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三年后要是到北成国去,会不会碰到你这个‘弟弟’?”乔沁忍不住又笑了,挤眉弄眼道:“要是他见着你,还会不会叫姐姐?”

“哈哈,除非我再赢了他什么东西,才有可能让他再叫我一声姐姐。”贺圆正说着,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和乔沁,一看是翰林夫人带了女儿陈珠来了。陈珠过去见了几位夫人,已是凑来跟乔沁和贺圆说话,喜动颜色道:“啊哈,这回够年龄在司绣女官跟前报了名儿,到时没准咱们就一起去北成国呢!我告诉你们,名单上入选的二十人,可有好几个是咱们认识的。”

“哪几个?快说说。”贺圆不由笑道:“我倒是知道自己和意姐姐上了名单,但是其它人就不知道了。”

“我念一遍记得的名儿啊!”陈珠因提前知道了名单上的人选,这会得意洋洋,故意顿一顿,看贺圆和乔沁作势要掐她,这才笑着说:“贺圆,贺意,乔沁,史悦,……。你们说,二十个里面,就有几个是极相熟的。这些人到时选出十个来,一定也有相熟的。如果咱们都选上了,那就好了!”

“圆姐儿是没问题,就怕你有问题了。”乔沁知道陈珠性子活泼,要她静坐着学针钱,实是难为了她。这会也能选上倒是奇怪了。

“为了能去北成国瞧瞧,我是会好好学刺绣的。”陈珠握了小拳头道:“咱们又不像男孩子能随意出门,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出远门的机会了,可不想错过。”

贺圆听陈珠念到史悦的名字,却“哟”了一声道:“她也选上了呀,这可热闹了!”

史悦小时候因父亲放了外任,二太太接了她到贺府里住了一段时间,那会不知道是因为二太太宠爱着,还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疏于管教的关系,性子最是霸道的。后来她父母任满回京才接回府里去。这两年有时过贺府,还记着小时候食盒里被贺圆放了毛毛虫的事,每回见了贺圆,总要给她一个白眼的。

几个小姑娘正说着话,却听前边报道:“迎嫁妆的来了,请夫人和姑娘出去点嫁妆。”

沈府姑娘要嫁的是二皇子,嫁妆自然极丰厚。沈夫人也没能一一的点完,只当众点了头三页名单上最贵重的东西,其它的就交给管事娘子去点,又领了众位夫人并看热闹的姑娘回厅里喝茶去了。

待得外面十几位管事娘子点完嫁妆,又有人去请状元郎沈愿之出来合盖。

镇南夫人笑道:“状元郎出来给嫁妆箱子合盖,咱们自得出去瞧瞧。”点完嫁妆,还有一个仪式,就是要请待嫁娘自家兄弟或是堂兄弟中杰出的人出来合上嫁妆箱子,寓意嫁后财路兴旺,人才杰出。

众位夫人和姑娘这会早站起来笑道:“状元郎合盖,何等吉祥,怎能不瞧?”

“看到没,那就是状元郎沈愿之,当年十六岁就考中状元,喜服红帽,佩了红花跨马游街时,意气风发,一时把一街上的少女都迷住了。”众位夫人出了正屋,到院子里观看沈愿之合嫁妆箱子,都纷纷笑道:“有状元郎盖下嫁妆盖子,寓意自是更加吉祥,新嫁娘到时也生个状元郎。”这些人说着吉祥话,倒忘了沈家姑娘嫁的是二皇子,到时生的儿子是皇亲国戚,却是不必赶科考的。

“听得传闻,据说状元郎至今未娶亲,非不愿娶亲,而是不敢娶亲,不知此事真假?”却有一个夫婿新调进京城的马夫人悄悄同陈夫人道:“据说是小公主瞧中了状元郎,要招为驸马,让他等她长大。”

“你从哪儿听来的混话?”陈夫人不由瞪圆了眼睛,小声道:“小公主不过九岁多,哪懂这些?净是胡说。”

“民间倒是这样传呢,要不,状元郎都二十岁了,为何还不娶亲?”马夫人出身平民,听了不少民间的臆测,自以为臆测的事都十有**的。这会见得沈愿之玉树临风,既不娶妻,也不纳妾,一时深信民间传说的那个沈愿之要等小公主长大了好做驸马的传言是真的,只缠着陈夫人问究竟。

陈夫人被缠不过,决定离马夫人远一点。

贺圆正好站在马夫人侧边,倒是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了。

“真的很俊是不是?”贺瑛不好意思挤到前边,只站在人后看了几眼沈愿之,小声同贺圆道:“听说他和将军府的蒋华安都是夫人们最中意的女婿人选。……”说着止了话,又偷偷去看沈愿之。

“切,他又没我爹爹俊,有什么好瞧的?”贺圆见得贺瑛样子入迷,怕她失态,用手扯她袖角道:“瑛姐姐,我们先进去吧!”

