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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明平心而论:“陛下真费心了。”

王府都是王府,可彼此之间差别还是能很大的。位置大小,布局景观,还有各种各样的细节,匠人用不用心真差很远的,光看王府竣工效果,就能知道这几年皇帝肯定有时时垂询。

她叹,皇帝也有真用了心啊。

萧迟沉默。

明旨下后,他和萧逸去延英殿谢恩。皇帝留下他,招手让他坐到身边来,对他说,先前是父皇想岔了,好好干,为父皇分忧。

回忆起当时皇帝的神态语气,沉默片刻,他问:“那日如何了?”

问的就是裴月明去延英殿那日,这经过并不好写在纸上,萧迟一直到今天才遇上合适询问的机会。

裴月明自不会隐瞒,于是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自己怎么情感酝酿一句带过,其余的从登辇到上台阶入殿,再到她行至皇帝面前说的每一句话,她自己的语气情状,还有听到察觉到的皇帝语言动作情绪变化,等等,都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傍晚的徐徐林风穿亭而过,枝叶哗哗衣摆拂动,萧迟听完神色复杂。

他没说什么。

半晌,他站起,远眺重重叠叠庑顶屋脊,又俯瞰亭下碧波台榭。

不管怎么样,他先前打算都不会变。

……

萧迟静静站着。

裴月明没说话打搅,就安静坐在一边。

久久,他才转过身来,坐回圆桌一侧。

裴月明等久了有点无聊,随手夹几颗坚果在小瓷碟子里排排坐成个品字,他有点嫌弃:“你多大了?”什么恶趣味。

啧,我这不是不打断你么?

裴月明没好气,这么体贴还有意见?你太难伺候了大哥!

瞪了他一眼:“你管我呢?”

算了吧,她人好,就不提些敏感话题戳他心窝子了。

萧迟免不了又哼一声,两人斗了两句嘴,直到王鉴换了两盏新茶上来才算停下。

喝了两口温茶润润嗓子,既然萧迟恢复正常,那两人就接着说正事儿。

裴月明问他:“你什么时候出宫?”

王府建好了,也没有需要重新收拾的,那下一步就该搬出来了吧?

萧迟说:“不急,长则一季,短则一两月吧。”

还要细节要调整安排,另外还得钦天监卜算好日子,皇帝再下了旨,才开始往外搬。

“反正年末前。”

裴月明了然点头,皇家就是麻烦,“那近日,差事会下来了吧?”

萧迟奉旨协理户部,只这户部大了去了,具体差事还得皇帝点。王府也看过了,估计这几天差事该下来了吧?

裴月明猜,皇帝很可能会籍此警告太子。

瑶花台既让皇帝生疑,事有两面性,忧心萧迟的日后境况促使皇帝最终改变主意让他入六部接触政务,萧迟这边完事了,可朱皇后和太子那边还没有呢?

……

事情果然如裴月明料想一般。

看罢王府的翌日,皇帝下旨,二皇子协理送赐千秋节来贺的诸属臣外使离京事宜;三皇子协户部核算河工银子。

所谓河工银子,即是用于修整河道、防治水患一系列工程的银子。

河水难驯,黄河基本年年修,年年决,让满朝皇帝加文武费尽心思。但决也有大决小决之分,修还是必须得修的,一般小决口无甚影响的现在已不当决了,就争取这样。

去年河堤决口颇大,灾及十数县,修补过后,皇帝遣工部几次巡检两岸河堤,得出结果,河段坝体陈旧待加固者众多,另外还有不少已到了需要重建的地步。

核实了情况,皇帝已下旨修建,大致章程都已商量出来了,户部正在加急算计需要调拨的银子。

听王鉴说完,裴月明挑了挑眉:“这事一直都是太子负责的啊。”

从核实情况估算待修河堤长度开始,皇帝一直都有让东宫的人参与进去,尤其是核算银子这一截,基本是太子把总的。河工之事,利在千秋,皇帝这是有意给储君加政治砝码以稳固朝纲呢。

萧遇也很明白,上书房课业结束以后,他基本是一头栽进去了。

现在最后一个收尾阶段,皇帝直接把萧迟塞进去,明摆就是要分功劳啊。

可见皇帝是真生气了。

当然,现在更生气的肯定是皇太子萧遇。

……

梁国公府,萧遇暴怒。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萧遇气得都顾不上储君仪态和这不是在东宫了,直接整个大书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萧迟!萧迟!!”

