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林代玉胖脸上的绿豆眼闪过一道绿光。

“真的。”贾保玉仍旧坚定不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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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样的情景,陈福小声地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秋香问洪祥。“祥哥儿,你读过书的,解释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洪祥放下筷子叹道。“看见叔叔对婶婶的动作,你还没有体会吗?”

第三十九章

过了一日,贾家的事儿由一人传十,十人传百,都说贾家遇上了了不得的扫把星,遇上了只有衰落的份儿,起先贾保玉初进京后也是热热闹闹,谁都知他是当今皇帝心中暗许的进士,来上门的人也多,出了事后,起先还有一些人上门问候,近来甚至连路人都懒得经过贾家在京城租的房子。

岂知有些人无事还要生非,今见贾家的顶梁柱倒了还不快嘴,一时说得厉厉害害,没多时把这股风也传去了寿山府中。

夜晚,寿山伯去了马姨娘处,马姨娘正在卸妆,见丈夫来了少不得薄施淡妆起身相迎,又命下人温了酒与他助兴,寿山伯正是与妻子闹气之时,见爱妾温笑盈盈站立比老妻俞觉温存可爱,不由叹道。“还是来你这里好些。”

马姨娘心知寿山伯与夫人争执的不过是接陈叔宝回来与否的事儿,心道事己至此,还不如卖个乖方好。于是笑道。“姐姐那里怎么就不好了?”

寿山伯看着她颜光艳丽,不禁心神荡驰道。“我也是疯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来小妾这儿自然是以欢欣为主,没的来这里还跟妻子似的论家事。

马姨娘还不知他心中所想,忙脱了被他握的手啐了一口。“纵然老爷说姐姐不对,妾也得帮姐姐说说话。”

寿山伯看了一眼爱妾,又端详了一会她的眼神怪道。“你怎么帮她说上话了。”

“姐姐是为了大少爷好,我有什么说不得。”马姨娘端正了脸色。

看着妾那认真的样子,寿山伯愣了一愣便道。“说吧!”

“妾也是二少爷的生身母亲呢,虽嘴头上不喊我,心里也极疼的,他若离了妾几天,妾还不自在呢,何况大少爷己离了夫人不知几天,独自处在京城,他的老师又说得那样不好,姐姐哪有不牵挂的。老爷想的是府中的面子,可也不想想我们姐妹做母亲的难处,就是老爷面冷心冷的想不起,也该想想老太太,老爷可是她亲亲的好儿子,若一时半会看不见,恐怕老太太连饭也吃不下。”

寿山伯听得楞了眼,一把搂过她笑道。“人人都说夫人说话得体,如今我看来,你的话说得比她更得体些。”

马姨娘娇嗔道。“夫人是千金,妾哪里比得起,不过是老爷心里怜爱了,一时哄我罢了。”

寿山伯忙说。“可不是一时哄,其他人那里本老爷可是很少去。”

“老爷还说。”马姨娘说到这里,滴泪道。“这府里的人除了夫人,嘴里都起油的,见老爷见我好了,就去夫人那里滑乖卖好的,从今往后老爷还是少疼我些罢了。”

寿山伯听了,哪还禁得住,又是哄又是怜,正甜言蜜语着,只听见外间有人说话。马姨娘便问。“是谁?”她的贴身丫环进来回道。“二少爷身边的小厮儿说二少爷临了一张大字,正想拿过来给姨娘看,小的按姨娘以往教的话回了“让二少爷明儿早起后先拿给夫人看吧!”

寿山伯笑道。“二儿可是长大了。有人也教得好。”说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爱妾一眼。马姨娘见那丫环微晃了一下头,便知只是鬼话拿来糊弄老爷罢了,便顺势应道。“告诉二少爷,临了大字有什么好得意,等日后考出了前程再来找夫人和我显摆吧!”

