊鸿一瞥。

听得外头乐声大作,即使安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掩不住心跳如鼓。

有心与人诉话,又怕被羞,站立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想要出去散散,奈何外头冰风如割,怕乱了发丝儿,衣裳上落了雪点滴。

迟池不免感叹一番,春天就在不远处。

拉着她到长榻上拿着毛褥子遮着腿,又拿了个针线放进她的手里。“殿下只想着去看人,谁不知别人也会看你。”

安喜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目光有些很奇怪。看的迟池小声道:“你看着奴婢作甚么?”天晓得,她又不是变性的男人,纵然是,也不可能是塞外的小将军。

“没什么?”安喜拿着针在头发上划了一下。“有时候,你站在我旁边,大哥好像会偷偷的看你。”

迟池张大了嘴,——她真想大喊一声:她怎么不知道。

“奴婢,怎么会知道。”迟池有些期期艾艾的回答。

安喜微微凑近她的脸庞,慢慢把手放进她的掌心。“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不跟我走的,我也不会恼的。只要你过得好。”

迟池顿住,安喜不由侧头望着她,只见有一缕发丝儿在她的脸庞上垂下,妩媚秀雅。

一双眼睛半落迷茫,半陷沉渊。

幸好安喜是女的,如果是男人,只怕看酥了身体。“姐姐不怕,只管说。”

原来走神的迟池,闻听此言,心头陡然清醒,脸上堆起了笑容:“跟着你有肉吃。”然后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偷偷地过来?”

安喜点了点头,微微挺了挺身抚弄了一下头:“如果改了主意,也不防说。”

迟池挪了下脚尖后又定住。“什么变不变的,是您多想了。”

她笑了一笑,又顾虑起来:“人都来了,有什么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不至于洞房花烛夜掀了盖头才知道对方的模样。

安喜脸皮也厚了,只当听不见。

在殿里乖乖的坐了一会。

安喜躺不住,要出外走走。

迟池替她提了披风要一起出去。

“你方才打了个喷涕,这会子再出去,只怕会着寒。”

安喜不许她跟着,只令她在屋里好生歇养。

迟池想了一想刚要应,听着外面脚步声起。

“海棠姐姐!”

宫人掀起了帘放了人进来,却原是在东宫跟着她过的莲子。

“你怎么来了?”

“姐姐素日在书房替太子殿下打理书画,这会子,殿下要找一张春意枝头的画儿,所以想让姐姐受累回去找找。”

说着亮了一下手里的大毛衣裳。“也不过一会的事。”

“我知道了。”迟池拿眼睛看了下安喜。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宋荣轩哪里有一张春画,不过那里有人,想让她看一眼罢了。

安喜刚想走。

迟池又犹豫了。

“这....要不,我先去换件衣裳。”公主呐,别被喜意冲昏了头,要低调的去。

安喜吐了一下舌头,悄悄走去了换衣裳不提。

迟池走在前头,又懒了身子,叫着莲子。“我的身子有些发酸,不知道有没有轿子坐?”

莲子捂嘴一笑,引她往前一看。

前面处一顶轿子已然备好。

迟池拉着乔装过的安喜连忙钻了进去。

才进了轿内,她拉拉安喜的袖子,又整整她头上的绢花,怎么瞧着也像少了一样东西。

对!胭脂,虽然年少无丑妇,但此时也该更出彩方是。

于是替她描了眉,画了唇,又摘下自己碧绿的叶子耳环换掉安喜耳朵上的明珠玉环。“谁见过宫女戴这么精贵的物儿。”

安喜默默无语,过了会儿,才道:“方才我也说戴的素净些,可是姐姐说,年轻就得要装扮的光鲜些。”

对!迟池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没耳性。”说着,手却不曾停下来,又看看安喜的装扮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又瞧瞧她的指甲是否修整的平滑。

安喜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姐姐,谢谢你陪着我!”无论她有什么目的。

乐的不知情的迟池拍她的头。“傻丫头,我不陪着你,陪谁?”

