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喜欢太子妃这名号吗?”

第103章一零四章

一百零四章

一路揽着她,李贤亲自举伞,护着她入了东宫。

东宫承德殿当中,跪了一地宫女公公,他径自顾着徐良玉,让她坐在了软椅当中,身上的蓑衣已经脱去了,她额头上碎发还是被雨打乱,裙摆也湿透了,小脸煞白煞白的,偶尔还打个冷颤。

早有人拿了毯子来,轻轻披在她的肩头,这才是回眸。

谁也不敢言语,他凤目哆哆,也是浑身湿透,荣生忙在后面劝着:“殿下息怒,因是不知太子妃车行,才不得入内,毕竟规矩在那放着,这谁也没想到下雨…”

说到后面见他目光像是浸了冰霜一样,也是当即跪倒:“求殿下爱惜自己身体,先换了衣裳再训斥他们也不迟。”

才入东宫,里面的宫女以及公公悉数都是武后安排的。

难免不合心意,李贤心中自有计较,不等开口,身边的徐良玉却是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抬起脚来,鞋面上还滴着水,他心中更是恼怒,不动声色弯了腰。

将她的鞋一一除去,李贤伸臂。

众人惊惶的目光当中,他直接将徐良玉抱起,进了内殿了,被荣生叫了起来的几个宫女赶紧跟了过来,却不想才跟进殿里,慌得再次跪下。

她们的太子妃站在榻上,手势才落。

她们的太子殿下站在塌下,脸上指印才去,他脸上笑意还未去,动也不动硬生生挨了这一下,伸手捉住了徐良玉的指尖。

再回眸却是冷了眼:“还不拿新衣来?”

她指尖冰凉,冷着眉眼,站在榻上光只冷冷瞥着他。

宫女拿来了二人新衣,李贤挥手将人都摒退。

他倒是一副好脾气模样,抓着她指尖,拉着她直往怀里带:“恼了?因为动了你的流水银钱?”

徐良玉心中五味杂陈,此时更是推拒着:“你说呢!”

她裙摆还滴着水,李贤瞥见了,更是按着她坐了榻边,直接来扒她的外衫:“干什么要放开你,快换了干的,病了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说着连带着裙子都给褪了下来,一边花架上挂着手巾,他回手拿过给她擦脚。

她全身上下只剩一个抹胸还在,更是连拍带打,推着他:“我叫你别碰我,那些流水银钱你截了多少,你给我一个交待。”

李贤后退一步,也是脱了湿透的衣衫,他不许别个进来,自己也是赤着上半身,这就又屈膝上了榻边。徐良玉窝了几个月的火气,哪肯让他近身,他双臂撑着她身侧,她扬手又要抽他,被他侧身避过。

李贤一把握住她手腕,分开几个月了,贴紧了也是动情。

他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别打脸,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说着往前来,又按了自己的肩上:“知道你恼,可是几百万流水换一个太子妃位,即使权贵之家也难有机会,你赚到了。”

他俊脸上,目光温柔得很。

徐良玉果真是在他身上胡乱抓了几把,气得狠了,张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她也是用了力气了,肌肤相贴合时候,这些小脾气在他的眼里都全都像是娇嗔一样,真是要了命了,他更是不管不顾将她搂在怀里。

榻上被褥顿时凌乱起来,徐良玉惊呼一声,更是被他按住了。

他薄唇在她锁骨处轻轻噙住,光只拥住不动了:“别动,我受不住。”

徐良玉哪里还敢再动,幸好他平息了片刻,终于放开了她,内殿里也没有别人,他有心想给她穿上衣裙,拿着却是不知该怎么动作了,她自己抢了过去,不理他了。

他忙也是穿了自己的,片刻一扬声,外面立即进来几个宫女。

其中一个看着也是眼熟的,低着头,忙是上前来服侍。

荣生也快步走了进来,给李贤系着腰带,徐良玉抬眼瞥着面前的小丫鬟,认出是之前雍王府的多儿,穿戴整齐了,李贤坐了她的身边。

徐良玉未穿鞋,袜子才换上了:“殿下让她们下去,我与殿下有几句话说。”

李贤勾唇,摆手。

荣生忙是带了人又出去了,殿内再没有别人,徐良玉回眸看着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殿下,我现在这里很难受,很难受。”

她拍着自己的心窝,抬眸间眼圈已经红了:“我问你,那天我问你,知不知道谁是李贤,你怎不说?”

