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津城约摸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贾保玉想着人多,恐自己的徒弟和养子到时被人看顾不周,吃得不好,便想提前替他们准备好。

谁知陈叔宝笑着说,“师母已经帮我们备下了。”

那么快,不是滋味的贾保玉又问洪祥。“你婶子可有备下我的?”

一脸老实相的洪祥抓了抓头看似忠厚实则促狭地回说。“师母中午不是给了叔叔十两银子,让你自己先填着肚子吗?”

十两银子?耳朵尖,反应快的陈叔宝看着贾保玉,眼珠子不停的转动。

扶额的贾保玉脸色大红,只挥着手赶他们走。“出去玩吧,到了酒席的时间回来就是了。”

但是有一把声音分明不放过他。“老师,男人没有私房钱是不行的。”

拷之,脚往后退了半步贾保玉泪流道。“叔宝太淘气了,我要去请你父亲亲来收拾你。”

那厢马姨娘落水后被人救了起来,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又见邵姑娘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来赶自己的下人,她慌得大叫,“我的两位哥是进士,我儿是寿山伯府的二少爷。我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使人来抓我。”

说着又见陈叔宝走了过来,扬着手中的纸道。“你装什么呆,看这是什么,难不成你想让你的娘家哥哥们都因你而蒙羞吗?” 马姨娘忆起自己做的坏事,心上着急,硬说道。“这是你和邵姑娘合谋起来害我的。”只见陈叔宝向下人们使了个眼色。“姨娘还嘴硬呢。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冷笑起来。马姨娘此时心中干急,恍惚又看见寿山伯走了进来,忙两腿跪了下去,抱着他的大腿说道。“老爷救我,大少爷无缘无故使人抓我呢。”寿山伯笑道。“这个不干我的事。” 马姨娘哭道。“老爷,妾身服伺了你那么多年,平日爱你敬你,不能就这样不管妾身啊。”寿山伯叹息道。“不中用了,如今府里是我大儿主事呢。”听见他又道。“送姨娘出去吧,求大少爷看在她服伺我多年的份上,发落轻些。”马姨娘见寿山伯靠不住,倒是立时起身,向外冲去,刚到了门口,便见儿子站在跟前,笑嘻嘻的道。“姨娘哪里去。”

马姨娘一听越发急了,也顾不得什么,一把就抓住自己儿子的手一起跑了出去。“你还有心笑呢,你哥要抓我,迟些必是连你也不放过。”倒是她的儿子甩了她的手。“我毕竟跟哥哥有骨肉关系,罢了,就让我去哥哥跟前替你赔罪,兴许还能过去呢。”

说着他拿着一根棍子走到陈叔宝的跟前,用力向自己的头敲下去。“姨娘对不起哥哥,我这里敲碎自己的头,给你赔罪来了。”只见一棍下去头裂眼突,吓得马姨娘魂飞魄散,忙用手夺过儿子手中的棍子,哭道“儿啊,你为什么这样做,要敲死你,不如我先去敲死你哥哥,与他同归于尽吧。”说着抱着儿子放声大哭了起来。只听见寿山伯叫道。“快来人啊,看看姨娘怎么了?”马姨娘猛地一睁眼,却看到自己还在房子好好的呆着,方才原来只是一场梦,可是她的心还在乱跳,背后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再又想到梦中光景,但觉全身仍旧发冷。

她见寿山伯着急,扎挣起来道。“老爷!”

寿山伯见爱妾要翻身起来,忙上前用手扶住她。“你起来做什么,方才是发恶梦了吧!快快躺好,身上还有伤呢。”

马姨娘应了一声,只是声儿有些岔,像是有冤无处诉。

寿山伯心中一动,忙在床头坐下问。“听说你落水的时候只有叔宝一人在旁边。”

马姨娘如今哪敢轻视看似天真无知,满脸无害的陈叔宝,只说道:“他是好心叫人来救我。”又低头迟疑了一会,说道。“也幸亏有在他,妾才不致于落个横死的下场。妾身还得谢谢他呢。”

寿山伯见爱妾说话的模样凄凉,总有言不由心的感觉在里头,思前想后他的眉头略皱。半晌才扔下一句话给她。“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说完后他又挑了挑眉,神态与陈叔宝颇有几分相似。“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谢来谢去的,反倒生份了。”

