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珠不过比贺圆大着一岁,这会俨然一副姐姐的口吻,搂了贺圆的肩膀道:“我上头有姐姐,整天嘀咕一些有的没的,这些事儿我比你懂的多。以后有我给你参谋,你可以放心了。”

“啐,你真以为自己是大人了,还给我参谋呢?”贺圆先还怔怔的听着,见陈珠作大人状,忍不住“咯吱”她,见她笑着避开,捂了嘴笑道:“看你还装不装大人?”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贺圆却俯耳过去说了一句话,陈珠听的“格格”笑道:“绣这个却合适,你待会描了图,料着两日功夫就绣完了。拿给安哥哥时,记着悄悄通知我,我想瞧瞧他作何表情。”

“我到时约你一起过去,你躲在帘外不要出声,我进去递与他,再揭帘子出来,是什么表情你就瞧见了。”贺圆想着有机会作弄蒋华安,忍不住兴奋,磨拳擦掌道:“不用七色绣,只用单色绣,料着一天就绣完了。我马上描图!”

隔了一天,贺圆绣好手帕子,约了陈珠就到蒋华安房里。蒋华安见贺圆来了,眼睛一亮道:“手帕子绣好了么?”

“绣好了!”贺圆一对上蒋华安亮亮的眼睛,小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小心肝“咚咚”乱跳,不敢与他对视。看看房里只有他一人在,从怀里掏了手帕子递过去道:“没有绣野鸭子,我觉得绣这个更合适你,你千万不要嫌弃。”说着话,见蒋华安接过去了,她赶紧退后两步,一个转身道:“我走了!”

“站住!”蒋华安展开手帕子一看,哭笑不得,却见贺圆已揭了帘子,帘侧还探进另一张小脸,却是陈珠,这会笑的眼睛全眯在一起。不由一个大跨步,一手提了贺圆的手臂进屋,放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又转头喝陈珠道:“早瞧见你躲在那儿了,还不进来。”

蒋华安看着手帕子中绣了很大一只呆头鹅,呆头鹅姿势很诡异,这会看起来居然有些像自己平素深思的样子。不由抬眼看贺圆,似笑非笑道:“我很像呆头鹅么?”

“安哥哥,我早劝过圆姐儿不要绣这个,她不听劝,偏要绣,不关我的事。”陈珠不敢不进去,只她有点怕蒋华安,忙忙解释,很没有义气的推脱个干净,瞅瞅贺圆被蒋华安提着手臂放在身边,这会想溜也溜也不掉,偷偷作个爱莫能助状,自己却猛的站起来,冲前几步揭了帘子道:“沁姐姐还等我做香包,我先走了!”

这个没义气的,居然抛下我自己跑了!贺圆待要跟着陈珠一起跑,无奈蒋华安眼睛牢牢看着她,只得悄悄挪动一下屁股,小声道:“安哥哥,你要是不喜欢这手帕子,那就还我好了!”

“绣的挺可爱,我先用着。”蒋华安不动声色收起手帕子,抬眼道:“听说你们做香包?你给我做一个。”

手帕子还不够,还要香包?做了香包会不会再要求其它?贺圆悄悄嘀咕,才张开嘴要说话,不提妨蒋华安左手一伸,塞了一颗东西在她手心里,淡淡道:“这是明目珠,夜里睡的晚了,拿这个沿着眼皮滚几圈,眼睛就精神了。”

明目珠?听说这珠子全国只有三颗,就皇宫里两颗,将军府一颗,他现下就这样送了自己?贺圆张了手瞧瞧,见明目珠就是一颗黑漆漆、龙眼大的珠子,这会沉沉压在手心,手心已是一片凉意。不由喃喃道:“安哥哥,我平素睡的早,用不着这个。”

“将来总用得着的。”蒋华安伸手扶在贺圆的椅背上,远远看着,倒似是搂在她小肩膀上,这会嘴角含笑道:“我收你手帕子,总要回礼的。”顿一顿又道:“只是你这绣了呆头鹅的手帕子作信物,不够正式,自然要再绣一只香包。”

这就是交换定情信物吗?贺圆一片茫然。

我喜欢香包

因针工局的官员又有事情来跟蒋华安商讨,贺圆只得握了明目珠溜回房里,一时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张了手掌看明目珠时,心里七上八下,慌慌的,又不知道是慌什么。正回思刚才的事情,帘子一揭,陈珠笑的贼兮兮进来了。

“刚才在安哥哥那儿跑的快,这会还好意思过来?”贺圆一见陈珠,想起她刚刚没有义气的行为,不由翻白眼道:“我绣呆头鹅时,你明明拍手称好的,还说什么劝我不要绣?”