日前,他最忌惮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父皇果然还是无法真对那对母子彻底冷硬下心肠,最终还是松口让萧迟入朝触政。

但他真没想到,萧迟一上来就是河工银子!

这桩事从去年开始,前前后后他废了多少心思,从选人遣出到各种具体情况,不管归不归他理的,他全部不敢松懈轻忽,白天上书房上课,晚上回来拆信挑灯夜战!

他废了多少心力!萧迟轻飘飘过来就要分他功劳!!

萧遇出奇愤怒了,气得他清隽的面庞一阵涨红扭曲。

“他凭什么!啊?!”就凭会投胎有个好亲娘吗?!

“殿下。”

端坐在一边的梁国公朱伯谦同样一脸阴沉,平了平气,他站起身拍了拍萧遇肩膀:“陛下这是因为瑶花台之事不悦,在敲打长秋宫和东宫。”

这个萧遇知道,他也有心理准备,但他真没想到一上来就是河工银子。

后宫多少倾辄之事,过去皇帝可一点都没在意过,他对萧迟的偏爱简直无人能及。

也让萧遇忌惮得无以复加。

“殿下,您切不可失了冷静。”

朱伯谦语重心长:“国赖嫡长,立嫡立长乃祖训礼法,即便是陛下也不能无故轻动。您已正位东宫,没犯错即是对的,要稳住。”

太子就是太子,本就不需要如寻常皇子般争抢功劳,政绩徐徐图之不迟。

稳住了,不慌不乱不躁动,不露出破绽让人有可趁之机,即站于不败之地。

“外祖父说的是。”

萧遇深呼吸几次,将情绪平复下来,“孤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让皇帝认为他心存不忿。

只不过,萧迟要想就这么白白分走功劳,不可能!

皇帝将人塞进来,能不能把功劳拿走还要看本事,户部的大人们可不是重华宫的太监宫女。

萧遇冷笑:“想分功劳,没那么容易!”

要是皇帝把塞人进去他却连功劳都没本事分到,那就可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发射完毕!!

第26章

能打击萧遇, 萧迟只怕是自带干粮上火线都是肯的, 他这会肯定畅快得很。

裴月明也高兴,这头开得不错啊,若顺利完成差事, 这河工政绩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皇帝这回很给力啊。

高兴了一阵, 又有点担心,主要担心萧迟那狗脾气。

裴月明虽没亲眼见,但萧遇的反应并不难猜, 毫无疑问他会不遗余力给萧迟下绊子。

分功劳是好,但这样横插一竿子进人家项目里头, 受的掣肘却很大的。萧迟就算是皇子那也是个朝堂新人,根基经验一应俱无, 保管一绊一个准。

问题是朝政官场和宫里可不一样,皇帝都得耐着性子斡旋平衡。

“应该不会吧。”

王鉴给裴月明打开一卷长纸, 是户部大小官员及六部主要人物的姓名职务等基本信息,他忙说:“陛下手谕后,就召见了户部陈尚书了。”

这明显是要让关照萧迟了。

王鉴说:“陈尚书总不敢阳奉阴违吧?”

裴月明却摇了摇头,她还是不看好。

阳奉阴违不敢,但和稀泥肯定有的。一边是东宫储君, 一边是得宠皇子,陈尚书都六十多的人, 官场浸淫几十年,哪可能让自己陷进去?

且他两朝元老,素来勤勉, 皇帝也不可能真怎样他。退一万步皇帝真怎么样了,陈尚书告老致仕的面子还是有的。

且看着吧。

……

翌日,萧迟正式赴户部走马上任。

自崇明门而出,穿过含庆门,即是外朝。外朝东西朝房外有一高达三丈的朱红宫墙,宫墙之外,集中了现今所有中央衙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御史台翰林院等等。

整个大晋朝的政治核心,大起大落几经不易,如今萧迟终于要踏进来了。

不过他运气没裴月明好,头天晚上两人换过去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换回来,所以这第一次归裴月明。

她心里暗笑,那家伙这会肯定在生闷气。

不过这也不一定就是运气不好,这头天来,裴月明估计是不大顺利的。

绯色飞龙纹帷幕的轿辇在户部大院前落下,王鉴撩帘,裴月明微微低头而出。她抬起头,提前等在门前的小吏已迎了上来:“小的请殿下安,殿下请。”