两人正说着,外间有丫环笑吟吟地站在帘外,行了礼之后便开口说道:“老爷,贾老爷亲来请你去赴宴了。”

也不知有意或是无意,马姨娘的脸色适时白了起来,似是十分的不舒服。

寿山伯看了一眼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道:“你一个人好好养伤吧,别想东想西的。贾探花是叔宝的师父,不去不行。”

说完自去换了衣服去酒楼赴宴。

看他这模样,就算马姨娘心中有数,也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陈叔宝到底还小,她倒不是很怕。

怕的是知道他日后长大将要整自己,自己却还不得不吞声咽气。 想起这事,让马姨娘的脖子一阵刺痛。

所以寿山伯走后,马姨娘刚刚还满是柔弱的脸上一下子凝满了冰霜。她现在哪里睡得着,又听见外面淅淅飒飒,疑是风,却像雨。再躺了一会,觉得外头的寒风透了进来,吹的自己寒毛直竖,至此她如何能再静心睡下去,她死死盯着上头的帐子瞧了半晌,有些发涩的声音唤人道。

“来人啊!”

只见她的贴身丫环掀帘子走了进来。

“叫人去我哥哥处唤一个人过来。”

别以为拿了一张盟约书就能拿捏她的下半生,真是笑话,陈叔宝,你洗干净小身板等着被人蒸吧!

——反正最糟的事,她已经做过,还怕再来一件!!

第五十七章

却说洪祥和陈叔宝凑在一块,免不了要想着法生事作乐趣。

洪祥从怀里偷偷地掏出一条小青蛇递给陈叔宝。

“你从哪里捉来的。”但凡男孩都不怕蛇蛇虫虫的物儿,看着那通体青翠的小蛇,陈叔宝兴奋的瞳仁都大了。

洪祥呵呵地傻笑两声:“连你都被骗住了。”

陈叔宝再一细看,果然那蛇的眼珠儿不会动,再摸上去,凉虽凉,可不是肉的冷。“做的很象真的,从哪里来的。”

“上街的时候,背着妹妹买的。”洪祥手抚摸着小青蛇颇有一番曲折的感叹在里头。

“那借我玩一下。”陈叔宝的眼珠子已经咕噜开了,心里划着要吓唬的名单。

“行!只是出了事,不许拉我下水。”洪祥早就想出手了,可是苦于家里只有一个贾静静能吓,可是又不是他能动的,只叹蛇无用武之地,幸好有陈叔宝家,不至于让这条假蛇埋没。

陈叔宝欢天喜地的接过蛇,刚刚转过门,正往外走,不想对面来了一人,正往里走,可巧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喝一声。“站住!”陈叔宝吓了一跳,抬头看时,不是别人,却是他的父亲。旁边老师正陪着他。

寿山伯的眉头微微皱起,再想想爱妾若有若无的暗示,不由带着薄怒喝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陈叔宝极为端正地行到父亲身前,轻轻行了一个礼道:“儿子没做什么。”

寿山伯听了这话,又惊又气,猛地一指他的额头,厉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私下做的好事。”话外之意的锐利,连贾保玉都听了出来。

可是不等他岔开话题。

陈叔宝无辜地摸了摸头后,忽然把小青蛇的举了出来。“原来父亲那么快就知道了。”他的嘴一张一合,笑容可爱。“我还以为能瞒过一时半会呢。”

看着在面前摇晃的小青蛇,寿山伯盯着自己的儿子松了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一不小心抓住浮木。

陈叔宝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淘气的言语争先恐后地从他口中喷薄而出:“父亲,我没用想着它来吓人,真的,而真吓了,也没事,因为它是假的,父亲你能不能买一条真的给我养着玩啊,养着这样的小东西,比养蝈蝈好玩的多了。”

走道上,有酒楼的小二经过,陈叔宝突地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猛地把小青蛇往人家跟前一送。

小二顿时大叫了起来。

在屋内,洪祥连忙躲在桌子底下,打算撇清刚刚跟陈叔宝在一起的真相。

贾保玉就大笑起来。

寿山伯面色铁青,但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这样只想闹着淘气的孩子哪里会有什么好诡计。

他默认了半晌,又忆起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念的什么书?倒把淘气念进了肚子里,等我闲一闲再揭了你的皮。”

