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笑笑,“放了她,再挑一个情投意合的,岂不更好?”

新郎抚掌,“说得好,说得好哇!只不过,这丫头是我花了五十两买下来的,这银子又怎么算?”

聂双闻言,回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那小姑娘却只是哭,哽咽着说不出话。

“要不,这样吧……”新郎拍拍肚子,道,“姑娘英姿飒爽,颇有侠骨,我也十分钦佩,也乐得给姑娘人情。那卖身契如今在我府中,不如姑娘跟我走一趟拿了去。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聂双想也不想,点头笑道:“好。”

新郎笑得愈发欢快,忙招呼手下家丁备轿引路。

聂双将那小姑娘领回父母身旁。那夫妻两千恩万谢,直要磕头。聂双扶他们起来,嘱他们等在家中。随后,她转身走向了那新郎倌。心中,主意早定:看我不扒你一层皮!

眼见他们离开,客栈的小二慌了神,忙冲上楼去,敲门唤起了桓泽。桓泽也听得街上吵闹,正向出去看个究竟,见小二如此慌张,更觉不祥。小二见了他,急急将方才聂双在街上劫亲的事告诉了桓泽。

“如今姑娘她随杨大官人去了,这可怎么办好?”小二擦了擦汗,道。

“杨大官人?”桓泽的神色本已凝重,听到这个名字时,显出了些许惧色,“可是城西杨府的杨彪?”

小二点头,“对,就是他!”

桓泽眉头紧皱,推开小二冲出门去。该死,为什么偏偏招惹最不该招惹的人!

聂双跟随迎亲的队伍离开,便一路往西去。那新郎虽是让人备了轿子,但她自然不肯坐,一意步行。走了片刻,众人来到一所宅院前。那宅院甚是华丽,房屋之上皆铺着琉璃瓦,阳光一照,闪闪发亮。聂双神色微微一变。这不是别处,正是她昨夜潜入的那所宅子。

想起昨夜之事,她忍不住有些后怕。她看了看着脑满肠肥的“杨大官人”,心中暗忖:莫非,这就是那个拥有强大魔力的人?她细细观察了他一番,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行动沉重,呼吸浊闷,并不像是修炼之人,也不似有武功的样子。

察觉聂双的目光,那新郎笑得愈发猥琐。他走到聂双身边,挤眉弄眼道:“姑娘,这就是我的宅院了,你看如何?”

聂双笑着敷衍他一句:“好。”

“姑娘喜欢就好。”他咧嘴笑笑,又正了正衣襟,抱拳道,“一路匆忙,还没打过招呼。在下姓杨,单名彪字。不知姑娘尊姓芳名?”

聂双福身行礼,娇柔道:“小女子名唤聂双。大官人有礼。”

杨彪忙伸手扶她,道:“聂姑娘千万别多礼。”

被他的手碰到的那一刻,聂双心头生出一丝厌恶。但她脸上依旧含笑,明艳动人。

“姑娘既来了,务必进来稍坐一坐,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杨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如是说道。

聂双向那宅内望了一眼。昨夜桓泽潜入这宅院,想来这宅中必有蹊跷,说不定与封灵玉失窃有关。虽说里头有魔障,但以她万灵通性心法,应该尚能对付。何不趁此机会进去查探一番。打定主意,她嫣然一笑,应道:“多谢杨大官人,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她的声音柔媚和软,听得杨彪有些轻飘飘。他满心欢喜,忙亲自引着聂双往里走。

聂双随他入宅,仔细地看着四下的环境,就见左手边的院墙附近有几树桃杏。如今正是开花时节,却有一棵蔫蔫露了衰败之色。聂双知道,这是被她吸纳了灵气所致。看来,这里的确是昨晚那个宅子。

