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夫人忙忙上长公府去通气,待要为宋少阳上贺府提亲。尚书夫人频频上贺府,只说要为孙子陶灵杰向贺府提亲。安平侯夫人想提的是贺圆,尚书夫人这回想提的却是贺意。正在两家暗暗打深消息,各起心思时,谁知宫里来了消息,却说到时要传贺意进宫当司绣女官。因贺意这回得了魁首,却是司绣女官的不二人选。尚书夫人先得了消息,只得又把心思投向贺圆,也忙着上长公主府通气。她两家走的勤,尚婕也不甘落后,自也上了长公主府,跟长公主道:“我家哥儿护着着姑娘们上北成国去,顺顺当当让她们一举拿下绣品大会的前三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的哥儿们一点力道不出,就想定了圆姐儿,我可是不答应。”

“哟,这答应不答应的事不是我说了算。圆姐儿只是我干女儿,并不是亲女儿,这事儿还得她自己爹娘作主的。”长公主安抚尚婕道:“有多少的夫人想把姑娘嫁到你们将军府去,你担心什么?料着圆姐儿的娘必定会答应你们府的婚事。只是这会你们三家都走的勤,她不好露出偏心来。”

尚婕跺脚道:“若不是宫里没了一位太妃,这个月里不能议婚事,我早已先行上贺府提亲了。现下只得奈着性子待到下个月。料着到时候华安他们应该也到了。”说着犹豫一下,又跟长公主道:“绣品大会之事一完,华安先行写了信回来,却说道北成国那个周匡正提起南北联婚之事,只怕周皇后就要在得了名次的三名绣女中选一位给他们的三皇子当妃子。我这会担心周皇后看中圆姐儿呢!就怕夜长梦多,还是早早的定下来为好。”

“料着贺府也必不肯让女儿远嫁的,你且放心。”长公主沉吟道:“明日我着人请了贺少奶奶过府,大家商议一下。先行议定了。待到下个月,你再着人正式上贺府去提亲,这事儿就安妥了。”

“我正是这个意思!”尚婕见长公主支持自己,这才吁了一口气。

婆媳打太极

“意姐儿和圆姐儿在绣品大会上得了第一名和第二名,这事儿已是传开了,各府里的夫人和姑娘日日上府道祝,收的礼物都记在这单子上,老太太请过目。”李缮拿了礼物单子递给贺老太太,贺老太太只略看了一眼就道:“待她们各府办事,回礼就按着这送的礼物酌量回了就是。”

李缮应了,又笑道:“意姐儿和圆姐儿就是争气的,这一回竟然把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得了,回来也得好生贺贺。”

贺意的娘宁若雪也喜动颜色,她是大房的二媳妇,只是李缮这个大媳妇能干,映的她就说不上话。这会女儿得了魁首,为自己长脸,各房又上她房里道贺,真个不同往日了。更兼宫里有消息下来,待贺意回来,就要传了进宫当司绣女官,叫人从心底笑出来的。

李缮见宁若雪眉眼生辉,微微瞥了她一眼,你道进宫当司绣女官就一定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么?若想巴近太子,还得府里出钱出力。况且,太子也未必会瞧上意姐儿。没见着镇南夫人的大女儿本也是司绣女官,这会嫁的普普通通么?因又瞥一眼贵姐,神态如常,倒没飞扬起来,却暗暗点头,怪道老太太赞,这也罢了!

她们这里说着话,却有长公主府的人来请贵姐过府,贺老太太一听笑道:“圆姐儿这回在绣品大会上扬了脸,长公主脸上也有光,想必是请了过府说这个事的。”

贵姐笑道:“长公主最疼圆姐儿,还不知道如何欢喜呢!”说着随了长公主府的人出了府门口,坐了轿子到长公主府中。却见尚婕也来了,打了招呼,各各坐定,待丫头上了茶,这才说起此次南北绣品大会的事来。

尚婕自又是提及贺府两位姑娘都得了名次,实在长了脸等话,赞了一通之后才提起蒋华安信中所及的南北联婚之事,对贵姐道:“自来两国通婚,都是皇室血脉的姑娘嫁过去,实在没法的,另从王公大臣等府中选上一位姑娘,也是封了郡主封号,假以皇室血脉,这才通婚的。现下我朝既有公主,又有郡主,要通婚,本来忧不着我们。只是自打南北结盟,我朝刺绣等物在北成国大受欢迎,北成国一心想要网罗精于刺绣的姑娘。只是他们请了绣娘过去教导她们那边的姑娘,绣娘却还是一心想要南归。若是能让咱们这边善刺绣的姑娘嫁到北成国皇室中,以皇室之名,集了绣女进行教导,却是比请绣娘过去更要安妥。现下已是说及要在十位绣女中选一位通婚。只是华安来信,说道绣品大会完后,周皇后只召得了有名次的三位姑娘进宫,看样子是要在三位姑娘中选一位了。他们那边的国使一到,只要论起来,皇上自然会下旨,到时就无可挽回了。”

长公主接话道:“因唐至礼之前来过南昌国,几次拼图败在圆姐儿手下,圆姐儿手巧的事已是传至北成国了。又因史悦年方十四,却大着唐至礼一岁,怕周皇后未必会瞧中。贺意年貌倒相当,这回又是魁首,本是好人选,只唐至礼自己又未必会瞧上。度着这次,周皇后怕是相中圆姐儿也未定。现下之计,却是把圆姐儿许了人家,绝了此事为是。”说着看看尚婕,笑道:“华安自然是一个好的,只是大着圆姐儿十岁,这却让人有些儿犹豫。”

“虽是大了十岁,但是华安看着与圆姐儿极投缘,将来自然会一心一意疼她。过得几年,圆姐儿正是二八好年华时,华安不过二十六,自然恩爱无比,大风吹不散。”尚婕提示蒋华安虽是大了贺圆十岁,但是过个几年,那可是绝配。她说着,转向贵姐,笑道:“女人一嫁人,生儿育女,操持各事,难免劳累,自是比同龄的男人老的快。当然,也有保养得好的,但总之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男人大着十岁,女人再如何,在他眼中总是小妹妹,总归是疼在心头。……”

待尚婕一通话说完,贵姐倒笑道:“大着十岁倒不是问题,只是圆姐儿太小,看着一团孩子气,华安会喜欢么?照理来说,这婚事自然是家里大人做主,只是也得他两个喜欢,这才圆满。”