贾保玉对他笑道。“世翁不必生气,叔宝字写的好,书也念的不错,过两年也该下场考试了。如今淘气不过是因着我这个做师父的中了探花,他欢喜起来,一时的无法无天,平时却是个守礼的好孩子。”

老兄,骂人念书不行请先看老师,老师都是探花了,断不会教出一朵塑料花。

贾保玉说完后又对自己的学生笑道。“客人快要来了,你得了空也和洪祥在门口迎上一迎。”

寿山伯自知失言,无力地对儿子挥了挥手。“你快去吧!只是记得别再淘气了。”

看着父亲的背影在自己眼中渐渐消失后,陈叔宝的身体晃了晃,嘴角含了几分讥讽的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洪祥走出屋外一拍陈叔宝的肩。“小子胆肥了。”

陈叔宝把小青蛇笼在自己的袖子里撇嘴道:“我没胆肥,是你胆小了。”说又拍了拍他的肚子。“祥哥,你怎么越来越胖了。”

“不许说我胖,我只是有点肿。”洪祥说完后犹自喜滋滋地道。“昨日婶子还夸我身材长得好,称得上是肥而不腻。”

陈叔宝大笑地合着洪祥去了酒楼的门口充当迎客的门童,今天虽下了一天的雨,可是把地上积下的灰尘冲洗得干干净净,陈叔宝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夜起,过来酒楼者便络绎不绝,酒楼内俱悬灯结彩,真时月明灯彩,人气香烟,不可名状。津城的父母官,大家子弟,各位举人秀才,贾家左邻右舍并相熟的人,还有从乡下庄子里赶来的里长,乡绅,庄头都一一来到。洪祥与陈叔宝在门口迎接,再由陈福请至铺了红毡的楼里按着他们的身份入席,本城的父母官自然与寿山伯贾保玉一起。

酒楼里但凡稳重,看着喜庆的小二都在他们的包房里侍候,陈福带着临时的几个帮工也帮着上茶上点心。

待人齐后,请来的戏子笙管萧笛齐鸣,趁机着这繁华之时锦上添花。

楼上楼下又正站着几十位贾家临时请来的帮工,一色的小厮扮相,既利索又看着干净的上下招呼人。

一时寿山伯夫人和她的娘家哥哥张伟林一家也己到来。

林代玉两母女自然和寿山伯夫人,秦氏三人同一间包房。她们带来的下人,贾静静吩咐秋香安排。“香姨,把姐姐们请去干净的包房里头坐。记得先让人送上鲜汤给她们暖暖身。”

片刻,外头的小厮托身入帘递上小托盘,贾静静起身接过,依次奉茶给寿山伯夫人,秦氏,张玉环,张玉忠。

低头拨弄着茶盖的寿山伯夫人笑道“妹妹越发能干了。”

林代玉摇了摇头:“表相而己,昨晚上还被她哥哥藏的假蛇吓了一跳呢。”说完又笑着对秦氏道。“你虽不是很好,但是玉环很好,我家的妹妹是万万比不上她的。”

张玉忠一听洪祥有蛇可以玩,心情跳跃,只碍着母亲和姐姐在,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倒是面红耳赤的秦氏,推开她啐了一口:“有你这样夸人的吗?”

林代玉握嘴笑道。“我这人就是实诚,不但玉环好,玉忠也乖巧。不像我家那个,淘的人憎鬼厌。”

说了一会的话,便开席,林代玉自与寿山伯和秦氏说话,贾静静担了主人之责,招呼着上菜。

第一道是鸿运当头,一个大大的金盘上放了一个红烧的大胖鱼头,下头铺着酥烂的羊肉,合起来又是一个鲜字。

寿山伯夫人笑道。“府上想的吃食真绝,怪不得我家老太太昨晚受了凉,躺在床上也闹着要来。幸好我们劝住了。”

秦氏抿嘴乐道。“小姑说的哪里话,既然是在酒楼上摆宴席,自然是楼中厨子的佳作。”

寿山伯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嫂子哪里知道,我们家来了宾客的时候,也曾在这里订过酒席,只是从来没有这种巧思。”

林代玉应道。“我们家吃食上头是比人经心些,可其它的差了。幸好你我是熟人,换了其它人还不笑话我们是吃货。”

