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许太监过来的下人急忙摆手道。“这是宫里来的人。”

小宫女定睛再仔细看,心里对他隐隐约约有些映像。

许太监看了她一眼,又把她掉在地上的布巾捡起拿盆子里洗干净后换掉秋海仙额头上的布巾方道。“娘娘怎么样了,万岁命小的过来看她呢?”

“昨天过了一条轿后,娘娘就发昏了。过来了后好不容易醒了一回,但时间不长又倒了下去。”一说起这些事儿,小宫女的眼圈发红,喉咙已是哽咽了起来。

“无妨,明日有太医过来瞧她呢!”许太监出声安慰了一会,嘴里又问道。“娘娘醒时做了什么事才倒下的。”

放下了心事的小宫女打了个呵欠。“画两幅画,撕了一幅,骂了一阵脱了力才倒下的。”

“你也累了,去歇着吧,我来看着娘娘。”许太监脸转向一边,嘴角露出一抹笑。

“不用了。”小宫女闭了闭眼说道。

许太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要是不放心你主子,就在一旁趴一会。”

小宫女看了眼他。抿抿嘴也就同意了。

也就一会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睡意就开始朦胧。

模模糊糊间,一件衣服搭在了她的身上。

原来宫里头的人不一定都是坏人。

念头一起,她就沉沉地睡了下去。

许太监站在一旁含笑不语,等好一会后,又喊她。“姑娘,不如躺在榻上睡吧!!”

回他的却是一阵呼声,看来是累极了。

许太监轻手轻脚的去开箱拉柜,一番动静后,才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一张画儿,他欣喜若狂,才拿了起来,却发现画上人像的脸被针扎的看不出样儿,可是...........这画像怎么看起来有点熟呢!!!

许太监瞬间心中一阵狂跳。但这是谁呢??他在脑海里想,那么重要的人物,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一顿狂想下来,登时觉得口干舌燥,从桌上的小炉里倒了杯温水喝下,又坐掀开帐子看了秋海仙一眼。那自额头沁出的汗水流下她的脸,流到了她的唇上没在了下巴里,这种样儿不但不惹人嫌,倒叫人多了几分怜惜。

连属阉人的许太监都忍不住拿了汗巾细细的擦掉汗。

绣花帐影里的如斯佳人怎么就不讨陛下欢喜了呢。

要是宫里新人辈出倒好说,可是这几年后宫稀稀落落的很。

到底做了那么几年贵人,居养体,移养气,眼下虽然落魄着,可是瞧着模样到底比一般的民妇要好上许多。突然他的脑袋灵光一闪,今早上那个黑脸的无赖妇人不是有几分像画上的形态吗?

怪不得想不起来,那货一身粗俗,哪能入他的眼。

可是秋嫔为什么画他呢,倒叫他惊奇了一番。

正瞧的入迷,却听到有人在说话,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睡着的小宫女,嘴里嘟嘟嚷嚷说着梦话。“过个桥怎么就昏了。”

许太监心中好笑,连忙把画装回柜子里头去。

想必秋海仙过桥时也被那妇人狠狠敲了一把,他自以为是的推敲着,原本秋海仙被遣出宫己是郁伤,可是没料到,出了宫后又是一场虎落平阳被犬欺,气极之下方有此举。

如果真是如此,这秋海仙也是个眼浅的,和一个世俗的妇人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人还没有离开广东,就开始怀念!!!去的那个地方,据说在上海的角落处,全封闭式训练!!

正在家里头挥着棍子找迟子洗澡的迟池难得打了两个喷涕。

手中的棍子一下子便掉落在了地上,掉落声并没有让她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站了一会。

底下的迟子见母亲愣住了,一声不吭,手脚爬去了大门处和外头的小伙伴们会合一块去吃小云吞了。

把迟池气在原地哇啦啦大叫。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在关健时刻想起了她。

宋荣轩闭着眼,微微仰着头靠在椅子的后背上。

外面的冰场上有大声的嬉笑声,这是宗室一年一度冰戏。太后娘娘的最爱。

阳光映在冰面上,明晃晃的,照得一片暖融。

冰戏看台用帘子遮了,外人透过帘子,看见的只是影影绰绰的衣香鬓影,里头的宗室夫人三三两两说话,磕着瓜子儿吃果子,头上的金步摇明明晃晃闪得如流金一般刺人眼睛。,星光一样的钗子隐隐约约在她们的发间闪现。无处不显示她们的尊荣富贵。