“咳,你那个安哥哥这么一张眼,我就慌了嘛!”陈珠见贺圆握着一颗什么东西,过去扯她的袖子,笑嘻嘻道:“一块小手帕换了什么好东西了?”

“明目珠。”贺圆本来条件反射把手藏到身后去,一下又想着这事儿要找一个人商量,不由红了脸,握了珠子伸到陈珠跟前,张了手掌让她看,有点不安道:“珠姐儿,我觉着这珠子太贵重,都不知道放什么地方才安妥。想来想去,待会儿还是把它还安哥哥好了。”

“安哥哥出手真大气,居然一送就是明目珠!”陈珠张圆了小嘴惊叹,假装下巴已经掉了,伸出左手捧着自己下巴,右手碰碰贺圆手中的明目珠,眨着大眼睛道:“你都拿了,这会又还回去,不好吧?真觉得自己放着不安妥,就拿回去让安哥哥代你收着,回国后再让他给你。”

“珠姐儿,我心里很慌。”贺圆前世也没谈过恋爱,这会儿小脸火烫,捧着珠子低声道:“收了这个珠子,是不是表示就……”

“这还用说吗?”陈珠抚抚贺圆的额角,咬唇忍笑道:“这珠子极贵重的,寻常人家哪里能得到?安哥哥自是认定了你,才会送你这个。莫不成你还以为是逗着玩的?”

“这么简单就定了呀?他还没问我愿不愿意?”贺圆纠结起来,这定情不是要花前月下,情语款款,四眼相对,红心猛冒,深情凝视之下才交换信物的么?刚刚他随手塞过这个珠子,这就定局了?不行,太简单了!

“哪你想怎么样?”陈珠也奇怪了,看着贺圆道:“这婚事,自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愿不愿意倒是其次。现下瞅着安哥哥倒是把你放心上的,这还不够么?”

“我就是觉得不踏实,你想想,他这般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小孩子?我跟他站着,个子只到他腋下。”贺圆垂头低语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呃!”陈珠无语望苍天,这都交换信物了,居然还怀疑只是逗着玩的。她吁了一口气道:“圆姐儿,你真不放心,索性找个机会问他喜不喜欢你,这不就结了。”

待到午间,贺圆听嬷嬷说蒋华安吃完饭回房了,她这里便握了珠子去找蒋华安。

蒋华安见贺圆先揭个帘子探进头来,小脸两团红云,着实可爱,笑道:“快进来罢!”

蒋华安候贺圆进来坐下,倒了一小盅茶递过去,见她右手握着东西,待要腾出左手来接杯子,却把杯子凑在她唇边道:“这是人参茶,喝完再说话。”

贺圆见蒋华安高大的身影遮过来,心慌气短之下,只得低头喝茶,好在才小半盅,几口就喝完了。

“安哥哥,这珠子太贵重,我又太小,觉着不能收。”贺圆这会倚小卖小,故意装天真,半垂下眼,展了手掌把珠子递过去道:“安哥哥自己留着好了!”

蒋华安似乎怔了一怔,只一会就伸了大手轻轻把贺圆的小手连珠子一起包在手心,低声道:“过几年你就长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贺圆的小手被蒋华安温暖的大手包着,心里“咚咚”乱跳,想缩回来又有点不舍得,小脸红透了,这会心里却一下子笃定了下来,蒋华安或许对自己没有强烈的男女之情,但自己还小,过得几年大了,他总会动心的。定定神之后,微微挣回自己的手,抬头道:“我怕把珠子弄丢了,还是把它放在你这儿,到时回国你再给我。”

蒋华安含笑看着贺圆,半晌道:“既如此,就先放我这儿罢!”略停一停又道:“回国后着人到你们府里提亲,正式定亲后,我再亲手交给你。”

“我走了!”贺圆一听提亲等字眼,慌慌站起来,把珠子放到蒋华安手掌上,待要准备夺门而出。却有人来报道:“三皇子殿下来了!”

