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孩子斗气似的,连做个梦都不放过他。

贾保玉摸了摸她落在枕头上的发丝,这样的小别扭,前世今生都不少发生。

他一面望着睡得安安静静的林代玉,一边认真的想,其实来到这里后,生活可以更富裕一点,他可以更有作为一点。

可他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既不想向上攀棵大树让自己稳稳当当的大放异彩,也不阿世媚俗,只妄想如湍中磐石,装作有胸壑。往高调里说他是曲高和寡,往好里说他是多理想化少行动力,往现实里说他是愤恨为什么没有前世家庭的好条件,让他好从容发挥,不像现在做事既恨且怕,偶尔还渗点胆小。生怕自己没权没势,纵然心中有了这世上没有之想法,也担心自己是装着金砖过闹市的孩童,引来四方抢夺,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思忖间心中微微一动,真难为妻子一直陪着自己无理取闹,并容忍自己装疯卖傻。

“禄蠹就禄蠹吧!总不能让你跟我一直浑浑噩噩的混下去。”贾保玉执起妻子的手摸着那上头的茧子。“林.......”他吞下了粗腿两个字后,在她手心一吻。“我用心读书,中个举人,让你欢喜。”

说完后把妻子身上的被子掖好后下了床拨亮了烛光看书破题。

第二日,贾保玉自个把柴房收拾了出来,四处把名稿及应制诗之类的都找了出来,拿出了认认真真的劲头用起功来。

林代玉此时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天天只望着院子里的种鸡,研究它啥时改走纯情路线了。此中细节,不敢累述。

且说陈老太太得了贾家送来的东西,也不过是得了一时新鲜,过后也就忘了。

谁知有一天吃得油腻太多,又念起了她家的东西,此时躺在床上,这个不想吃,那个不稀罕吃。

但她一世好脸皮,哪敢说自己想吃别人家的东西,况贾家虽不富裕,倒男主人到底是个秀才,不好像普通人家那般随意来去叫唤。直把陈老爷使得百般忙乱,却不知她心思为何。

此时陈小霸王到了五岁也正儿八经地取名唤:叔宝。因他是嫡子,名字上了族谱后,家里也摆了宴请了戏。陈老太太灵机一动,想起贾家也有一小女儿,于是差人请了她们过来说了一块热闹。

陈家的婆子来了贾家,林代玉知她们来意后想着上次老太太给的表礼重,也不好拂意,忙忙的刚要收拾礼物,婆子却笑着说。“府里什么东西没有,林奶奶不必收拾了。倒是这个季节里还是没出什么新菜,想必府里人也新鲜着能吃的青菜。”

林代玉听了,心中己猜着几分来意,心中难却其意,又想着富贵人家的嫡子上族谱算得上是大事,到底还是收拾了自己做的鞋袜一套和一个自己缝制的书包,并家里温室种出的各式瓜菜并腌好的泡菜和几斤白花花的糖一并拿去。

谁想这婆子看到糖如此洁白,实是平生少见,不由大喜。“奶奶,这不是盐吧!”古时人只有饴糖,蔗糖,这般颗颗粒粒洁白似盐似的糖却是没见过。

物以稀为贵,自然要起个尊贵名字。“这是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林代玉没有什么好文才,借用红楼梦里现成的名字,“看着好看,其实吃起来也和其它糖一样。”

婆子看着心道可惜了,贾家是,自然不能沾染商气,要不然凭着贾家娘子的心灵手巧要发家也是一件易事。

第八章

当天下午,林代玉一边整理裙裳钗环,一边好生哄劝女儿:“妹妹,戴个项圈,咱们就出门。”绷着脸的贾静静一把推开,嘴里嚷着:“上回带了,被邻家的哥哥拽着像溜狗似的。”

“看娘的头上也戴了好多东西呢,比你脖子上的还沉还重呢。”

贾静静抬头看看母亲一头微颤颤的珠钗,心理平衡了些,便嘟着嘴让戴上了。

两母女穿戴完毕后跟贾保玉说了一声后便出去了,门口早有小厮拉过车来,林代玉携女儿坐上,车夫鞭起驯骡,车慢慢地行走开。

贾静静人虽小,但毕竟是女子,虚荣心也有,当下掀开帘子,旁边街角玩耍的小小子们一见到车子,刚要让路,但是抬头一看,却有平时熟识的玩伴在上头,于是起哄笑道。“静妞妞,带上我们出去玩吧!”