“华安是看着圆姐儿大的,小时候还喜欢抱了圆姐儿玩,可没见过他多瞧别的女孩子一眼。这回送了信回来,说道周匡正提了联婚之论,就怕会瞧中圆姐儿,语言切切,分明是怕圆姐儿远嫁,这份心意,不是喜欢圆姐儿是怎么?”尚婕顿一顿,带笑道:“几家府里的哥儿姐儿倒是常来往的,平素看着,华安确是对圆姐儿与别个不同。华安的心意,我这个做娘的,是打包票的。”

除了岁数,蒋华安确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贵姐沉思了一会,却还是没有松口,只笑道:“这个月也不能论婚事,待下个月圆姐儿他们回来了,我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她年岁虽小,打小有自己的想法,这婚事,也得她自己愿意。料着北成国那边快马加鞭,也不会比我们的船还快到的。且还有时间慢慢商量。”嗯,反正是你们急,不是我们急。万一北成国那边真有人早到了,你们将军府也会早早知道,急急上我们府提亲,到时我们再答应好了。才十一岁的女儿,这会就要许出去,着实不舍得呀!况且,养的如此机敏一个人儿,哪能轻轻易易就答应你们了?还得吊着,吊的你们知道是宝贝,过去了再加倍的疼惜着。

贵姐说完且慢慢喝茶,却急坏了尚婕,连连使眼色给长公主。长公主看不过眼,只得开口道:“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倒先来跟我嘀咕了一通,也说待下个月就要上贺府提亲,我说少阳和灵杰两个哥儿生的俊秀,年岁又跟圆姐儿差不多,更兼也是一起长大的,倒也是不错的。料着贺府里老太太并太太等人会有不同意见,到时也不知花落谁家。若是说华安,却是一个稳重的,老太太和太太的意见自然不会相左了。”

因尚书夫人和贺老太太相厚,而平安侯夫人却和贺太太相厚,现下她们两个要上贺府提亲,贺老太太和贺太太意见自然不同了。论起来,尚书大人和贺老太爷同是三朝元老,关系非同一般,贺老太太自然愿意曾孙女嫁入尚书府的。而安平侯府里却和贺太太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贺太太自然希望孙女能嫁到安平侯府中。到时贺年这个儿子袭了钦天监监正这个位置,贺圆夫家既然是安平侯家,连带的也会亲厚自己的娘家李府。

贺老太太和贺太太这些关系,贵姐自然想的明白,数来数去,却都不如许与蒋华安更为利落。只是女儿才十一岁,自己就快口快嘴的答应尚婕,显的不够金贵。况且这事儿还真得贺老太太和贺太太一起答应了才成。现下尚书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已是各自找了贺老太太和贺太太嘀咕过了,这事儿显着复杂,也是不宜马上松嘴的。

她们这里论着,安平侯夫人却请了贺太太的嫂子李夫人一起上了贺府,恰好贺太太从贺老太太房里出来,便请了她们到自己房里说话。虽然尚婕先前找贺太太嘀咕过,贺太太也颇中意蒋华安,只是这会安平侯夫人说动李夫人帮口,贺太太一向尊敬自己的嫂子李夫人,李夫人一说,她却动摇了。再一想宋少阳,一下倒是觉得他方方面面都不错。

安平侯夫人见李夫人说动了贺太太,趁热打铁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现下圆姐儿既是得了绣品大会第二名,到时上门求亲的自然多起来了。只是有消息说道北成国有意联婚,还想在得了名次的三位绣女中挑一位通婚。史悦大了些,自然不会挑她;意姐儿是准备进宫当司绣女官的,也不会挑她;就怕会挑着圆姐儿。若是圆姐儿许了人,自然就不用忧虑这个了。我家少阳跟圆姐儿年岁相当,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却是一对儿。少阳人品相貌如何,大家也看过,倒不用我自己称赞。再加上少阳跟词哥儿要好,这郎舅要好,圆姐儿往娘家走动的勤,也不会失了孝敬。这论起来,虽是嫁了一个孙女,其实是多了一个孙婿,倒更热闹了。”

安平侯夫人说的贺太太心动,却不知,这会尚书夫人也到了贺府,只往贺老太太房里去了。

“论起来,咱们两家是世交,一向想着亲上加亲作一头婚事,只是一直没作成。先头见杰哥儿和圆姐儿玩的好,我倒起了心思,只是想着他们还小,且迟些再论。这当下却听得风声,说道北成国那个曾来过的三皇子唐至礼瞧中圆姐儿了,想来求婚呢。北成国的国使若来了,奏折一上,圣旨一下,圆姐儿就得远嫁了。不说你们,就是我们这些看着她大的,也是不舍得她远嫁的。为着这个,却要先为杰哥儿来提亲了。到得下个月,自当正式上府里提,这当下先来跟老太太商议着。”尚书夫人一见着贺老太太,热热切切就说了一通话。贺老太太只笑着喝茶,却不紧不慢的应付着。

待贵姐回到贺府时,恰好贺老太太送走尚书夫人,一时叫了贺太太并贵姐进房,沉吟道:“听得南北有通婚之说,因唐至礼先前见过圆姐儿,又赞叹圆姐儿拼图巧妙,就怕挑上圆姐儿呢!咱们也不能不先妨着。反正圆姐儿也十一岁了,倒不若趁这个时候许了人,也绝了唐至礼之念。虽说嫁与唐至礼是当皇妃,只是毕竟隔着一个国家,咱们怎么舍得让她远嫁?先前尚书夫人就与我提过几次,只说杰哥儿与圆姐儿玩的来,不若作了亲事。只我说大家还小,提这个尚早。又因我是太祖母,还有祖母并母亲,这头亲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也得你们点头才成。今天尚书夫人倒是亲上门来又提了这个事,说道下个月就亲上贺府来提亲。说起来,杰哥儿性子虽霸道些,但他上头几个都是庶出哥哥,数起来,他也就是长房嫡长孙了,前途倒是早早就能安排好的。我看着甚好,现下只看你们的意见了。”

贺太太那头才送安平侯夫人和李夫人出门,那头就见着尚书夫人的轿子停在府门口,也知道了一些。这会见得贵姐回府,正待找贵姐单独商量一下,没料到贺老太太马上就召了她们到房里说出这样一通话来。她想了想就笑道:“不瞒老太太,今日里安平侯夫人也上府里来了,却是跑到我房里说话,嘀咕的也是圆姐儿的婚事,说的倒与尚书夫人差不离。我只说待要看老太太并年哥媳妇的意见,自然没说什么。无论是安平侯府,还是尚书府,都是令人羡慕的好亲事。只是瞧着少阳性子温和,是一个会疼人的,与词哥儿等人相和睦,若是成了亲事,郎舅亲厚,却是一桩好事。”