唐至礼却是来拿那幅八卦**图的,一进来见得贺圆在蒋华安房里。贺圆见他来了,大家见过之后就揭了箱子与他瞧,笑道:“这拼图甚难,只拼了一半,余下一半怎么也拼不起来,却是力拙了。”

“能拼出一半也极难得了。”唐至礼难得的赞叹了一声,因先前几次错认贺词为贺圆,这会见着贺圆,总归有点不自在,说了几句话,这才好些了,又笑着说起小时候的事道:“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四岁罢,长的胖嘟嘟,倒没料到大了一点儿不胖了。”说着看看贺圆,试图把她和小时候的样子联系起来。

蒋华安见得唐至礼与贺圆年言笑宴宴,不动声色道:“殿下,这天也不早了,不若我送你回宫罢!”

“我是从国舅府跑过来的,要先回国舅府,让舅舅护着我回宫就是。”唐至礼这才惊觉出来好一会了,倒怕人找,忙忙起身道:“蒋少将留步,外头有我自己的护卫,不劳蒋少将相送的。”说着一面回头跟贺圆话别。

待送了唐至礼出去,蒋华安倒笑着跟贺圆道:“我的香包呢?该不会把珠子还回来,连香包也不给我绣了?”

“我现在回房绣!”贺圆见蒋华安眼睛看过来,心跳总是有些不规则,站起来告辞。

“白天里绣就行了,不要熬夜,看把眼睛熬坏了。”蒋华安跨前一步,撩起帘子让贺圆出去,又嘱一句道:“慢慢绣,不要急。”

贺圆第二日傍晚却绣好一个香包,吃过饭就送到蒋华安房里去。

蒋华安一看香包针脚绵密,用七色线绣了他的名字,看着极简洁别致,一时捏在手心里,看着贺圆道:“我喜欢!”

你喜欢?是说喜欢这个香包,还是说喜欢我给你绣香包这件事,抑或说喜欢我?贺圆一听蒋华安嘴里吐出“我喜欢”三个字,心里突突跳,早又YY开了,呜,他这是正式表白吗?要死了,怎么我的心跳好像擂鼓一样,真是没出息啊!她这里胡思乱想,嘴里却不由自主问出来道:“安哥哥,哪你喜欢我吗?”话一问完,小脸火烫,啊呀,怎么问出来了,丢脸死了!

蒋华安一听贺圆的话,看她一眼,温柔一笑道:“自然!”

“我走了!”不行了,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脱口问出什么话来。贺圆再次慌慌从蒋华安房里出去。

蒋华宽候在院子外,见得贺圆红着脸匆匆出来了,不由叉腰看天,假装看不见。却无意间瞄见穿堂另一头露出一角衣裳,一时生疑,不动声色踱了几步,却猛的一个转身,掠到穿堂尽头,喝道:“谁?给我出来!”

“宽哥哥,是我!”陈珠被吓了一跳,赶紧从柱子后出来,解释道:“我在这儿等圆姐儿。”

“圆姐儿往那边回房了,你等在这边作什么?”

“啊,我以为她会从这边回房。”陈珠本来是陪着贺圆来送香包的,只她怕蒋华安,不敢进去,就在穿堂这边等,谁知贺圆心慌意乱,倒忘了她等在这边,却自行从另一边回房了。她这会暗暗埋怨,抚胸口道:“宽哥哥突然跑出来,差点吓坏我。”

“天不早了,快回房去!”蒋华宽见陈珠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时温声道:“我送你过去!”

于是,陈珠哭丧着脸被蒋华宽“押送”回房,没有第一时间杀到贺圆房里指责她刚刚见色忘友的行为。

转眼就是绣品大会举办的日子。大会共举行十日,头两天是各个姑娘按抽到的料子和图案各自绣一副刺绣出来。中间五天是各自领料子和针线绣出自己最拿手的活计。最后三天却是由两国针工局的官员共同指定一幅图案,让两国的姑娘按着图案绣出来。两国二十个姑娘绣同一个图案,优劣自是一眼能看出来,最考功力的。贺圆因得了蒋华安的嘱咐,不欲在绣品大会上夺魁,于最后一幅绣品上只随意绣了交差,并没有十分出力。结果出来时,却是贺意凭着一幅凤凰展翅七色绣得了魁首,贺圆得了第二,史悦得了第三。南昌国包了前三名,得胜而归。当晚摆酒庆贺,另又接到宫里三日后的邀请帖子,这回只请绣品大会前三名的姑娘并贺词沈愿之蒋华安共六人进宫。