一语未了,二门上的守夜的婆子请通传。“老太太有事要和老爷说呢。”寿山伯听了,忙忙起身。马姨娘在旁边替他整完衣后叹道。“老太太可是为了夫人的话,纵然如此,老太太也是一番好意,老爷到时多压压自己火气,莫伤了和气。”寿山伯见爱妾的脸色苍白,虽嘴头说得好听,但秀眉紧蹙,越发显得不愿他离开。

这样看着,他也不情愿离去,但是又不敢违母命,只得悄悄地过了一张银票到爱妾手中“前些日子,你不是要发愿施衣赠药为府里积德吗?夫人一时忙不起来,懒理这些事也是有的,我这里有些,你拿去用吧!”

呜呜咽咽接过的银票的马姨娘,看也不看上头的数目,就放在袖子里道。“只要府里老少平安,哪怕倾尽妾的全部体己也是愿的,老爷快去吧,眼看着风大了,让姐姐吃了冷风也是不好的。哪怕你不看她的份上,看在老太太年纪大了还在为老爷操劳也是不该让她们久等的。”

但等送走他后,马姨娘一转身,嘴角挂着一丝笑儿摇摇摆摆回了房,她的贴身丫环跟了进去,过后犹不放心,掀起帘子一看,见夫人,才拍了拍胸口。

马姨娘坐下不以为意地道。“什么大事儿慌得你要用二少爷的事儿来说嘴。”她的贴身丫环一听,吓得忙摇手儿低声道。“那个邵姑娘来了,说要拿尾数。”说着,又走至主子的身边,悄悄地附耳说道。“比原先可是多了三倍。说是正经赔了一千两,又是坏了名声,这辈子可是没有男人来沾惹,幸亏姨娘听说她事儿办得不错,己是预付了两千两银子预备着,不然她闹将了起来,叫老爷夫人知道了,姨娘和二少爷在府里可还有落脚的地儿。”

马姨娘听了,咬牙笑道。“不就一千两银子的事吗?我给了就是,迟些宝少爷就要和他的亲亲老师闹翻了,这样不尊师重道的人,哪怕捧着再多的银子,恐怕日后也无人敢再教他了,到时看他还能考上什么狗屁东西,恐怕到时考白了头发都比不上我的儿子一根手指儿。”

她的贴身丫环一听奉承道。“可不是,就算宝少爷的老师日后又碰运考上了也懒得再教授大少爷,谁叫他有这么一个不讲师道伦常的糊涂娘。咱们二少爷就不得了了,本来娘家舅舅己是进士,日后提携自不必说,现在又请了名师来教,等过一两年还不有出息,那时风风光光上了族谱不提,恐怕寿山伯府的出息就全靠在他的身上了。”

马姨娘听说,便笑道。“在这里贫什么嘴,把银子拿完后快些打发了她才是正经。还有,不准她再进我的院子半步,传成那样扫把星的人,恐是不祥。冲撞了我可就不是三千两银子的事。”

她的贴身丫环遂满口应承,马姨娘拿出寿山伯新给的银票,一看还差了些,便开了箱子又凑了些首饰和自己体己银子出来递与她,那丫环转身自天明后悄悄去办理不在话下。

却说老太太在正厅里等着自己的儿子过去,坐在她下首的寿山伯夫人仍旧是闷闷不舒。 拿着茶要喝的老太太闻听外面的脚步声,命下首的侍女在窗眼内看。“老爷来了。”只见内堂门口,垂挂的珠帘打起,身形僵硬的寿山伯走入了厅内。

老太太打起了精神放下茶盏,拿帕子轻轻摁了摁嘴角:“还不快把你的脸色收起来,难道要等老爷不去你房里了才是正道。”

寿山伯夫人一听,不由打起精神准备应付,所以寿山伯进来后,厅里气氛倒也正常,又瞥了旁边的夫人一眼,只见她站起来后依旧一副温和的样子,看见自己望她,还回了一笑。“老爷来了。”

进来后,寿山伯颇觉得奇怪,明明夫人晚上正与自己吵嘴,怎么现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虽是如此,他的鼻子还是微微地冷哼一声,当下一旁的伺候的人皆屏气敛息的躬身侍立,惹得气氛凝重。

见此光景,上头的老太太又恐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生事,不由嚷道。“好了!好了!”寿山伯不防,被母亲的楞了一下。只见老太太笑道。“儿媳真是的,要赔罪就自己赔,非得要拉上我这个老婆子,幸好是我儿子,如果他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不知那起多嘴薄舌的人说我不知是碍了你的什么好事。”

寿山伯一听涨红了脸。“母亲!”