李贤万万没想到她张口问的竟是这件事:“李贤或是李德又当如何,贤德之间,不过是父皇母后警示而已,你问这个干什么,从前我也未曾见过你,你怎知道那个名字的?”

她抿唇,又站了榻上,低眼瞥着他:“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殿下入住东宫,天后难道就没有中意过什么房娘子吗”

他蓦然抬眸,无言以对。

房家女,母后的确很是中意。

太子妃现在虚有其名,徐良玉这顶帽子还没戴实,这也是他急急把她叫回来的原因之一,春祭在即,趁着军资军费紧着,可趁机求来。

突然听着她口中吐出房娘子三个字来,他先是错愕,再是惊疑,便是沉了脸色:“长安城也留了你的眼线?房娘子是房仁裕之孙、房先忠之女,即使推拒也需些时日,此事休在提起。”

徐良玉伸手指着他,脸色变了又变。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又有些过了,他仰脸看着她,拉了她手轻轻摩挲着:“日后荣华富贵都与你,来,我带你看看东宫。”

男人这个年华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他如今入住东宫正是得意正盛,见了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让她瞧瞧,叫了人来拿了鞋,这就给她穿上了。

他牵了她的手,正要抬脚,身后的人却是一把甩开了他。

徐良玉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她抬眸,眉眼含怒。

李贤负手,勾唇:“怎么了,还想和本王…本王已经不是雍王了,还想闹别扭?嗯?太子妃也不足以平息你的不满?不够?”

他浑然不觉,他这般的模样,更令人恼怒。

在他的眼里,怕是诺言也就那么回事,那几百万银钱也就那么回事,将她洗劫一空,还一副赏了你一个太子妃,你好该满意的样子,她脸色阴沉下来,后退靠在了桌边,才是站定了。

扶着点东西,心里似更有底气一样。

徐良玉眨了几次眼睛,舔了舔下唇:“殿下,以后怎么办,波斯店和云裳坊是姓徐,还是姓李?”

李贤当即皱眉:“你说呢。”

他眸光深邃,盯着她的眉眼已是不耐。

徐良玉也是反应过来了,问这话多此一举,这个时候了,连她都是他的了,更何况那些身外之物,都姓李了,什么叫做荣华富贵都与你,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她现在只这么一个人,拿什么来争,又拿什么来抢。

几次张口欲言,她都说不出话来,打也打了问也问了,他越发不耐的神色也不过是只能容忍她的小打小闹而已,她一肚子的话吐露不出来,质问也好,怒骂也好,似乎都已经是无用功了。

李贤见她脸色,以为也不过是惶恐,更是柔了些神色,又来拉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挣脱,心不在焉地跟着他走,东宫很大,宜春殿,承德殿,外面雨声渐小,她随着他的脚步,穿梭在长廊当中。

风萧萧,雨淅淅,李贤当真好心情,话也多了许多。

他身形颀长,紧紧握着她的手。

徐良玉扬着脸,听他说哪个宫殿,她看他,他说起哪处花树,她也看他,他说庭楼,她也看他,她就一直盯着他的脸,走过长廊,甩下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他故意回眸,笑得开怀:“那么喜欢看,晚上让你看个够。”

唇角都是笑意,容颜更盛。

徐良玉忙是低眸,别开眼去。

他更是有了逗弄了她的心情,正要往怀里带,荣生急忙忙赶了过来,武后口谕,让徐娘子即刻进宫。也是传这口谕的公公就在身后,他连语气都急了三分。

听听,人家来请的是徐娘子,徐良玉嗤笑一声,跟了李贤身后。

他自然也听见了,□□生带了来的小公公却是说,只请徐娘子进宫,一时间没有一同进宫的理由,更何况监国的政务都在那堆着,中书省递过来的折子看也没看完,也无空。

徐良玉连对他施礼都忘了,这就要跟着小公公去了,李贤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口,直接给她拎了回来。他力气也大,差点给她提了起来,别个都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只她扬着眉,光定定后仰看着他。

似乎察觉到了她与从前的不同,他皱眉。

徐良玉站稳了,挣脱了他手,转身与他施礼:“是了,忘了给太子殿下见礼。”

说着又是转身,这般生疏可不是光只一个恼字,李贤心底一凉,忙是又上前扯住她一边胳膊,他微微倾身,贴了她的耳边与她低语:“什么事回来与我说,别在母后那多话。”

她乖顺地点头,嗯了一声。

他才要放手又不放心,总觉得心里惶惶不安:“等你回来,带你去云裳坊和波斯店看看。”

她这次嗯都没有嗯,光只瞥了他一眼,转身便是走了。

小雨还淅淅沥沥下着,荣生忙跟上去安排,李贤却是一直盯着徐良玉的背影,她纤细的腰肢,挺直的背脊,虽然身形娇小却总似有一种倔强。

李贤多看了两眼,才要转去詹事府,荣生又匆匆回来了。

他双膝齐跪,手中托着一双圆玉,高高呈了上来:“殿下,太子妃托我将这对玉还与殿下,说是嗯…说是…”

他这般生支支吾吾的,李贤皱眉:“说是什么!”