听的秦氏甚不好意思。

第二道上的春风得意赢得了满堂头彩,却是三鲜春卷,须知宴上的名贵的菜品比不得新鲜的家常小菜,不但大人小孩都爱吃,回家也可以自己学着做。

贾静静就会做,所以尝的不多,张玉环却暗暗记下了里头的用料:冬笋,虾仁,猪肉。

第三道菜是年年糕升,是拿了年糕与蟹肉做的。张玉忠爱吃,于是用了心等第四道菜。

第四道是大鹏展翅,才一上来,秦氏就偷笑,这道菜原是鸡身上贴骨最多,肉最少的鸡翅。皮倒是金黄,可是这一道菜只能吃一层皮的话,也太小家子气了。

她的兴趣缺缺,倒是寿山伯夫人不好拂了贾家的面子,尝了一个,这下可停不住了。

她幼时曾听说有人不吃肉,喜吃油炸的焦骨头,当时还笑有人不会享福。如今尝了上头那层比酥点还脆的翅皮果真跟那油炸的焦骨头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暗叹林代玉的玲珑心思。

林代玉见她爱吃,抬了外头的伺候的小厮道。“再来一盘大鹏展翅。我记得多做了几盘的。”

小厮陪笑道。“是多做了,可是外头的老爷们都爱拿它来下酒,却是一盘都不剩了。”

那么好吃,秦氏尝了后,发现外酥里嫩,当真是自己不曾尝过的味道。

因这先上的四道菜好吃又新鲜,人们不由巴巴地望着第五道菜吉星高照。

上来的是葱烧鸡,搁平时也算好吃。

第六道是花开富贵是一个凉菜,刚好前五道都是肉菜,吃的人有些发腻,正好给人清口。

第七道是如意吉祥,是色泽鲜艳的松鼠鱼,吃起来酸甜适口。连先前不喜吃鱼头的小孩们都爱。好吃是小事,冬天难得的是鱼,如今贾家却连着上了两道。

第八道是五福临门,秦氏叹服,因这菜是由猪肉丁,牛肉丁,鸡肉干,香菇丁,瓜丁炒在一块吃,连牙口不好的老人吃了都欢喜。

她究竟是名利关心的人,不由低声跟女儿说道。“学学贾太太,虽不是很有钱,却做的面面俱到。听说她女儿贾静静也学了她母亲的一身好厨艺。”

张玉环点头道。“母亲放心,我日后做事也学这席上之菜,务求人人欢喜。妹妹倒好说,我们女孩家在一处久了自然有话题可说。”

秦氏笑道。“你有这样的想头自然是好,可是也要有重点,贾家这次办宴席,如果过于隆重,人们必说刚中个探花就跟爆发户的俗,如果过于寒酸了,人们嘴上不说,心下肯定猜测贾家家底必然过于薄了,如今这宴席上的菜难得做的巧,且又不动声色上了两道这季节里头难的鱼。可不是堵住了人们的嘴。”

张玉环心里一想,果然是,心下暗暗记住了。

中间且有一个小插曲,添香楼里的老板托人递了一张纸给林代玉,她看好后折起,命人拿给贾保玉。

秦氏问道。“什么时候事神神秘秘的。”

里头是添香楼老板情愿收少一半的钱,想拿来换这些做菜的方子,却不好和别人说,林代玉笑道。“是家里老爷做主的事,我说不得。”

一时小厮回来说。“老爷说了,太太准了就是。”林代玉对来人点头道。“就说我们家的老爷同意了。”来人听了大喜,连忙谢过林代玉。

不一会迎完宾客的陈叔宝与洪祥又应酬完了宾客走了进来。他们两个自设了一桌,已经吃到半饱的贾静静上前亲自与他们布菜,寿山伯夫人看见她在洪祥面前放了一碗汤,儿子的面前也是。且桌上菜色与她们的也不一样。

林代玉解释道。“他们在风里站了许久,又被拉了去见识人,特别是叔宝,老爷们都拉着他夸赞,如果不是外头没设他们的席面,估计他会比我们老爷更忙,所以这么好的孩子,我哪能不偏心呢。”寿山伯夫人听了心里欢喜,秦氏看在小姑的份上也不会说些什么。