已然调整好情绪的寿山伯夫人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赔罪道。“老爷,原是我一妇人,说话急没条理,惹恼了老爷,又惹了老太太的安稳,”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递了一个眼色给她。寿山伯夫人会意。“可是老爷也不对,没有听见我说完便生气,我的意思原是贾举人在京城不安稳,不若把他和叔宝一块接回来,一来没人敢说嘴我们叔宝弃师于不顾,二来我们府里也能跟着照顾到贾家。 ”

这话一出,寿山伯不由疑惑了,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寿山伯夫人见事儿有转机,心下稍安,嗔道。“老爷,贾举人只不过是这次会试不利,但学问做人却是一等一的好。又承蒙老爷看得起,我怎能不对他家另眼相看呢。”

说完后,又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让你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让你不会甜言蜜语,招了老爷生气,又让老太太操心。”

一番话让老太太和寿山伯都笑了起来,事儿也就雨过天青了。寿山伯夫人也自安排日程去接京城的儿子和贾家不提。

京城里,会试将近,冷的日子也来了,虽不如冬日萧瑟,街道的两旁的枯叶却落得比常还勤些,人们渐渐脱去了轻纱,换上披风和厚衣。

十月头,开科取士的贡院也开了封,开始准备九天的功夫。

这时满街满市的举子们加紧走同窗拜师,热闹到极时,也传进了贾家租赁的院子。

上街买菜回来的陈福轻笑出来,“还不快出去看看,那些举子们聚在一处的情景可比嫁娶的场面还要喜庆热闹些。”秋香忙对着他嘘了一声,然后又指了指厅堂处。

厅里贾保玉正借着林代玉的搀扶坐在轮椅上,由她推着出去。“好久没上街了,我也想去热闹热闹!”

见到他出来,陈福把菜交给秋香后忙迎上去,把主子的轮椅抬下了台阶,道:“闹哄哄的,只吵得人头昏。”贾保玉温言道:“只去看看,免得会试之时,我怯了场景。”

陈福和赶上来的秋香看看他的腿面露为难。“老爷!还有下次呢!”

“什么下次?”贾保玉果断的站了起来,外人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

他在他们面前走了好几步。“看看我有没有事?”怪不得老爷一直拒绝寿山伯府的接送,原来腿已经好了。

但不等贾保玉再走上几圈,陈福霍然问道,“既然老爷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小的抬来抬去。”可怜见的,他的老胳膊老腿。

“是啊!”秋香悲摧地看看自己因为抬来抬去显得有些粗大的手掌。

但在他们愤怒的目光下,贾保玉从容淡定。“谁叫你和秋香每次只可怜地看着我,又不问我到底好了没有。我还以为你和秋香就喜欢抬我呢。”

见说不过他,陈福与秋香又把炮口对准林代玉。“太太,你干吗不早说。

林代玉立刻反应过来,对答如流:“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这就是会试前的最佳休养方案。所以我能说咩,除非我不想老爷顺利去会试。”

第四十章

贾保玉看他们都是吓了一跳,笑道:“咱们家里人都在京城,这头天晚上说的话,说不得第二日便能传回老家。我是最怕事多的人,能少说就少说,能少做就少做。”说起来,他觉得自己还真是神机妙算。

陈福和秋香黑了脸,瞪了他半响后,才声讨道:“老爷是怕我们多嘴说出去。”

