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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她依然不了解这个男人。口口声声他说是爱她,或许他真的是爱她的,因为故事截断到这里,他停顿住。

“都教授,往下说。”她道,灰沉的眼瞳宛如秋夜里那颗最淡漠的星星,距离遥远。

他心里蓦一空,时间流失带走的似乎远大于他预想的,指末感触到的依然是干而冰冷。

“都教授,你不说了吗?”她嘴角微勾起一抹亮丽的魅惑。

他有感觉,这样的唇吻下去必定是凉如丝。可怕的是,这种丝缎般的勾惑会对他形成强力的吸引。她在缓慢上仰,凑近他冰凉的眼镜丝,吸气声撩弄他的视线。他一会是视界走入热气团中,猛地低喝一声:“陶陶!”在她进一步的动作之前推下她的秀肩,同时将手指的弧度划到了顶点。

她闭紧唇,暗中咬合的牙齿忍下那声吟痛。

这时他是突显他一直以来的温柔了,把她无意敞开的衣服拉紧,一点点地把蘸血的冰冷手套褪了出来:“你现在应该相信我了,我不会伤害你。你之所以会遗忘这些东西,是因为你在这次受伤中得了创伤应激后遗症。而我需要你的ootid,是要培植你的左肾。这是我与你在很久之前就存在的交易。”

她要知道的不是这些,是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是无论她怎样诱惑,他是绝不会说的。平静地拉下带血的手套,他坐回自己的办公转椅里。接着对她,他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你需要清洗和休息。然后,我们再继续谈你的病例。”

陶悦是心存不甘,只是体下被他带出来的血,比上回李斯帮她弄出来的血要多上几倍。他的技巧绝非李斯能比的,实际上她是怀疑李斯以前有碰过女人吗?而眼前这个男人说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感觉血是要沾染到外面的牛仔裤了,她暂时作罢走进相邻的浴室。水龙头扭转到极限,喷洒出来的水雾像是暴雨冲刷,撞击格子门外熟悉的手机铃声。铃声的音乐一阵,一阵,不耐烦的,她想象李斯这会是坐在新福特里,一次次拨她的电话边抱怨她浪费他的手机费。

说起来她并不是贪恋李斯,只是对相亲相爱的李家人很有爱。然后,联想到母亲,她的胸口是一阵抽搐,蒙盖厚尘的多年情绪翻覆起来。

她撑着墙砖深长地吸气吐气,为的是他刹住话题可能是不愿意她想起的那几张照片,她母亲的死不瞑目。因此在被他勾起的零碎记忆里,是有这么一段。都真和桐原一同出外,桐原本着好意把自己手机留给她。谁知对方魔高一丈,选择那天把相片传输到桐原的手机。

罗霞那双大张无神的灰色瞳孔,临死呈现呆滞的面部表情,在她头脑里像风暴呈多角度旋转。如此繁复地思索,她仍旧无法从这样一副母亲表情中体会出任何东西。

母亲是如何被杀的,被何人杀的?在被杀的那一刻是否有惦记她这个女儿?是否是为了她而被杀?

她统统不知道,但是或许得知这个真相的她,当时是悲痛欲绝的,以致自己如他所说得了创伤应激后遗症,丧失部分记忆最终选择逃离?

他的说法带有科学的态度,听起来合情合理。

学医之前她对他的专业意见佩服得五体投地,源于她的一概不知。然而,如今她是与他站住同一领域里了,情况变得微妙。

她相信他本人也有察觉,才会如此小心地应对她每一步。

把水龙头关紧,她拿一条大毛巾擦干身体,再用小毛巾擦净□。

洗漱搁架上置放他提供的衣物,一整套,从内到外,尺寸自然是异乎寻常的合适、贴身。变化的是以前他会依照她喜好给她添置衣服,现在则不是。

鲜艳的橘黄是她最讨厌的颜色之一,他竟然给她安排一件领结有丝带和底边滚蕾丝的橘黄长袖装。

她将就地套上袖子,眉眼间写满淡淡的嫌恶走出浴室。

他见她出来,转椅转半个圈半侧对向她。

她不对他任何表示,偏要坐在离他有一尺距离的长条沙发里,翘起二郎腿。飘逸的刘海紧贴她斜飞的长眉,她两手敲打沙发逍遥自得,怎么看都是一个妖艳的男子也不会是个女人。所以他给她安排的这身稍微淑女的女子衣服,显得不伦不类。