“年哥媳妇,你觉着呢?”贺老太太见贺太太中意宋少阳,眉头略皱,她一向有威信,又已在尚书夫人跟前透了一点儿意思,这会听得贺太太的话,颇不乐意,却转而问贵姐,只要贵姐也站她这一边,这个事儿就算是定了。

“阳哥儿和杰哥儿都是好的,若要我挑,还真难以选择。”贵姐打个太极,却抬头笑道:“只是圆姐儿上头还有长公主这个干娘,这事儿也得问过她干娘的意见才行。若不然,长公主就白疼了圆姐儿这些年了。”咳,俺是中意将军家的,只是你们一个老太太,一个太太,我都是得罪不起的。若是这会说道将军夫人也找过我,没准你们两个老人家就联合着先把我挤的不能发言了,还是抬出长公主这尊大佛来镇一下好了。圆姐儿是我生的,她的婚事,我作主。但是这个事儿也得你们一致同意,圆姐儿才嫁的欢欢喜喜。

她们婆媳三个打着太极,蒋华安却在甲板上眺望另一头的船只,扬手让蒋华宽递了望远筒过来,才往望远筒里一看,脸色倒变了变,喃喃道:“周匡正的船?”

“咱们起程时,周匡正不是没动静么?这会就追来了?”蒋华宽一听,接了远望筒察看,皱眉道:“真是周匡正的船号。”

“你叫船长把船开快一些,得赶在周匡正之前到达。”蒋华安接了望远筒细看,哼一声道:“想比手脚快,没门!”

都是抢手货

尚婕回到将军府,却把今儿跟长公主和贵姐说的话细细叙了给蒋老夫人听。蒋老夫人急的拍大腿道:“圆姐儿她娘平素是一个爽快的,这回倒扭着不给个实话,叫人心急。参加绣品大会的姑娘,素来就是抢手的,谁家娶了一个回去,都能在亲友间夸耀说道媳妇儿是出过国门的,参加过绣品大会的,是一个见过世面的,脸上着实有光。现下圆姐儿得了第二名,这上门求亲的必定多起来的。因意姐儿要进宫当司绣女官,一时倒没人打她主意。倒是听得有人上史府说项,待下个月也要上史府求亲,史悦她继母正在挑三拣四呢!度着史府都如此,贺府自然更热闹的。”

“可不是!”尚婕叹了一口气道:“尚书夫人和安平侯夫人早早就上长公主府去通气,好在长公主偏着我一些,倒没应下她们什么话。今日见着圆姐儿的娘,她只说此事还得贺老太太和贺太太同意才行,她自己一人也作不得主。”

蒋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道:“圆姐儿年岁虽小,脸儿红润,静静坐着能绣花,走动起来又蹦蹦跳跳,看着就是身子底子好,能生养的,我瞧着喜欢。何况上回到子母庙里去合八字,只得圆姐儿的八字同华安的合得上,再如何,一定要帮华安定下圆姐儿来。待下个月初三,你起个大早,亲带了媒婆上贺府去求亲,不信贺府不答应!”

尚婕点点头,在京城里,未来婆婆亲上门去提亲的,却是代表以后会把媳妇当自己女儿养,会先行添妆。所谓添妆,就是夫家买下头面首饰等送到娘家,添在嫁妆里,让姑娘风风光光的点嫁妆。

却说贺太太从贺老太太房里出来后,就到贵姐房里去,坐下道:“咱们圆姐儿的婚事,可得好好虑虑,草率不得。刚才听老太太的话,是有意杰哥儿的。杰哥儿虽是长房嫡长孙,只他性子有些倔,还怕将来圆姐儿吃亏呢!再有一个,杰哥儿虽打小养在尚书夫人跟前,但这回尚书夫人越过杰哥儿的亲娘,就要亲手为杰哥儿定下圆姐儿,就怕将来过了门,圆姐儿不受杰哥儿亲娘待见。这论来论去,还是阳哥儿妥当些。一来安平侯夫人先前抱了圆姐儿过府到子母庙里求凤灯,倒是恰巧就生了一个女儿,她是深信圆姐儿运道好的,将来自然疼着圆姐儿。二来安平侯夫人姨甥女现下是二皇子的正妃,层层关系都是牢固的,将来自然为阳哥儿谋个好前途。圆姐儿将来过了门,凡事不用忧太多,安安稳稳的当少奶奶就是。只是现下老太太中意尚书府,咱们也不能太驳她面子,在她跟前倒不好说太多。到得下个月,尚书府和安平侯府自然一起来提亲的,要答应谁,你想必心中有数了。”

你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我站你这一边,答应安平侯府的求亲啊!贵姐听得贺太太的话,陪着笑道:“不瞒太太说,圆姐儿她们临行到北成国之前,将军夫人在我跟前说道那一日跟你提过圆姐儿的婚事。她想为华安提亲,说道你当时倒是有些松口,后来她自己到子母庙里拦着我说话,我一听太太先透了意思了,就没多说什么,只说待圆姐儿她们从北成国回来再论。这一回到长公主府去,将军夫人又提起这个话,只咬定是你当初松口的,说下个月上府里来提亲,你一定会站在她那一边的。刚才在老太太房里,我不敢提这个。现下太太提起,我倒不敢再瞒着了。”

贺太太一愣,这才想起贺圆临行之前,自己因不经意听到一句“圆姐儿收了蒋华安信物什么的话”,才招手叫尚婕进房里说话,后来尚婕提起要为蒋华安提亲,当时确是赞了蒋华安几句的。没料到尚婕就咬着这点不放,只说自己当时松口了。

贵姐见贺太太愣神,委婉道:“将军夫人为人直爽,倒是一个好相处的。更难得的是蒋老夫人也是开明的人,兼着欣姑姑是副将夫人,她待圆姐儿又好,圆姐儿要是过了将军府的门,上头几个人都会疼着她,却是安妥。”嗯,现下只有太太一个人,容易说话,不比老太太太威严,难以劝说。趁着这个时候,要把太太争取到自己这一边。贵姐站起来给贺太太续茶,退回椅子上坐好,瞧瞧贺太太的神色,又从从容容道:“蒋华安是家中长子,为人又稳重,圆姐儿要是许了他,倒觉得放心的。安平侯夫人家的阳哥儿虽不错,奈何是小儿子,圆姐儿过了门,上头好几个大嫂,不光要服侍公婆,还得让着大嫂们,下头还有一个娇气的小姑,凡事也轮不上她插话,就怕不爽快。”