“我不是去玩,是有事去办呢。”贾静静一本正经的告知。“至于什么事,你们大了就知道了。”

坐在她旁边的林代玉一听正是他们夫妻日常敷衍她的话,不觉大汗。

后面一辆车的婆子们见贾静静露头,嘴里笑着谈论。这一个道。“小家小户的,果然竟有些不知规矩。”那个又笑道。“我看倒不是,孩子嘛,总该要活泼些才好,就瞧我们家的宝少爷,老爷在的时候,总是小大人似的,但是背后就是加倍的淘了。”两个人一面说一看着车渐渐离陈府越来越近,不在话下。

林代玉也时不时掀帘看着,见车渐渐地驶入一处窄巷停在一处角门前,便歇了车,赶车的小厮卸了马套,后面车里的婆子步下跟随,把林代玉两母女送至一垂花门前后退下。

林代玉上前走了两步,垂花前门处侍立的几位眼清秀洁的小丫环就引着她们进去了。

贾静静初到那么大的院落不由好奇地问母亲。“娘,这处房子是不是你平时说得庭院深深呢?”

“嘘!”林代玉把食指放在唇上。“在别人家里说别人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事。”

“哦!”贾静静一听,连忙紧紧地捂住嘴。

但是没一会,她又放开捂嘴的手问。“为什么啊!”

“如果有人去了家里,却对家里的东西指指点点,你会高兴吗?”林代玉谆谆诱导。

“当然不高兴,我家可漂亮着呢?”贾静静不乐意了。

“所以啊,这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就是为自己不希望他人对待自己的言行,自已也不要以那种言行对待他人。懂了吗,妹妹。”

“不懂!”贾静静摇了摇头。“不过意思却明白了。”

这时引人的丫环见她们母女没有带随侍,衣着又是普通,虽有礼物,但瞧起来也不太贵重,就以为她们是打秋风来着,于是引她们去了一处偏房坐着。

林代玉因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得空?现在在忙吗?”

丫环们一听关着老太太的事,一时不好拿主意。只好随声应道。“正是呢,奶奶先在这里坐着,容我们先去通禀一声。”她们说好后,心下拿好主意先去问了陈家太太。

“那辛苦你们去通报了。”林代玉的眼神平和,看不出一丝波动。深深府苑都是一个个小小的名利场,想要让人看得起,就只能率先把自己的架子撑起。

但是这等待的时辰却不快。

因这陈老太太人老多爱忘事,这会子正合着来访的太太们打牌取乐,陈太太一见婆母打得高兴,也不好意思马上就问,过了一会便悄悄地道。“我去一趟吧!”

丫环们笑道。“哪用太太的大驾,不拘叫个体面的管理招呼着不就是了。”

陈太太听后,拿着指头戳她们的额头。“小蹄子们不晓事,也教唆着我要乱规矩吗?但凡是跟老太太沾边的,哪怕只是阿猫阿狗,我们都不能落了老太太的体面。”

丫环们知她平时虽事情抓得严,但只要不犯错,说笑几句还是行的,所以都捂嘴笑道。“竟有那么大的面子,我们竟不用做人身了,直接做了老太太跟前的猫狗,到时也好得太太给的面子。”

一行人说笑了几声后,就拥着自家的太太向偏房处走去。

林代玉带着女儿在偏房坐着,虽不似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把眼睛都看花了,但是坐在她旁边的贾静静不免东瞧西望,见里面的物件虽然贵重,但远远不及家里用得精巧,于是嘟着嘴道。“不像家里那样好玩呢。”

“妹妹,你来这里不是玩,是拜访人来着,还有呆会见了人要礼貌些,要不然别人会说你父亲和娘的。”林代玉对着女儿一向耐性十足。

贾静静虽然懂事,但是有些事理却不太明白。“我的事为什么会扯上你们?”