说话之间,不停歇的轿子很快到了东宫。

日短夜长,宫中各处挂起了灯笼。

细碎细碎的雨丝儿黄蒙蒙的光晕里多情的飘洒。

安喜吸了一口气,踏步出了轿,纵然衣衫厚重,可是小脸儿被灯光一映,全身像半笼在烟雾一样,有了几分风姿的味道。

已经候在轿前的宋荣轩瞧见妹妹出来,忙笑道。“可是于礼不合。”

跟在安喜后面的迟池不由白了眼他。

妹妹是于礼不合,那么哥哥就是明知故犯。

也不知道先前有了授意,四下的人退得干干净净,那一边莲子把手中的灯笼拿给迟池也跟着隐身不见了。

那头宋荣轩把刚刚暖好的手炉塞进安喜的手里笑道。“慢吞吞的,有人可是等急了。”

迟池小声嘀咕。“男生等女生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等的还是漂亮的女孩。”

宋荣轩转头看了她一眼。

迟池被他看得发毛,紧紧闭了嘴,

四周静悄悄的,可是迟池没一会又打破了这会子的静谧。“他长得怎么样,高不高,看起来脾气好不好,挑不挑食,家里有没有通房?”

正主子安喜听得脸红,反倒不敢吭声。

宋荣轩暗中微笑,紧了一下妹妹的手:“以后还会长高些,人瞧着比武将文气些。”

那就是书生中的战斗机,武将中的斯文哥?!

瞧着她眼里不屑的神情,宋荣轩失笑:“这人能让你挑吗?总之是个好的。”

再怎么样也不能退货。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起妹妹?”宋荣轩饶有兴致地问。

“人要好。”

“要怎么才算好呢?”宋荣轩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吧,比你好就行了。但是这话不能说出口。“那你以为怎样好才是真的好?”

这时安喜却停了下来。看看哥哥,又望望迟池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在斗嘴吗?”

哥哥平时可不像这般的平易近人。

两人有些局促起来:“只是随便问问。”

“殿下恕罪!刚刚奴婢失礼了。”

两人像模像样的成了主仆样。

可是没一会,迟池又怪上了。

“殿下,不是说人等急了吗?快点走吧!”

“如果不是你多问题问,我们会走这么慢吗?”知道的人以为你关心安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挑女婿呢?

宋荣轩说着带她们穿过夹道,绕过院墙。

在书房门口停下的时候,迟池和宋荣轩不知何时平行起来,还极有默契各自左右看一眼,才又上前拍门。

呃,明明在自己地盘上,可是他们都有一种做贼的心态。

安喜也轻手轻脚的,生怕人听见。临上前又有些不确定:“嗯,确定里面有人吗?”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里面也有人自言自语。“我到底是不是听错了?刚刚听到门响了。”

迟池和宋荣轩相视一看,捂嘴儿偷笑。

听的安喜面颊泛红,似是吃了酒似的酡红。

“没人呐!你听错了。”

迟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兴奋的应和。

有一把声音隔着门传来,温柔轻语。“等下官给殿下开门。”

门刚一张,出来一张英俊少年的脸,朝气蓬勃,像蒸蒸而上的朝日一般,引人入胜。

皇帝果然好眼光。

瞧安喜有些娇羞的小脸,莫说是边塞,估计去南极她也乐意去。

迟池心喜,刚想上前,不妨脚被踩的紧紧动弹不得。

只见宋荣轩若无其事收回自己的脚掸了掸身上的衣裳。“孤叫人去找一张画儿给您看,偏生宫人愚笨,如今也是找不出。”

说完对着她喝了一声。“还不快走!”

迟池在旁小声道:“这就让我们回去,安喜都还没看清楚人呢?”