再如何,贺太太总归是疼着贺圆这个孙女的,这会听了贵姐的分析,却有些道理的,不由笑道:“圆姐儿自小乖巧,大家都疼着,要是嫁过去反要服侍这个服侍那个,自然也不舍得。这事儿且再想想。”

贵姐听得贺太太不再一味的赞扬安平侯府,悄悄松下一口气来。以三家府里的哥儿来看,蒋华安无论那个方面,都是胜出一筹的,只要贺太太不再偏帮着安平侯夫人,这个事儿就好办些了。至于尚书夫人,听得她本来更为属意夺了魁首的贺意的,只是听闻贺意要进宫,这才打消念头,改为要定下圆姐儿。料着她对圆姐儿并不是志在必得,只要将军夫人多些周旋,她应该会知难而退的。

她们婆媳这里说着话,宁若雪却在房中与贺子中道:“意姐儿平素看着憨憨的,倒没想到能在南北绣品大会上得个魁首,可是喜坏了我。我借着拜候沈夫人,倒是从她嘴里得知宫里确是有了消息,只说待意姐儿她们回来,自然是召进宫里当司绣女官的。这司绣女官历来有前途,若能蒙太子看上,这就……”

“停!”贺子中听的皱眉,挥手止了宁若雪的话,哼道:“太子早立了太子妃,就算看中意姐儿,那也不过一个偏妃,有什么可高兴的?意姐儿性子直,真个进了宫里,只怕惹祸。你要是为意姐儿好,就莫要让她进宫里。”

“多少的姑娘想进宫里当司绣女官,你却说不要让意姐儿进宫当司绣女官!”宁若雪愕然。

“早前一直听你嘀咕,说道意姐儿针线不如圆姐儿,到了北成国,这夺魁的,定是圆姐儿,意姐儿不过陪衬。只是这回,倒令人意外,却是意姐儿夺了魁。你不觉着奇怪么?”贺子中端茶喝了一口,慢慢道:“枪打出头鸟,意姐儿得了魁首,只怕是麻烦事,而不是喜事。太子妃性子偏妒,若是意姐儿入了太子的眼,只怕活不到出宫。若是她不入太子的眼,待到十五岁出宫配人,那时又没能好好的挑一个人家,只怕就落个像镇南夫人大女儿那样的结局,你忍心么?”

宁若雪听的一张脸又红又白,捏着手道:“除非把意姐儿许人,才能避免入宫。”停一停道:“本来听闻得尚书夫人看中意姐儿的,夸意姐儿性格儿温厚,说道杰哥儿有些倔强,还要寻一个性子好的姑娘相配。那一日倒说的有些意思儿,及至听得意姐儿要进宫当司绣女官,就止了话。论起来,杰哥儿是长房嫡长孙,将来在府里说的上话的,意姐儿要是许了他,自然不错。”

贺子中点点头道:“这个月也不能论婚事,待得下个月,你约了尚书夫人,就说不想让意姐儿进宫,看看她怎么说。她若真个相中意姐儿,自然会马上令人来提亲。反正宫里只是有消息这么说,咱们还没收到诏书,这事儿就没有作实。若是意姐儿许了人,诏书自然不会来,也不用进宫了。”

宁若雪想着贺意能进宫当司绣女官,本来满腔喜悦的,这会被贺子中当头一棒,没了声气,闷闷道:“这样论起来,得个魁首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圆姐儿得个第二名呢!”

他们夫妇这里说着,贺圆却在船上打个喷嚏,喃喃道:“谁在想念我?”

“当然是安哥哥了,还有谁?”陈珠见大家吃了晚饭出去甲板上散步,这会舱里只有贺圆,开玩笑道:“安哥哥还心急着要上你们贺府提亲,这会叫船长加快开船呢!先前本来怕意姐儿她们又晕船,叫着慢慢开的,这会突然又快起来,大家受不住,含了姜片到甲板上透气去了。这会天热,船开的快,反是甲板上有风,吹一吹却好些。闷这舱里只怕又吐的全是味儿。”说着因见贺圆在绣一个荷包,凑过去问道:“莫不成又是送安哥哥镇的?”

“想到哪儿去了?”贺圆腾了手去掐陈珠,咬牙道:“不要一口两口净是安哥哥安哥哥的成不成?这是绣给我哥哥的,因天热,他要拿来放点香未儿避汗臭。”说着忽然笑起来,笑的陈珠莫名其妙了,这才道:“你怎么不到甲板上去?我知道了,是怕碰见宽哥哥是么?我也看出来了,自打你生辰后,就避着他。他今早还问你是不是病了,怎么不见人?往常就你爱往甲板上蹦跳,这会儿不见你,不单宽哥哥,我哥哥他们也问呢!你再要躲着不出去,估计大家就要乱猜了。”

“你还说,你还说!”陈珠那天生辰,喝了一点酒,胆子略大,被贺圆说得一说,只说若蒋华宽敢上陈府提亲,她就敢答应。谁知贺圆随嬷嬷到甲板上收拾东西见着蒋华宽,却把陈珠的话转述了。陈珠第二天醒来,想起自己的话,羞得不敢再见蒋华宽,没事儿再也不上甲板上。这会瞪贺圆道:“你平日嘴巴倒密,那天晚上怎么嘴巴那么快告诉了宽哥哥?这会害的我不敢见他了。”

贺圆捂了嘴笑道:“那天晚上我也喝了酒的,被你说道以后咱们还在一处,心里高兴,一见着宽哥哥忍不住就说了。要是平日,我也不会说的这么快的。”

陈珠正埋怨贺圆,听得有人敲舱门,赤着足跳下去开门,一边跟贺圆道:“定是嬷嬷给咱们端茶进来了!”说着话,扬着笑脸开了门,一开却尖叫一声,忽的疾冲回床上,拿被套蒙在脸上不动不动,一副装死的样子。

“这是怎么啦?”贺圆“呃”的一声探头往外看,却见蒋华宽站在舱房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禁“噗”的笑了道:“宽哥哥快进来,可有什么事么?”

“好些天没见着珠姐儿了,过来瞧瞧她!”蒋华宽早前被蒋华安一劝,也想着陈珠性子活泼,又与贺圆要好,若是娶了过府,她自去与贺圆嘀咕,自然不会烦着自己的,倒确是比娶其它姑娘好得多,一时倒松了口。及听得贺圆把陈珠的话一转述,他倒下了决心。谁知连着好些天没见着陈珠,奇怪之下一问,每次都说是在舱里睡觉。今天傍晚见得姑娘们都在甲板上透气,偏还是不见了陈珠,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得表一个关心,这便踱步过来敲舱门了。没料到陈珠一见着他惊的飞快缩回去,只一下躲在被套里不动,不由问贺圆道:“她这是怎么啦?”