蒋华安接了帖子,与沈愿之道:“这回的刺绣大会诸事顺利,倒比预计的日子结束的早。现下领着这些姑娘们,只想早些回国去,并不想在此多耽搁的。待赴完皇宫的宴席,倒要作速起程才是。”

沈愿之点头道:“正是此话。早前从国舅府得到消息,说是周皇后对刺绣大会得了前三名的姑娘都有兴趣,这回进宫去,只怕是变着法儿相看。”说着看看蒋华安道:“还是快些回国去,你且早些定下这亲事是正经。毕竟唐至礼对贺圆姑娘总有些念想。”

三日后蒋华安领着人进宫,周皇后一见贺圆和贺词一起出现,倒“啧啧”称赞道:“果然长的相似。”一时命人赏赐各种物事。又问年岁并家内人等,贺圆只得一一作答。

周皇后点头,确是一个伶俐的,一时又瞧瞧唐至礼,暗中早作了决定。

赴完皇宫的宴会后,蒋华安便筹备起程回国之事,不上两日,诸事完备,一众人便到了码头上船。

打陈珠主意

“我们是三月二十六日出发的,五月初才到北成国,倒没想到一个月时间,这绣品大会诸事皆妥了。现下六月份了,估计回到南昌国,也就七月底,赶的及过中秋节呢!”李嬷嬷站在甲板上扳手指数日期,眺望一下远方道:“先前还以为最快也得八月才能回去,没想到这么快,也是蒋少将和沈状元凡事虑的周到,这趟才这般顺利。”

陈嬷嬷接话道:“难得的是姑娘们除了晕船,倒没生什么病,省了不少心。上一趟耽搁了很长时间,却是有两个姑娘一到北成国就病了,请医问药的拖了好长时间不见好,后来没能参加刺绣大会,偏她们两个刺绣是最出色的,因此那回才没夺着魁首。这回虽有一个水土不服吃不下饭,倒不严重,还能出赛,也算难得了。”

两个说着话,李嬷嬷却笑问陈嬷嬷道:“珠姑娘不是给了银子请你操办生辰么?怎么得空在这儿闲嗑牙?”

“嗨,这船上又没法采办什么,也忙不着我。不过把银子交与船上的厨子,让他多做几个菜送过去罢了,还能如何?珠姑娘还好了,恰好这会大家都闲着,在船上又闷,倒要给她热热闹闹的操办一下。圆姑娘那日生辰,恰好全部人都到宫里赴宴了,只她一人在房中看书,怪孤清的。还是我进去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来倒听得她那个双胞胎哥哥给她送了礼物,她又绣一只小香包给她哥哥。算是过了这个生辰。”

“进宫赴宴那日是她生辰么?怪道她哥哥跟史姑娘借了手帕子包个芝麻饼出来给她吃,原来是要贺她生辰。”李嬷嬷这会恍然大悟,点头道:“我还说平素爱吃芝麻饼,也不值她哥哥这么上心,进宫里居然还有那份心思给她包饼儿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原来史姑娘那方手帕子是贺少爷借的呀,我先还以为是蒋少将借的。听得有人嘀咕说那方手帕子可是绣的一对鸳鸯,都悄悄传蒋少将看上史姑娘了。后来听着叫了你过去,洗了那方手帕子送还史姑娘,大家又吃不准了。待打听着包的那个饼子是给圆姑娘吃的,又全吃了一惊。悄悄嚷道蒋少将二十一了,好生英伟一个人,却难道会看中圆姑娘这么一个小孩子?”陈嬷嬷瞅瞅就近无人,小声道:“圆姑娘现下看着虽已是一个小美人,奈何身量未足,再如何也得过两三年才有看头,你说说,蒋少将该不会真对圆姑娘有意思吧?”

“将军府和贺府来往频频,贺府大房那姑娘又是蒋副将的夫人,这蒋少将就是看着圆姑娘长大的,情份非比常人。现下蒋少将大着圆姑娘十岁,论起来,至多也就像看待自己妹妹一般看待圆姑娘罢!”李嬷嬷本来想撮合史悦跟蒋华安的,后来听史悦言道蒋华安对她根本无意,却还有些可惜,正待再出谋划策,还是史悦悄悄说了严蒙赠玉鱼子的事,她才放弃了。只这会听陈嬷嬷猜测蒋华安对贺圆有意,却是暗暗摇头,这怎么可能呢?放着如花似玉一个已长成的大姑娘不动心,偏去喜欢一个青涩小孩子?