他们两人气喘喘的,再加上刚刚愤力吐气的模样,换个人必定会怜他们脑筋儿正直良心忠正。可贾保玉却是一点不客气。“行了,我说了关你们啥事吗?都属狗的,什么屎(事)都往嘴儿搂。”

两人一个曾经在大户人家做惯活,一个卖着包子接触各色人种,怎会听不出主子里头的含意?不由狐疑地睃了他一眼,但见贾保玉斜眼看他们。“还楞着干什么?我的腿现在好了不比什么都好。再不干活,小心我扣你们工钱。”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

于是这两个人若无其事继续去厨房各司其职,贾保玉也不想坐在轮椅上,自己慢慢地回了屋子,林代玉端了一碗黑米粥和一张纸进来,贾保玉一边吃着,一边拿着刚送来的纸儿慢慢的看。

“没想到是她。”林代玉收拾着他进考场要带的物儿。“到底还是寿山伯府头的人。”话里话外别有一番感慨。

贾保玉抬着张儿叠起:“要说这个呀,未必就是冲着我,咱们不过是沾边儿倒霉的人。”

“真是倒霉又白瞎了两百两银子。”林代玉说起来牙根儿都疼,“上京的时候,我还把妹妹的嫁妆卖掉了一些,原本想着在里头的赔偿拿点儿出来添补进去,谁知又碰上了要花钱的事儿。”

“花些钱挡灾也是好的。”贾保玉站起来走到她的跟前站定后才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她那哥哥可是进士,如果不是我俩演得悲痛欲绝,能让他们放心吗?

林代玉拿起新洗的床单在床上慢慢铺平:“还说古时的小老婆如何不受人待见,连带娘家人都没个好的,如今看起来比正头的还有出息。又是哄钱,又是欺瞒上头。 ”

贾保玉慢慢抚着她的脸道:“真不受人待见还好,偏偏寿山伯稀罕她,自家的哥哥也有出息。这人只要冒点尖儿,就不得安份了。”

说起这事,林代玉犹豫了半响,“这事现在算完了,可是以后呢,这古时的规矩又是多。”

贾保玉很奇怪的抬起头来:“以后怎么了?”

林代玉摸摸头发尴尬一笑:“现在你是平民,人家就敢拿车来撞你,如果你以后真出息了,寻一偏僻处脱了衣裳给你看完后,只要死要活的跟你回来做小如何是好?”

贾保玉心中早有腹案,偏故意情说道:“我又不是什么狠心的人,自然要把这样的带回来。”

一番话说得林代玉黑了脸,直把刚拉直的床单重重的抛下后上前去揪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贾保玉吃痛,一双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我带回来卖了她也不行吗?好歹救人一命胜造三级浮屠,横竖把她活着的时候带回来,等卖了后她的死活自然与我们家无关。”

原来如此,林代玉讪讪地把手放下,嘴头儿替自己挣些回场面。“还说不狠心,一转头就别人给卖了。”随即又捂嘴吃吃的笑着说道。“那记得要挑个漂亮的回来,价钱才高些。”说到这些,她又是勃然色变。“害人的可以卖了,但是如果日后你的上司鸡婆,硬要给你塞屋里人如何是好?”

贾保玉不懂女人干吗没事乱想这些做什么。“上司得罪不起,来一个就收一个,来一双就收一双呗。难道要和他们撕破脸吗?”

这家伙,目光已经从单数变成双数了,林代玉听得醋性大发,那只手刚要伸出,贾保玉捂着自己的耳朵道。“我领回来后,你不会卖掉啊,这可是生财的好道,难道我日后的上司会时时查探我屋里的生活不成。”

可不是,林代玉立即眉开眼笑,但是过一会又收了笑脸。“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换老婆。我心里还是闷得慌。”

只听说过婚前和产生忧郁症的,但是没有听说过丈夫去考试,妻子也能患个会考忧郁症的。

贾保玉摇了摇头道。“难道你要我不考,这是万万行不通的事,你老公我光芒万丈,神光四射,哪怕曾经摔掉腿,整日听着某个人像个老太婆似的神神叨叨,这不但没有成为我的阻碍,反而令我的神经更加的粗壮,所以怪只怪有位笨蛋当年逞能,硬要嫁给一位聪明过人,智商情商都双高的天才!到如今,生米己是煮成熟饭矣。”