“宽哥哥,她没怎么。只是,只是……”贺圆见陈珠还在装死,忍着笑放下针线,站起来道:“宽哥哥,你自己问她吧!我出去散散!”

“别走!”陈珠虽然一动不动,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听贺圆要出去散散,一下掀开被套坐了起来嚷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困了要躺一躺。”

“,那你睡吧!”蒋华宽瞧瞧陈珠,见她脸色红润,倒不像生病的样子,放下心来,一个倒退就要出去。

“等等!”陈珠见蒋华宽要出去,却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有呀,想让你给我绣个香包!”蒋华宽羡慕蒋华安的香包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会也脱口而出。

贺圆早向后挪了几步,见得他们说话,一下溜到舱门旁边,悄悄就出去了。一时微微笑,嘻嘻,蒋华宽十九岁,陈珠十二岁,方方面面挺相配么!这一对要是成了,太有爱了!她这里想的出神,不提妨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略略一抬头,却见是沈愿之,只得忙忙站好问候了一声。

上门求亲去

沈愿之见是贺圆,点点头,指指另一头道:“华安在那边!”说着自行去了。

待见到蒋华安,贺圆倒忍不住问道:“安哥哥,沈状元比你还大,怎么也不娶亲?”

蒋华安笑一笑道:“不想娶就不娶呗!”

“嘿嘿,我倒是知道沈状元为什么不娶亲。”李嬷嬷端了茶过来给蒋华安和贺圆,恰好听到贺圆相问,不由笑道:“这事儿很多人知道的,只是先前犯忌,便没有人敢到处说。现下都平反了,说一说倒没干系的。”

原来沈愿之早年和李府一位姑娘,名叫李茜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已开始议婚事时,却因皇帝打击几位异母兄弟,偏李老爷和其中一位王爷来往亲密,受了牵连而死。李夫人受不住打击,也病死了。李茜身为李老爷的独生女,却被送到一个庙里带发修行。后来倒有人为李老爷平了反,李氏族长待要从庙里接了李茜回府,李茜却称自己已是一心向佛,不肯回府。而沈愿之,一直不肯娶亲,苦苦等着李茜。

居然还有如此痴情的男人,贺圆小惊奇了一把,问李嬷嬷道:“想必那位李姑娘也有二十几岁了罢?”

“可不是!”李嬷嬷道:“听得那位李姑娘跟沈状元同年,今年都是二十三岁了。就这个岁数,差不多的人家,女儿都快要许人家了。”说着笑眯眯瞄一眼贺圆。李嬷嬷是老人精,这几天下来,已是瞧出蒋华安对贺圆有些不同,只怕之前传闻着将军府要上贺府去提亲,却是为蒋华安提的。一时想起贺圆的娘贵姐不过二十多岁的人,养的女儿可不是快要许人了么?

贺圆假装听不出李嬷嬷的言外之意来,只问道:“那位李姑娘知不知道沈状元还在等她?”

“这自然知道的。听得李姑娘托人回话,说道她年岁不小了,只愿在佛前过此残生,再不多想的,叫沈状元不要为她误了终身。沈家为沈状元的婚事费尽脑汁,奈何沈状元不听劝,就是不肯娶亲。”李嬷嬷摇摇头道:“这个比戏里演那些还要曲折,现下他们一个还在庙里,一个还不肯娶亲,倒让人叹息!”

待李嬷嬷下去了,蒋华安却淡淡道:“当时李家事发,告密的是沈家一个长辈。”停一停又道:“那位沈家长辈前年才亡了。”

“呃!”贺圆张圆了小嘴,怪不得人家李姑娘不肯还俗嫁沈状元,原来沈家有她的杀父仇人。

蒋华安见贺圆似是听的明白这些事,看看她道:“当时沈家长辈如若不告发李家,也有别人告发,而且沈家还会被牵连。沈状元等着李姑娘,也不排除有一份内疚在内。”

“安哥哥,如若换了你,你会等李姑娘吗?”贺圆静一静,仰着小脸道:“我觉得他们好可怜!”

“我不等李姑娘,我等你!”蒋华安淡然应话,一个转身道:“华宽哪儿去了?半天不见,我找他去。”说着抬脚就走了。

贺圆先还呆呆的站着,等蒋华安的背影走远了,才突然醒过神,一个转身往舱里跑,小心肝“咚咚”跳。呼,刚刚安哥哥那句话,是情话么?不得了,要回去好好回味一下。

贺圆回到舱里,见蒋华宽走了,陈珠却在捻针,看样子真要为蒋华宽绣个香包的,倒没打趣陈珠,却把沈愿之的事说了。陈珠停了手里的针线,小声嚷道:“怪道沈状元一直很寂寥的样子呢!我们还悄悄讨论过,说道沈状元该不会像外间传闻的那样,说是不愿娶普通女子,待要以后娶公主的。没料到是在等李姑娘。可惜咱们不认识那位李姑娘,要不然,也帮着劝劝。”

她们悄悄嘀咕着,却不留意船速倒更快了。待船又行了十天,恰好是七月初一,蒋华安问船长道:“还有几天才到?”

“晚间有风,料着初三晚间就到了!”船长笑道:“若不是怕姑娘们晕的厉害,还能再快些。”

“你再快些好了。”蒋华安想着那几位绣女虽说是晕船,实则并不太严重。这会再晕的厉害些,不过两日功夫,也伤损不了多少。倒是怕周匡正紧紧跟在身后的船忽然就快自己一步了。

却说贺府七月初一祭拜天公,七月初二歇针一天,到了七月初三这天早上,却热闹起来了。先是安平侯府的媒婆到了贺府,接着尚婕亲领了媒婆也上门了。

贺老太太和贺太太等人一见尚婕亲来了,不由各各一怔,倒忙忙让座,又笑道:“将军夫人怎么亲来了,这是怎么说?”说实在的,这亲上门去提亲的,若是没个大理由,却不能拂她面子。这拂了面子的,以后也不用来往了。

尚婕见着贺老太太并贺太太等人的神态,只笑一笑道:“因贺府不同其它府,我便说单单媒婆上门来倒有些失敬,兼着我们府没女孩儿,却要借着求亲这个事亲上门来,以后自会把圆姐儿当自家女儿那般疼。这嫁妆等事,我们府愿像自家女儿一般,先送了物事过来添妆。至于我们华安的人品相貌,老太太并太太等人都是知道的,倒不用我自己夸耀。因听见北成国有意来贺府提亲,咱们倒要赶在北成国的国使过来之前定下亲事方妥。”

贵姐见尚婕亲来了,倒悄悄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哪是好相与的?况且一个先跟贺老太太通了气,一个先跟贺太太通了气,自己已是落了下风。现下尚婕亲来,自然比另外两家只派媒婆过来要得力,只要再略加周旋,这头亲事也就定局了。

贺太太本是中意安平侯府的,这会见得尚婕都亲来了,倒没了声气。想着将来安平侯夫人要是埋怨,也有话说,谁叫你不亲来?人家将军夫人可是亲来的,这头婚事不定给她定给谁?

