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一时却没有搭理他。

小邓子又惴惴不安起来,张媛媛便笑道,“傻子,没看见娘娘桌上的茶冷了吗?”

小邓子这才回过味来,不好意思地笑了去了倒茶。

“别看他有时犯混,泡的茶却是一等一的好。”

杨真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吧!”

张媛媛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色,眼角的余光看到小邓子泡好茶后又喜颠颠的走过来了,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正要捧茶进去,缩回了脚的小邓子只觉得张媛媛实在是厉害得了不得,将棠嫔的心思琢磨的这么透。

张媛媛又道,“迟些时候正是看冰戏的时候,太后娘娘爱热闹,肯定叫上宗室子弟一块去。娘娘也得养好身子方是。”

她看了杨真真一眼,又抿唇笑了,招了招手让小邓子捧着茶进来,这才续道,“往年陛下也带人,只不过,宫里能得宠人很少,除了皇后娘娘,其它妃嫔居然不曾去过。不过今年可能例外,陛下可是喜欢娘娘伴在身旁。自然会带上娘娘去的。”

拿起茶喝的杨真真眼睛一亮,难得地轻笑了起来,甚至还命人拿了一个荷包给小邓子,掩饰笑道,“你的茶果然泡得好。”后又转头对张媛媛道。“没影的事,你也敢乱说。”

说完低头喝了一盏茶,又寻思了片刻,便换了一张严肃的脸,叫张媛媛,“你也坐下吧。从哪听来的疯言疯语,还不快从实招来。”

张媛媛早也已经料到必有这样一番对话,忙端正了脸色斜斜地在榻边坐下。“还用听吗?宫里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

杨真真又看了她一眼,便摆了摆手,“不一定,前些时候,秋姐姐那头还说我冲撞了她。皇后恼她也正恼着我呢。”话虽如此,到底是若有若无地露出了一丝自得起来。

张媛媛冲她挤了挤眼,轻声道,“出去的事,又不是皇后娘娘那里能做主的。”

杨真真被逗笑开了颜,伸手拧了拧她的脸。“如果宫里是你作主就好了!”

张媛媛忙偏开头求饶笑道。“娘娘,奴婢可不是小邓子的那张厚脸皮,死拧都不破皮,跟城墙似的厚。”

捧着东西进来的小邓子一时倒有了几分哭笑不得,杨真真更是再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起来。

可是到了晚上,她就更高兴了,因为皇帝的口谕真的来了,果然是为那事。

小邓子这会子倒机灵起来,俯在地上道。“恭喜小主!”

连张媛媛眼里也泛了泪光。

杨真真一面喝命小邓子起来,一面握着张媛媛的手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哭什么呢?”

张媛媛急忙朝她一福。“正要告罪呢,奴婢那也只是猜的,幸好陛下英明,果然应了那话,要不然奴婢也没脸见你了。”

杨真真慌忙扶她起来,又握着她的手道。“我有今日,也有你的功劳。”说完拭去她脸上的泪花儿。“你的好日子也在后头呢!”

小邓子打趣道。“听说秋嫔娘娘那头也想着挑个好日子出宫静养呢!”

杨真真挑眉轻轻冷笑一声,道:“就她那轻狂样儿,这时一套那时一套,又当面把皇后娘娘牵连进来,让她出宫静养还便宜了她呢!”

第二天早上,宫门前像平常一样立了两排的宫人。

秋海仙被人扶上马车,领路的宫人便驾着马车走,秋海仙坐在马上,不妨车帘被风吹得的大风,正鼓满了风,帘角于风中猎猎拂动。

笼在树上,花上,屋上的雾在寒风的吹拂下凝结为霜,仿佛覆上了一层月白的薄纱。秋海仙转头看着后面的宫室在离去的马蹄声中渐渐的变小。

作者有话要说:请期待一下迟池如何出场!悲催,10号-23号要去上海培训!!! 深圳这里18-20度,阳光明媚,上海,唔!!!零下一度到四度............