“嗯,嗯,进去!”贺瑛嘴里应着话,双脚却像钉在地下一样。

糟了,难道瑛姐姐仅看了几眼这个沈愿之,就迷了魂儿?贺瑛等人平素关在深闺大院,极少见到年轻男子,这会一见就是一个如此俊逸的状元郎,自然就要多瞧几眼。贺圆瞧瞧贺瑛,再顺着她的眼睛去瞧沈愿之,再次摇头道:“连我小哥哥也比他俊,没什么好瞧的。”

“你还小,懂什么?”贺瑛随口说了一句,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瞧着正在合上嫁妆箱子的沈愿之。

待得沈愿之合好嫁妆箱子离开后,贺瑛才失落的随众人进了正屋。

贺瑛的婚事

待回到贺府,连着几天贺瑛都心不在焉,吃睡不好。史仪听得信儿,忙请了大夫来瞧,却没瞧出是什么病。只说可能是肠胃儿弱,吃的滞了,清淡养着几日就是。谁知将将半个月,贺瑛吃的越法少,日渐憔悴起来。史仪没法子,只得上庙里为她求了护身符,又寻那出名的大夫来瞧,俱是瞧不出什么病来。

贺圆听得贺瑛恹恹不欲吃饭,又瞧不出是什么病,一时暗吃一惊,想起贺瑛那天见着沈愿之的情形来。只是这事儿关系贺瑛的名声,实在不能乱说,更加不能透出半丝儿风声。有那陈府里姑娘的例子活生生现摆着。那陈姑娘先时爱慕自己的爹爹贺年,传的人尽皆知,后来爹爹带了老娘等人回京时,那陈姑娘方才死心。只她年岁了大了些,又听着她先时爱慕过人的,有那大户人家便不肯迎她过门当正室,后来却是当了一个小官儿的继室了。现下贺瑛的情形却似那陈姑娘,若是传出她爱慕沈愿之致病等事,于婚事上头却不利。自己小女孩,又不能跑去劝她,现下除了希望她自己醒悟过来,实在没法子的。

这一天史仪问得贺瑛还是吃的不多,不由在房里发愁。贺琪听得姐姐吃不下饭,倒是亲自下厨房做了几式点心送去。因过来史仪房里请安,不经意道:“姐姐这样子倒像是有了心事,长嗟短叹的,跟戏里演的那些害了单相思的小姐一个样儿。”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史仪一听疑心大起,想着贺瑛和贺琪姐妹情厚,两个爱在一起嘀咕些事情,不由拉了问道:“你姐姐这病来的怪,只恹恹的,别的又没什么,看着就是心堵。你要知道个为什么,倒是要告诉我,好寻法子的。”

“娘,我就打个比方儿,倒不知道什么的。”贺琪见史仪着急,也有点犯疑,却不敢明说,悄悄道:“要说知道姐姐事儿的,当然是跟着姐姐的丫头们了。娘不若叫了来细问个端详。”

史仪皱了眉头思忖半晌,嘱贺琪刚才的话不要再说出去,这才悄悄令人叫了贺瑛的贴身丫头石榴过去细问,究竟问不出什么来,一时急的咬牙道:“这都是你们素日服侍不经心,才引的生了这个恹恹之症。如今你一问三不知,还留着你作什么?”

石榴一听哭了伏在地下道:“姑娘平素都有说有笑的,就是那日从沈府回来之后,夜里睡不好,连着几天闷闷的,后来便这样了。”

“从沈府回来?”史仪心里打个突,细细问了那日见过何人,说过何话。

“至那状元郎沈愿之合嫁妆箱盖时,我们这些人都在正屋的耳房候着,也瞧不着是何情形。后来就见着姑娘回正屋时,脸蛋儿略有些绯红。当时是跟圆姑娘一路说着话进去的。敏姑娘却跟了老太太进去见沈老夫人,一时也不在正屋。”石榴细细回想那天的事,见史仪着她站起来回话,这才稍稍定了心,抹了泪道:“那会有位马夫人不懂礼数儿,缠着陈夫人问些状元郎沈愿之的事,姑娘倒似留心听着。其它的就没什么了。”

史仪寻思半天,便叫丫头请贺圆来说话。贺圆听得史仪叫自己过去说话儿,以为是关于刺绣的,倒没甚在意,带了小丫头杏仁就过去了。到了史仪屋里,史仪却让杏仁下去候着,笑让贺圆坐在旁边。

贺圆见屋里只有贺瑛的贴身丫头石榴在,此时又脸有泪痕,不由想起贺瑛到沈府之事,当时丫头们全在里边,却是自己陪着贺瑛看沈愿之合嫁妆箱盖的。莫不成这事儿捅开了,这会寻自己来问?果然史仪问的正是那日之事,贺圆看看石榴,见石榴知机先退下了,这才老老实实把贺瑛见到沈愿之当时那入迷的情况说了。听的史仪咬了牙,原来如此,若是闹出什么话来,可要怎生收场?当下只能快些把贺瑛许人了。因细细嘱贺圆此事万不可再对其它人说。又拉了手道:“你心里藏了这个事儿没告诉人去,伯娘是感激你的。素日就知道你是一个机灵孩子,这回瑛儿的事亏得你帮助掩着。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事,异日你瑛姐姐心里有事,伯娘还要麻烦你帮着去劝的。”