她们的身后是玲珑嵌空的假山湖石,一径深远曲折的廊,不过这般隆冬时分,四周已摆上了红白相间地花朵吐露芬芳。

一派盛世富贵的华丽眩目之景。

在雪后的下午有了春天莺啼燕语的假相。

但是就在她们此刻娇声莺语的声线潺潺像溪流一般若有似无传入耳中的时候。宋荣轩依旧闭着眼,修长的手安静地搭在椅背上,安稳如山。

内侍恭站在巨龙一般蜿蜒宫墙下,远处的大小殿宇错落,连绵不绝。

有些初次进宫的贵族们被天家景像所惑,一时不知该看冰戏或是把目光流连在这气势宏大的皇家园林上。

这是一个人人都热闹的时刻,冰面上的微凉,被宗室子们的热情一扫而空,积着少年的为名愁的心性,疯狂的寒着体力,空气中弥漫着小雪花就在这个地方,像助兴一样,

正座上的宋荣轩像局外人一样,把他们的欢声笑语阻隔在帷幕之外,身上龙袍的纽扣一直扣到接近喉咙处,衣领上的貂毛翻了出来,脚上套着纤尘不染的靴子。他偶尔抬手,指尖在椅背上打着节拍,等到声音消散后缓缓睁开眼,子房命人打开帷幕。

谁这边唱罢,那边有人登场,远处亭台上搭的戏台的喧闹立即扑进帐内,夹杂着贵族们大声叫好,打赏的笑声。宋荣轩厌恶地皱眉,对控身的子房冷冷说了句:“太吵了。谁的主意。”

子房立即说:“陛下,是太后娘娘!”

宋荣轩看着雪去中另一处正座上的太后正慈爱的和一些室子们说话,嘴角微微地多了一抹猜不透的笑颜。

有鹰被假景所惑,拍打着翅膀迷途一般过来,见到上空的北风依旧啸冷,一时嘶喊着,在绵绵不断的天空中不断的寻找自己的伙伴,无奈落单后,只能孤身迎风破出。

行宫殿里,月色还是依旧,太后宫里的灯还没有熄,这晚的宫还真是热闹。

尊养的越发慈眉善目的太后正瞧着幼年的贵族子弟们。正在她若有所思时,昏暗的灯光下一位额间被点了一抹胭脂的幼童在母亲的教导下摇摇摆摆着小身子过来给她行礼。太后认得他,他家的祖上是圣祖皇帝远方堂弟的后裔,因血缘不太亲,经历了几朝反倒不衰,虽是留了宗室位,但己脱离了官身,做起了陶朱公。

神色冷淡的皇后点点头,也受了他的礼。

那小男孩一骨碌就起来后,瞪着黑水晶似的大眼睛,嘟着嘴说。“太后娘娘。”

小孩子最敏感,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过来哀家这里。”笑模笑样地太后接过他绵绵软软的小身子,又瞥了皇后一眼。“你累了的话,就先回宫吧。”

“母后!”皇后把头扬得高高的。太后白了她一眼,又说,“有她们陪着哀家就行了。”

那孩子的母亲唇边含着微微的笑,坐得安安稳稳地,听着太后。“要摆架子,就到妃嫔那头摆去。别把样子带来哀家这里。”

皇后觉得有点没趣,但又不想走,神色也接着一黯。

太后柔和地望着怀里的幼儿,拍打着他的背,转头漫不经心去问皇后。“你在宫中也成日里服伺哀家,好容易出了宫,没有那么规矩立,去伺候皇上吧!”

许皇后已经跟了太后接近有十年了,晓得太后的性子,就没有多说话,只是垂着头,等着太后继续说下去。

太后果然问,“等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给哀家,哀家也就不用眼馋别人家的。”

太后摸了摸怀里的小孩,叹了口气,就把他放下了地。“年纪大了精力也越来越差了。”

那名宗室妇人很有眼色的告辞走人。

等到殿里只剩下太后和皇后两个人的时候。

皇后的心又紧了起来,她寻思着,原先太后喜欢小孩儿,大家只当她曾丧子,爱屋及乌罢了。

可是日子久了,却有些变味的意思。

不过太后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

太后看着皇后温顺地站在自己跟前,伸手把她的头缓缓抬起来,“满宫上下的人,哀家都给你打点好了。可是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给哀家争气点,你是皇后,皇帝陛下堂堂正正的妻子。就看着那么多酷似秋海棠的女子一个又一个走到陛下的身边,而你始终束手无策。”

皇后瞳孔急扩,嘴巴开阖几下。

猛然间,皇后哭了起来:“母后,孩儿也想和陛下和和乐乐的过日子。可是陛下不想啊!”