林代玉听着他自夸自卖,刚想笑,可是越啄磨就越不对,“什么,你说我像个老太婆。”

“女人到底会老,老了可不就是老太婆,我说出的只是你未来的模样。难道你以后不是老太婆是个老太爷吗?而且老婆,一切称呼如梦幻泡影,我现在提前叫你,是给你先做心理准备。也叫提前进行挫折教育,以后别人叫你才会不以为意,不会为这一点点小事影响你的心情!”

林代玉承认这是很别出心裁的口才,狡辩的无可挑剔!却不甘心就此认输,可这斗嘴,她哪里是贾保玉的对手,一番话对阵下来怕就是下一次的就兵败如山倒。

这时她在抬头之间看见窗外有几个黑影略过。

她眨眨眼睛。“今儿早上,厅里桌上的花瓶被妹妹打破了是不是?”

贾保玉正在奇怪她干吗突然转了话题,见她的眼睛直盯着窗户,这才恍然大悟。“是洪祥说的。”

“不对!好像是叔宝说的。”

窗外,贾静静扭头撞了一下洪祥。“你今天早上看见我打破花瓶吗?”

“没有!”洪祥连忙发誓。“如果有话,就罚我变成老太婆。”

贾静静又看了陈叔宝一宝。“难道是你。”

“不是我。”陈叔宝急忙撇清。“如果是我的话,就罚我没情商没智商。”

贾静静满意了,不过这情商和智商是什么东西呢!

但是不等这三人再和谐地凑在一起听墙角,三只小耳朵就被人揪了起来。

中午,陈福秋香捧着饭碗看着这三小孩头顶着小碗站在墙角下罚站。林代玉拿着鸡毛掸子骂道。“还敢不敢再干听墙角的事。”

“能怪我们吗?”贾静静小声嘀咕,站在他右边的洪祥附和她。“是啊,偷听了那么多次了,怎么叔叔婶婶都没习惯啊!”

叭一声,鸡毛掸子热烈的亲吻上了他们头顶的墙面上,两小孩一缩脖子。小碗相继掉了下来,旁边贾保玉面无表情的记录。“第三只,扣第三个月的零花钱。”

站在贾静静的陈叔宝镇定。“我不说话,我不接话,我坦白从宽,只求现在能吃碗小米饭。”饿死了快!

“好!”贾保玉看了他一眼。

“真的!”陈叔宝高兴的蹦了起来,于是头上的小碗不可避免的也掉了下来。林代玉利索地拿起他的小荷包倒钱。“第四只,扣现银零点一零个。”

下午,三人好不容易释放,正狼吞虎咽的吞着饭,不知是谁突然问。“今天早上到底是谁打破了花瓶?”

正在擦桌子的林代玉想了想回道。“没人碰它,它是自个从桌上滚下来自杀的。”

说完后她又思忖了半日,忽然想起了寿山伯府。“叔宝,前些天你家的小厮被送了回去,他可有说嘴。”

“不会。”陈叔宝放下汤碗撑起胸膛,努力表现的像个有威严的大人,“我是主子,说什么,他便要听什么。”

林代玉略点点头,又问。“对了,听妹妹说,你府里有位姨娘有阴阳粉。”

正举碗至唇的陈叔宝呆了一下,随即浅啜一口。“是!”

“有这种粉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远近的都要害。”林代玉含笑拍了拍他的小肩。“日后自己回去后要当心些。”

听师母言语有异,陈叔宝皱了皱眉。“师母,我知道了。”这时挂在门口的帘子被风次起了阵阵像涟漪似的波纹。

林代玉叹了口气,这大户深院出来的孩子自然会早熟些。心念之间未免多有怜爱,于是挟了一只鸡腿放他碗里。

旁边的洪祥看到后不甘地道。“婶子,我也知道。”

贾静静异道。“你知道什么?”