那些妖犬和怪物都藏在哪儿?这宅中的人又都是什么来头?她心中疑问重重。

片刻之后,她随着杨彪来到了大堂。只见堂中张灯结彩,喜字高挂,一桌桌的酒菜早已齐备,想来是纳妾的喜宴。杨彪一脸不悦,吩咐下人撤了酒席,揭了喜字。义正言辞地说了些不能强娶的话,显然是讲给聂双听的。做完这些,他又将聂双领到了花厅。厅内也已摆了一桌酒菜,两人入座,杨彪满满地斟了一杯酒,道:“来,我敬姑娘一杯。”

聂双看着那些说不上用什么做的菜馔,又看了一眼他杯中的酒,含笑将酒杯推了开来。别说她吃不惯,就算吃得惯,这种人递上来的东西,她连碰都不会碰。眼看杨彪脸色微变,她笑道:“别急着吃嘛。我看杨大官人的宅院甚好,景物别致得很,先带我四处看看如何?”

听她这么说,杨彪立刻起身,“姑娘有如此雅兴,乃是蓬荜之光。就让我为姑娘引路吧。”说罢,又吩咐撤了酒菜,忙忙地领聂双往宅中逛。

聂双作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跟着他四下观赏。果然如昨夜空中所见,这宅子极大,屋舍楼阁不可胜数。移木成林、垒石成山、开源造湖,与这猥琐的主人不同,这宅子倒是颇有情致。当然,聂双并不是来看风景的,她带着赞叹,刻意问道:“这么气派的房子,可要花上不少钱吧?”

杨彪满不在乎地一笑:“小意思。”

“杨大官人如此阔绰,不知有何生财之道?”聂双靠近他一些,又问。

杨彪见她靠过来,忙伸手想搂,却被聂双轻巧闪开。他心里有些不悦,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不过是做些小生意罢了。”

“小生意都能做到如此,杨大官人好本事。”聂双忽远又近,含笑夸赞。杨彪咽了咽口水,已是心痒难耐。聂双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这花木园林什么的,看多了也无趣。我听说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杨大官人可有什么新鲜玩意,让我看看眼?”

杨彪的脸色一变,笑容里转而染了阴沉。他望着聂双,压低声音道:“我的确是有几样稀罕玩意,只怕姑娘胆小,不敢看。”

聂双移到他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愈发妩媚,“那就看看我会不会吓到啊。”

杨彪怔了怔,继而哈哈大笑。他抓起聂双的手,边摸边道:“美人儿若有这心,我便带你去看上一看!”

他的手微微出汗,那黏腻之感让聂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她依旧不动声色,含笑应他。于是,杨彪乐颠颠地搀着她,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屋。还未等进门,聂双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这味道,她记得清楚。难道这里头……

她正想着,杨彪推开了门,又搂上她的腰,道:“美人儿,千万别吓着了啊。”

他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愈发难过。她轻轻拿开他的手,道:“哎呀,若真那么可怕,大官人可要保护我呀。”

杨彪点着头,“那当然,岂能让美人儿受惊呢。”他说着,领着聂双进去。一时间,幽暗的房间里无数双青碧的眼睛亮起,低低兽鸣,起落回荡。片刻之后,那吠叫之声愈发躁狂,如开闸洪水,涌入耳中。

果然是……聂双看着那一群植了魔种的怪犬,眉头轻轻一皱。

杨彪见她如此,笑了起来,出声对那群怪犬道:“畜生!还不安静些!”

众犬听他这一声,狂吠渐停,变做了低低呜咽。但那一双双眼睛却还直直盯着聂双。

莫非它们认得她?聂双意识到此事,忙故作惊吓,道:“好可怕,这是什么呀!”她说着,捂上眼睛,慌乱地跑到了门外。

杨彪忙赶上来,安慰道:“美人儿莫怕,它们都被关着呢,伤不了人。”

聂双一脸惶恐,双眸盈盈含泪:“它们到底是什么怪物呀?”

杨彪故作神秘地一笑,问他道:“美人儿,你可听过‘魔种’?”