太后听了,居然笑了笑,“你说对了,他就是不喜欢我们许家的人。无论你再怎么俯低做小,卑微,恭顺,他都不会抬头看我们许家人一眼。”

听得出她话中的悲凉之意,皇后生生哽住了,只能陪着哀戚道:“母后既然知道了.......那孩儿该怎么做?”

怎么做?

太后忍不住又笑了,“怎么做都没用。”

她面窗而站,声音越来越冷,“这条路都是黑的,你还想走下去吗?”

刚抽出帕子要擦泪的皇后听了后心头惶急。-------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吗?

忽的,太后脸色一变道:“你才多少岁,难道就这样把时光浪费在一个无用的男人身上吗?”

可那是你名义上的儿子啊!

皇后宛如被抽干了力气,忽的坐在地上。“母后,他是我的丈夫。”

“呵呵。”太后笑了。她带着讽刺的语气说:“你当他是丈夫,可是他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妻子。”

皇后脸色一下变得刷白,再不做声了。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直到太后又正了正嗓子,缓缓地说:“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让如今受宠的棠嫔生下龙子。”

皇后脸色一紫,就听太后接着说:“然后由你抚养,我们二人也有条活路。”

“这.....”不能不说这也是一个法子。可是她也年轻,也能生啊!

是怕被棠嫔盖过了风头吧…年纪到底还小了些,宫里那些个生存的法子,还没学全。

太后一笑道:“不过,你得保证陛下答应把皇子养在许家人的身边,或许他愿意让许家人诞下他的继位人。”

“哀家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只要哀家在一天,皇宫只能是我们许家的天下,哀家不会让任何人扰乱许家在后宫的位置!”

“为了许家的辉煌,什么法子都要想都要做!棠嫔受宠,你就要对她好。”

“而且你以后对皇帝更要份外的好,对于他的轻视要忍得住,而且还要更好地待他。这样,皇帝由于亏欠才会有可能让你怀下龙子,又或者愿意将其它妃子诞下的皇子愿意交给你抚养。”

如果是这样,不如先停了她们宫里的熏香。皇后的脸色开始一点一点的热切起来。

太后拿过桌上的小玉瓶,玉白的像瓷,........反倒失了玉的真.

她终究是有些不满的,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人心难测,没有百分百的肯定,那香不能停。”

皇后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闪即逝,低眉顺眼,“母后说的是。”

“只是,”太后话锋一转,“法子也不止这一个。”

她笑吟吟地看着皇后,叫人看不透她的用意。

皇后垂下眼,就要说话。

太后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歉意地对她点了点头,“你的眼光也得放大些,有些小孩乖巧,小小的开始养着,也可以很贴心。”

宋荣轩小时候也贴心过。

可是如果一来,岂不是要重复太后的老路子吗?

皇后忽然浑身发冷,又或者到时候宫里没有了她这个皇后。

暮霭茫茫,月斜挂树在天边彷徨。

从温室方捧出一天的花朵到底冬月玉台上被冬雪的强攻下,暗香散乱惨淡,摇曳着凋零了花瓣,黯然飘落。

寂寞庭院内,宋荣轩指过琴弦上一角琴丝,看着几案上一只飞蛾,不知死活萦绕着烛火。

郑福和葛朗下了马车,远远就看到两排的人立在皇园外,一瞧见他们到了。一个宫人飞快跑了过去,那两排人便呼啦啦地隐在黑色的夜色中。他们在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太监的引领下,往园子大门过去。

才进了占地辽阔的大门,门口玉石台阶上,整排整排的宫灯把墙上的祥龙风纹样映照如生,两边宫墙望不到边,真应了那句深宫如海。

这景象在皇宫也少见,葛朗己是一片赞叹,“这里造的园林可比皇宫好看多了。白天瞧着外头已经够气派的了,没想到,这里比外头更大更气势。怪不得陛下再冷也要来这里住上几日。”郑福忍不住微微皱眉道:“你这话说的。无论是这里还是皇宫都是陛下的!”