贺老太太平素说一不二,只料着贺太太和贵姐不敢违自己的意思,贺圆自然要许给尚书府的,谁知这会见得尚婕亲来了,倒不好说什么,心里暗暗弹算一下,将军夫人这般给面子,实属少见,许了她家其实也不错。何况贺子欣嫁与蒋桔,过府后诸事顺意。蒋华安虽大着圆姐儿十岁,细论起来,其实是一门好亲事。如此一想,脸上却透出笑意来。

安平侯夫人派来的媒婆见事不妙,已是忙忙着一个婆子回去报与安平侯夫人。唉,自己一个小小媒婆,怎么敢上去同将军夫人斗?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里混了?此事还得安平侯夫人自己出面才行。

安平侯夫人听得尚婕亲领了媒婆上门去,气的跳脚道:“居然亲上门提亲去了,这成个什么话?”说着却忙忙喊人备桥,一面对安平侯道:“将军夫人既然亲上贺府去了,我也得亲去。若不然,贺府自然答应她的。”

安平侯皱眉道:“贺府好几个姑娘,你何必同她争贺圆?”

“是她要同我争,不是我要同她争。”安平侯夫人气恼道:“贺年将来自然是钦天监监正,兼着圆姐儿是长公主的干女儿,贺府里其它姑娘如何同她比?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公主在皇上跟前最说得上话的,有她在,圆姐儿就不同别人。谁个娶了圆姐儿,就相当于郡马了,还不必像郡马那般守皇家的礼仪。反正,这个媳妇我是要定了。”说着忙忙出门。

安平侯夫人一到贺府,果见尚婕正哄的贺老太太和贺太太眉开眼笑,一时大急,脸上却没有透出什么来,只笑道:“哟,将军府却有六位哥儿,只不知将军夫人这回是为哪位哥儿提的亲?”

“自然是老大华安。”尚婕见安平侯夫人居然也亲来了,贺老太太和贺太太这会也不敢怠慢,自己的优势一下没了,暗暗咬牙,却也没法子,只淡淡道:“圆姐儿这般的姑娘,自然得配府里的大哥儿。”哼,你是为小儿子来提亲的吧?小儿子上头那么些哥哥压制着,哪轮得到他说话?还得提醒贺老太太等人,我们提的可是大儿子,进门就是大少奶奶,再上个奏折,自然有个诰封,马上就是少将夫人了,你们小儿子有得那么快提诰封么?

安平侯夫人听尚婕语带双关,却假作刚刚知道尚婕是要为蒋华安提亲的,带笑道:“华安都二十一岁了,圆姐儿才十一岁,这瞧着不妥吧?倒是我们阳哥儿,今年十三岁,大着圆姐儿两岁,又是两小无猜的,正是良配呢!”

“是否良配,却不在岁数相差多少上。”尚婕也带笑道:“我倒小着我们将军十岁,可没人说不妥。再有,我们府里这么些人,相公跟娘子多是差着好几岁的,自来也没人说不妥的,到了你这儿,差些岁数怎么就不妥了?”

“若是圆姐儿这会十五六岁了,你家华安二十五六,这便没有不妥。问题是圆姐儿这会才十一岁,这就不妥了。”安平侯夫人不愿在嘴巴上服输,反驳了回去。

“圆姐儿这会十一岁,难道就永远十一岁么?”尚婕口齿伶俐道:“过得几年,圆姐儿十五六岁,我家华安二十五六,那时就是神仙眷属了,有何不妥?倒是你家阳哥儿还小,不懂得疼姑娘,还怕委屈着圆姐儿。”

“我家阳哥儿虽小,性子温和,最有尽让的,如何就不懂得疼姑娘了?”安平侯夫人言语上落了一点儿下风,却不急不燥,嘿嘿,我可是同贺太太说好的,到最后,自然是选我们阳哥儿,你就陪衬吧!

贺老太太本来属意尚书府家,这会见尚书夫人并没有亲来,尚书府派来的媒婆却被挤兑的没话说,只得劝尚婕和安平侯夫人道:“我们贺府却不止圆姐儿一个未定亲,还有敏姐儿宜姐儿她们,你们倒不必争的。虽说不舍得把曾孙女儿一口气都许出去,不过你们既然亲上门来了,我倒不得不舍了脸皮,把曾孙女儿都叫出来,让你们一人挑一个好了。”啊哈哈,将军府和安平侯府,都是各家府里想望的好亲事,这会都来了也好。嗯,都来了,就要一网打尽,不能叫你们空手而归。我们的敏姐儿和宜姐儿趁机许给你们正好。况且这亲上门来的,将来都要先给姑娘添妆,说起来,倒是赚了。不错不错,今天是好日子,看我把三个曾孙女都许出去!

贵姐听着尚婕和安平侯夫人各不相让,倒有些发怔,这个情形怎么同自己当初有些相像呢?到了最后,不会也叫圆姐儿自己选一个吧?

却说尚书夫人想着凭自己跟贺老太太的交情,这头亲事十拿九稳了,却也不急,嘱了媒婆几句,就叫她领了人上贺府去了。谁知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却有婆子忙忙来道:“夫人,不得了,将军府和安平侯府的夫人都领了媒婆亲上门去提亲了,只咱们府单单薄薄一个媒婆在,哪里是她们对手?”

“什么?提个亲居然亲上门去了?”尚书夫人一手拍在案几上,气的站起来道:“她们倒舍了脸皮了!”