“平日里是谁教你做事写字说话的呢?”林代玉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她上一堂课。

贾静静一听,连忙扳着指头数道。“爹和娘都要教我做事,写字是爹教的,说话一般都是母亲说的。”

说到这里,她明白过来了。“如果我不礼貌了,是不是她们就会说是你们教得不好?”

林代玉一听大喜。“正是这样的道理呢。”

两母女正说着话,忽然有个小丫环掀帘笑嘻嘻向她们招手,让她们出去。

林代玉带着女儿下了椅子,整了整衣裳就跟着她出去。

至堂屋中间,丫环又掀了帘起来,林代玉两母女进去,见里屋与偏房气象大有不同,显然大气贵气的多,而且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脂光粉艳的少妇,手内拿着一份单在看,旁边有丫环捧着填漆茶盘,上面的茶杯还没人动过,明显是临时来了事才坐上的。“还不带了人来。”一面说,一面从单上抬头,只见两位母女己立在面前,上头两张带着笑意令人可亲的脸登时闪入了陈太太的眼。她忙欲起身,犹未起身。

“给陈家婶娘请安。”贾静静听母亲如此吩咐立刻屈身过去,盈盈下拜行礼。

见连个小孩行礼都严整规矩,陈太太知道定不是丫环们口内所说的打秋风者,于是满脸春风站起,又嗔着旁边左右人等“让贵客久等了,仔细老太太揭你们的皮。”又道。“我年轻见的世面少,不知怎么称呼你,那边老太太又不得闲,少不得请这位奶奶担待着。”说着重新起身相迎,把主位让给客人坐,自己坐到客位上,以示礼貌。

林代玉还礼,却仍旧坐在客位上和她说话“我夫家姓贾,前一段时间跟贵府的老太太结了个缘,承蒙她不弃,所以今日应约而来。”

陈太太略一思索,便想起自己前一段时间收到陈老太太坐的车出了事故,当时就在一户姓贾的秀才歇了脚,当时自己以为有什么套子在,还特特派了人去查,如今面前这对母女可不是应了老太太嘴里的那对母女。当下点头,命人上了果子送至贾静静处。“贾姑娘.......”她未说完,倒出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替自己的儿子赔礼是好。

“她小名妹妹。”林代玉生性豁达,当下开口说了女儿的小名。

“妹妹!”陈太太见林代玉直率不像平常小户家的缩手缩脚,忙一把拉过贾静静说话。“前些日子,你婶娘家的弟弟不省事冲撞了你,千万别生气。”

贾静静小孩心性,哪还记得那日的事,水红可爱的唇吐出了几分奶气的声音爽快地道。“婶娘不说我都忘了,还请婶娘也别放在心上,也别罚弟弟,横竖我比他大,该要让着他才是。”

陈太太原本三分的面子情此时一听小人儿嘴巴利利索索的话,喜欢就真添多了几分。“真的是五岁吗?怎么和我们家的猴儿一个天一个地似的。”

她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金线滚边荷包给她。“拿去玩吧,回头婶娘再送你料子做衣裳,让你穿得漂漂亮亮,也不算辜负你的懂事了。”

贾静静别看调皮有时,但对于外人的东西哪怕是非常想要也是要先问过父母才敢拿,要不然她也只能忍痛割爱,所以眼睛看着母亲,一对小手作势去推陈太太手里的荷包,说了一句自以为是大人的应酬话。“无功.....那个不受禄呢。”说完后眼珠子不确定的动了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说错。

陈太太听完后握着手捂着胸口,笑得手里的荷包差点撒了出去。“真真小大人似的。”

贾静静闹了个大红脸,却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于是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母亲。

林代玉拉过女儿,忍俊不禁。“妹妹没看见婶娘笑得高兴吗?所以没事的。”

是吗?贾静静打量了一下虽停了笑,但是胸脯还起伏着的陈太太。“婶娘,是我好笑呢,还是无功不受禄这句话好笑?”

