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比玉美

第三十三章

徐挽玉哭了一通,歪在床上不肯起来。

她跟了刘氏去救秦行,本来她阿娘已经拉着她的手,说起婚期了,然而原本窝着的这口气却似乎散去了一样,她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能嫁过去的心情,都散去了。

她不想嫁了,纵观前后,秦行和那陈知府家的小郎君又有什么分别。

若有担当,何苦来私会,有了身孕还不提婚期,堂堂男子汉,偏听老祖母的,这样的人家嫁过去还有什么可期盼的,若不熬得老太太和上头这位夫人没了,恐怕一辈子诚惶诚恐。

依着她的脾气,不愿与人争,不愿与人说的,怕是要苦。

才是想通,又觉自己醒悟得太晚了,推了秦行就往回走,刚好陈知府家的小郎君陈锡元出门,见她两眼通红,非给她送了回来。若说两个人从前也有过恩爱时光,都喜欢安安静静厌烦闹市,如今久未相见,都各有心事。

思来想去,徐挽玉又恼又悔。

她从小清高,也是个静雅之人,陈锡元这两年忙着考取功名,性子更淡。

如此物是人非,跟着秦行这一遭,她只觉疲惫。

可这心里话跟谁说去,也只能自己憋着这口气,哭了好半天。

姐妹二人可谓是两重天,徐良玉接了休书,激动不已,本来以为李德是命荣生给烧了的,没想到还给她留着了,有了这个至少不需要服丧三年,算是个自由身了。

贴身收好了休书,赶紧回到阿姐的屋里,徐挽玉哭了一会儿,就歪在床上怔怔的,徐良玉上前,坐了她的身边:“阿姐,到底怎么了,又不想嫁了?”

其实就是徐家养着阿姐一辈子,也是养得的,有了依靠,自然更有底气,徐挽玉向来是知道这个妹妹的,也回身坐了起来,这就靠在了妹妹的肩头上面,眼圈又红了:“秦行也太没担当了,孩子是他的又不是别人的,就这么出来了,还说回去问问老祖母,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不想嫁这样的人。”

徐良玉也是怒其不争,轻抚阿姐的手,安慰着她:“好,不想嫁就不嫁,大不了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养着他,阿姐若是当真放得下,那就不嫁,如此没个担待的男人,也不值得嫁。”

徐挽玉轻轻抽泣着:“退婚之后也是家里难,窝着这口气,才那么快和秦行在一起,今天见了锡元,做梦似地,心里特别难过,一个两个都这样,可叫我怎么活!”

徐良玉无言以对,这时候女人虽然多开放,但是未婚先孕真的很让人看不起。

她拍着阿姐,只有好生安慰着:“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阿姐这般纯良,那样的人也配不上阿姐,虽然现在徐家比不得从前,但是很快,总能让阿姐过上好日子的。”

姐妹二人依偎着坐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如何决定婚事也得考虑腹中的孩子,快到晌午时候,徐有义从陈知府家回来了,徐挽玉可是下了决心就不嫁了,对于她身怀有孕的事情,他是这个家中唯一不知情的人,这回也是豁出去了,托盘而出,气得他随手抓了一根木棍这就要去秦家找秦行算账去,还是徐良玉狠狠拖住了他,好一顿劝说。

赵氏也过来相劝,男人脾气上来了气得不轻,一挥手还打碎了茶壶。

徐良玉躲闪不及,热水淋到了小腿,烫的她啊地一声,也幸好穿得多,青萝和徐挽玉忙扶着她下去查看去了,赵氏又气又恨,万年没有发过的脾气一下子涌上心头,一甩手竟是啪地抽了徐有义一个嘴巴子!

她气得心直跳,扶着额头还差点摔倒。

徐有义连忙扶着她,赵氏无力地捶着他:“家大业大有什么用,还不是你那好弟弟败了,送了银钱给他娶妻养着他也便罢了,如今将我们家害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他勾搭那个姘头干的好事!我说多少次了,你听过吗?你生的哪门子的气?都是因为你,你纵容的,若非如此我们怎能有今天,好生生的两个女儿两门婚事,没有一个顺当的!”