陈嬷嬷却另有消息来源,悄悄道:“听得将军夫人先前上贺府去提亲,却不是为小儿子提的,是为蒋少将提的。”

“这当真?”李嬷嬷惊奇了一下,旋即又拍大腿道:“他们将军府的人就喜欢娶小自己十岁的姑娘,这都快成定例了。”

正说着,陈嬷嬷看看那边也有人过来了,便笑道:“我去看看厨子准备的如何了,可得帮忙端菜进去。”

因绣品大会也结束了,姑娘们倒全轻松了下来,恰好陈珠生辰,大家这会又没准备礼物,便商量着找出一副料子来,合伙绣一幅百花图送给陈珠。史悦笑道:“说是百花图,也只能绣十二种花罢了。绣了且做一个被套,今晚让珠姐儿盖着做个美梦。”

“既然有花,就要有蝶,我绣蝴蝶好了。”贺圆笑着道:“用七色绣来绣蝴蝶,极是鲜亮的。”

陈珠这会却想起上回忘了贺圆的生辰,什么也没送给她,拉了道:“圆姐儿,那日你生辰,我们恰好都进宫了,却混忘了,你不会怪我罢?”

贺圆摇摇头笑道:“那回一上岸,大家忙乱,又准备进宫,却是我自己不打算说,又嘱哥哥也别提,省得大家还要记着我们生辰。你要过意不去,明年送我两份礼物也就补过去了。”

陈珠见贺圆不介意,倒眉开眼笑,嘻嘻道:“我喜欢你上回绣的香包,你不要绣蝴蝶了,单给我绣个香包,也只要绣上名字的那种。”说着眨眨眼。

贺圆想到自己送给蒋华安那个香包,脸上一红,忙忙假装去帮史悦找线,不再跟陈珠闲扯。

这会十位姑娘全混熟了,因最大的史悦不过十四岁,余者都是十二三岁年纪,最小的贺圆也才十一岁,大家一边找线要绣百花图给陈珠,一边凑趣说话。听得陈珠要求贺圆绣个香包,贺圆偏不作声,都笑道:“珠姐儿想要香包,可以自己绣呀!干么叫圆姐儿给你绣?圆姐儿要绣,也是绣与夫婿的。”

陈珠笑着看贺圆,凑过去耳语道:“你早已绣给未来夫婿了,我可是捏着把柄的,再如何,你也得绣一个塞住我的嘴巴。”

“看你笑的这般骚,保佑你将来得个凶狠的夫婿,治的你不敢乱笑。”贺圆横陈珠一眼,眼刀乱飞。

正笑闹,嬷嬷进来道:“蒋少将等人听得珠姑娘生辰,说道现下天热,不若把酒菜摆在甲板上,这样地方宽敞又凉爽,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便宜。兼且他们也可以来凑一下趣,虽没礼物,却能说上一两句祝寿的话,大家倒热闹。”

一听此话,大家都拍手道:“正是呢,咱们在舱里也闷,在甲板上摆酒倒相宜。待会天黑下来,月亮升上来了,映在江面上明晃晃的,清风明月,再把个小酒,吃个小菜,这生辰过的才有意义。”

贺圆这会想起前世的野餐,便笑道:“既这样,就在甲板上铺几张台布,把酒菜摆上了。咱们就一人拿一方小垫子坐着,边吃边欣赏月色,倒是好。”

“咱们难得到北成国一趟,各人买的手信各不相同,偏生都爱北成国这罩了凉侵侵竹片儿的垫子,一人买一个。先还说带着累事,这会拿来坐着倒舒服。”乔沁先行拿起自己的垫子,笑道:“如此,就要麻烦嬷嬷帮着把东西搬到甲板上了。”

待在甲板上摆放好,蒋华安蒋华宽并贺词等人果然来了,都笑着祝贺了陈珠一句便坐下了。一时蒋华安吩咐人抬了一坛子酒上来,笑道:“这是果子酒,酸酸甜甜,不易醉的,你们倒不妨喝上一点。”

倒了酒,各人又纷纷祝贺陈珠一句,只一会就吃喝起来,笑语频频。贺圆偷眼见蒋华安佩了她送的香包在腰侧,小脸儿红红的,低头喝果酒,却比往常安静。陈珠坐在贺圆旁边,只拿手捅她,悄悄俯耳过去道:“安哥哥在偷看你!”