“我瞧着,你老也得亲去。若不然,哪有媒婆说话的余地。”婆子倒有些心急,刚才瞧着将军夫人和安平侯夫人那架势,尚书府的看着怕是没戏了。

“备轿!”尚书夫人听婆子说尚婕和安平侯夫人如何如何挤兑的尚书府媒婆没话说,这会退在角落等语,胸口一把火腾腾的烧了起来,顾不得许多,忙忙要进内换衣,一边道:“好些年都让着她们,这回要说个孙媳妇,倒要同我争!我先前是听见北成国要来说圆姐儿,想着圆姐儿同杰哥儿自小玩到大,倒不舍得她远嫁,便在贺老太太跟前透了意思,倒要说下她给杰哥儿,她也可以避免嫁到北成国去。天公可表,我这个是一心为圆姐儿好的。她们只怕瞧中圆姐儿是长公主的干女儿,这回又得了绣品大会第二名,就一心想娶回府去夸耀了。只是她们也不想想,那安平侯家的哥儿是小儿子,怎么同杰哥儿这个长房嫡长孙相比?将军夫人更是脸皮厚,她家华安都二十一岁了,她怎么好意思提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若是说为小儿子提的,我还不说什么,居然是为大儿子提的,这成个什么话了?”说着一轮急惊风,换了衣,上了桥,也往贺府里去了。

先定下一个

“尚书夫人来了!”管事娘子才通报完,那头另有人喘乎乎进来道:“老太太,太太,意姐儿和圆姐儿词哥儿她们回国了。这会船已经靠岸了,自有针工局的人迎接了。蒋少将等人让马车把姑娘们都护送到针工局去,让各府里的人拿了府里牌子,自到针工局接人。”

“这些天都念叨着,说道也差不多日子回来了,却没料到这么快。”贺老太太一时大喜,忙忙嘱人去接贺意和贺圆并贺词他们回来。贵姐一听贺词和贺圆回来了,哪里坐得住,已是站起来准备去接,一面见着尚书夫人等人还在,又怕自己一出门,贺老太太一时就把贺圆许了尚书府的,又略有些踌躇。

贺老太太自然瞧见贵姐的神色了,笑眯眯与众人道:“圆姐儿她们回来了,倒要接了她们回府再论婚事的,这会大家先喝茶罢!”

“咱们今儿上贺府来提亲,偏他们却是今日回来了,实在太巧。”安平侯夫人一下笑道:“可知今天是好日子,好事儿都凑一起了。”

尚婕听得贺圆她们回来了,却是恭喜道:“这回意姐儿和圆姐儿给贺府争了光,正是该接了她们回来再论婚事的。”一面暗暗跟一个婆子道:“你赶着到针工局去,让华安亲送了意姐儿和圆姐儿她们回贺府。”得让你们贺府的人看的明白,我家华安可是把你们的姐儿周周全全的送到北成国去,待她们夺个魁首和第二名,又周周全全的送了回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儿他再趁着机会亲送了两位姐儿和哥儿到贺府,再要亲自开口这么一求亲,料着贺府自然会答应。

宁若雪听得自己女儿贺意回来了,这会也是一喜,趁着众人乱纷纷说话,却凑上前给大太太倒茶,低低道:“太太,我与子中商量过了,倒不希望意姐儿进宫,若是能趁着今日三家府里都上门来提亲的空档,把意姐儿许了其中一家,却比进宫强。”

大太太一怔,先前听得贺意得了魁首,又有消息说宫里有意让贺意进宫当司绣女官,她可是兴奋的到处说,这会突然又不想让女儿进宫了?她这里疑惑,宁若雪忙把贺子中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低低道:“意姐儿性子直爽,确是不适合进宫的。因想着不若先许了人,倒能避免进宫。这会三家上府里来求亲的,却是难得的好亲事,自要想法子把她许给其中一家。况且夫人们亲上门来求,将来过了门,极有脸面的,自然不会受人欺负。”

大太太听的点头道:“你这个做娘的不舍得让意姐儿进宫,我们何尝舍得?”太子和二皇子没有立正妃那会,进宫还有一个念想,这会进去干什么?亏你自己想的通,倒不必我这个祖母费心神。大太太一边想着,一边也压低声音道:“此事待我跟老太太说一说便是,你只管放心。”

宁若雪见大太太应承下这个事,松了一口气,轻轻退下去,站到贵姐身边道:“我与你一起接圆姐儿她们去。”

她们这里令人备了轿才要出门,那头另有人来报道:“老太太,太太,那北成国的国使周大人领了他们的三皇子也坐船来了,却是随在蒋少将他们后边靠岸的。咱们才安排姑娘们坐了轿子,行李还没搬好,就瞧见他们准备上岸了。蒋少将度着他们这回的来意是跟联婚有关,料着明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现下先令小的过来说一声,说道要好生提防着。”

一听来人的话,贵姐却挪不动步了,要是贺老太太一急,却把圆姐儿先许了人,转头就挽不回了。她犹豫一下跟宁若雪道:“针工局离此也不远,我就不去了。这会有贺守他们护着,自然平平安安就回来了。”

宁若雪也是听闻得南北有意联婚,这回唐至礼来了,想必要上贺府提亲的。贵姐自然害怕女儿远嫁,这回是要留下来先商讨婚事的,便笑道:“有我呢,你只管放心好了。待会儿意姐儿她爹等人听到消息,没准也就直接上针工局接人了,安妥的紧。”

宁若雪带了婆子等人出门去了,这里大太太借机上前跟贺老太太嘀咕了宁若雪的话,贺老太太听完一思忖,点点头道:“既这样,我自有道理的。”

尚婕听见周匡正和唐至礼也来了,微微一皱眉道:“倒没料到那周匡正和唐至礼来的这么快。就怕他们真会上贺府提亲的。现下意姐儿和圆姐儿是在绣品大会上得了名次的,料着他们不是提意姐儿就是提圆姐儿的。只是怎么舍得让姐儿远嫁?”

贺老太太应道:“我们自然不舍得姐儿远嫁的,也不会让北成国得逞。”说着顿一顿,看着尚书夫人道:“今儿你们三家齐齐亲自来了,这实在是极大的荣耀,我却不好落你们面子的。这样罢,我作个主,就把意姐儿许给你们杰哥儿好了。意姐儿性子温和,却是个静得下来的,配着杰哥儿正好。你觉着如何?”早前是听得你相中意姐儿的,只是一听闻意姐儿要进宫,才转了口风的。现下意姐儿她娘不想让她进宫,若能许给杰哥儿,倒确是比进宫还强些的。意姐儿在绣品大会上可是得的魁首,论名次,比圆姐儿还要荣耀。料着你们尚书府不会拒绝的,倒不必跟她们争圆姐儿,也全了你我脸面。