贺家几房虽时有争斗,但只涉及大人,却没波及下一辈的小孩子们。且贺词和贺圆小时候可爱,史仪等人更加喜欢逗了他们玩。因此贺圆虽知道史仪略看轻自己的老娘,对她却也谈不上敌对,这会听得她放低姿态求自己这个小孩子,为的又是贺瑛,倒有些感叹,忙应道:“伯娘放心,这个我晓得的。况且瑛姐姐待我们又好,自然不能让她有个什么。”

其实二房也不容易啊,因为贺潜木是庶出的,在贺老太太跟前说不上话,再加上贺老太太不喜欢二太太,二房凡事就争不过大房去。史仪作为二房的大媳妇,带了两个女儿在贺老太太跟前奉承,偏二太太还不满意她,只说她放着正经婆婆不服侍,只去服侍太婆婆,史仪也有苦难言。因贺瑛出落的好,本来还指望着贺瑛嫁个好人家给自己争一口气,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嗓子眼里就像被堵上了一样难受。

过得几日,贺府倒借着由头请了几家府里的太太们相聚,顺道请了顾太太。顾太太却是年初托人来贺府求过亲的莫太太的弟妇。

顾太太接到贺家下的帖子,请她来府赴宴时,马上就找了嫂子莫太太去说话,莫太太一听道:“这当下不年不节的,却请了你去赴宴,自然是跟婚事有关了。因上回为柏儿求娶她府里的瑛姑娘,却没下文。本以为此事没指望了。这回只怕有眉目呢,你只管去,把话放开来说。若是有眉目,咱们自然再着人上门去求亲。”

顾太太点点头道:“贺府素有家教,姑娘都教得好的,若能娶了当媳妇,带出去也有面子。只是上回既是没有下文,为何这回又上赶着请我过去?莫不成是瑛姑娘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会却没有找到更好的人家,只能让咱们拣个便宜?”

“上回沈夫人嫁女点嫁妆时,有品级的夫人们都过府去观礼,听得夫人们都带了自家姑娘一起去,那会儿倒有几个赞瑛姑娘温文有礼的,只是几家府上的哥儿不是娶了亲,就是只剩了庶出儿子,度着贺奶奶挑不到合适人选,瑛姑娘又等不得了,这会又想起我们柏儿来罢!”顾太太同陈夫人却是手帕交,早听得陈夫人细说了那日沈夫人点嫁妆时,各府里去的是那位夫人那位姑娘,因说起贺瑛在姑娘们当中是一个出挑的,却悄悄嘀咕过年初求的亲,这便没有下文了。本待年下为儿子莫文柏另说一头婚事的,这会听得史仪请弟妇顾太太去赴宴,却重生起希望来,细细嘱了好多话。

却说史仪见贺瑛虽还是恹恹的,每日还照常做针线请安等,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日请客,一时听人报顾太太来了,忙迎了出去。几位太太一时进府,因都是相熟的,倒不太拘礼,一时大家喝茶说话,因大家说起沈夫人嫁女的盛事,又说起那天点嫁妆时见到各府里的姑娘,都赞贺瑛那天穿戴的好,倒显了一头。

宴席开时,顾太太同史仪坐一处去,悄悄道:“年初我嫂子倒着人上门来求亲,听得贺奶奶说那时分不大吉利,一时没下文。嫂子还说道这回待要再择个吉日来求亲,就怕贺奶奶再次借机推了呢,现下可没敢轻举妄动。”

史仪要的正是这句话,自有一番话应对。顾太太得了话,回去时便同莫太太透了口风。莫太太一时大喜,忙忙着人又上贺府去求亲。这回史仪极爽快的应下了婚事。

听得母亲要把自己许给莫府三房的大少爷莫文柏,贺瑛一时在房内哭了,“年初才拒绝了人家,这会又上赶着要许了他家,难不成真怕我嫁不出去了?”

石榴那一日被史仪叫去问话,她也是一个伶俐的,上下一联系,就知道了自家姑娘的心思,候着夜间无人,悄悄道:“姑娘,我听得夫人们背后说,那状元郎沈愿之却有意中人,只是那意中人带发修行了,他便苦苦等着那意中人还俗。听得先前发了愿,除了那意中人,谁也不娶的。”

贺瑛听得石榴的话,“啐”了她一口道:“你跟我说这些作什么?”

“我还不是怕姑娘……。”石榴见贺瑛黑了脸,一急道:“奶奶急着把姑娘许出去,还不是听到……”

“听到什么了?”贺瑛一时疑心大起,见石榴慌慌闭了嘴,冷笑道:“枉我平日相信你,如今有了事儿,你倒先瞒了我,却叫我怎么想?”