本来嫁给檀笙时候,她就是病着,瞒着她了。

如今想起来,两个女儿,只叫她心痛不已,如今挽玉的婚事又生事端,怎不叫她气恼。

提起从前的事,徐有义向来无话可说,因为她说的是事实,赶紧好好扶着她回去歇着,又惦念徐良玉的烫伤,出了堂口又进东屋,出了东屋再来西厢房。

徐良玉这一烫,小腿没有大事,脚踝处确是出了水泡,疼得她动弹不得。

徐有义连忙去找了大夫来,也就是敷点烫伤药了事。

她心里还有事,忙拿了休书出来,让他去寻媒人一起去官府一趟,简单走一下程序,这便能恢复自由身了,徐有义自然是愿意的,连忙出去寻了当初来的媒人来,一起拿了休书去官府销户。

一切都十分的顺利,他走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再回来时候已是办妥了。

李德既然将休书送了来,那也不可能插手此事,徐良玉一夕之间,一下摆脱了寡妇的身份,原本应当高兴的,此时与檀笙已经再无干系了,但是偏偏,她却是真的想起他来,忍不住想念。

真也好,假也好,对也好,错也好,任你使劲折腾,他也不会再回来。

他这么一走,就仿佛是抽掉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情爱一样,就仿佛是哪怕以后遇见再好的人,现在也能笃定地说,不会再相信,不会再爱了。

本是□□,只剩疲惫。

她瘸着脚,让赖三赶车带她去了于乐坊,清点了下到底多少匹绢,直到晚上才回。

原来说次日便是李德定的第三天的期限,在心里衡量了下得失,早早做了准备,可惜一早没等来邀请的帖子,却等来了秦家上门退婚,本来徐挽玉昨晚也是好心,怕他家毫无准备,想今天一早找媒人合计合计,再去商谈退婚的事情,结果秦家不顾女方的脸面,直接登门来退了。

倘若阿姐为了孩子还有一分的犹豫,此时也被伤得消失殆尽。

退婚再无转圜的余地,秦行亲自来的,虽然他两眼也是红了,但是却一句话也未说。

徐挽玉也一句话没有说,只当这些事与自己无关,怔怔的坐了一边,徐良玉虽然气恼,但是这是阿姐的选择,她无意干涉,只是想起那个好心办坏事任性的雍王殿下,心情就十分微妙了。

原本让她去参加商会活动的也是他,待她准备好了,又无人来送帖子了。

这边徐有义火气上来了,将秦行骂了一通,还要打他,也不知怎么冲动了,还真的打到人了,一下子徐家乱成一团,就连徐孝娣都跑出来凑热闹,徐良玉拉了这个拉那个,好半晌才将不相干相干的人都送走。

昨个荣生来送帖子的时候就说了,今日募捐的事办成了,定了乐坊的主,李德就会回长安了。

她细细一想,他在洛州时候,可没少难为陈知府,尤其陈知府一心捧起的宋凛,一直也无视着,倘若徐家还站不稳脚跟,是陈知府故意不给她递帖子,那么李德一走,她也艰难。

可谁给了陈知府的胆子,敢欺瞒李德?

想到昨个阿耶拿着和离书去官府销户的事,她不禁冷汗津津。

越想越是心焦,偏偏秦家来退婚闹腾了半日,也不知今日商会又去了哪里,也顾不上自己脚还伤着,连忙让赖三赶了车,直奔檀家。之前拉扯间,她不知被谁拽了两下,此时发髻微乱,还好衣裙齐整,才车上简单拢了一拢头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到了檀家,已经无人看守,侍卫队都撤离了,她心急如焚忙敲了大门,还好檀越在家。

问起商会的事,他说已经定了主了,殿下说既然徐家不想争的话,那就定了宋凛了,问及李德,他说人也才走,也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不能走远。

徐良玉连忙回了车上,叫赖三朝着官道快马加鞭。

说是容易,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这般不管不顾地疾驰,是要吃官司的,赖三只得尽量避开行人,走街串巷,直奔城门口去了。说来也都是命定的,赶巧街上人多,李德也被堵住了。

天气晴好,他还骑了马。

车队都在身后,荣生给他牵着马也走不快。

徐良玉赶到的时候手心出了一把的汗,车队堵住了去路,马车过不得,她连忙下车,可是顾不得脚上疼痛飞快地跑了过去,到了近前,远远地瞧着李德坐在马上,披着件翻毛的斗篷,人比玉色。

她气息不匀,总算松了口气,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两边的侍卫队也是认得她的,不知谁上前说了声,荣生先是回头瞥了她一眼,随即李德回眸。

他高高在上,只一摆手,便无人阻拦了。

徐良玉趁机走了他的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随后扯了他的缰绳,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斗篷一小角,气喘吁吁道:“殿、殿下,你还不能走。”

李德垂眸看着她:“怎么?”