陈太太好不容易平伏下来的笑意,又忍不住喷了出来。“越看越得人意儿,索性别回去了,留在这里和我住吧。”

不!信以为真的贾静静脸色刹时苍白,她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身体誓死不从。

陈太太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继续诱惑道。“婶娘这里有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哦!”

贾静静急了,可一听却想不起什么话来应付,所以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婶娘愿意有人拿好吃好玩的东西换走你的儿子吗?”

但见陈太太的脸色有些儿变,贾静静担心她会说自己的父母,接着维护道。“这不是我父母教的,是我自己想的。”

好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比喻不恰当,陈太太此时高看了林代玉一眼,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才教出这样懂理的孩子。

第九章

荷包到底塞进了贾静静的怀里,三人被丫环服侍着吃了几块点心。

这也是一种尊重——去了老太太处,谁知她用了饭没有,有了东西垫肚子,就是赶不上老太太的饭时也可以从容等待陈太太让人重新送饭。

有了东西吃,这个称赞说府里的手艺好,那个忙不迭传话让人包些准备让人走时记得带,一番客来客往,屋子里重新热闹了起来。

贾静静笑着露着米似的小牙儿,这边腻一下,那边哄一下,真真喜得宾主两欢。

说着当头,陈太太遣人出去打听的小丫环己是回来。她说。“老太太屋里没摆饭,说是要等着贾奶奶过去。”

“好机灵的老太太。”陈太太心中欢喜。知道林代玉是投了自己婆婆的缘,自己果然没有白来一趟。“原想静悄悄地带你去,吓唬吓唬她,谁知她心中有数着呢,只哄着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呆等。”

她说着话,林代玉也整顿了一下衣裳牵着女儿的手跟着陈太太,逶迤往老太太住得正房去。

三人行至老太太房中,彼时跟老太太打牌的世交太太们还在,林代玉牵着女儿进去后,并不知她们是何人。

只见陈老太太坐在榻上正和她们说笑。

“给老太太请安!”林代玉按照礼数行礼,贾静静也上前磕头拜见。

陈老太太哪有那天马车严利固肃的形象,只命人端过椅子给林代玉坐着。

陈太太见婆婆把眼睛放在贾静静身上,知她方才的行礼合了老太太的心,忙拉着贾静静的手上前,贾静静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的头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于是也安安稳稳的跟着陈太太上前。

陈老太太当日对贾静静印象就好,今日见她不怯人,落落大方,更喜得拉她的手。“妹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啊!”

“老婆子不记得了。”贾静静最喜学父亲老成,当下半稳半稚的正经模样引人说不得,又笑不得。“倒是有一位好像仙子的年轻婆婆还记得。”

“哈哈!”陈老太太听了,笑道。“呸!哪里学来的,你母亲那般的稳重模样,定不是家风。”

说着又命人抓果子给她吃,贾静静虽想吃,但仍旧望了一眼母亲,见母亲头一点,方敢吃。

下面的各家太太们见林代玉浑身不似富贵场中人,其举止却是不俗,年纪不大又有一种沉稳之风,便知她可能有令老太太另眼相看之处,于是都凑着趣说话。

有人也吩咐了跟来随侍的人,打点出见面礼,贾静静无一看着母亲眼色行事,如果太贵重者,任它如何引人眼光,也是按着母亲平常教得的规矩委婉推拒。

陈太太见她小小年纪,便知母心意,心中暗服林代玉教女有方。

饶是这样,各家太太见陈老太太喜色满面,有些个也随机换了表礼,一番下来贾静静着实收获不少。

陈老太太又笑道。“我才听见媳妇说,你带了好些新鲜玩意来,我叫她快些收拾,真是奇怪,我们一般有暖房,但却弄不出你们那种好吃的味道。”

林代玉笑道。“这是我们好吃的缘故,而且我们家里人丁不兴旺,事少又闲得发慌,索性像个农妇似的鼓捣起这些玩意。依我说老太太生来就是享福的,所以是注定享用现成的尊贵人,所以才不用操心这些俗物呢。”