荣生一咬牙,又将圆玉举高了:“说是多谢殿下厚爱,说她出身低微,自会向天后说明,和离求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这一章更新了,明天见~

第104章一零五

第一百零五章

大明宫里,紫宸殿内,徐良玉低着头,缓步而行。

前面的小宫女侧立一边,她眼角余光瞥到武后身影,不卑不亢跪了下来:“民女徐良玉,给天后磕头了。”

说着当真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伏身不起。

武后先还没注意到她似地,此时瞥见,也是淡淡道:“早就和皇儿说了,大婚得急,合该是先找个教养嬷嬷教导教导,省得没规矩,穿金戴银皮是一样的,内里也不一样。”

这是在说她没规矩,徐良玉垂眸,也是不起。

武后也不知和谁说着话,见她一动不动的,才叹了口气:“行了,起来吧,既是太子身边的人,也别小里小气的了,叫人看了笑话。”

徐良玉抿唇,却是不动,抬眼瞥见武后正坐了藤椅上面,身前还跪坐着一个小小的小姑娘。

这姑娘正是低着头,给武后磨着指甲。

看着也就十一二岁样子,倒是模样周正,全神贯注地伺候着,并因好奇多看她一眼。

武后凤目似乎很是受用,得空看了徐良玉一眼:“没有人教过你规矩吗?贤儿是太子了,不比从前,称呼是怎么个称呼,跪又当怎么跪,是该好好学一学。”

说着低眸逗弄了眼前的小姑娘一下:“婉儿,你向来聪明伶俐的,你来说一说,这太子妃来本宫面前跪拜,应当称呼什么?”

这小姑娘也未着宫女服饰,一身鹅黄娇俏之姿:“那还用说,当然是得称呼天后为母后啦!”

若是讨巧的,恐怕也早就欢欢喜喜贴上来了。

可别人或许会欢喜得不知所以,她却是半分欢喜都没有,现下武后还未称帝,武后和武帝还是有很大分别的,即使这样,还能见到端倪。

性命攸关的事情,她如何能坦然面对。

还叫母后,她哪里叫的出来。

跪得久了,徐良玉双膝微麻,她双手伏在地上,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民女不敢,天后容禀。”

她当真是一点也不讨喜,武后抬眸,到底是给她一个嗯。

徐良玉才要开口:“民女…”

民女两个字才一说出来,背后脚步匆匆,男人长腿大步这就到了她的背后,李贤当真是马不停蹄,一路疾奔,他才到她背后,一把按住她才抬起的头,磕在了地上。

他也是低头跪下,平息了下胸口地微喘,才是急道:“母后,儿臣…儿臣…”

他也并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又是低眸按了按徐良玉:“叫母后,太子妃在位,不必战战兢兢,母后也很喜欢你的,记得了?”

徐良玉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才觉头顶的力道松了开去,一抬头刚一开口又说了一个民字,口鼻又被他捂住,李贤一手按在她背脊之上,一手捂住了她的口鼻,紧紧按住了。

她还待要挣脱,人已经顾不得礼仪,将她紧紧钳制住了。

看起来像是闹别扭的小夫妻,但是李贤更像一个施暴者,能看见他额角青筋,完全在暴怒的边缘。武后皱眉,人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

娇小的徐良玉紧紧被他钳制勒着在怀里,他不让她开口说话,只对武后轻点着头:“母后见谅,儿臣有事先走一步,迟些再来解释。”

说着不由分说,当即转身。

他背后来不及阻拦的公公跪了一地,徐良玉挣扎不休,可到底抵不住他的力气,直接被人夹了出去。出了紫宸宫,李贤脚步不停,一直出了大明宫,给人塞上了马车,才将她放开。

徐良玉挣出一身的汗,也是累极:“你干什么!”

马车当即缓行起来,李贤一把将她两手臂按在了车壁上面,也是怒不可遏:“你才要干什么!你疯了么!你要干什么,嗯?”