裴月明颔首,王鉴示意小太监打赏。

小吏将裴月明迎了进去,须发皆白有点颤巍巍的陈尚书已带着两个侍郎在堂前等着,见三皇子立即上前相迎见礼。

“不必多礼,诸位请起。”

这态度把握并不容易,不能崩了萧迟人设,更不能得罪人,裴月明矜持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让王鉴去扶人。

她又说不必过于客气拘礼,往后日子还长着。陈尚捋须应了。

这般你来我往客气一番,陈尚书就说:“不敢耽误殿下办差,”他转头看了左侧一个吕姓侍郎,“河工银子核算一贯由吕侍郎具体负责,在甲乙号院。”

半句不提是由皇太子领头的,将吕侍郎推出来后,这老头咳嗽几声:“不如先由吕侍郎和殿下过去?先熟悉一下情况?”

吕侍郎四旬上下,脸瘦削看着不拘言笑,此时已上前一步拱手。

她就说:“劳驾。”

吕侍郎转身,抬手虚虚指引往里而去,两人也没什么交谈。裴月明瞅了眼他背影,不用怀疑,皇太子底下具体总领差事的,肯定是萧遇的人。

甲乙两院都很大,里面二三十间值房,大大小小的官员近百,都在埋头噼里啪啦忙着核算。

粗粗看过二院,吕侍郎领裴月明到一见朝向最好最大,明显是刚刚仔细收拾过的值房,十分恭敬拱手一礼,“请殿下恕罪,河工银子调拨在即,期限很紧,这……”

裴月明秒懂:“本王正是奉陛下之命协理此事的,既时间紧迫,那更不能耽搁。”

吕侍郎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出招了:“如今糯米和芦杆尚未开始算计,还请殿下多多辛劳。”

如今建造城墙堤坝,用的糯米石灰浆。糯米浓汤掺进石灰砂浆当中,再拌以碾碎的芦杆和桐油,用这种复合浆垒砖石非常坚固,强度并不亚于混凝土。

户部目前要做的,就是根据丈量数据算计总共需要的材料用量,再折合成银子,在限期内得出总数上奏皇帝。等皇帝批复后,后面再具体出库。

现在分给萧迟的任务就是算计糯米和芦杆的用量,吕侍郎道:“殿下十四前算清即可。”

萧迟将结果交上去,再留一天合算总数。皇帝有旨,十五前核算完毕。

吕侍郎指了指书案上的几部册子,还有侧边的一口大箱,表示丈量数据都在这里了,拱拱手:“下官不敢耽误殿下。”

干脆利落走人。

“殿下,他这是……”

王鉴从未接触过一时还有点云里雾里,裴月明却一看就明白了,她翻了翻案上的这几本厚厚的册子,再瞄一眼那口半人高朱漆大箱。

人家都不和你废话,一上来就动真格啊!

萧迟来协理算计,那肯定得分出一块给他的,猫腻就是分出的这一块了。

本来吧,要是不为难人的,该单独截出一段堤坝让萧迟算计的。砖石糯米芦杆石灰人力,反正这一段的,都归他。顺便把前期算计好的基础也一并送来,毕竟这差事已开始了好些天了。

这样的话,就非常好入手了。

可吕侍郎不是这样分,他按材料种类分,让萧迟算计整个工程所需的糯米和芦杆。

这样分其实也没问题的,问题是得联动整个甲乙号院,大家一起配合才行的。

而不是仅外头配来的一个主事两个文书小吏,孤零零三号人。

量太大,水文情况也极其复杂,今天初八,还有六天,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至于她,神马“列宿严岁盈……从百里余三,遥垣下广三十丈许,月垣矢百九十二丈,中周……”

脑仁儿一阵疼,这么多,她光翻译都赶不及啊。

这更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活。

裴月明头疼,揉了揉眉心她立即去找陈尚书。

陈尚书倒是非常爽快的,一听说人手欠缺没法算计,满口答应,回头他送来七八号人,小吏哈腰点头:“这是陈尚书好不容易腾出的人手,都叫送过来了。”

“……”