聂双摇摇头。

杨彪道:“那魔种就是妖魔的内丹,如果把这玩意植入体内,不仅能得无边法力,还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聂双心中不屑。什么破烂东西,吹得神乎其神的。

杨彪又道:“不过,魔种此物不是谁都能纳化的,若是体质不合,就会被邪魔之气反噬,发生异变。”

“莫非,那些就是?”聂双指了指那小屋,明知故问。

杨彪点点头,却不往下说了。他复又拉起了聂双的手,道:“如今稀奇玩意也看过了,我们去别处逛逛如何?”他说着,拉着聂双就走。

聂双回头,又看了那屋子一眼。只见妖犬,那些怪物又在哪儿?如今既然来了,索性一查到底。她挽上杨彪的手臂,低低问道:“杨大官人怎会有魔种的?”

杨彪笑笑,不答话。

聂双嗔道:“说来听听嘛。”

杨彪眉毛轻挑,轻声笑道:“美人儿,这些事问多了可就不好了。”

“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聂双皱眉,“我看分明是杨大官人卖关子,故意吊我胃口。”

杨彪听她这番话,笑得欢畅。此时,两人走到了一处小亭,亭内早已置下了香茶糕点。他拉着聂双坐下,道:“实不相瞒,这些魔种乃是我的一位生意朋友所赠……”他端起一杯茶,递给聂双。

聂双接过茶,问道:“哪位朋友,这么有本事?”

杨彪端茶喝了一口,笑道:“殛天府。”

聂双听得这三个字,已是意料之中。但她依旧皱眉,道:“殛天府又是什么?”

“呵呵,这殛天府可了不得。里头能人无数,当年风光之时,连九嶽仙盟都要忌惮几分。我机缘巧合,与殛天府令主相识,大家一起做了几笔生意。”杨彪叹口气,“可惜啊,殛天府时运不佳,数年前被江湖人士合力剿灭。不过……”

“不过什么?”聂双追问。

杨彪故意卖着关子,“先喝茶吧。”

聂双只得低头,轻轻揭开了茶碗盖。芬芳香气,沁人心脾。她看着那茶汤,心中思忖:这么急着叫她喝,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若是不喝,怕就听不到接下去的事了。倒不如……她淡淡一笑,啜了一口茶汤,暂不咽下。

杨彪见她喝了茶,笑意愈发奸邪。他坐近她一些,道:“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殛天府余众正策划东山再起。前几日,还盗走了千影阁的‘封灵玉’……”他说到此处,话语一顿,“美人儿可是为此而来?”

聂双一惊,只得沉默。

杨彪笑道:“奇怪我为何会知道么?”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半截衣袖,凑近鼻子边深深一嗅,“不仅我的小狗儿们认得姑娘,我也认得呢。”

聂双微惊,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难道,一开始就被认出来了?

杨彪搂上她的肩膀,道:“我猜猜,你是千影阁的弟子?或是火辰教?莫不是极乐林?”聂双心知不妙,正想反击时,却觉一阵昏眩。杨彪笑道,“呵呵,美人儿,你方才喝的茶里混了和乐香,你现在可没办法了吧。”

和乐香?!莫非那股香气是……等等,若是混在茶水中,那她嘴里的这口茶应该也有效用。如今四下无人,他又靠的这么近,不如嘴对嘴渡给他,他必不防备!她想到这里,正要实施,可看见杨彪那肥厚的嘴唇,她心头一阵厌恶。

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放弃了这个打算,索性将一口茶水喷到了他脸上。杨彪一惊,怒气顿生,“不识抬举!”他说着,将桌子一推。只听一声轰隆之响,整个亭子竟缓缓下降,转眼间便沉入了地下。

腐烂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聂双定神,就见身处之地竟似囚牢。昏暗灯火之中,刀剑森寒,微微反光。低低哭泣声夹杂着怪物嘶鸣,不绝于耳。她抬眸四顾,就见四周散落着无数残肢断臂,躯干脏腑,看起来皆是女身。而后,她便看见了一众被铁链捆绑的女子,最大的不过二十,最小的竟不满十岁。每一个都是赤身露体,披头散发。更有身子残缺,面目全非者。看起来即凄惨又可怖。