“叔宝知道的,我也知道。”洪祥说完后迫不及待把剩下另外一只鸡腿挟进自己的碗里。“妹妹你不知道,所以没的吃鸡腿。”

破孩子,林代玉失笑,有时候无知才是一种福气。

好容易到了会试那天,天色无端暗了下来,声声一道炸雷从深处炸起,黄豆大的雨珠子在屋顶瓦上欢乐的跳动,瞬间转大,雨布似的浇湿了地面。

“贵人出门招风雨。”林代玉转过头,对着贾保玉连连赞道:“这是好兆头。包管你出门后自然不同凡响的回来。”

洪祥居然也点头道:“托叔叔的福,今儿早上顶着风雨出门的人通通成了贵人了。”

贾静静很耐心的教她:“娘说的只是一种好意头。”

洪祥连忙举一反三:“托叔叔的福,现在在街上的人人都有了好意头!”

陈叔宝摸摸鼻子,懒得跟他说,就算街上人人都有好意头中了会试,皇帝也养不起这么多公务员。

第四十一章

外界关于贾保玉负伤的传闻己传得沸沸扬扬地,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再考,便没有多留意贾家的动向,这样倒好,不像别人在前拥后呼中被人恭维的倒像中状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下一刻便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的轻狂。

林代玉和陈叔宝在别人的一派热闹声中顶着风雨送贾保玉出门,街里街外进进出出的不是送人的,便是赶去会考的人。瞧着各位举子们意满志得的和恭维自己的人话别,这雨纵然下得再猛,也盖不住他们眼里的风光。

贾保玉先头未伤时,也是这般光景,何况皇帝下了旨意暗示与他,只要他不是考得太差,这进士的名额里总有他一份,只可惜人情冷暖,如人饮水,前世里虽曾经经历过,没想到古今一般同,况且前世的人还讲究些,会多少留些退步,可是在没有资讯的古代,小小的一件脚伤的事可以无限的扩大,仿佛这一次伤了,便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贾保玉扯了扯嘴角,林代玉以为他心有感触,忙举起拳头对他笑道。“真人不露相,这露了相的都是半瓶子的水。加油!你是最好的,最棒的。”

陈叔宝想了想,觉得也该尽点弟子的责任,于是也举了拳头道。“老师,加油!”不过这加油和考试有什么关系呢?他还在努力思考如何把厨房里炒菜的油和考试关联起来的时候,一顶轿子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没有请轿子。”贾保玉一心想为女儿多存些嫁妆,自然能省就省些,况且有大伞在。

但林代玉怕他腿伤尚未大好,沾了雨更为坏事,于是请人高价雇了来回的轿子。

“我叫的。”她把贾保玉手里拿的伞收了起来,逼他上了轿子。“这只能挡上头,下头却顾不得。”说完后又拿出一个包裹出来。“去了考场后别嫌麻烦,要换上新的衣裳,你的腿现在最是不能受冷。手稳些,这里头还有一个小盅,里面是姜汤去了考场后记得喝上点防寒。”

坐在轿子里头的贾保玉挠了挠头。“还有姜汤。你为什么不给我捎个炉子算了,我去了自己煮来吃。”女人想得东西都是琐琐碎碎的,最是麻烦至极。

“你啊!”林代玉刚要伸指点他的额头,但又怕不吉利,生生把指头弯下。“就算你想蟾宫折桂,但也得有好腿带着蹦达上去方是。”

陈叔宝和轿夫听得都乐了起来。

“高升罗,老爷!”轿夫怕林代玉的唠叨的没完没了,抢先抬起轿子说了彩头。

说的林代玉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等着目送轿子的背影消失过后,她才依依不舍带着陈叔宝回转屋中。纵然如此,她的嘴里还是担心。“他不去考,担心他心里过不去,真去了,自己又放心不下,真真是矛盾。”说完后,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到底望着街外,神一时也回不来。

回来后的陈叔宝感叹地道:“平日里我以为只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才是正正经经的过生日子,可是见了老师和师母,就又觉得太过正经就不像了。”

洪祥听得稀里糊涂。“你是说我叔叔和婶婶过得不正经吗?”