看似殷勤实则装傻充楞,再一问,这老头回家了。皇帝体恤他年老有功,特地恩旨过他提前二刻下值,可以回家午膳休歇。

裴月明深呼吸,叫人把吕侍郎找来。

问出他在乙号院,王鉴过去,他又跑工部问询情况去了;王鉴再跑去工部,他又去了都水监;王鉴再赶去都水监,他又回了户部;……

大夏天的,把王鉴溜得一额大汗气喘如牛。

已经中午了。

有些困倦,额角隐隐的钝晕,非常熟悉的感觉。互换虽然还是毫无规律,但裴月明也渐渐摸到些许前兆了。

萧迟要回来了。

可眼前还一头乱麻,她赶紧提笔,匆匆将自己的判断写下来交给王鉴。

……

萧迟回来了。

王鉴低声说今早发生的事,也不用看裴月明写的判断,他一听就明了,脸登时一黑。

王鉴忙转述裴月明的话:“殿下,裴姑娘说宜先找陈尚书,设法让陈尚书压那吕侍郎。”

“还用她说。”

萧迟哼一声,直接往陈尚书值房去了。

但谁知陈尚书直接没来,他称旧疾复发,使家人来报了病假。

萧迟的脸当即阴了下来。

老尚书滑不溜手,可不能干等。问吕侍郎,那吕侍郎跑了一上午还没跑够,又去了都水监。

不过萧迟可不是裴月明,他直接步出大院,冷声吩咐守户部的禁军去叫人。

这活驻六部禁军就从来没干过,面面相觑,迟疑一阵,最后看一眼神色不佳的萧迟,还是去了。

于是吕侍郎就被叫了回来。

萧迟就立在甲院院中,扫一眼问安的吕侍郎。

吕侍郎倒是一点没见心虚,仍旧一脸严肃板正,拱手道:“青砖石料,沙土石灰等等,俱已在算计。还未曾算计的,如今只剩糯米和芦杆。”

一点不悚,一句话就把萧迟可能有的责问给堵回去了。言下之意,之前也是这样分工模式也是这样,反正现在就剩这俩。

之前是不是这么分工不得而知,但吕侍郎敢这么说就肯定已经处理好了。

这两样,萧迟不接也得接。

黄玉把件转动的“哒哒”骤一停,吕侍郎感觉两道视线钢刀般扎在他脸上,他不动也不惧。

若是平时,萧迟手上的黄玉把件肯定已掷到对方脸上,他勉强按下怒火,冷冷道:“吕侍郎难道不知这些许人手不足以算计吗?”

“殿下何出此言?”

吕侍郎一脸惊诧:“陈主事三人不过专为殿下讲解而已,这甲乙两处院子的百余号人,俱可为殿下取用啊!”

他指了指两边一间接一间的大值房,状似恍然大悟解释:“是这样的,先头我们是一人负责一两项,视算计量叫人。哪些人手里空下来了,我们即再指派他们。”

重点是“空”。

太子下绊子自然不可能叫萧迟反咬一口的。反正底下的主事和文书小吏们都是公用的,只要你顺利叫动。

萧迟脸色已很难看,吕侍郎却仍自顾自领路,他随意入了一间值房,并吩咐人把各值房的主事都叫过来。

吕侍郎问:“哪一房能腾出人手?如今糯米和芦杆都还未曾开始算计。”又拱拱手,示意人给萧迟回话。

有一人上前一步,恭敬拱手,却摇了摇头:“我们房刚领了砂浆的事,人手不够还想着添。”

“我也是,郝州那边的青砖出了点岔子,得重头开始了,唉……”

“不是吧?之前说好你算了砖来帮我,这可怎么办?!……”

七嘴八舌,一律完全无办法抽身。当然,也有没说话的,但这些人缩在人群后嘴如蚌壳,完全不往前面凑。

萧迟脸色越来越黑,两枚黄玉把件是捏得咯咯响,“都给本王把嘴巴闭上!”

鸦雀无声,他冷冷道:“既然你们无暇,那本王就自寻些有暇的。”

他懒得和这群人多说半句,直接看向值房内低头边算计,边不时偷偷往上望的文书小吏们。

这些掌固检校及文书等等的小吏们,才是真正干活的人。

萧迟微抬下颌环视一圈,问:“你们谁手中不忙?分些人手出来。”

回应他的是稍顿了顿,然后“噼里啪啦”更加急促的算盘声和沙沙写字声。

文书小吏们个个低头,没人敢应,也没人敢有动作。

忽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我们正算澄阳段坝体,明日前得出结果,只怕无暇分.身!”

声音高亢响亮,骤不及防从值房左边角落传出,循声望去,却没见人抬头。

大值房内更加安静了,鸦雀无声,文书小吏们很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只当自己不存在。

萧迟勃然大怒:“哪个说话?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也没人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