这一番话更合了陈老太太的心意,连陈太太也听得舒服。倒是榻上的贾静静好奇地瞅了母亲一眼。

到了摆饭时候,陈太太领着众妾在后面捧杯安著,又让林代玉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林代玉刚要推让,陈老太太笑道。“那日我这个老婆子扰到贵府时也托大坐了你们家桌上的首席,倒把主人赶到下首安座,所以你现在也不必客气,横竖我这个首席是不会让给你的。”说的大家都笑了。

林代玉方就了坐。

贾静静则另外安设了桌椅,不随大人上桌。

因老年人喜甜烂之物,桌上多是清甜之物,也摆上林代玉家的新菜,吃得各家太太尽欢。

饭毕,各各有丫环用小茶盘捧上茶杯来,虽是平时的茶杯,但打开盖来,却是花香扑鼻,最妙的是小茶盘里还放着一小碟子非盐的晶莹粒儿。

丫环们也尽责的解释。“这是花茶,要加些此物才合吃。”

各家太太依言而做,当下觉得香妙异常。

喝完茶后,有位太太实在忍不住了。“虽有些失礼......但老祖宗一定得告诉我,方才不像甜蜜似的腻人,又比糖好看些的玩意是什么?”

陈老太太笑着指林代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那日有缘去了她家,结果喝了这么一盅尊贵的茶,原以为再尊贵也能寻得出来,谁知叫人找遍了全城都没有。”

听者有心,有些家里开了商铺的太太们暗暗起了心思,想着归后定要打听林代玉的家世,若不是什么要紧者,少不得想些办法做上这一注生意。

林代玉微笑,用茶盖撇了一下花茶的蕊。“不值什么,只是新巧而己,各位如果喜欢,我叫人送过去就是了。”

“不用了。”在旁边的陈太太连连摆手,“早知她们嘴馋所以都替你打点好了,送来的几斤,就给她们一家一斤的送过去。”

那么好?林代玉忙起身拜谢。“谢过您的体贴。”

“不客气。”陈太太大方的将手一拍。“我都想好了,等我们府里人送你回去时,记得再打点个十来二十斤,也算是谢礼了。”

陈老太太笑道。“呸!没脸的猴儿,你不说林奶奶是客,也是秀才娘子,等到了秋闱,指不定又是一位尊贵的举人娘子,你不奉承,反倒挖人的东西,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太太笑道。“婆婆,我哪是那种不晓事之人,不过想着借这个由头,厚厚地回上一份礼,先熟络一下这位举人老爷的家眷,日后好沾着光光辉光辉。”

陈老太太因又提及林家,陈太太又是一番凑趣,众人度其意思,大约是陈家己有维护之意,各太太家里虽有比陈家富贵者,但是想到陈家在本地己是根深枝大,真得罪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况听陈太太口里的林家也是不凡之辈,遂打消了要强夺的意思。

陈太太笑盈盈地望着下首喝着花茶啧啧称赞的各家太太们,指了碟子里的白糖热烈地招待她们多加一些,“下次要吃,又得要跑来我家了,刚好我们家的老太太最爱热闹,这下就不愁寂寞了。”她凑趣着说话,一下子又拉拢了不少人际关系。

林代玉也不是个愚钝之人听了掩着嘴笑:“奶奶是说给我听的吧,你家客人多,又都爱喝,我要是个机灵就会把这洁粉梅片雪花洋糖送多多的到你家。偏我又不能认是个笨的,所以也只好进你的套罢!”

各家太太一听这名字风雅,更喜。这一位说。“这种物事名字一听就尊贵,怪不得老太太找遍了都寻不到。”

林代玉听说,笑道。“别说它尊贵了,若做起来,真琐碎死了,东西料子一概都是有限的,最难得得是“年限”二字,要从小做起,我也是学了十来年,才出了这样的洁白,若是少一两年的功夫,仍是生手,出来的物事不是红的,就是与杂糖一般的难吃。”

陈太太笑道。“嗳哟,果然是你家家传的,不过从前却是没有见过。”

陈老太太听了,笑道。“呸!你没见过就不许人家会做啊!”