那少年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本就卖相好,这会子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连安喜也越发地比先前还羞羞答答。

宋荣轩叹气道:“让你见笑了。”顿了下,他扭头看迟池,“也怪孤教人无方。”

那位少年见迟池出落得青葱,虽是微垂着脑袋仿佛在听训,却显得有些儿随意,偶尔一抬眼,眼里漾着水光,瞧这般不自觉露出的亲昵模样,怕是被宋荣轩幸过的宫人,当下脸上多了几分庄重。

安喜拉了一下迟池的手:“咱们听殿下的话,回去吧!”

她的声音本就温柔,现在更存了心事,越发让人听的有些发痒。

迟池听她嘴里说要走,但是脚步却不曾动过,便知她的心事。

抿了嘴儿笑着道。“这里有殿下在,更是需要伺候的人呢!”

宋荣轩看了她们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快进去吧!风吹得里头的热气都快散了。”

进了屋,七八个落地花罩上的宫灯正摆着,照在人的脸上极是明亮。

宋荣轩一边脱下大氅,一边道:“人都支使干净了。”他转头挥了挥手,叫迟池把摆在屏风后头的丝锦拿出来,“虽是在京城里常见的很,但是边塞就不一样了,要得这样料子的,不知要倾尽多少银子。便宜.....咳....”说妹妹吧,又不好意思,拿来当宫人看待,那更是不妥之举。

迟池一笑。

别看宋荣轩年纪小,可脑袋有时候不通的很。

仿佛知她所想似的,宋荣轩瞪了她一眼。

迟池吐了吐舌头,低头走进屏风正好见摆在桌上的料子花样明艳贵气,颜色却雅致,正适合少女穿,恰到好处的显示了送料人的用心。

她便满心欢喜把料子放好,出了屏风方要偷偷地朝安喜挤一下眉,可是没动眉毛动上几根,宋荣轩已经走进了屏风内。

“过来替孤换鞋。”他的语气淡然,好似把方才被她嘲笑的事忘记的一干二净。

心无芥蒂的迟池自然放下料子后蹲到他的跟前伸手去托起他的脚。

谁不知宋荣轩探身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迟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他的另外一只手把自己的下巴抬起来,迎唇吻了过去。脸上轰一声烧了起来。

外头有人在呢?

闪电般把唇抽了回来,甚至警惕的远了两步,像一只肥羊提防着狼。

宋荣轩眯着眼睛笑,然后把手收回......继续把脚伸到她的跟前。

懒死你算了!

匆匆的替他换好鞋,她马上站起身来,差点把旁边几案上的花瓶撞倒——幸好接住了。

才到了外面,却看见那两位少男少女面面相对的不知说什么话好,倒是迟池听得外头有雪压落树枝球落地的声音,打了一个激灵,忙掀起一角幔帐查看,见无人过来,心才落了下去。

那头安喜手脚拘速的还不知往那里放。

她的未来夫婿也呆楞了好一会。

迟池过来拉住了安喜笑着说:“这可是被人施了什么法了,脚都不会动了。”说罢便用帕子掩着嘴笑个不停。

她的未来夫婿猛地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法?什么时候被施的?”说罢就见安喜的连涨红的简直要滴血似的。

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过来,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更觉得抹不开。

旁边高几案上的美人瓶上的腊梅横里开出一片灼灼艳色,浅红色的花瓣,熏染了人的气息。

正想打趣他们的迟池心里一动,忽想起自己刚来的那年冬天,梅花开得也是那样样,从另一头刚出来的宋荣轩的目光也转向了她,才一朝她笑,迟池头一歪装作没有看见,拿了帕抹了抹嘴。

宋荣轩望了望还是有些不安的安喜,再看看她那比平常还扁些的肚子,笑道。“你们找了那么久的画,没功劳也有苦劳,都坐下来用膳吧!”

可怜见地,安喜为了身形能更好一些,穿的衣裳比平常还紧些,不吃还好些,可是那是她哥叫吃的,不吃不行。

所以她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迟池。

迟池恭敬的福□子,稳稳的行了个礼后抬头朗声道:“谢殿下赏宴,请你们上坐。”

正中的桌子上早己摆好热汤,其它也不过是虾仁竹笋,水晶肘子片等中看不中吃的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