她几乎是咬着牙地:“家事未了,人情债还没有还完,我伤了腿脚,还被人算计了一通,今个徐家没有收到帖子,殿下在时尚还有人做手脚,殿下这会儿走了,我还能靠着谁去,就是做戏也该做一整出,好叫他们都知道,殿下是站在我身后的,不能轻待了去!”

少女微微扬着脸,她发髻有点乱,刚走过来时候还一瘸一拐的。

分明就十分狼狈的模样,却叫人莫名地生出一种强硬的感觉,可这般强硬的模样,她手上扯着他的斗篷边,一下又一下地扯着,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下一刻就会有水波漾出来似的,叫人心疼。

徐良玉又扯了一下,抿住了唇,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这般渴望地看着一个人。

城门口已经疏通开了,荣生在旁提醒着他,该是走了,李德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微风吹过,她眼睁睁看着他弯腰,轻轻拂去了她的手,心底一片冰凉。

然而,李德一抖缰绳,却是翩然下马。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站在面前,还不敢置信。

他却是负起手来:“想要依靠本王的人可是多了,不差你一个,还用得着做戏?”

当然需要做戏给别人看,但凡和他沾染上关系,谁还敢轻易给她下绊子!

街边到处都是百姓,徐良玉低眸说了句得罪了配合下,顿时扑了上去,也顾不得脚疼还是腿疼,她双手环住了李德的颈子,一下靠在了他的肩头,用矫情地自己都嫌弃的声音嗔道:“殿下,我不让你走!”

本来也就是想做这么一出戏给别人看,待他走了,她在那些有心人士还观望的时候东山再起,可是不等她起来,耳边一声轻笑,李德那负在背后的手,却是稳稳按在了她的后腰上。

“好啊,那本王就先不走。”

第34章郎君啊

第三十四章

饶是徐良玉生来就胆大,也被李德吓了一跳。

她是想做戏给旁人看,说是想让他配合下,但是他真的配合了,可是惊得她浑身都僵硬了起来,荣生又来催促,李德却是不耐地回眸,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即招手让车队掉头,亲自搀扶了徐良玉,齐齐上了后面一辆。

外面多少眼睛看着,只待车帘一落,顿时走远了议论纷纷。

徐良玉坐了车上,才觉得腿疼,嘶地一手按在了膝头上,弯腰查看。

才一低头,李德也倾身,两个人头顶头还撞了一起,她眨眼,随即坐直身体,看着对面若无其事的李德,干巴巴道:“谢殿下这般配合我,其实我来城前送一送,这便够了。”

他靠坐在车壁上,偶尔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晃一下。

李德盯着她的脸,随即摇头。

摇头之后又低眸,看着她的裙边,目光沉沉:“腿脚怎么了?你又有什么事?既知道是本王叫你去商会的,没有帖子为何不去问问?”他眸光微动,从头到脚审视一番,才是淡淡道:“怎地这般狼狈?”

语气都那么轻,然而她却在他的脸上察觉出一丝丝的不悦来。

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跑动,牵扯到伤口,鞋里磨着脚踝,已经渗出了血迹,染了裙边一小片嫣红,她赶紧掀起裙子,掀起了才想起对面的男人,一抬头人早别过脸去了。

徐良玉顾不得这么多,又卷起裤腿,露出一小截雪白肌肤。

之前敷上的药已经磨掉了,尤其脚踝此时血红一片,简直惨不忍睹,她咬着下唇,一手摸着腰间,可惜出来时候也是太仓促,没有带帕子,才要认命地放手,面前多了一长方帕。

她头也不抬,说句谢了,连忙给伤处简单包了一下。

鞋也不能全穿上,就踩着翘头履的后梆了事,她动作飞快,即使疼痛也只轻轻一皱眉头,很快整理好了裤腿和裙边,才是又坐起,李德不知什么时候目光又落了她的身上来。

徐良玉抬眸:“说来话长了,种种都因阿姐而起,阿姐这婚事又因我而起,之前与陈知府家的小郎君退婚就不说了,如今与秦家的事殿下也知道一二,可殿下捉了秦家郎君,他家果然心急来求了阿姐,阿姐与他们同去救了人出来,说来那秦行也太没用担当,提及婚事还要回去问及老祖宗,连个男人的做派都没有,他这番模样和我那个愚孝的阿耶一般模样,阿姐从小看到大,心都凉了,就想退婚不嫁了。晚间提及此事,阿姐好心怕落了秦家的面,先让丫鬟送了封信给秦行知会一声,没想到他一到阿姐面前倒是硬气,生怕连累了自己的名声不好讨媳妇了,早早先来退婚,殿下应当知道,自古先开口退婚的若是女子,男儿家家的再另行再娶就是,若是男儿,还三番两次被退婚了,那女儿家的声名可就不好了,别说阿姐腹中还有孩子,哪怕就偷偷做了也不好嫁了。闹了半天等将人都散去了,我才想起没接到帖子,匆匆赶了来,才得一见。”