“美人儿,今日你逃不了的。”杨彪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你放心,我最讨厌强迫人了。药力一发作,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快活了,就替你植上魔种。看看你们九嶽仙盟,是不是真的与众不同。”

原来,那些怪物是被植了魔种的女子?!聂双怒气骤生,眼看他步步逼近,她强引真气,护住心神。

“哈哈,没用的。这和乐香连妖魔都能制住,何况是你?”杨彪甩下衣服,逼近她,“就算不用这和乐香,你也奈何不了我。还多亏了夜蛭给我的‘魔骨轮’。魔障之内,你又能有什么作为?”杨彪说着,抓上了聂双的肩膀。

“夜蛭?”聂双听得这名字,惊讶不已。

“美人儿认识夜蛭,莫非就是来这儿打听他的下落的?”杨彪说着,双手已经不安分的动了起来,“我知道他在哪儿,呵呵……”

聂双心中害怕,但却没有半分退缩之意。知道她是九嶽仙盟之人,还敢带她入宅,想来正是世人所说食色性也。纵然洪水猛兽,也制不住他色胆包天。她思罢,皱眉含泪,一边伸手无力地推他,一边哀声求救。

杨彪闻声,情致愈发高涨,口中话语急促断续,“美人儿,如今还有谁来救你?九嶽仙盟竟派了你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来查探,实在是太冒险了……”

聂双的衣服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了白润的肩膀。她低低哭着,不停求饶。

杨彪双目泛红,喘着粗气,嘴唇往她脖子上贴来,含糊不清地道,“……你不是想知道夜蛭的下落么……迟啦……他早带着封灵玉,往黑棘岭去啦……”

黑棘岭?

聂双听到这个词,心神一定,双手抚上了杨彪的胸口。见她如此举动,杨彪只当是药力发作,心中欢喜不已。然而,她的声音一沉,喝道:“万灵通性,诸气纳合!”

一时间,杨彪只觉脑海一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潜进了体内,抽吸他所有的力量。他并非修炼之人,更无功夫底子,如何经得起这般攻击。闷哼了一声,昏了过去。

聂双定了定神,站起身来,狠狠踢了他一脚,道:“给我记清楚了,我是万绮门的弟子!”

十一

聂双平复了心神,转身准备解救那些女子。她还未走出几步,就觉昏眩愈发严重,四肢也渐渐使不上力气了。她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一股燥热之气自血脉中生出,燎过全身。

好厉害的和乐香……她暗暗赞叹。

她强撑着意识,又站了起来。本来吸纳了灵气就能强化内丹,抵御各种毒瘴,但这杨彪不过是凡人,纵然吸了也毫无用处。一想到自己曾一度将自身灵气与他交通,她便一阵恶心。她扶着墙壁,慢慢走向了那些被锁住的女子。墙壁之上满是厚厚的血污,让每一次触摸都变得黏腻无比。

好不容易走到一名女子身前,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打开锁链。她正忧虑时,却听“咔”的一声,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周遭瞬时抖震了起来。她回头,就见杨彪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趴在地上,手拉着一条锁链。他满脸杀气,嘶声吼道:“贱人!去死吧!”

只见这地室的一堵墙壁骤然升起,数个黑影从墙后窜了出来。聂双定睛看时,那些黑影正是那些丑陋怪物,其中还有一只瞎了一个眼睛。

糟糕,魔障之下,她根本无法使用道法。总不见得用万灵通性吸纳这些家伙的灵气吧?何况……

她想着想着,脑海愈发昏沉,意识溃散,已不容她自制。

正在此时,地室之中,忽生火光灼灼。只听剑风四起,那一众怪物在一瞬间被利器穿透,倒地而死。

聂双抬眸,看到来者时,心中欢喜难当。

桓泽!