“啐!”贺圆伸手掐了陈珠一下,却不敢用力,怕她叫出来引人注意,一时偷偷抬头朝蒋华安那边瞧,却见他恰好转头看过来,一下又垂下头。呜,他真的在偷看我呀!一下又猛喝一口果酒,差点呛着。

其实蒋华安这回却是顺着蒋华宽的视线看着陈珠,而不是贺圆。见陈珠因生辰喝了几口果酒,这会小脸红润润,神采飞扬,虽身量未足,看着却着实醒目。一时想起临行时老娘再三再四的叮嘱,只让自己在绣女中留意看看,想法子帮华宽撮合一下。当时无奈之下应承了。因早前事忙,便没去留意,这会绣品大会之事已了,倒察觉到蒋华宽找陈珠说过话,对其它姑娘却没有多接触,因暗思着陈珠虽才十二岁,但是比贺圆都大了一岁了,配华宽也不算太小么!若是这趟不帮老娘完成任务,回去定是一通念叨。嗯,这事儿先要让圆姐儿试探一二,要是两人都有好印象,就先撮合他们算了。一时想着,见贺圆抬眼看过来,便用手作个过来的手势,自己先行踱到另一头的甲板上。

贺圆小心肝乱跳,看看众人正说笑没留意她,便站了起来,跑到另一头的甲板上找蒋华安。

“安哥哥,有什么事么?”贺圆不敢抬头瞧蒋华安,只低头弄衣角,含羞答答的。

蒋华安见贺圆月色之下一副小女儿情态,脱口道:“圆姐儿,这些日子你倒像高了些。”

“嗯!”也大了些,贺圆在心内补充一句。过半晌不见蒋华安说话,不由大着胆子看他,却见他抬头看月色道:“华宽十九岁了,该议亲了。先前在船上我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么?”

贺圆想起上回到他舱里拿零食吃,他请自己帮忙撮合一位绣女给蒋华宽的事,这会点头道:“记得啊,只是宽哥哥看着对谁都不感兴趣。”

“我瞧着他对珠姐儿不错。”蒋华安低头瞧贺圆,含笑道:“你帮着试探一下珠姐儿对华宽有意思儿没有,我也问问华宽。若是两个有意思儿,到时让华宽上陈府去提亲。反正你跟珠姐儿要好,以后也在一处,倒是热闹。”

珠姐儿,你上次出卖了我一次,不好意思,这次也要出卖你一次了。安哥哥说的没错,咱们这么要好,以后还在一处,确是不错的主意。贺圆红着小脸答着蒋华安的话。而陈珠,这会正笑的没心没肺,浑不知道有人正暗暗打她的主意。

夜绣百花图

蒋华宽早留意到蒋华安向贺圆打了一个手势,然后两人就溜到一边去了,不由暗喜,看来这个未来大嫂已是大哥的囊中之物了。大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果然快、准、狠,一击即中。

因大家喝了果子酒,倒比平日放松,过一会儿就站起来凑一处说话,陈珠第一次喝果子酒,又兼今日生辰,一时高兴就又猛喝了几口,却听蒋华宽在对面道:“珠姐儿,这是酒,不是水,你小孩子怎么灌这么多?”

陈珠端了酒杯又喝一口,瞪一眼蒋华宽道:“你说我哪个地方像小孩子了?”说着因不见了贺圆,忙站起来张望。却听蒋华宽在那边道:“珠姐儿过来!”

陈珠不敢不过去,心里却悄悄嘀咕,说是贺我生辰,什么礼物也没有,就用嘴巴祝了一句,然后就白吃白喝了,这会儿恐怕又要指挥我做什么事了。

蒋华宽见陈珠略略迟疑才拖着步子过来,心里不是滋味,扬声道:“珠姐儿,我很可怕吗?”

“不可怕,不可怕!”陈珠哪敢当面说蒋华宽可怕,只瞄瞄他,长的虎背熊腰,又喜欢虎着一张脸,不可怕才怪呢!

分明一副怕我的神情,还强嘴说不怕。蒋华宽想了想,跟小孩子说话还是放温柔些,吓的她道三不着两也不好。一边想着,脸色倒缓和下来,调低自己的声音道:“我不过要告诉你,圆姐儿往那边去了,你别凑过去。”

听得蒋华宽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陈珠不由往他脸上一瞧,脸上不再凶巴巴,月色下看着比平时顺眼许多。心里放松了一些,点点头道:“知道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却觉得脖子有些痒,连带后背也痒痒的,一时抓了抓脖子。

“别抓!”蒋华宽见陈珠脸色不对,凑近瞧了瞧,脸色一变道:“你平素可有喝过果子酒?”