她说这些的时候,坦然地看着他。

李德一手在膝头轻轻地敲:“过了这个年,你十六了?”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徐良玉下意识点头:“嗯,十六。”

他不知想到什么,就是笑了:“一般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多半也就等着耶娘安排婚事,嫁人了事,本王在长安城也见过许多闺秀,多数像你这般的少女,都是娇俏的,娇弱地像一朵冰花儿,放在手心怕是化了,只得宠着。”

她依旧不明所以,定定地看着他:“那只是你们男人的想法,自己得意,何必让人宠着,总得有没有人宠也能活得肆意的本事,不然有一天失宠了怎么办?”

李德失笑,眼中尽是光亮:“不不不,是你没见过那样的女人,这世上就是有这般模样的美人,她靠的也绝非光是脸,总有人宠着,这个去了,还有那个,这也是一种本事,伦常可以罔顾,但永远不会失宠。”

莫名的,她想到了武则天,立即闭上嘴了。

他也别过脸去了,伸指挑开窗帘看了眼街头位置,回眸又瞥着她:“你个姑娘家,实在不该这般拼命。”

她之前跑过来的时候,那模样分明就是拼了命的,裙边还染着半圈血迹,发髻微乱,倒很是像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儿,她如今有了于乐坊的那些绢,日子富足大抵是过得去的,一个姑娘家,这些还不足够吗?还有什么想要的?

他瞥着她,她身形娇小纤细,这般模样的小小少女,比他还小三岁的一个姑娘家,即使遭遇了檀笙这一场算计,既没颓废,也无埋怨,那般深情的给付,她只说不能原谅,看得出来,却是在渐渐摆脱他的影子,走自己的道路。

她有想守护的家人,有渴望着的东西,她眼里亮着两团火,刚才那一抱,其实是吓到他了。

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他李贤是出了名俊美冷漠,女子面前总是不近人情,由于与些文人雅士走得近些,少年也有众志,便有人传言他不是不喜声色,只是多喜男色,他从未在乎过这些。

生来便是什么都唾手可得,数次封王,可他从不欢喜。

身边的人,多半都是眼线,人心总是难测。

那污秽之地,多的是想要他性命的人,就连他的父皇母后,也只顾及只身,无暇其他,能活下来都是万幸,除了檀笙,他并未相信过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这般无趣的人生,生无趣,死亦不甘。

此时看着她,平白生出了一些怨念来,无疑,她很聪明,是故意让人看见与他牵扯不清的,弱小百姓,多半也是想找个依靠的,或许是檀笙走了之后,他也倍感孤寂,看着她,竟有些心软了。

心软到与她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车行至徐家门前,荣生亲自来掀起了车帘了,徐良玉才要下车,李德腿一伸,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李德眸光微动,略扬着脸:“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轻易沾染的。”

徐良玉以为他要翻脸,连忙欠身:“请殿下名示。”

他背脊笔直,缩脚,端端坐在那里,似乎从未动过:“本王便是个毒物,沾上了,就不能轻易离得,我在洛州再留两日,何事都要在这两日安顿好,之后与我去长安。”

她诧异地看着他,心如捣鼓忐忑不安:“去长安?我与殿下去长安干什么?”

他脸色不虞,似有不耐:“本王从不管闲事,既承了本王的情,便要还,你只当你今日扑了本王的怀里来,洛州百姓人人皆知你是本王的人,这些岂有瞒得住上头?正好长安有门婚事等着,带了你去搅一搅,也显得你有用些。”

她:“…”

这时候她心底的那些侥幸已经荡然无存了,若然当真与天家牵扯了去,只怕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是了,这天下哪有白吃的人情,是该还。

也是都说开了,徐良玉衡量一番,硬着头皮在他面前躬了躬身:“既是如此,做戏便做全得了,请殿下进去少坐片刻。”

果然,李德的目光顿时冷厉起来,不过这个时候了,她也豁出脸去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厚着脸皮对着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她脸上笑意也是牵强,一眼便知,这样的人到了长安还不知何等模样。

他坏心顿起,缓缓起身:“好。”