“如果你想穿男人的衣服,只有穿我的。”都真这话算是回答她的挑衅,把办公椅转回原位。工字型桌灯打一束斜光,照在他分明修润的指节与他指夹的那支斑驳宝蓝钢笔。

这样一支伤痕累累的钢笔,配在他优雅的手指间是十分的不合衬。她猜,这支笔不是他的,便是说:“我用那支钢笔给你写过什么吗?”奇特的是,对这支应载有历史的钢笔她真是没有印象。可明明当他在她眼前晃动这支钢笔,她能记起他是谁。

“是的。你用这支钢笔给我写了两个字,就在我面前失踪了。”都真勾完最后一笔划,把破旧的钢笔插到定身量做的实木笔架上。

“什么字?”陶悦眼里露出兴致的意味,“是‘再见’吗?”

俨然,她是把她与他那段曾经当成故事听,没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要是陷入深爱的男人,多少见旧情人这副神色应是有点伤心吧。他写完病历,回过身面不改色道:“你写的是我的真名。”

“哦?”她耸耸眉峰,“或许我是那时发现你搁在房间的证件,得知你的真名。”

“你现在还记得我的真名吗?”

她可以推断他是借此话试探她的记忆恢复情况,从他严谨地推扶眼镜丝架的微小动作来看。她为此表现出戏谑的微惊眉色:“不就是都真吗?”

他笑了,是这多年后在这诊室里第一次笑,笑得如乌云半盖的朗月:“我喜欢你私下喊我的名字,但是在诊室里,你只能叫我都教授。”

干净的指甲尖摸摸嘴唇,她不做任何的回答。

“好吧。我们先试着吃一段日子药,看有没有改善你的身体情况。我的最低要求是,一个月两次的复诊。时间和是否加诊由我来定。”都真这刻是语声放得柔和。

“意思是说,你不需要征询我的意见?”她才不会上当,他说话的内容里压根没有商量的余地。

“D.J的原则向来如此。”都真说到这,嗓子忽然低哑。

在她恢复的记忆里,他以前可是多少会迁就她的任性。

是看出她脸上划过的疑虑,他再次说:“陶陶,我依然爱你。”

“我知道,你之前就说过很多遍了。”她举手拂过刘海,嫣然一笑。

“所以我值得你信任。”他意味深长。

传来转门把的声音,惠走了进来。

这似乎有点出乎她意料,她本来做过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被他扣押或是比之更糟糕的结果。

惠对着她做了个请式:“请跟我来。由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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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她走出金贵花园,都真左手几只手指琢磨那支旧钢笔说:“我不知道,她究竟恢复了几成的记忆。或许她是记起她母亲死的环节了。”

“我们都不希望她回去找王家。但是以她的个性,这很难办到。”姜桐始终闲散地躺卧在沙发里,难得他今晚可以偷得半日闲,“你在后悔今晚与她相认吗?”

“不。”都真吐这个字坚定。

“你是怕再晚一点,她会变成他的人了。”姜桐眯眯小眼珠。

“你呢?”都真转回身,淡淡地说,“打算什么时候与他吐露真实身份?以他那种个性和他接受的教育,是绝对无法认同我们这类人的。他接受陶陶,并不表示他认同她的黑市医生身份。”

“你在担心什么?”姜桐知道他绝不是担心同伴倒戈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扮演好你的另一个身份。”都真道。

“你放心。我本来就很享受这种双面人的生活。一辈子活两种身份,对于黑市医生是常例。不是吗,都业务员?”

都真是想起了陶悦那天突然决定与他用餐,唇角绽露小莲尖尖的笑:“我知道我是在哪里露馅了。明显保险业务员,不太符合黑市医生用来掩饰的职业身份。”

“还好,你向来喜欢扮演多种身份。”姜桐不以为意,调侃说,“或许你可以下次进艺术学校当戏剧班的老师。”

都真是笑容转释,厉色道:“不,我得想想。怎么安个眼线在他身边。”

“他”指的是李斯。

陶悦把惠给的小药袋塞进大衣口袋里,打辆的士返回住所。

时辰近夜晚九十点。

李斯送石景离开,在附近一家手机店里逗留,挑拣的是女士手机。他找不到她关机的答案后,突发奇想她是不是手机坏了。转了一圈店里,他捉摸不到她对样式的喜好,又怕她挑剔的性格让他浪费钱,迟疑着不敢买下。

这时候,他视线穿过手机店的落地窗看到路边陶悦下了一辆出租车。蓦地是胸头毛火,他冲出去直朝她大喊:“你去哪里了?”