“姑娘!”石榴见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得把那日史仪叫了自己去问话,及后又请了贺圆过去房里的事说了。

贺瑛一听拉了帐子,倒在床上直哭了一夜。第二日却请了贺圆去说话。

“圆姐儿,上回在沈府的事既然是你告诉我娘的,我也没甚话说了。本来就是我痴心妄想而已。只是如今急匆匆把我许了莫家少爷,连面也没见过的,我却心有不甘。”贺瑛抬眼看贺圆道:“明儿我娘要上莫府去,你跟了我娘一起去,找个机会帮我看看莫家少爷品性相貌如何。”

呃,为什么找我去看?贺圆放下茶杯,却马上明白了过来,贺琪也十三岁了,自然不能去看未来姐夫。贺敏贺宜等人不知道这些来龙去脉,自也不会找她们去。自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才八岁,若是跟着大人过府,自能见到莫文柏的。

“你看了回来,只实话跟我说就是。”贺瑛咬牙道:“我娘急着把我嫁人,怕是不顾那莫文柏人品相貌了。”

“好!”贺圆也有些可怜贺瑛,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俊得不像话

“哥哥,我这个样子俊吗?”贺圆这会像贺词一样束起头发,学他一式一样的打扮,着了玫瑰紫云团纹大襟袍,压一块翠鱼儿玉佩在腰上,底下甩了红色穗子。往镜子里一照,眉若春山,眼如秋水,少年俊秀,风度翩翩。唉呀呀,平素看小哥哥看习惯了,没觉着俊的惊人。这会自己扮了他的样子,感觉比他还俊呢!

贺词叉着腰站在贺圆身后,嘻嘻笑道:“我要赞你这个样子俊,感觉就是在赞自己,做人脸皮不能太厚。”

“噗!”贺圆忍不住笑了,回头道:“我把眉毛涂的浓一点了,咱们瞧着可是一模一样了吧?”

“我比你壮一点,不过现下天冷,你在袍子里面穿了棉衣,看着也跟我差不多了。”贺词上下端详贺圆,见她涂黑了眉毛下面的皮肤,这会看着眉毛确实像是浓黑一点,不细瞧,却瞧不出什么来,一下凑过去道:“跟伯娘到莫府去而已,作什么要扮了我的样子过去?”

瞧瞧四下无人,贺圆悄悄道:“瑛姐姐着我瞧瞧未来姐夫莫文柏品性如何,我一个小女娃过去了最多就打声招呼,哪里还能多话?现下扮成你的样子跟去,方便说话嘛!”

“扮成我的样子可以,但是不准捉弄人败坏我的名声。”贺词瞪了眼道:“现下樱桃一见我就脸红,都是拜你所赐。”

原来前几日晚上,贺圆刚洗了澡,散了头发到贵姐房里,因见贺词落下一件袍子在椅子上,便穿了他的袍子跑他房里去。当时刚掌灯时分,房里点的灯盏儿不够亮,小丫头樱桃一时错眼,以为贺圆是贺词,上前要帮着束发。贺圆也不以为意,坐近樱桃身边,靠在她膝盖上让她束发。樱桃年方十岁,平素见得贺词温文又俊美,本来就有些别样情绪,这会贺圆整个人挂在她胸口,一时手足无措,抖着手半天束不起头发。

贺圆正玩弄袍子上的花纹,见樱桃有些异样,回头一瞧,樱桃粉扑扑一张小脸全红透了,眼睛亮晶晶的,一时愣住了,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袍子,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就笑得前仰后合。正好贺词进房,一时摸不着头脑,笑道:“妹妹什么事乐成这样?”于是,贺圆笑的更厉害了。樱桃这会才知道认错了人,窘得不行,红涨了脸慌慌退下了。贺词这会想起这事,还怕贺圆扮了自己的样子后,招惹谁家小丫头,给自己惹麻烦,因此再三嘱道:“扮了我的样子后,见到人家姑娘要有礼,不要乱瞧人家。还有,不要凑过去说话。总之,不要招惹人家。”

“如果人家招惹我呢?”贺圆嘻皮笑脸的说:“我穿起男装可比你还俊,难保人家小姑娘不来讨好。我又不习惯黑着脸对人家小姑娘。”说着怕贺词要她脱下借来的袍子,几步跑到门口,揭了帘子跨出门槛,又转身探个头道:“哥哥记得今儿就躲房里看书别出去,免得人家知道我扮了你的样子跟了伯娘出门。”

“哪人家找不到你,不是会问么?”贺词追上去小声道:“我可瞒不了多久。”

“大家不见我一会儿,定以为我跟意姐姐在苏绣娘那儿学字体绣的。意姐姐也答应代我瞒着一会。”贺圆说着,小心翼翼瞧瞧外面,见没有丫头在,吁了一口气拍胸口道:“哥哥快进去,要是叫人看见我们两个穿一样站这里,就露馅了。”

贺词见她出去了,喃喃道:“一去就半天,这怎么瞒得住?”话音才落,却见贺圆又跑来了,一个闪身进了屋子,小小声道:“哥哥,我想过了,你不可能躲房里半天不出去的。现下有一个保险的法子,可以保证咱们两个都不会让人发现。”

“什么法子?”贺词是知道贺圆最多鬼主意的,这会看她笑的不怀好意,心里打个突道:“你该不会要我扮成你的样子吧?”