这一驾小马车往西山疾驰过去。

天色渐渐地大亮了起来,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也终于停了。

车里的秋海仙像是得了魔障似的不言也不语。

倒是随她来的小宫女好奇心重,便要偷偷扒开窗帘去看,横竖是跟着一个没有宠的嫔,也不可能有人和她说规矩。

秋海仙冷哼一声,虽不是理她,眼神却冰冷如刀。

她紧了紧自己的大氅,隐约露出里面的红色的袄角来。映得她的脸白雪都像是模糊了起来。

小宫女讪讪地放下车窗,讨好地对她一笑。“娘娘要喝茶不。”

正在倒茶之间,马车一个颠簸,小宫女手中的茶水大半泼洒到了她的大氅处。

秋海仙大骂:“蠢材,蠢材!怪不得你只能跟着我这个没有了出路的人出来。”

说罢从自己身上脱下大氅,向那宫女兜头兜脸的扔了过去。

小宫女咧嘴大哭,听得人越加的烦燥。

秋海仙拿了个指头戳她。“还哭,再哭!我叫人把车驶去桥边后把你推下去冻死。”

小宫女一听,连忙停了声快手快脚的收拾起落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来。

秋海仙哼了一声,却不知外头的积雪深,又无人铲雪,前路极是艰难。

特别是在一座旧桥边,雪底下不知埋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坑,马车要是不留意,定会陷进去,半天都起不来,误了去西山的时间反倒不美了。

但是秋海仙前头虽在宫里不受宠,可也是娇生惯养的主,如今出得的宫来,却是百难千难。

驾马的人在前头嗡嗡声地道。“娘娘,过不去了。要叫人出来扫雪方是。”

叫谁来啊!

秋海仙虽是打着静养的名头,但是凭谁也知道,这出去的容易,回的难。

还有谁为落魄的人效劳。

驾马的人也是个宫人,一大早的就载了这么个人,也是觉得晦气,自然也不会自个主动的下车去铲雪。

不过倒献了策。“娘娘,不如舍几个钱出来,叫人过来扫。”

外头有十来个小子,身上穿着破絮的棉衣,一瞧便是贫家子。

秋海仙也不耐烦和他计较,命小宫女扔了一个荷包出去。

驾马的太监扔了马鞭,稳稳当当地把荷包一接,打开一看,却是几两的散碎银子,也聊胜于无,于是收起了大半,命令起旁边的十几个小子道。“过来扫雪,有工钱。”

话才一落,马车边上顿时围过来了一群小子。

他们叽叽喳喳地这个问。“给多少?”

那个答。“千万别诓我们,迟小子可是会算数的。”

太监把荷包扔到他们身上。“亏不了你们。”

有一个冻得嘴唇发紫,不停地哆嗦的小男孩跳起了脚接过,看到荷包里大约有一二两左右的银子,眼睛里掠出一道寒光,马上向后道。“做得过。”

刚说完,一大群人,这个去拿大扫把,那个去拖扫帚,不一会把雪扫得干干净净。

太监顿时觉得给多了,心里懊悔不己。

秋海仙命小宫女不停的催他走。

他骂骂咧咧道。“死在宫里也比这里强。”

秋海仙嘿地冷笑了一声,又在马车上端坐了起来。

别人以为她真的撞客了,其实杨真真那点小把戏,如何能吓唬到她。

但是如果陛下没有在言语之间吐露些许信息,杨真真又怎么会行起这样的事来。

她哼了一声,却是多少又有了些不甘。------秋海棠都是陈年的事,怕是尸首都不知漂到何处,凭陛下如何翻弄,也翻不到秋海棠的半丝发儿。

一时间,她心口又得意了起来,本来想预警一下许皇后,可是许皇后也是个势利的人,也只配平时装装好人罢了。

倒是她,虽然丢了名头,可是前次被她逃过了,没想到这次她也逃过了。

如果不是车上有人,她真想大笑起来。

去静养的人,如果失踪了,大概也只能被人上报病死,如此一来,她倒时可以继续在外面逍遥,只可怜了陛下无处寻人,只能把气都发在许皇后身上罢了。

如果牵挂到许皇后身上,太后肯罢休吗?想来,宫廷中又是一阵风雨,只可惜先帝看不到,还想拿她作棋子,可惜她这样的棋子,只会把先帝在地下气得死去活来。

如此想到,秋海仙睁圆了眼睛,却不料北边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直刮开了车帘,吹进了马车里。

秋海仙眯住又双眼,等马车过完一段泥夹着雪的路后,才重新睁开眼睛。

片刻的功夫,像起了絮的雪重新飘了下来,远方一个手拿着篮子的女子正虎视眈眈瞪着她。

秋海仙瞥了眼她,却大叫了一声。“鬼啊!!!”

正在打磕睡的小宫女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醒,以为她在生气自己睡觉,连忙跪下叩头。

却见一片阴影当头罩了下来。

一脸的迷惘的小宫女扶起秋海仙,这是怎么了?