“家里不让我们喝的。这是第一次喝酒。”陈珠又抓了抓手臂,这会觉得全身都痒起来,哭丧着脸说:“我回去了!”呜,突然痒成这样,得赶回舱房叫嬷嬷提热水洗澡才行。

“等等!”蒋华宽摇摇头道:“有些人一喝酒就会起红块,上回还见着一个也起了红块,抓的血淋淋,不好看相。”说着瞧瞧陈珠,见她小脸通红,不敢再抓手臂,却用手按压着,明显痒的不行,正跺着脚往舱房冲,想一想追上去道:“你不要抓,赶紧多喝点水,待会洗冷水澡,不能洗热水。我去船长那儿看看有没有痱子粉,有的话给你拿一点过来洒在身上,能止一下痒的。”说着往船长的舱房跑。

因水手们吹着江风,有时身上也会长些红块,用痱子粉倒能止痒,船上确备了几盒子痱子粉,蒋华宽从船长那儿要了一盒,忙忙就跑到陈珠的舱房外敲门。陈珠正跺脚忍着痒,见蒋华宽来了,忙让他进去。

“你赶紧洒上去,再多喝一点水,过一个晚上就不痒了。”蒋华宽把痱子粉递给陈珠,见其它人还没回舱房,点头道:“今晚月色好,都在甲板上不回来了。”说着站起来道:“我出去叫一个嬷嬷进来帮你洒痱子粉。”

“谢谢宽哥哥!”宽哥哥平日虽然凶恶,可是有时候也挺细心的。我决定了,下次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了。陈珠抬眼瞧瞧蒋华宽,道了谢,站起来送他出去。

“行了,这长了红块也不能吹风,一吹更痒。你快进去吧!”蒋华安见陈珠忍着痒,这会显的可怜兮兮的,没了平日的活泼,又摇摇头道:“都说了小孩子不要喝太多酒,偏不听。”说着在门口站定了让陈珠进去,自己打开舱房的门,关好了才走。

“华宽,有话跟你说。”蒋华安站在甲板上见着蒋华宽过来了,忙忙叫住,笑道:“怎么不在前头陪着他们喝酒了?刚刚词哥儿找过来,说不见了你。”

“珠姐儿喝了酒,身上发痒,我在船长那儿要了一盒痱子粉给她送去了。”蒋华宽随口答了一句,笑嘻嘻道:“未来大嫂呢,怎么不见了?”

“她往前头去了!”蒋华安不动声色道:“圆姐儿脸皮薄,你们别当面叫她大嫂啊,臊走了她,我以后的汗巾子什么的,就没着落了。”

蒋华宽瞧瞧蒋华安身上佩的香包,啧啧道:“有未来大嫂在,就是与人不同,身上佩个香包,走路都带一股香风。”

“你要羡慕,也可以找一个姑娘给你绣。”蒋华安见蒋华宽待要说话,用手压了一压,不让他说,抬头看天道:“叫你未来大嫂给你绣这种话就不要说,我不舍得她太劳累。”

“什么?多绣一个香包就累着了?”蒋华宽摊摊手道:“回家叫娘给我绣,稀罕么?”

蒋华安哈哈一笑道:“十位绣女个个会织能绣,你偏没本事叫人家小姑娘给你绣一个,这也没办法。”

蒋华宽在这个大哥面前倒不再扮成熟稳重,这会翻白眼道:“听说你也是今年才有一个香包佩着的,得意什么?再说了,我真想要香包,早收了不知道多少个。收个香包没关系,就怕收出麻烦来。”

“待我订了亲,娘就会全力叨叨你的事了,你避不了多久的。”蒋华安待蒋华宽并肩站过来,笑道:“我瞧着啊,你不如定下珠姐儿算了。一来,珠姐儿跟圆姐儿要好,两个一起过门有伴,她们小女孩自去嘀咕小女孩的事,也不会来烦我们。二来她们还小,不懂什么,我们也不用烦,照旧练我们的武就是。三来娘完了心事,也不会见天叨叨我们,耳根清静。”蒋华安拍拍蒋华宽的肩,又道:“珠姐儿看着不错,你要是不定下她,以后娘硬给你定一个不知道来路的,可得后悔。虽说咱们蒋家的男人成亲晚,可是也没谁不成亲的。你是跑不了的。好好想想我的话。”