“小哥哥不愧和我是龙凤胎,愣是心意相通来着。”贺圆骨碌碌转动眼珠,笑嘻嘻道:“我待会叫杏仁来服侍你换衣,顺带让她跟在你身边,包保人家不会怀疑的。”

“要我扮女孩子,这不行,要是叫人知道了,大牙都笑掉了。”贺词那里肯干,嚷嚷道:“我就躲房里不出去就是。”

“反正我叫杏仁带了我的衣裳钗裙过来备着,要是真个瞒不住,小哥哥就得扮我的样子出去应对一下。”贺圆见贺词苦着脸,怕他还是不同意,挥挥小拳头道:“你要不帮我瞒着,我就去招惹许多小丫头,然后让你苦恼。”贺圆丢下话,这回一溜烟就跑了。

因贵姐一大早跟贺太太上了庙里上香,房里只有奶娘在陪贺诺和贺谨玩,见得贺圆来了,贺诺和贺谨都过来叫哥哥。

贺圆见两个弟弟没有认出自己来,一时笑的眉眼开花,哈哈,自家人都认不出来,别人就更加认不出了。因向奶娘说自己要跟史仪上莫府去逛逛,让奶娘待会告诉贵姐。奶娘笑道:“过几日就冬至,学里倒先放了假,哥儿可得了几日的空闲。趁着现下散散倒好。

又逗两个弟弟说了几句话,贺圆这才回房去嘱杏仁一些话,嘱完见时候也不早了,忙忙过去找史仪。

史仪正对十岁的儿子贺震嘱话,一时见贺圆着了男装来了,因心里有事,再加上贺圆特意把眉毛涂的黑了些,便没瞧出她是贺圆,以为是贺词,倒笑道:“昨儿晚上圆姐儿说要跟我去莫府逛逛,这会怎么换了你?也罢,正要顺道带震哥儿过去认认亲,哥俩作个伴儿也好。”

贺圆因嗓子比贺词清脆,怕说得太多话给史仪认出来,便压了嗓子应了一声,这才跟在史仪和贺震身后上轿。贺震每日和贺词一同上学堂,却是一眼就瞧出眼前的人是贺圆,一时挤眉弄眼的,却不揭破。贺圆见贺震眨眼作抽筋状,候着史仪不觉意,俯耳过去道:“掩护着别揭破,事后我谢你。”

这个事儿好玩!贺震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正值爱玩爱闹的年纪,听得贺圆的话,伸手捏住自己嘴巴,作个用针缝实的动作,笑嘻嘻的说:“词哥儿,我觉得你今儿特别俊俏些!”

“那是!”贺圆正正身姿,样子严肃,微微逼着嗓子学贺词的语调,点头道:“俊俏成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的。”

史仪正弹算上了莫府要应对的事,一听贺圆的话,不由乐了,笑道:“男人太俏确实不是好事。咱们贺府这些哥儿,也就算词哥儿最俊了,将来说亲时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呢!”因轿内昏暗,史仪又没正眼看贺圆,依然没留意眼前的不是贺词。

轿子很快到了莫府,莫太太已是忙忙迎出来了。一见着贺震和贺圆也跟来了,一下笑道:“哟,来了两位俊哥儿!这是词哥儿罢,前头在你们府里见过两次,只没瞧真切。”说着细看贺圆,“啧啧”道:“真个俊的出奇,今儿倒叫我开了眼界,原来男娃也能长成这个样的。”

史仪听得莫太太夸奖,自然代贺圆谦虚两句,一时领了贺圆和贺震随了莫太太进门。

待见到莫文柏,贺圆倒点点头,长的周周正正,个子适中,态度温和,看着是一个宽厚的。因史仪与莫太太另有话要商量,便叫莫文柏领了贺震和贺圆随意逛逛。

莫老爷是兵部的,专事管理兵器,他又爱收集一些兵器名品,贺震一早听得莫府里收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剑,便想来看看,这会见只有贺柏一个人,便要求看看那把剑。莫文柏笑道:“那剑其实就比普通剑锋利些,并没有像外间传说那般削铁如泥。”

待看了剑,又看了莫府里其它收集的兵器,却有管家进来报道:“将军府几位少爷来了!”

“快请!”莫文柏回头笑跟贺震和贺圆道:“我爹前日赴宴,吹嘘说府里收集了几把趁手的剑,将军家几位哥儿一听便要来看看,倒没想今儿就来了。”

贺圆见莫文柏出去迎蒋华安他们进来,便拉了贺震在角落里道:“小哥哥跟着蒋华安他们学武,极是相熟的,只怕他们一眼就认出我不是小哥哥,你得帮我掩护着。”

“认出来就认出来呗,怕什么?“贺震敲敲贺圆的头道:“谁叫你调皮,偏要扮你哥哥的样子出来骗人。”

正说着,莫文柏已是领了蒋华安六兄弟进来了,一见贺震和贺圆都在,不由笑了道:“好巧,倒碰上了!”

贺圆见六小将踏着步,英姿飒爽的进来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不想蒋华宽见贺圆不如往日利索,候着她过来,捉着胳臂提起来,“呼”的扔向蒋华安道:“这小子今儿扮的像个娘们,叫人忍不住手痒想扔一扔,你接住!”

贺圆才尖叫了一声,就被蒋华安接住了,却听蒋华安“哈哈”笑着说:“今儿果然像个姑娘家!”