但是那位被秋海仙看见的女子还是一动不动的直愣愣望着前方,只是脚步有点蠢蠢欲动。

等到雪下得的越来越大,熙熙嚷嚷的街道安静下来。

要买东西的也没有了平时的磨叽,匆匆挑完东西就回家去烤火,卖东西的也是折价把东西卖出去。

面色暗黄的迟池把头发弄散了些后又紧了拳头,快了,就快了!

等到一阵雪上加霜的北风再次刮过,人们都拿着东西,挑着担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迟池心里欢喜,嘴巴喊着军令道。

“篮子,到!”

“腿,到!”

“手,到!”

“注意,请注意,速战带决!!迟小子还在饿肚子呢!”

说完后自己一撒腿,就跑去刹时已经变的冷冷清清的菜场,拾他们落下的萝卜菜叶子,白菜帮子,偶尔地上拾的打破了半个,但确定能看到蛋黄的鸡蛋,也被她当宝一样放进篮子里。

“运气不错哦!”迟池哼着小调,拾起了有些干瘪的小豆子,又捡了案板下平时被屠夫扔下来喂狗的大骨内脏之类的荦物,也有破姜损葱,极小的鱼,被砍的只剩鱼头或鱼尾的鱼。

远处一条狗正把狗头埋进狗碗里,啧啧,热气腾腾的,又是荤素搭配的营养餐,吃的比人都好呢!

迟池伸出有些干瘦的指头,把骨头用油纸包好,笑眯了眼,又在一处平时卖点心的地方,拾起了三四个表面有灰,但实际里头白白嫩嫩的馒头。

她咽了一下口水,不行,她是大人,该有大义风范。

心里道德大战完毕后,她拿起一个不知是谁吃剩的半张油饼,小心地把人吃过的那一边撕掉。

等到油腻腻的饼子滑进肚子后,她有点可惜的想道,如果这里能有杯热水给她喝就好了。

正在心满意足之时,迟池继续进发,可是没多久,她嘴角抽了抽。

忘了,饿着肚子最好不要吃太油的东西。

她捂着肚子,不忘拿着自己的宝贝篮子以飞跑的速度冲回了家。

心里不忘警告自己:注意,请注意,不要拉在裤子里,迟小同学会嘲笑滴!

注意,再注意,不要随便拉在某处不知名的角落里,人是要讲究文明礼貌的,何况肥水不留外人田,家里积的肥多,还能卖上几文钱呢。

她心里想着,脚下却不曾停,快到自己小院时,又转去一处角落,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挽好,又从怀里拿来出一块布好,把篮子上头破破烂烂的物儿挡好后才转身向家里去。

刚进了小巷,有些推着窗子打算重新把窗子锁好的妇人见了她都打招呼道。“迟子他娘,又那么晚买菜啊!”

她一说话,好几家人都探出头来看她,眼里的精光闪闪,仿佛得了什么好处似的。

“是啊!”迟池笑了一笑,“家里穷得紧,这个时候去买还便宜些,只是便宜无好货,买回来的也不新鲜,只是哄肚子罢了。”

刚说完,肚子里头的气一阵一阵的来了,她忙捂着嘴道。“对不住了,方才在风里吃了个油饼,肚子就造反了。”

说完慌里慌张的一边跑家门,一边叹道。“早知道吃馒头算了。”

这话引得一片窗户噼噼叭叭关个不停。

等到迟池坐在马桶上后,心里狠狠地想道:奶奶个腿,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照她的情景来看,可以改为大难不死必有减肥方是。

冬月的天透着一股子的凉寒气,人蹲在马桶上不动上更是冷了三分。

迟池嗦嗦着拿着草纸匆匆解决完后,去了厨房烧火。

等到柴火旺旺的烧了起来,她拿了一块蓝布把头发包了起来,拿了围裙围在身上。

把先前拾来的残缺物儿和今天拾的都放在一块。

又拿热水把骨头烫过后放在一个小灶上头的陶罐里,等到上头浮起来油星时,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看到手里的内脏之物,她狠了狠心,把一块煎了不成样的肥肉渣子小心地把锅了擦了一遍,等有些油味出来的时候,她又爱惜地把油渣块放进灶上一处黑色的陶罐内。

她打开了米缸数了两三把,又舍不得,放回了半把,等米淘到一遍后,她才放进陶罐里,可是想了想,又添了些水放进去,好歹水多,可以顶着肚子一阵。

等拿到馒头后,她把上头的污物清理了干净,就放到一个盘子里,看也不敢看。

等出了厨房,一股冷风灌进她的脖子,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把手往袖子里拢,往外头瞄去,外头的小孩们像归巢的鸟儿陆陆续续的回家。

迟池想着今天捡到的好东西,心中的喜悦止不住,连忙开了门吆喝开了,“迟子!快回来哟,娘煮了干饭给你吃。”

一会儿,一位面色腊黄,伶仃身板的小孩子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今天有干饭吃?”