尚书夫人一听贺老太太的话,喜上眉头,先前就是看中贺意,觉着她憨憨的,配着性子倔的杰哥儿正好,只是听得要进宫当司绣女官,这才转而来说贺圆的。现在能说下贺意这个绣品大会上的魁首,自然不必同其它两府争贺圆,也免伤了和气。这会笑道:“意姐儿自然是一个好的,只是她这回得了魁首,我便猜着她要进宫当司绣女官,这才没敢求。老太太这么说,意姐儿自然不会进宫了。没想到我们杰哥儿却有福气,竟能求得意姐儿。既这样,我着人取了杰哥儿的庚帖过来,跟意姐儿的庚帖先合一合。”太好了,定个绣品大会上的魁首,还不必跟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争,这会心愿得偿,且看她们两家争个够好了。

尚婕和安平侯夫人一听贺老太太和尚书夫人三言两语定了贺意的婚事,去了一个大敌,齐齐松下一口气来,都笑着恭喜。

李缮见着尚婕等人亲上府来提亲,提的却是贺圆,半点没想着十四岁的贺敏,本来就暗暗着急,及至见贺老太太几句话就把贺意许给陶灵杰,不由转动心思,这不是还有两家没定下来么?得想法子把敏姐儿许给他们其中一家!她这里想着,却笑道:“自来各个府里,都是许了姐姐,然后才许妹妹的。咱们府里倒不按顺序来。我们敏姐儿这个做姐姐的还没许人,这会却把意姐儿这个做妹妹的先许了人。说起这个,我却要嗔怪老太太偏心的。”说着捂嘴笑了,装出一副开玩笑调节气氛的样子。

贺老太太听得李缮的话,知道她是埋怨自己只想着贺意,却忘记了还有长房十四岁的贺敏未许人。这会跟尚婕和安平侯夫人道:“若词哥儿与圆姐儿不是龙凤胎,却是双胞胎姐妹,也是女娃,你们今儿一人一个,也就如愿了。”说着见尚婕和安平侯夫人笑了,便又笑道:“我们贺府除了圆姐儿意姐儿,还有敏姐儿宜姐儿等姑娘。照我说,圆姐儿才十一岁,配着华安么,这个年岁却是差的太多。敏姐儿今年十四岁了,极是贞静,配华安却正好,且定下婚事后,明年就能过门的,却比等着圆姐儿长大还要好些。将军夫人且想想可是这个理!”

“正是呢,敏姐儿年貌跟华安倒是相配。”安平侯夫人一听贺老太太的话忙忙帮腔,又笑道:“我们阳哥儿十三岁,圆姐儿十一岁,只差着两岁,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却是良配。”

“大奶奶会教导,养的敏姐儿落落大方,大家都赞的。谁家能娶了敏姐儿当媳妇,自是欢喜。只是我先前拿华安的时辰八字上庙里去测算过,说道他还得配个年小的才好。因庙里师博于测算方面最是灵验,他既是这样说了,我便一心要为华安寻一个岁数小些的定下来。瞧来瞧去,也就圆姐儿最配我们华安了。”尚婕这会抬出子母庙里的师博来,又笑道:“我们府里六位哥儿全未婚配,要我自己来选,却是恨不得把敏姐儿圆姐儿宜姐儿全娶来当媳妇的。若是老太太能答应,不若把圆姐儿许给我们华安,把敏姐儿许给我们华宽。”

居然这么贪心,一口气要定下贺府两个姑娘?安平侯夫人还以为尚婕会把贺敏推给自己,只争着要贺圆的,谁知她眼儿不眨,倒让贺老太太让贺敏和贺圆一起许给她当媳妇。这会只觉胸口有些气闷,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你个尚婕,跟我争贺圆也罢了,连着贺敏也不给我剩下,这还有天理吗?

尚婕见安平侯夫人气的脸色也变了,很是暗爽。嗯哪,我表示两个姑娘都要,你就不单单跟我争贺圆了。你只要从我手底争出一个贺敏当媳妇,也是有面子的。这会你要是争一争,我就作个争不过的样子把贺敏让给你,哈哈!

你得意什么呢?许给谁家府里也得人家贺府的人答应,单凭你说一说就许了,当我不在啊?安平侯夫人气得一气,却平静下来,转头跟贺老太太等人道:“说起来,我们几家府里的哥儿姐儿都是一起大的,倒不必扭扭捏捏的,就让圆姐儿自己选一个好了。”哼,圆姐儿还小,自然选我们少阳这个年岁相当的,哪里会选你们华安?

两家都是好亲事,又两家都不能得罪。只是若让圆姐儿自己选一个,剩下那个必定恼羞成怒,不肯定下敏姐儿的。贺老太太看着丫头们给尚婕和安平侯夫人续茶,待丫头退下后,这才道:“安平侯府和将军府都是人人想望的好亲事,任是拒绝谁府里,都说不过去的。这样罢,把华安和少阳的时辰八字跟敏姐儿和圆姐儿的合一合,看看谁个跟谁个更合的上,就凑成一对,这样可好?”亲自送上门的好亲事实在不多,借着合八字,今儿要把敏姐儿也许出去。

听得贺老太太的话,尚婕和安平侯夫人这回倒异口同声的应好。

尚婕想着既然要合八字,自然是让贺年出来测算,料着贺年的测算术,跟子母庙里的师博差不离的,自然测得出华安跟贺圆正是良配。且贺年是一个有远见的,一定会借着合八字,为贺圆选了自己家华安。

安平侯夫人也甚笃定,自己家阳哥儿先前让人测过,说是好八字,正希望贺年测一测看一看呢!且阳哥儿大着圆姐儿两岁,方方面面最是相配,贺年定不会选一个大上贺圆十岁的华安,定会选自己家阳哥儿的。

贺老太太见她们都赞成这个法子,倒一笑道:“这会已着人去报知圆姐儿她们从北成国回来了,料着年哥他们也该回府了,且叫他测一测好了。”她这里才说完,管家急匆匆进来报道:“老太太,太太,北成国周大人和三殿下已到了府门口。”

“什么?”贺老太太和贵姐等人这会都变了脸色,怎么来的这么快?还以为他们就算来了,自然往驿馆里去,还得进宫求见皇帝,怎么也得明儿再来贺府的,没料到这会就来了。

原来周匡正和唐至礼一下船,马上有眼线来报,说道将军夫人安平侯夫人等人上了贺府里求亲去了。周匡正一沉吟道:“既这样,咱们也先往贺府去提亲。若迟了,只怕贺圆姑娘就许了别人家了。”

唐至礼点头道:“虽说是两国联婚,我倒不想用他们皇帝的圣旨来压贺府,却希望用我自己的诚意求得他们答应。也希望贺圆姑娘自己答应这头婚事。”两个说着,只让随从搬了行李跟着迎接的官员到驿馆,自己却骑了马忙忙往贺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