“放我下来!”贺圆挣扎着要下地,又气又羞。

蒋华安本来要把贺圆扔给老三蒋华宏的,一听贺圆的声音与往日略有不同,不由低头一瞧,粉嫩嫩一张小脸,腮边微微洇红,小嘴唇嘟着,像个小花苞,不由怔了一怔,词哥儿俊是俊,可没这么娇滴滴的。一时又感觉到手臂里抱着的身体虽然穿的厚,倒还软乎乎的样子,这下可真吓了一跳。他们跟贺词打小一起学武,见面打打闹闹,常常抱了抛来抛去的,可从没觉得贺词软乎乎,这是怎么回事?

系上红绸带

贺圆感觉蒋华安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环在自己腰上,用力挣了一挣想下地,却挣不动,腮边的霞红早洇开了去,一下感觉很委屈,正好蒋华安低头瞧她,不由狠狠瞪了过去。

这种眼神儿怎么这么眼熟?,对了,是老娘生气时瞪老爹爱用的眼神儿。男孩子不会用这种眼神儿吧?那么,怀里这个确实是未来小弟媳,而不是词哥儿了?蒋华安手臂条件反射把贺圆往外一送,待要抛出去,谁知还没抛出去,手腕倒一痛,却是被贺圆狠狠掐了一下。一时回手一兜收了回来。这才想起贺圆毕竟是女孩子,可不比三四岁那个时候可以抱了逗着玩,更加不比贺词,可以任意抱了抛来抛去,不由有点茫然,手臂略略一松,就要把贺圆抛在地下。

啊呜,不好了,他要把我扔地下,这么直通通的掉下去可是会很痛的!贺圆一急,不由伸手抓在蒋华安腰侧上,小声嚷道:“小心轻放!”

蒋华安手臂已经松开了,恰好听得贺圆的叫嚷,一时又顺势一捞,抱着贺圆站好。贺圆刚好两只手是抓在他腰上的,这当下一松一捞一抱,就变成了蒋华安搂了她的肩贴在胸口站着。蒋华安一慌,忙把搂在贺圆肩上的手缩了回去。贺圆也忙忙松开抓在蒋华安腰侧上的手,却一个趑趄,身子打个转,一下又扑在蒋华安怀里,因身高只到蒋华安腋下,现下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口稍下方,饶是如此,却也听到蒋华安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由怔一怔,,练武的人心跳声特别强悍有力么?

蒋华安只觉一个软软的小身子靠在自己怀里,稳了几稳才站定身子,心跳不自觉就快起来,不由暗骂自己一声:她是未来小弟媳,年纪又小,你坦坦荡荡的扶她一把怎么了?怎么这个手就伸不出去呢?

蒋华宏伸了手准备接人,谁知接了一个空。这会见蒋华安抱了贺圆在手上一个打转,却放到地下,不由嚷嚷道:“老大,怎么不抛过来,莫不成见词哥儿今儿像个姑娘,你不舍得抛他了?”

蒋华安刚刚抱了贺圆,这会觉得拆穿她的身份实在尴尬,候着贺圆站定,勉定心神道:“词哥儿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先走吧!”

“嗯,头有点痛”贺圆朝后看一眼贺震,见他不动声色,并没有准备在蒋家几位哥儿面前拆穿自己身份的打算,略略放下心来,一边按着太阳穴,作头痛状,一边含糊不清对莫文柏说:“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前头找伯娘去,也要快些回家才是。”说着匆匆出了莫府兵器室。

莫文柏忙叫小厮追出去领了贺震和贺圆往前头去找史仪。

“喂,喂,词哥儿!”蒋华盖等人见贺圆匆匆的跑了,摇摇头道:“词哥儿今儿古古怪怪的。”

蒋华安见贺圆溜的快,自己挥挥手臂,却犹自觉得手臂温软一片,不由有些怔忡,果然女孩子是抱不得的,一抱就失了神。

“圆姐儿,刚刚可险些被他们认出你来了!”贺震跟在贺圆身后出了屋,小小声道:“蒋大哥抱着你转了一圈,倒没把你抛出去,却放到地下了。这可不像他平日的作风,莫不成单单他认出你来了?”

“我也不知道!”贺圆见小厮在前面领路,怕说话被人听到,也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是来看未来姐夫的,你瞧着未来姐夫怎么样?”

“不错啊,一派大哥哥的作风!”贺震点头道:“我上头两个姐姐,却没有哥哥,就希望有一个哥哥,姐夫就是半个哥哥了。就他这个样的,也不会欺负姐姐,正好呢!”

“我也这样觉得!”贺圆想着回府要跟贺瑛报告莫文柏的相貌品性,自己一个人说了还不能作实,若是贺震说的也一个样,贺瑛自然再不会嘀咕什么了。希望她高高兴兴出嫁罢!