下了车,赖三已经停好了车,荣生让侍卫队守在外面,车队都去了檀家,一行人鱼贯而入,徐家之前乱成一团,赵氏气不过又歪倒在床了,徐有义劝慰了好半天,徐挽玉一个人在前面瞥见妹妹带着个贵人来,连忙迎出来。

这也是李德第一次见到徐挽玉。

平时多说姐妹长得有些相像,此时一见,他眼中却是半分一样都没有。

淡淡一瞥,这就进了前面堂口了,早有人去通知徐有义了,他慌忙出来见客,也大懂细礼,直往前冲,被荣生吆喝住了,徐良玉也不知道让了他进来,还干什么,就站了一边看着他。

李德倒是坦然,却只喝着茶。

徐有义从来不擅长应酬,想陪着笑,一日都在糟心中度过,又笑不出来。

在一家人的明着暗着的注目下,还好李德放下了茶碗,瞥了眼荣生:“去将陈知府与宋三郎唤到此处来,本王过问过问。”

荣生连忙叫人去招呼了,说来陈知府是料定李德会离开洛州的,等人都到了城门口又被徐良玉截了回来,自然是忐忑着,才和宋凛到了一处,就得了令,匆匆忙忙赶了来。

闲杂人等都不叫在屋里了,荣生得了李德的令,又命人去请商会的会长,以及檀越。虽然陈知府是得了座,但是李德只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他随身携带着的桥板小玩意也摆了桌子上面,偶尔伸指摆弄一下,一句话也不搭理他们。

宋凛连个座都没落到,为什么被叫了来也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徐良玉竟有这般大的颜面,竟能请得动李德。

还有人来说她与李德有说不清的关系,说她去追雍王时,可是暧昧得很,离了他以后,火速嫁给檀笙,现在檀笙没了,又沾了雍王的边,他心情微妙,站在一旁,目光转动时,总落在她的身上。

徐良玉似是不以为意,坦然回望,倒叫他不自然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一时间徐家又是热闹了起来,徐良玉和阿姐两个本来都是站在徐有义的身侧,只她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阿姐精神还好,只是不时往外张望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人全都到齐了时,女眷以及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来。

为了避嫌,徐良玉也随了阿姐身后。

此时早过了晌午,日头懒懒挂在天边,她突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全感。

她一条腿拖着鞋,脚踝也不觉得疼痛了。

徐良玉扬着脸迎着风,伸手遮住眼往远处张望,阳光从指缝倾泻,虽然不暖但是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天总也没有个边,如此,已经忘了那个世界,这便是她的家了。

正要回西厢房,却见阿姐抿着碎发,脚步匆匆,她的身影在后门处一闪而过,竟是没有回屋里。

徐良玉转头犹豫了片刻,缓步跟了上去。

家中有贵客在,除了她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后门开着,她略提着裙角,心里还犯着合计,看阿姐这般模样,像是去见谁,这早上才和秦行了断,难不成又反悔了去见他?

她轻手轻脚地才走了后门处,就听见说话的动静了。

果然是阿姐在和谁说着什么,徐良玉侧耳细听,阿姐也是才到:“等了多久了?”

很快,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了起来:“也才到。”

这声音绝对不是秦行的,她轻轻转身,扒着门缝往外看,徐挽玉和一个瘦高的青衫男人都侧身站在后门边上,阿姐低着头,还绞着手帕,那人垂眸,微微叹息着:“不是说,就算退婚了,也能过得好,你就是过的这样的好日子?”

阿姐不说话,只低着头。

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徐良玉抬眼看着那男人,他背在身后的手提了前面来,不知往阿姐手里塞了什么:“路过王记,顺路买了点你爱吃的果儿,拿着。”

阿姐不接,还推拒着:“前日祖母来了,听说你和徐清玉好上了?”

他似顿了下,语气也略有不耐:“那不是你妹子?遇见过差点摔了我身上,曾扶过一扶,这就是好上了的话,那就是吧。”

说着他转过身来,硬将手里的纸包塞了阿姐的手里。

徐良玉蓦然瞪大双眼,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陈知府家的小郎君陈锡元。

作者有话要说:唐朝时候,真的蛮开放的,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有人不懂绢是什么,这东西就像是不动产一样,钱帛互通,唐时的绢帛常被用作贿赂、请托、赠遗、布施、谢礼、赏格、旅费、物价支给、物价表示、赁费、放债、蓄藏、纳税、上供、进献、俸料、和籴、营缮、军费、赏赐等,是当时的一种货币,说后来的杨国忠曾积绢至三千万匹,现在看着有点可笑,其实这就是他的大部分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