转头见是他,陶悦提起一侧眉眼:“老大,你逛街啊?”

“我问你,你怎么把手机关了半天!”李斯走到她面前,开口便是教训。

陶悦是看见他从手机店里跑出来的,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手机坏了呗。”

与她相处久了,吃亏多次,李斯嗅到阴谋的味道:“不是手机电池问题?”

“我半路找家店问过,是坏了。人家建议我买新手机,可是我的工资低。”

“攒上一两个月工资,就能买个新的了,现在手机不贵。”李斯淡定地说,其实他是留意到她身上的新衣服,“你关机是和男朋友出去了?”

“不是。”陶悦收起开玩笑的脸,漠然道。

“我看是个男人。”李斯抱起胳膊打量她,“一定是个男人,才会给你挑这种款式的衣服。”

陶悦垂下眼,转身不再睬他。

“喂!”李斯只得小跑两步追上,“我有说错吗?”

“你没有说错什么。我是你妹妹的替身。”陶悦目视前方,加快脚步,走到街头放眼四望是准备怎么拐路子甩掉他。

“我没有把你当过是我妹妹的替身。”李斯在十字路口绿灯转黄灯时紧拉住她的衣袖,她放口袋里的小药袋便是展露出白色的一个小尖角。

“别自欺欺人了。你从一开始就要求我当你妹妹的替身。”陶悦转过身,突然接触到他皱紧的眼神。

“你去看医生了?”李斯心情复杂地说,想之前他劝她多久她就是不去。

“是妇科医生。”陶悦眼看瞒不下去,坦荡道。

“男妇科医生?”

“…”

“你之前说了,非得是又年轻又英俊的男妇科医生给你看病。”

陶悦想的是,原来都真均符合她提出的这些条件。之前没想,是由于D.J的名号已经够她震惊了。

“是那位男妇科医生给你新买的衣服吗?”

“老大。”感觉到他的刨根问底,陶悦挑挑眉,“你的口气里怎么带了股酸味儿呢?难道,我让一名英俊潇洒比你专业的妇科医生给我看病,你不高兴?”

李斯被她打了个回马枪,刹那有点儿慌措:“才没有的事。”

“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轮到她刨根问底了。

“我是关心你。”

“为什么关心我?你不是说我不是你妹妹的替身吗?”

“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李斯歇斯底里了,嘶哑着嗓子叫喊,也不管周围多少路人注目。

“你的这种关心超过了朋友的限度。”陶悦把手插/进口袋里,冷冰冰地提醒他。那晚床上做的事,事后两人表态诚恳,但她始终不知她在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把你当成是另一个妹妹。”李斯是个老实人,说出了心里话。

这下,陶悦不知自己该不该叹气了:为什么自己总遇到奇怪的男人?他把她看成妹妹后,居然还能在床上帮她解决那种事…“老大,你是不是和你妹妹有过那种事?”

“怎么可能有?!静美是我的亲妹妹!”李斯以她是BT的目光瞪她。

陶悦眨弄眼,突然是记起另一件事。她有一段日子是经常见李静美的,李静美不少于十次说“我爱我哥哥”。李静美买花买领带送李斯做生日礼物,带她一块去让她当参谋。李静美买的花是鲜艳的红玫瑰,买的领带是素黑色,这其实并不太符合一个妹妹的形象。她脑子里忽然是一道接上的闪光,张张唇刚要说:李静美是你亲妹妹吗?

公路面驰来一辆黑色桑塔纳,停靠在他们俩旁边。王智利从驾驶座里探出个头,喊道:“你们两个上车,有要紧事要说!”