却说贺词候着贺圆出门了,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正要叫人倒茶,一时想起早上已找借口把服侍的两个小丫头调开了,这会耳房中也没人,只得自己爬起来,待要过耳房去提水壶泡茶喝。才揭了帘子,却见一个丫头匆匆来了,一看却是贺圆的贴身丫头杏仁,忙喊道:“杏仁来了正好,给我泡壶茶进来。”

“词哥儿,不得了,府里来了一大帮子人,听管事娘子说是北成国小皇子随国使来了,让常公公领了来咱们府里,这当下指名要见圆姐儿呢!”杏仁受贺圆密嘱,拿了钗裙等物正要到贺词房里去,谁知贺老太太处的管事娘子匆匆跑来找贺圆,让贺圆马上出去。她一问原因不由急了,又不敢说贺圆扮了贺词的样子到莫府去了,只得先稳住管事娘子,自己捧了钗裙等物到贺词房里,哭丧着脸说:“只怕要糟,要是给老太太知道姐儿扮了哥儿的样子出门,就要说道少奶奶平素教女不严,倒会连累少奶奶受责训的。”

贺词一听也急了,老太太疼爱自己和妹妹,自然不舍得责骂,但是娘亲就难以幸免了,定是要说几句的。先前也悄悄听得因为娘亲不是京城里世家大族出身,行事礼节等就有别于京城里的人,府里好几位伯娘就想等着看笑话。一捉着机会就爱说风凉话的。老太太也不好偏私,有了错处自然要叫了去训几句。

“哥儿,你,你扮一下姐儿的样子应对过去这节可行?”杏仁现下也十岁了,因一向跟在贺圆身边,极是机灵的,这会看看手里的钗裙等物道:“哥儿个头跟姐儿差不多,好生打扮一下,定能瞒过去的。”

“这怎么瞒的过去?妹妹样子虽然跟我长的相似,但一看就能分辨出男女来的。妹妹要扮我样子倒容易,只要涂黑了眉毛,压嗓子说话,学我的样子甩了大步走路,一个错眼也就瞒过去了。我扮妹妹却不好扮,不说我偏壮些,又学不来那尖嗓子和小猫步,就是我这脸型,可比妹妹略方些,就算扮了女孩子,也是瞒不过熟人的。”贺词也不欲贵姐和贺圆受责骂,这会听得杏仁让自己扮了贺圆的样子,却又觉得不妥,按着头道:“先悄悄着人去叫妹妹回来再说罢!”

“莫府离着咱们府可不近,一来一回也要时间。现下那小皇子就在前头等着,要是一会儿不见人,定会再叫人来催的。”杏仁说着,见贺词按着头苦恼,一时急中生智道:“上回少奶□痛倒用一种膏子贴在脑门上,因瞧着不好看,更兼怕又着了风,便在额角上系了红绸子带遮盖,一时奶奶们进房去探病,倒说少奶奶那样儿俏皮。前些时姐儿吹了风头痛,也是贴了那膏子又系了红绸带的。现下哥儿不如装头痛,也往额角上系了红绸子带,半遮住额角和眉毛,再略收拾一下就像了。”

“且扮上瞧瞧像不像再论!”贺词拿了几串钱递给杏仁,让她叫个婆子先雇了车到莫府里去找贺圆回来,见杏仁去了,贺词便在房内穿戴起来。过得一会,杏仁小跑着回来,见贺词已是装扮得差不多,也往头上系了红绸带,一时瞧了瞧道:“若是不说话,看着也就认不出来了。”

“既是头痛,自然连带的嗓子也哑了。”贺词学贺圆的嗓音说话,究竟还有些不如然,便笑道:“待会你就说我嗓子痛,不想多说话就得了。不得已说时,我装一装,人家也定以为是嗓子沙了才这样的。”

贺词这里才扮好,管事娘子已是急忙忙找来道:“唉呀呀,前头茶已上了两献,姐儿还不过去?老太太可催着我来请。”一边说着,见贺词在头上系了宽宽的红绸带,怔一怔道:“姐儿早起还好好的,这会就头痛了?还得禀了老太太请大夫来瞧才行。”

“不用请大夫,贴个膏子就行了!”贺词扶着椅子站起来,作病弱状,捏了嗓子道:“既是那小皇子指名要见我,我去见一见再回房休息罢!”嗯,大家见我病了,自然略见一见就让我回来,料着不会露馅才是。

这会杏仁见管家娘子没有认出贺词来,便在管事娘子身后眨巴着眼,对贺词作嘴型道:“看吧,没认出来吧?”

又有李缮半天不见贺圆出去,一时亲来催促,听见贺词头痛了,又见他在额上系了红绸带,怔一怔道:“早起不是好好的么,这会怎么就头痛了?”因又道:“想是冷风侵人,着了风了,睡觉时可该关好窗子。现下你贴着膏子也好,过会儿请了大夫来瞧瞧罢!”一壁说一壁拉了贺词就走,口里又笑道:“那北成国小皇子看着可俊,想起他小时候叫过你一声‘姐姐’,我们还偷偷笑呢!这会人高马大,虽说才十岁,可比震哥儿还略高些。想来他们北边的人个子总是高些。”

“小皇子指名见我究竟是为着什么事?”贺词这会也想起贺圆小时候进皇宫,后来让唐至礼叫了一声姐姐的事,想着这唐至礼只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度着是要给妹妹出难题来了。只是妹妹这会不在,自己又没妹妹的急智,不知道应对的过去还是应对不过去。也罢,若是解答得出就解答,若是解答不出就装头痛溜走。

贺词一边想,一边装病弱扶在杏仁手上,随了李缮和管事娘子往会客的厅里去。

秀美小姑娘

贺府会客厅侧门是丫头们递茶送水的地方,此时却站了好几位女眷。都悄悄讨论道:“没承想这北成国小皇子倒俊秀,不愧是皇子,看着就是气派。只他这会指名要见圆姐儿,着实有些唐突。若不是圆姐儿还小,倒叫人……”

“哟,这小皇子现下不过十岁,圆姐儿也不过八岁,不过小孩子家,见一见倒没什么的。倒别乱猜度!”