桓泽不知从何处出现,手握长剑,站在了地室之中。让人惊奇的是,他手中的长剑竟与平日大不相同。精钢剑身被火焰烧得通红,熔化的铁水滴滴坠地,溅起点点火光。

“是你……”杨彪大惊失色,“你怎么进来的?!”

“杨大官人的几条暗道着实让人好找。”桓泽冷冷说着,长剑轻挥,步步逼近。

杨彪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又拉动了一根锁链。另一堵墙也升了起来,更多的怪物涌出,扑向了桓泽。只见长剑引火光如练,灼灼赫赫。他只轻挥一剑,便将那些怪物尽数诛杀。

杨彪愈发惶恐,他已退到了墙边,无处可躲。他颤着声音,道:“不可能,魔障之下,你不可能还保持神智……怎么会……”

桓泽却只冷冷一笑,并不回答。

眼看他近前,杨彪贴着墙,一边移动一边哀求:“别杀我……只要你不杀我,什么都好说!”正在此时,他忽然被一双手臂扼住了咽喉。回头看时,抓他的人竟是一个被锁在墙角的女子。她的脖子上系着粗重的铁链,容貌早已毁尽,半边身子也已残缺,森白脊骨暴露于外,甚是渗人。她张口,嘶吼一声,咬上了杨彪的咽喉。一口细密尖锐的獠牙根根刺入,痛的杨彪惨叫起来。血气蔓延之时,周遭其他的女子也都躁动了起来,纷纷伸出手往杨彪的方向,竭力想要挣脱束缚。一时间,凄厉喊叫,震耳欲聋,场面恐怖至极。

聂双被这情景吓到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杨彪就被那些少女的利齿生生撕碎,一命呜呼。

桓泽皱眉,轻轻一叹。他放下长剑,走到聂双身前。见她衣衫不整,脸色惊惶,他蹲下身来,柔声道:“抱歉,来迟了。师姐可有受伤?”

聂双摇了摇头,身体的无力让她说不出话来。

桓泽见她如此,也不多问,伸手将她抱了起来。靠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她忽觉一阵安适。诸多恐惧担忧之心,顷刻消除。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颈窝。感觉到她肌肤的燥热,桓泽微微皱眉。莫非是……他不再多想,举步离开。

“慢着……”聂双开口,声音微弱无力,“那些女孩子……”

“她们被魔种反噬,已经与死无异了。”桓泽的声音带着些许惆怅,如是应她。

聂双心里一沉,再不言语。

桓泽抱着她往来时的暗道走去,待出了那地室,他转身,低声令道:“劫火,焚!”话音一落,留在室内的那把长剑瞬间爆出火焰,在地室中燃烧起来。他不再多看,疾步离开。

暗道的出口,是一片山岩。光滑陡峭,寸草不生。岩下,是一片碎石滩,汇着一泓池水。池水不深,也无鱼虾。此地偏僻,平日也甚少有人来。桓泽走出暗道,飞身下了山岩,径直走到池水边。他将聂双放下,伸手掬了些清水,轻轻拍在了她的脸上。

凉意,让聂双稍稍清醒,她望着桓泽,道:“我……问他……夜……岭……”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夹杂着轻促的呼吸。

桓泽紧皱着眉头,用袖子替她擦着脸上的水,道:“师姐,你中了和乐香。此香不会致命,撑过去就好……”

聂双点点头,胸口的燥热让她觉得有些窒息。她吃力地抬起手,将衣襟拉开一些。

见她如此,桓泽移开了眼神,心中生出恼怒来。他开口,责备道:“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么?就算你要救人,也先告诉我一声。这样莽撞,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聂双的意识昏沉,那些话听来不过是嗡嗡噪音。她无力坐直,身子摇晃着往前倒,靠上了桓泽的胸口。

燥热,让她难受无比。肌肤被灼得发烫,连呼吸亦滚热起来。她只觉意识一分分的下沉,不知要堕往何处。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仿佛他是汪洋海中的浮木一般。她已完全无法思考,最后的清醒都被那燎身的火焰烧尽。意识模糊之际,感觉却变得无比敏锐。呼吸、声音、心跳……都变得清晰无比。他肌肤上的温度,微凉,竟是如此舒适。她贴着他的颈项,轻轻磨蹭。双手轻扯着他的衣衫,不自觉地想要接触得更多……

桓泽身子一僵,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推开,急切道:“师姐,你清醒一点!”