蒋华宽本来张嘴要说话,仔细一想,却止了话,大哥说的可没错。若是避不过娶亲这件事,那么确实不如自己选一个。这会想起陈珠那张小脸来,倒点头道:“珠姐儿倒水秀,性格儿也活泼,却合我胃口。只是她一见我就一副害怕的表情,倒怕她不愿意。”

“我已叫圆姐儿去打探一下了,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蒋华安挥挥手道:“先得你自己有意,再人家小女孩不反对,回去就上她府里去提亲。”

却说贺圆这会回到舱房,见得只有陈珠一个人在,一瞧她红头涨脸的,不由惊叫道:“这是怎么啦?”

“我喝了酒,身上长红块,痒死了!”陈珠一见贺圆来了,拉了道:“刚刚嬷嬷进来帮我洒了一下痱子粉,压了那股臊热,倒觉着好些了,只是还痒着。”

贺圆一听痱子粉是蒋华宽拿来的,不由暗暗笑了,又帮陈珠洒了一点痱子粉在她背上,这才道:“珠姐儿,宽哥哥像是对你不错,挺细心的。”

“先前见他常常虎着一张脸,我很怕他的。这回倒觉得他不那么可怕了。”陈珠点点头道:“亏得他拿了痱子粉过来,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珠姐儿,咱们这般要好,以后也在一起好不好?”贺圆瞧瞧陈珠的神色,见她说起蒋华宽时,语气比之前温柔许多,看看舱房无人,俯耳过去道:“过了年你就十三岁了,就怕有人上门提亲呢!要我说,不如让宽哥哥上你们府去提亲,以后咱们还一处,也不怕被人欺负。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又是直爽好说话的,却比定给别的府里好些。”

陈珠一听红了脸不作声,这会悄悄想了想,如果真嫁了蒋华宽,大家都熟悉,又与贺圆一处,再兼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又是熟悉好相处的,确是令人安心。

“圆姐儿,先前我姐姐嫁时,我想着她到夫家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偷偷担心了很久呢!如果咱们以后还能在一处,自然是放心。”陈珠也不扭捏,跟贺圆咬耳朵道:“听得各府里许多夫人想把女儿嫁到将军府去,就是安哥哥和宽哥哥一直没答应婚事,这才拖到如今。你说,宽哥哥一直不答应婚事,会答应上我们府里去提亲么?”

贺圆盖好痱子粉的盖子,给陈珠拉好衣裳,悄悄道:“我只问你,若是宽哥哥上你们府里提亲,你愿意么?”

“他要敢上我们府里提,我就敢答应!”陈珠红着脸道:“我想着以后还能跟你在一处笑闹,我就愿意。”

贺圆一听不由捂了嘴笑道:“珠姐儿,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嫁的是我。”

“咳,那是嘛,一嫁了人,全很惨的,我听着害怕。这会有你伴着,就不怕了。咱们有难同当呀!”陈珠悄悄道:“我娘老是嘀咕说许多无话不说,从小玩到大的闺密,一嫁了人,后来一辈子也没见着。我一想着我们到时大了,各嫁各的,大家或许还见不着,心里就害怕。这会好了,要是宽哥哥真个提亲,咱们就还在一处。”

“珠姐儿!”贺圆倒有些感动,拍拍她的手道:“我想着以后还能跟你一处,也很开心呢!”

两人正悄悄说话,见得乔沁和史悦进来道:“我们说不见了你们两个,正在找,刚才嬷嬷出去说,珠姐儿喝了酒,身上起了红块,可好些了?”

“呜,下回再不敢喝了!”陈珠说着,见贺意和其它人都进来了,不由笑道:“怎么都进来了,不赏月了?”

“我们进来绣百花图的,定要在子时之前让你盖上这个百花被套。”贺意笑着拿针线道:“今日里只拈线绣了一个开头,这会齐齐动手,料着能绣的完。”

“我也一起动手。你们想想啊,咱们十位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合起来绣的被套,多难得。我盖了今晚,也不舍得盖的,定要好生收起来。”陈珠说着,却觉得身上痒的轻些了,忙跳下地也去拿针线。

一时大家说说笑笑的做起刺绣来。

船行了半个多月,南北绣品大会谁个夺魁的消息已是传回南昌国了,一时众人已先行上贺府和史府去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