陶悦及时把话咽回肚子里。李斯是不把王智利当警官了,潇洒地一挥手:“没空。”再说,让陶悦与他接触,不知他会不会忽然改变态度把陶悦抓起来。虽然他不觉得会,因为王老夫子是王智利的救命恩人。

“上车!”王智利拍打车门,接着压低声音,“夏悠医生在我那里。”

于是陶悦和李斯齐刷刷鄙视他:警察也搞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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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是夏氏公司老板的女儿。夏氏药业公司是家中小型上市公司,产品主要为中药保健品。这里不是要说夏悠真实身份是有钱的富家千金,实际上夏悠从不认为自己是有钱人的女儿。

“我爸很节俭的,而且现在公司处在发展阶段,欠几百万外债呢。”夏悠双手叉腰,小脑袋小鸡啄米,“不过,我爸在商界打滚这么多年,属于有点人脉吧。所以王警司找上我帮忙。”

“帮什么?”李斯疑惑。

“我也第一次听说,有这样一个拍卖会。”夏悠像小猕猴抓抓耳朵,这是她可爱的小动作之一。

王智利拎了个黑皮箱走进室内,由于瘸腿不便不好用力,双手有些吃力地把沉重的箱子搁到木桌子上。

“这是什么?”李斯左右摇晃脑袋观察皮箱表面,几乎完美的PU皮箱看起来是刚从商店里购进的,“里面放的是什么?文件?”

“李部长,你就不能有创意一点吗?”王智利哼哼道。

“药物,神秘的药物。”李斯自认很有创意地提出另一番见解。

王智利一掌拍到箱子上,摇头:“不对。”

“手枪,或是机关枪。”夏悠眼睛亮闪闪,这姑娘应该是喜欢警匪片。

王智利浑浊的小眼珠转个圈,对向房间里那唯一无聊得打呵欠的陶悦:“陶医生,你说呢?”

“你问我?”陶悦眯眯惺忪的睡眼,“要我说实话吗?”

“说吧。”王智利早就想与她过过招了。她可是他距今知道的第一个女黑市医生。

“好吧。”陶悦把腿儿交叉,“但是,先说清楚,我说完话,你必须放我们去睡觉。现在都十二点钟了。”

“医生不是有上夜班吗?”王智利以常理推断,怀疑她此刻的睡意是不是伪装的。

“我习惯十二点前一定洗漱休息。只有笨蛋才会在十二点前处理不完病例,除非是紧急手术。”陶悦说这话并无贬低他人之意,只不过她从黄老夫子接受到的医学教育向来如此。

如此短短两句来回,王智利已算是领教到她古怪的脾性,咳咳两声答应:“行。”

“那我说了。”陶悦再打了个长悠悠的呵欠。

其他三人不得不瞪住她:你打完呵欠,都可以去睡了。

“你这箱子里装的1千万美金,到了维纳斯拍卖会,怕是连吃顿饭都成问题。”

众人呆了呆。夏悠第一个缩圆唇惊呼:“钱!原来这箱子里装的是钱!!”

李斯摸皮箱的十只指头开始哆嗦,两只眼睛跳闪金灿灿的圆币:1千万!是1千万啊!他一辈子都不知能不能赚到这个数目!有了这1千万,看谁还敢耻笑他小气不?

王智利拍拍皮箱,口气是十分质问和鄙夷:“你说1千万美金不能吃顿饭?”

“你难道不知道吗?进维纳斯拍卖会场的禁止带入物品之一,包括世上所有的食物。”陶悦说,“即是说零食、水果、哪怕是补充体能的维生素和普通开水,都不允许。”

恐怕是初次接收到这样的信息,王智利表现得既迷惑又焦急:“1千万,1千万已经是凑了很久了…”

“随便你想去抢银行还是想怎样,反正你答应过我,我要去睡觉了。”陶悦接着拍拍屁股跑隔壁房间倒头大睡。

夏悠看看跑出去的陶悦,望望上司李斯:“那个,我还没说,我从我爸爸的朋友那里拿到的维纳斯拍卖会邀请函。”

“维纳斯拍卖会是什么?”李斯舍不得这1千万,只得绞尽脑汁否决它的用途。

“我也不知道。”夏悠纯真的脸蛋不像是说谎,“只是这种邀请函一般会发到那些特别有钱的人手里。”

王智利拄着拐杖在房间里徘徊,嘴里头嘟嘟囔囔:“不管怎样,这个拍卖会是一定得去的。”

“为什么一定得去?”李斯只想把1千万抱回家锁进保险柜里。

“你妹妹的死与这个拍卖会或许有关系。”王智利顿住脚,抬起头对他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妹妹死于什么病。”李斯信任那晚陶悦对他说的话。

“什么病?”王智利问,粗眉上挑。他们警署的法医解剖数次尸体都无法断定李静美的死因,李斯凭什么能?

“饥渴综合症。”李斯回答道,从他平和的嗓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

“你觉得这样就算了?”王智利举起拐杖,想敲醒李斯只会见钱眼开的木头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