说得葛朗的一张脸羞臊得通红,倒是引领的老太监,早习惯了众人的惊叹,也没在意他的话,倒是葛朗惯性不改,见里面嶂影峦像,树木掩映,一时曲径通幽,被布罩在笼子里的雀鸟叽咕呢喃不断,连一角廊檐下的都歇下了仙鹤,看得他满心兴致勃勃,只是怕着郑福,不敢乱说,便朝引路的太监道:“公公,什么时候才到。”

老太监总是笑说快到,只是两人不知行了多少曲折,直到一处豁然开朗,看见是一片垂柳荫包围着一个大池子,比外头嬉冰的池子还大了不知几倍,只把葛朗看得吐舌,这般大,仿佛比他家的房子还在阔。

只是那处地方各自立了人,或站定或巡视,见他们过来,也有点头,也有躬身。

倒是离池边不远的主楼处,在外面伺候的宫人们,见二人过来,都控身相迎。倒把葛朗看得不好意思。

他也不是什么眼浅之人,只是没想到,少年时和自己喝酒,吃肉的宋荣轩,彼时的亲和,此时的高低之分,原来皇帝和自己的距离是差得如此之大。

引着他们过来的老太监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另有人引他们入了内堂,轩阔富丽的正中坐在紫檀木椅上正在弹琴的宋荣轩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来了!”

“臣等叩见陛下!”

“看座!”

说是看座,但是两人岂敢大马金刀的坐下。

“什么事,说吧!”

葛朗起身跪在他的跟前回禀。“今日进宫的是叶家人,他家的小儿犹让太后欢喜,留了饭留了茶,方才才送走。”

宋荣轩面无表情,声音冷硬:“人称叶朱公的那位。”

太后打的好算盘。

有了权还要钱。

不过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可是知道归知道,被人当面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坐在另一边的郑福立即说:“陛下,让这位叶朱公成为叶赤公如何?”

宋荣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正要坐回去继续拂琴,不经意间抬头,却瞥见站在前面帷幕边上的子房脸色有些异常,似乎在忍耐些什么东西。

他勾起嘴角,轻声问子房:“今晚你不用值夜吗?”

子房点头回话:“是的陛下!”

“很好,”宋荣轩淡淡地说,“你下值后,自己去前面直接挖开冰,跳进河里头去,不许浮起来,死透了为止。”他一直面带微笑,子房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奴才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是吗?”宋荣轩挑起眉,淡淡笑了说,“怎么,朕看你的耳朵还在?”

“奴才绝不会把今晚的事透露半分。”子房有些窘迫,声音不由得低下八度,“奴才伺候了陛下那么久陛下应该知道奴才的忠心日月可鉴!”

宋荣轩绷不住险些笑出了声,子房对他对太后都忠心着呢!

难为他说得如此正儿八经,倒也是有一半的实话在里头。

于是宋荣轩难得有兴致,“子房,朕明知道你在,为什么还敢说这些事。”

有些事情不怕他不说,最怕他不说。

子房憋红了脸,不敢说话。

宋荣轩视线停在他的脸上,不冷不热地说,“你说了更好,让人看见朕要他穷的人,就绝对富不了。”同样的,要他死的人,也绝对活不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己。

太后玩这一招玩得虚虚实实,开头宗室们还明里暗里的有热情,可是久了,看见但凡敢动心的人,下场不是家破人亡,便是绝了户。

子房在他的视线压迫下有些紧张,咽下一口唾沫。“今晚的事绝对不会半个字会透露出去,否则奴才不得好死。”

一句堪称柔和的声音从宋荣轩嘴里说出来:“ 你早就不得好死了。滚吧!”

惶惶然的子房一听,连忙抱着,把自己团成球样,真的打算从厅里再从玉台阶上滚到外边去。

葛朗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说:“他是宫里大总管啊!”在旁人眼里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总管大太监。

他张大嘴的傻样子令宋荣轩终于笑出了声, “你长年在外,还是头一次看到吧!?行了,既然你开口了,朕先饶了他这一回。”说完对着还在滚的子房道。”葛老爷替你求情了,还不过来谢恩!“

才说完,子房已经连滚带爬的过来多谢葛朗。

葛朗看着传说中威风无比,似乎比宰相还牛的人物像只哈叭狗似的作揖,一时半会间就楞住了,除了连说好几句。“不必客气,是陛下的恩典!不关我的事。” 除此之外,他脸上的汗比子房还多。

真难得,吓傻了脑子里还记得他。

宋荣轩最喜欢这种憨厚,但是心中却一直把君王牢牢记住的青年。

他点点琴弦,肘部撑着下巴,不动声色地在脑海里想着叶家的事。叶家历经多朝,一向隐于市,况且商人重利,不敢冒太大的险,除非有利益在百倍或千倍以上,商家方敢把身家性命放于利益之下。

宋荣轩的食指敲了敲琴弦,头也不回,对郑福说:“叶家要盖新府。”

“是的陛下!”

“他们想要一个很大的地方来盖吧!”因为那里有可能会成为潜邸。

人的心里只要种下了贪念,便会迅速的膨胀起来。

“叶家瞧中了城郊,快到西山那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