“你们说,这小皇子要是看上咱们圆姐儿,咱们圆姐儿是不是就会成为王妃?咱们府可从没出过王妃的,若是出一位王妃,那是何等荣耀之事。”

“啐,北成国那么远,就算是太子妃也不做,何况只是王妃。”

“你们别乱猜了,这位小皇子这次来了,其意不善呢!几年前他着了圆姐儿一道,被逼叫了圆姐儿一声姐姐,这事儿传的人尽皆知。人人当个威风的事来说,都说圆姐儿给咱们国争光了,兴头儿可高。只他们不想想,这么一来却是得罪了这位小皇子了。现下他来了,怕是寻仇报复来了。可别高兴的太早。”

待李缮领了贺词到侧门时,各位女眷忙让开一个位置给他过去,一面悄悄问道:“圆姐儿莫不是头痛,怎么这会系个红绸带来了?”贺词捏着嗓子应了一声,却听到厅里传出一个声音道:“皇子殿下是四年前来的咱们南昌国,当时在宫里见着圆姑娘一次,这回来了倒还记得,等不及禀了皇上令人宣进宫,只着人先带了来见见。这会只得领路带了来,……”

贺词随李缮跨过门槛,抬头见说话的是一位曾来过府里的常公公,再往他旁边一看,坐着一位年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儿,穿了一件大红色天降纹锦袍,样子倨傲,料着就是北成国的小皇子唐至礼了。嗨,名字叫至礼,为何样子这般无礼?

李缮这会拉了贺词的手送到贺老太太跟前,一面笑向众人道:“姐儿今日头痛,这才来的迟些。倒别见怪!”

贺老太太笑容可掬的陪着唐至礼说话,见李缮拉了贺词进门,一眼见着他头上系了红绸带,样子不如往日精神,着他一一的见过众人,这才问道:“今早还好好的,怎么就头痛了?请了大夫没有?既是这样,见过殿下就回房去歇着罢!”一面又跟唐至礼道:“可是不巧,偏圆姐儿头痛,还怕她把病气过了人。殿下你看……?”

贺老太太是什么人?她自然一眼就瞧出眼前作女装打扮的却是贺词,脸上却不动声色,只使眼色与李缮,着她快些扶了人回房去。其实李缮也一早认出贺词来,只是想着唐至礼既来了,自要让他见着人,这会领了见过,知道是病了,自然不会为难人,这事儿就揭过了。

开玩笑,既然是找上门来了,自然是有备而来,是必要让贺圆大大跌个面子的。若是贺圆自己小孩子跌个面子倒没干系,只是这事儿却不同其它事,却关于国体,自不能让这个唐至礼得逞的。为什么常公公要把人领了来贺府,却不着人宣了贺圆进宫去?这事儿一想就明白,定是知道这回唐至礼势必要压贺圆一头,皇上却不想在国宴众目睽睽之下看着贺圆被难住,这才使了法子让常公公领了唐至礼来贺府的。要不然,凭他一个小皇子,说一声想见贺圆,这自然宣了进宫,何须要他等?只是这会儿若是传出北成国小皇子给贺府姑娘出难题,把贺府姑娘难倒了等话,却也于贺府众人脸上无光。若是这唐至礼回国一吹,说道把长公主义女难住了,北成国又是一番得意,却极不妥的。这会借病避开他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却说唐至礼打小聪明,甚受父皇的宠爱,不想那年到南昌国时,却不慎着了贺圆的道,居然叫了她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娃一声姐姐,此事实是奇耻大辱,回国后时时记着这件事。因今年国使周大夫来南昌国,他便又随了来,一心要出难题难倒贺圆,让贺圆当着众人的面向他叩头喊哥哥,好挽回当初失去的面子。今日随常公公到贺府,左等右等才见心目中想像了好多遍的贺圆出现了,小时候胖乎乎可爱的小女娃如今却是一个秀美的小姑娘了。

唐至礼这会见贺词头顶梳了娇俏双螺髻,戴了两朵指甲大小的宫制绢花,却在额角上系了红绸带,很奇怪的,居然俏丽中透出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由不得细看两眼。因听得贺老太太言道她病了,原来脑子准备的一见面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想法倒忘记了。见他请过安,一个转身又要下去,待要强制留下,却又显的霸道。一时喊道:“贺姑娘等等!”说着令人拿了一个小箱子召上来道:“这是我师博做的一幅七巧图,贺姑娘留着玩玩,三日内若能拼出来,自不枉我几年前叫了贺姑娘一声姐姐。若是三日内拼不出来,贺姑娘就得跪下叫我一声哥哥了。”

不就是哥哥姐姐的一声称呼吗?何必搞的这么复杂?贺词瞪一眼唐至礼,差点就说,来,我这会就叫你一声哥哥得了,不用拼什么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