林代玉听了,点头儿道。“老太太还没别说,我们三代做这个,确实只在我手里才刚出来的。”

众人一听,又惊又喜。“贾奶奶好巧的手,我们可是有福了。刚出来就尝到了。”

陈老太太听了却若有所思。

众人又凑趣说了一回笑,有一股酸酸香香的味道传了过来,众人虽用过饭了,可此时嘴里都泛出了津液。

林代玉知道又是她做得腌果笑了下。

早有丫环们拿了出来,这腌果做得酸酸甜甜,除了日常的黄瓜灯笼果,还有李子,山楂,红绿青白的映着碟子格人令人垂涎。

(注:灯笼果就是西红柿)

各家太太尝了几片便又夸赞个不停。

林代玉是吃惯了的,只笑着嘱咐道。“虽好吃,但吃多了会肚子疼。”

众人都应着,可嘴里还是没有停过,连陈太太都止不住,唯有陈老太太稍稍节制了一些。

贾静静也想吃,但是没有母亲的充许,很是苦恼,只得可怜巴巴地望着底下众人吃。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丫环进来报道。“宝少爷来了。”

林代玉一听,可不是今天的主角吗?上次小霸王似的在家里捣乱,不知在家里面更调皮的什么模样了........及至进来一看,却是位好规矩的世家小公子,认真看清楚一点,便大吃了一惊,从前家里有老鼠见过猫后,不就是这种怕被吃了的窝囊形象。

贾静静一见也忘了要吃腌果的心愿,心中想道。怎么可能看起来比她还能乖巧,难道他家有个双胞胎兄弟。

却说陈老太太见他进来了,笑道。“又被你老子训了一顿了吧!还不上来见贾家的妹妹。”

“是姐姐!”小名可以错,但不能错里错着错了辈份,贾静静得瑟着样,因是稚童,看着倒不讨厌,可那只是大人的眼神,陈叔宝可是很不乐意。

第十章

陈叔宝抬头刚想瞪贾静静,突然帘外有把男声咳嗽了一下,吓得他忙垂了头带了人为刻意的恭谨。“姐姐!”

贾静静感慨,叫得那么容易,真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可脸上却露出一副很痛快的表情

林代玉差点笑了出来,怨不得小霸王这幅老鼠样,原来真的有只猫守在外面。

老太太见孙子这幅模样,恐他老子拘束了他,不得在今日上名之喜高兴玩耍,便对屋外的帘子道。“你儿子在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在这里只坐一会,也要出去看戏了。”

帘外的陈老爷见老太太今日兴致颇高,而且小儿也规矩齐全,连忙答应了几个“是”又和母亲闲话了一回,方才退了出去。

他的脚步声未消,只见陈叔宝跑至陈老太太的榻上,鼻孔朝天,小尾巴翘-------不是说这杯茶太淡了,便说那块糕点又太甜了-----霸王一出谁与争锋。陈太太笑着亲昵地拧了拧他的脸颊插口道。“你这个样子,方才就该撺掇你爹不要走。”

一语未了,摸着脸的小霸王信以为真,这下急了手脚嘴巴都停了,脸上只有那两颗眼珠子不停乱转,看得人既可怜他,又爱他。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

陈老太太和众人又说笑了一回,方出去看戏。

戏台子搭在后花园内,水榭处高高的搭了一处台,陈老太太在正面归坐,众人也在陈太太的招呼下一一归坐。

偏偏贾静静年幼安排了和陈叔宝搭台,因今日是他的大日子,一时,府中管事回道。“少爷,老太太吩咐让你先点。”

其实这只是过场,昨天陈太太就知道会有这种这种过场形式,早早先告知了婆婆喜爱的戏目,令他读熟今日好点。

陈叔宝按照母亲的吩咐点了一出描述开国太祖的戏《群英会》,陈老太太果然大喜,接下来就是各家太太点,林代玉不能免俗,也随着大众点了一出热闹的《富贵满堂》。

最后是贾静静点,但不等她说话,陈叔宝己是一把抢过戏本道。“姐姐方才告诉我她要点的戏了,就是《耍疯》。”《耍疯》是一出折子戏,演本朝本地一位女子男扮女装去赴宴,事发被揭发唯有耍疯逃过被人嘲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