小厮送来了冷盘的凉菜,热腾腾的羹汤,烧好的鹿肉,煮好的羊蝎子,卤好的五香兔肉。贾静静把凉菜拨去洪祥处,却把肉食都放在陈叔宝的跟前。

寿山伯夫人看的眼内波光一闪,洪祥却十分不干,只求道。“好妹妹,下顿我才开始吃少点罢,这当头,那么高兴,就不要拘我了。”

“不行!”贾静静斩钉截铁地道。“这话儿,我在前几天就听过了,可是祥哥哥没一次做的到。”

秦氏听的奇了,林代玉笑着向她们解释道。“祥儿偏爱吃肉,大夫瞧了说是这样十分不好,小孩儿的日常吃食须得荤素搭配。这小子又鬼精鬼精的,我是看不住他,只好出动了妹妹来管。”

有的时候孩子们心思单纯,倒惹得大人小题大做,把事情弄复杂了。

寿山伯夫人始放下心来,道。“阿弥陀佛,你真是想的周到。”心下却不以为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哪里要费心把他养的这么金贵。

洪祥不甘心的扁了扁嘴,陈叔宝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洪祥马上捧着汤先喝了,可是把眼睛偷偷溜去了婶子那桌。

林代玉这一桌,张玉忠正与他们眉眼传情,张玉环看不得弟弟这般没眼色的模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警告他。

而回到桌上的贾静静偷笑,把手放在张玉环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操心太多。

她们一个操心哥哥,一个操心弟弟,难得话题共同,无声之中,两名小姑娘对笑了起来。

又只见两人中的贾静静穿着杏红色的衣裙,头上挽了两个小发髻插戴着两只做工生动的蝴蝶,胸前戴着一个别致的金项圈,越发衬得眉眼如画宛如雨后娇兰,而张玉环则是一身桃红,手上戴了镶玛瑙珍珠金珠链,显得姿态柔美,娉婷婀娜,此时又都是抿嘴一笑。

惹得寿山伯夫人不由把眼神在贾静静和自家侄女间看多了几眼。

饭毕上茶,林代玉约着寿山伯夫人和秦氏去包房外头隔了帘子的阳台上谈天消食,贾静静和张玉环凑在一起咕咕唧唧谈些时下女孩儿的扎花式样。

张玉忠鬼眉鼠脸的走到洪祥处俯耳悄声道。“听说你们有蛇玩,可是真的。”洪祥悄悄地指了指陈叔宝。“在他那里呢。”

陈叔宝招手换过张玉忠。“要看吗?”

“要看。”张玉忠猛地点头。

“那好,我就给你看。”说着,陈叔宝从袖子里掏出那条假的小青蛇,在张玉忠眼前一晃,通体的翠色惹得他惊奇的拍手道。“就像真的一样。”

“什么像真的一样?”张玉环问了一句。

陈叔宝戏弄之心大起,走到她的跟前,贾静静却是知道什么事的,忙叫道。“不要看,是蛇呢。”话音未落,那长长的一条小青蛇就逼真的在张玉环眼前出现,饶是她素来端庄,此时也不禁后退几步,偏她背后便是站着贾静静,这一退之下,她不曾提防便倒了下去,咕咚一声后,那三位小子齐哄笑道。“以为你们有多威风呢,原来也是胆小鬼儿。日后还敢说教我们吗?”

贾静静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恨道。“促狭鬼,等会一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却不曾防,脚下一痛,站不稳,这一软脚又反着向张玉环扑去,张玉环重心失去,向着前方连环扑去,陈叔宝三人见了,转身就避,终究避不及,陈叔宝的额头对准了桌角碰去,一时血流成注。

第五十八章

爬起来的张玉环心中大惊,脑中瞬息万变。“这事真正说起来,还是叔宝兄弟惹的祸,但只说他,他岂不是要臊了。况且姑姑只有他一个儿子,平时爱的如珠似宝,如今受了伤,如果知道我们姐弟都有份,到时恼还是小事,只怕伤了亲戚间的情份,可单说贾家儿女,也得罪了他们。少不得要弄个和稀泥的说法。”

犹未想完,外头打牌听到动静的大人们己是出声询问。“什么事?”