因站在风口,他不停的哆嗦着。

迟池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想吧,一天到晚的疯玩。有粥喝就算不错了。”

迟子摸了摸鼻子,想着男孩不跟妇女一般见识,他捂了捂口袋子灰溜溜地跟着迟池进了屋。

等着好门后,迟池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不用说,她身上衣物也已经洗的发白,上头也寒寒碜碜的缝了补丁上去。

倒是迟子身上的棉袄半新不旧,有露出絮的地方,一看便知道是外头淘气时挂破的。

满心喜悦的迟池瞧见他身上那破絮后眼角开始抽抽,不一会,她变得很悲愤,明知道她手艺不好,还敢把衣服挂破,明摆着要她丢人哩!

可是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的人生实实在在的错了,她不该为了钱答应人去做时光机的试验,如果不做试验,她就不会落在皇宫,如果不是落在皇宫,她就不会死,她不死就不会依附在秋海棠身上,她不附在秋海棠身上,就不会被人推下桥,如果不被人推下桥,她不会落在这等鬼地方,兼且被人丢了一个孩子在她的家门口。

本来头发藏的银票够她办个嫁妆,风风光光嫁个平头百姓,偏偏这白吃白喝的小鬼自从到了她家后,就是要跟她做对的,从小儿三灾八难的,把她身上能花的钱都花完了,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头一件事就是置了屋子,要不然,她能拉着这小魔头端着个破碗去要饭。

迟子看她变得五颜六色的脸,不由摸了摸头顶谄笑道。“阿娘,我今天可是挣了钱呢。”

路口处有一座桥,除了行人必经之处,也会有马车经过,因为是贫民居的聚居点,桥头的坑有些年头也没有人理,等到下雪的时候,有些不知情的外来客驾着马车会陷进去,倒是便宜这一班孩子,帮着扫雪或推马车,少的能落下几文钱,多的时候也有十几文钱,不过像这等能有二两银子的事情却是极少。

说罢依依不舍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两银子来。

迟池的瞳孔刹时就放大了。

多久了,她都忘记了银子的样子。

可是她的眼睛很快转向迟子。

迟子捏了一下衣角道。“帮一个大户人家的推马车,又帮他们扫尽桥头的雪才赏的。”

赏了一人一两银子?

抑或是他独吞的?

但是不可能。

众目窥窥他如何能独吞?

“只吞了一半,趁着他们不留意的时候,留下一两,各人都分了,我不要,只要他们今日拿些家里的米或面或豆子来。”

刚说完,门砰砰被敲响了。

两人极有默契地闭口不说话,迟子跳着脚去了厨房,迟池若无其事的把银子放好后拍拍身上的衣服去开门。

门口是隔了条街的马大嫂,脸皮子干干红红的。不等她说话,她的眼中鄙色一闪而过,行动也快速起来,“你儿子要的。”一袋子东西就丢到她的脚下。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边走还边嘀咕。“不过会算个数,识得说几句场面话,也不看看自个力气又和小鸡似的,也好意思分钱。亏我们家是积善之家当施舍罢了。”

她刚走,后头又来了一个妇人,手里提着一个更小的袋子,一见到迟池像见了亲人似的道。“迟嫂子,哎哟哟,好久不见,越发发福了。”

这王小娘子话假的很。

迟池哪里发福了,明明和朵干菜花似的蔫巴!

可是王小娘子后面的话更假。“早先儿,你儿子找我儿子要面呢,我知道他俩好,也不好拂了他小人家意,这不,我找人赊了半斤的面。”说完后,那手依旧拿着面袋子不放,可见不诚心的很。

但是这种人迟池懒得的废话,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面袋子抢到手,又着她的面砰一声把门关了。

王小娘子气得当即变了颜色,在门口跟着脚大骂道。“娼妇,不得好死的臭蹄子,也看看自己的斤两,敢要我们家的面。”刚说完,墙头落下一袋面粉,可不是她刚刚手拿的。

门后传来迟池的声音。“一试就知道你是不诚心送人东西的,那也罢了,如今还敢骂人,我都替你羞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