他眸色微红,额头上已见青筋。

可即使这样,也不损他半分姿色,徐良玉定定看着他,咬唇。

李贤的气息熟悉得令人心悸,他抵近她的鼻尖,目光哆哆:“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嗯?”

钳得她手腕生疼,徐良玉扬着脸,也是恼了:“我能想干什么,我想活命!”

他几乎是咬着牙地:“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你不相信?”

她也是嚷出来一样:“死在你后面我也不愿意!我相信不相信又怎么样!”

“…”

“太子殿下就放过我吧,几百万给你了,波斯店也给你了,云裳坊你要的话也给你,你看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都给你,这太子妃之位我是真不敢肖想,也不想要,你也看见了,天后不喜欢我,当然了她不喜欢我是很正常的,我要是在她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媳妇,你是天家的人,我是地上的泥,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话未说完,他鼻尖已经抵住了她的鼻尖:“早干什么了,从前本王也是天家的人,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大婚的时候你就一直支支吾吾的,你到底在怕什么?嗯?”

徐良玉动弹不得:“从前…从前都不作数了,那都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他嗯了声,一把放开她,径自抱臂:“说吧,你想怎么样?”

她揉着发疼的手腕,躲得远了些:“让我全身而退,那几百万便不再计较。”

车身晃动两下,已是到了东宫了。

她这副模样,倒像是在讨价还价的商贾了,李贤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地冰冷:“普天之下,世人都喜权贵,你这般唯恐避之不及,是为何?”

荣生等人在车外等候,他拒不下车,徐良玉才给他强行带回来,已是满心怒火:“殿下真想知道?”

李贤目光灼灼,她咬着唇,低眸:“我与你单独说,也算给你个交代。”

对于她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他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扯着她下车,身后当即跟了一溜的人,他怒喝了一声荣生,荣生赶紧都给拦了下来。

东宫侍卫纷纷避让,此时大雨早就停了,李贤握着她的手腕一路疾行,进了里面承德殿,直接将她拽进了寝宫当中,宫女都被他撵了出去,床边还放着他才要换的朝服,来不及换了直接冲进了大明宫去。

徐良玉被他一甩,当即坐了床上。

李贤就站在她的面前:“最后问你一次,说。”

她扬着脸,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殿下不是问我,怎么知道李贤这个名字的?我…”

鬼怪之说如何能行得通,她我了两遍,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个人的未来,即使他现在在太子之位,也许是四年也许是五年,便会…会被…”

这如何说得出口,说出口了他又如何能信。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他当然不会相信。

李贤眸底已是蕴藏了滔天的怒意:“会怎么样,编排不下去了?你三岁幼童么闹脾气去母后那叫什么和离?多少人举着银钱来就能有太子妃之位娶他女儿了?本王在你眼里是个什么,你以为大明宫是谁都能进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所以还在这编排?几百万银钱,因为那几百万银钱,动了你的命根子一样!你也不过如此…”

他微倾着身,怒不可遏。

话未说完徐良玉突然跳了起来,她也是眸色通红,一扬手,巴掌便扇在了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时,她也是怒了:“对!那是我的命根子!谁让你动了!我早说过,不要做这样的事,我往前看不回头的!”

李贤一脸怒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可再一看她,双眼倒是瞪得溜圆,一对泪珠却是已经滚落下来了,再不相信她,也知道她从来不爱哭。

就算檀笙死了憋了一肚子的心事,也是醉酒之后才哭出来的。

他气得一时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雍王了,还以本王自称着,满腔的怒火在看见这泪水时候,消散个干干净净,啪地甩开她手腕,李贤当即转身。

他出了承德殿,荣生已经等候在外了:“中书省那边又在催了,殿下要不要…”

话未说完,前面的人冷不防站住了,他一头撞了李贤背上,下意识扶了下他胳膊,不想满腔怒火卷土重来,李贤拂袖当即将人甩了出去!

荣生诶呦一声,好半晌没有起来。

李贤一手抚额,往回走了两步,又是站住了,瞥见荣生才起身过来,看了他一眼:“依你说,她这脾气得闹到什么时候?”

荣生前后都知道缘由,也是顺着他的意思劝着:“殿下有什么错,几百万银钱,在长安城里总也有人能献的,可不是谁家女儿都能入东宫的,徐娘子那样的身份在那摆着,别说是太子妃了,殿下身边人都不配…”

不配一说出口,男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荣生忙是低头躲过,不敢言语了。

李贤冷冷目光瞥过他的脸:“让柳相宜来一趟,云裳坊和波斯店看住了,我看她舍得往哪里走。”

话虽是这么说,到底还是不放心。