贾静静笑他没文化。“笨蛋,他的父母叫做相敬如宾,我的父母叫做夫唱妇随。”这成宾的都客气,这又唱又随的平时虽然吵闹多,但过得有滋味。

“叔宝的父母相敬如冰也叫正经!”洪祥会错了意大叫了起来。“叔宝你夏日里一定得带我去你家,我非得尝尝你家父母敬出来的冰不可。”

贾静静和陈叔宝哄笑了起来羞他平日读书不用功,闹得笑话日日新鲜。

厨房里正在烧火的秋香听着小孩们的玩笑,也笑了起来。“家里的孩子们多,也热闹,过起日子来也快。”说到这里,她想到林代玉只生了贾静静,不由问陈福。“太太怎么不多生几个。”

正在揉面做包子的陈福叹了口气。“别看太太身子看起来不错,可从前却不太好,所以生完小主子后,老爷也没想着要她生,况且当年太太为这身体的事,纵然与老爷指腹为婚又养在家里一块儿长大,越是这样她还是和老爷动了退婚的念头,老爷同意了,刚要退婚书,却不知怎的有了小姐,人家都说老爷是被逼的,可是单我知道不是。”说到这里,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秋香捅了一把炉灶里的火。“你怎么知道不是?”

陈福一听停了揉包子的手,神秘的笑。“因为我那时迷上了一出叫错身记的戏。而老爷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喜欢这出戏,特意装扮成女装唱给我听,想想看,如果他心情不好,怎么会有心情唱戏给我听。啧啧!说起老爷那旦角的扮相,那身段,那腔儿,就是台上一等一的旦角儿也比不上他。”

秋香了瞪大了双眼。“老爷......老爷.......”

陈福连忙把手指放在唇边。“嘘!这事儿太太都不知道呢!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秋香听得挣扎,“真的不能说出去吗?”那么俊的老爷会扮旦角儿唱戏,说起这八卦来是多么令人提神的事啊!

“就算你说了,别人会信你吗?!”陈福瞥了她一眼打击道。“况且,老爷也只有那次,从此后他只顾着与太太在家里家外吵的闹的欢,说不得这件事也被他抛去脑后跟了。”

秋香缩了缩脖子,只好把这惊人的发现压在肚子里。

三场考试,一场三天,三场下来,贾保玉回来后己是灰头土脸。

林代玉以为他考的不好,也就不敢多问,只张罗着替他养身体,又命家里的三个小孩儿不许吵他。

此时,寿山伯府里又来人接陈叔宝,贾家人虽不舍,但当着寿山伯府里的人,却不敢说,反倒收拾好后催他走。

本来是捎带着贾家一块走的,但寿山伯府里头的人见贾保玉身子比不上从前,脸色也不太好,怕在路上过了病气给自己府里的人,也不太提。

陈叔宝本来想着老师本来就要在京城里等会试的结果,更乐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混走了就是。

“姨娘,少爷为了一个破落的举子老师留在京城这么久,老太太还心疼他,一回来就心肝宝贝儿的叫。亏二少爷日日在老太太跟前奉承,却见不得他的一番孝心。”马姨娘的贴身丫环有些不满地向着正房所在的方向撇了撇嘴巴,暗自埋怨老太太对大少爷偏心,什么破的烂的事到了跟前都是大少爷有理,有仁义,有侠风。二少爷现在也用功得紧,亲舅舅也争气在京城里做了官,现在二舅舅也去了会试,却比不上大少爷病举子老师的事让老太太来得操心。这不大少爷一回来,老太太就把他留在跟前,只细细的问他和老师在京城的事是怎样发生的,又是叹气,又是打发人再送一份礼送去给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