此刻,聂双的双眼朦胧,如蒙着一层雾霭。雪白的肌肤因为药性变得通红,香汗滑过,带出旖旎春情。她全身绵软,如风中的柳枝,无力自持。她看着他说话,却听不清他的声音。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引出奇怪的冲动。

怎么就有那么多话说呢?她的脑海,这个念头轻轻闪过。而后,她倾身靠前,用唇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起来。他的唇舌,竟是如此柔软甘甜,引她不断趋近。然而,还不等她索取跟多,她的身子轻飘飘地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覆顶的冰凉……

……

聂双醒来的时候,就见满天星斗,熠熠闪光。她花了些时间,才理清头绪。先前喝了奇怪的茶,然后被带进了地室,吸了那个胖男人的灵气,接着是怪物,最后桓泽来了……

她想明白的时候,猛地坐起身来。身上的盖毯滑落,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丝/不/挂。她惨叫一声,拉起盖毯,紧紧抱在胸口。

“师姐总算醒了。”

桓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让她又是一惊。她僵硬地转头,就见桓泽坐在一旁,正打理着火堆。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情况,颤声问道:“你……我……我们莫非……”

“没有‘莫非’。”桓泽起身,走到她面前,沉着脸道,“我把你抛进了池里。你衣服都湿透了,才帮你换下。”

“抛进池里?!”聂双大惊。此刻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该介意的应该是他替她换下了衣服。

“不然如何?”桓泽反问。

聂双也不知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她尴尬了半日,说不出话来。

桓泽见她无话,便转身走到一旁,道:“我刚才回客栈把行李都拿来了,你先换上衣服吧。”他说着,从她的行李中取出了一件衣衫,递过去。

聂双正满心不甘,见他递衣服过来,她赌气道:“我不要穿这件。”

桓泽无语,又换了一件,递给她。

“这一件也不要。”聂双不屑道。

桓泽叹口气,将一整包行李拿过来放在她身边,“自己挑。”说罢,他冷着脸坐到火堆旁,再不开口。

聂双忿忿地从包里拿出一件衣衫,然后对他喊道:“我要换衣服!你不准看!”

桓泽闻言,漠然背过身去。

聂双站起身来,忽然又觉得一阵眩晕,她稳住身子,揉了揉头。看到自己的手臂,她微微有些失神。肌肤尚未褪去红色,依旧燥热。她渐渐想起先前的事来,想起自己如何抱着他,扯他的衣裳,而后,用唇堵着他的话……

一股热流瞬间窜上了脸,她看了桓泽的背影一眼,顿觉羞愧难当,简直无地自容。她匆匆换上衣服,又跑去池边洗了几把脸。池水中,倒映着她羞红的脸,愈发让她尴尬。

慢着,何必害羞?反正又没怎么样。再说了,要是被他发现她在害羞,岂不是先输了一成?

她想到这里,定了定心,擦干脸上的水,站起身来。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桓泽背后,俯身笑道:“师弟……你当真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桓泽一震,不悦道:“那种情况,有兴趣的是禽兽吧?”

这句话,竟让聂双有些高兴。她强压着这个古怪的念头,继续调侃道:“哎呀,好冷淡……”

桓泽忽然站了起来,转身直视着她,斥道:“这些杂事,不要再提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儿家,遇到杨彪那种人,若吃了亏怎么办?我知道你道行高,万灵通性心法也厉害非常,但这样冒险,你想过后果没有?救人没错,可犯不着把自己赔上。你答应过我,凡事听我安排。有事的时候,能不能先想到我?若告诉我一声,也不会弄到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