张玉环拍了拍身上的裙子笑道。“是弟弟们淘气。”心下又暗思着如何把陈叔宝受伤的事说出去。

可是贾静静看到陈叔宝半边脸的血,不忍心,打算招供。

陈叔宝斜了她一眼:“我自有办法,不用你出来充什么忠肝义胆。”

“可你的脸明明是我们....”贾静静哪里愿意等。

“这又与你们有何相干?”陈叔宝捂着额头冷冷地道,“是你们先拿虫子来吓我,还是你们惊慌之下还记得推我去撞桌子?你这爱怪自己的性子也该改改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种只会说,不会负责的人吗?”顿了顿,他反手要把自己的伤口捂住,张玉环上前要拿帕子替他捂,他己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擦了几把。总算把流的血抹掉了几把后向外喊道。“母亲,我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没一会,外头的三位大人都冲了出来,寿山伯夫人看见她儿子半张脸被血糊拉着,顿时唰唰唰地冲了过去:“啊啊啊儿子啊你这是怎么了。”

陈叔宝挺不耐烦:“刚刚不小心磕破了。”

秦氏把眼睛看着屋里的小孩,女儿不慌张,可是眼神有些儿不对劲,贾静静想哭,泪却没有流下,只含在了眼眶里。儿子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又不敢说,因为那厢洪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儿女们调皮的可能性。可不管怎么想,既然陈叔宝开口认了,大人不必要开口添麻烦。

林代玉心中更是慌张。可见寿山伯夫人这样,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故作镇定。先吩咐人。“先拿药来我先替他止血,那边也吩咐下去要套车,送陈少爷去医馆。坐着等大夫还慢些。”

寿山伯夫人脑子也急得跟平常不一样“对对对,车,车........来人啊,快去人跟老爷说。”

秦氏也是三步上两步去替陈叔宝收拾着,一面说。“现在的小孩都是淘的人憎鬼厌的,出事了,却不知道让别人的父母都担心。”她的反应比较快,练就了把事情推出去的本能。

一句话提醒了寿山伯夫人,因着今天是贾家的好日子,只得骂道。“也该得了教训了,现在小了还好,大了,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洪祥听的极不自在,屋子里迅速地冷了下来。

陈叔宝表情漠然。“母亲是在说我吗?”

寿山伯夫人楞了一下,又心疼他,又难以回答这话,急的只用手捂着他的伤口,又道。“我再也不放心你,等老爷的话回过来后,我就跟你一块去。”

恰好此时,回话的人过来了,只说道。“老爷说少爷也该痛上一痛才是,省得以后做出无法无天的事来。”

陈叔宝一脸木然,对自己母亲红了眼道。“母亲就不要去了,省得父亲骂我太淘,害得你都不能好好吃饭。你还是随着父亲一块走。”

却被寿山伯夫人一双犀利的眼给瞪了回去:“不要死撑着,你是我们的儿子,有些事你不说,指量我们就不知道了?”

林代玉命人拿来烫干净的热帕子替陈叔宝止了一止血后道。“我和夫人一块去,酒楼里有我家爱的老爷在,料是没什么大事。”她伸手摸弄了陈叔宝的头一下道。“你是小孩,偶尔淘气了,闹了,都是应有的事,大人们顶多说上两句,骂上两句,心里却还是疼的,不会想到别处去。所以你也别多想了。”林代玉的声音不大,平静如常。

拿药过来的小厮连忙捧着一个托盘走到跟前,那盘子上头是一个瓷盒子。这年代医疗条件、水平都差,林代玉早早备下了许多药,以防不时之需。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是药粉。林代玉拿起,抹到陈叔宝的额头。“早知道今天人多,恐会出事,所以备了药。”她如是说道,陈叔宝的额头在抹上药后,血也渐渐的不再渗出。

寿山伯夫人看了心才慢慢地平复下来,陈叔宝却抓住了林代玉的胳膊:“师母!”他沉默着不说话。那样儿像极了又生气又委屈,极像和父母赌完气的孩子,找地哭诉。

林代玉紧紧地拉住他的手。“瞧见你母亲没有,你一有事,她就急了,急得哪怕不分青红皂白,或者是错怪好人,她都不管,因为你是她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心痛啊,她什么都不想管,就只想你好好的。”

寿山伯夫人听了,自觉羞惭,想起事儿没闹清楚前,如今儿子出事后,自己大乱,倒是林代玉的安排不差。

林代玉又拉过洪祥过来,一点他的额头。“你这小子,也是比你的叔宝兄弟大,怎么不好好看着他,来快给你的伯母道个歉,说是自己年纪大,却没有看好弟弟,是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